[兩宋元明]七品封疆 作者:普祥真人(已完成)

 
Babcorn 2016-11-24 15:30:1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34 108815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16:22
第一百一十章贖城費

    這一戰直打到太陽落山,總算把攻城的人馬打退,真倭倒下六十多人,最後喊著娘就逃了回去。李炎卿納悶道:「這真倭叫娘的聲音,與咱大明也沒甚區別,難道這話不分中日?」

    「好叫老爺得知,這些人根本就不是真倭。巨鯨幫要有過百真倭,這廣東武林還有活路麼?他只是把自己的部下按著真倭模樣打扮起來,再教了幾句倭語,配了倭寇長刀,冒充真倭唬人。遇到戰陣不利時,就讓他們學著真倭模樣喊幾聲,拿著刀去砍。敵手懼怕真倭威名,多半不敢交戰就退了。靠這手本事,他打敗過好幾次官兵。不過大家都在海上混飯吃,他這點花樣騙不了我。」

    這一戰城內死傷不小,衙門事先存的棺材幾乎用光。陳家那邊則抬了十幾具死屍,堵著衙門門口要說法。結果李炎卿一聲令下,衙役們提了水火棍就打,還有梁家子弟幫襯,將陳家人打的四散奔逃,連死屍都被衙役奪了去。

    梁瑞民陪著李炎卿到了書房,小聲道:「劉老爺,這樣打下去不是個辦法啊。這幫人已經敢於強攻了,若是再這麼打,咱的香山不過彈丸之地,可不禁這干老軍伍來攻。依我看,還是付贖城費吧。」

    「贖城費?」

    「是啊。其實這也是老規矩了,當年倭寇鬧的凶時,也曾打過幾次香山,哪次都是交贖城費過關,父老鄉親不會對大老爺有什麼怨言,相反倒感謝大老爺的恩典,讓縣裡少遭了殺劫。我們幾個人商量了一下,大概能湊出三萬兩銀子,不夠的部分,拿女人和糧食補,我想亂軍也能點頭。」

    「這種事怎麼跟亂軍談?難道要我們出去,跟他們說給錢,讓他們退兵?我怕這事沒這麼容易吧。」

    「這種事,自然得有個中間人,否則老夫也不敢來說這個事。這回說起來,還得感謝陳家的人,他們肯出來當這個中間人,也是不容易。陳榮泰那老兒脾氣是爛了一點,不過咱們交情歸交情,生意歸生意,不能因為他人不行,就不談生意不是?」

    「梁老說的有道理,這事還是把陳家的人請來,我們當面聊聊,要不我不放心。」

    過不多時,陳家的二少爺陳旺宗來到書房之內。陳延宗在監獄裡,眼下陳家的未來當家,就是這位二少爺。

    陳二少對於李炎卿倒也頗為恭敬,見面施了個禮,一臉和氣,倒是沒有那些紈袴的跋扈之氣。

    「老父母與我家裡有些不痛快,不過這沒什麼。不痛快歸不痛快,咱們買賣歸買賣。兩國交戰,也不能耽誤了生意,何況兩下里,還不算開戰那麼大。這回的事,我陳家也是為了香山父老不受兵災考慮,否則這種事,我可不想扛在肩上,實在是受累不討好啊。」

    「陳公子急公好義,堪為香山楷模,本官十分佩服。咱們交情歸交情,買賣歸買賣,我是拎的清的。不知道陳公子做這生意,要多少好處?」

    「老規矩,贖城費的一成。不過我還要加一個條件,才肯出來斡旋。」

    「可是要我幫忙,營救令兄?這事本官自當一力操持,不過人在府城裡,我能不能撈出來,實在是沒什麼把握。」

    「老父母誤會了。我要您表面上答應我爺爺救我大哥,但實際上,給雷老虎寫封信,讓他在監獄裡要了我大哥的命。只要這事辦成,我事後會拿出足夠的誠意孝敬您和雷爺,我保證我是比我大哥好的多的合作夥伴。我比他們腦子靈,也不會跟您作對。再說現在亂軍圍城,我爺爺那麼大的歲數,若是中個流箭,也是難免的事。若是這事成了,陳家的家產,我分您二成。」

    「這事不急,咱們押後再辦。先說這贖城費的事,咱們有心交錢,也要對方肯點頭才行,若是光咱一頭熱的買賣,可就做不得了。」

    陳旺宗得意的蹺起了二郎腿「好叫老父母放心,那頭啊,早就不想打了。前後在咱這耗了這麼長時間,糧食都快見了底,他們早就沒心思跟咱死磕了。只是羞刀難入鞘,只要咱肯給他們一個下場勢,他們樂不得的收兵回營。」

    「陳公子對那邊的事瞭解的那麼清楚,難不成在叛軍之中,也有您的朋友?」

    「不敢說朋友,無非是能聊的來而已。現在人已經進城了,就在我那邊住著,聽您這的回話。是戰是和,全看咱香山是什麼態度。依我看啊,這仗打到現在,您也算對的起皇上了。下面的事,該您對的起自己了,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陳公子快人快語,我倒是愛聽的很。不過這事我有點不敢信啊,這麼個大活人,怎麼進的了城?若是他能進城,豈不是那外面的千把兵丁都能進城,那還談個什麼贖城,直接發兵洗城就好了。」

    「老父母,話不能這麼說。這位朋友進城,也是個巧勁,過程裡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而且也只是進他一人,若是人多,便不好用了。咱們這香山也不是泥捏的,他們也是想談不想打,我看不如咱彼此兩便,總比兩害要好。」

    「陳公子好見識。本官對這事,倒是沒什麼意見。奈何一件,這事我自己說了不算啊。」

    「誒?香山縣您老人家上管天下管地,還有什麼您說了不算的?難道是怕衙內的夫人發威?恕小生斗膽,那個沒來歷的女人,一看就不是您的正妻。不過是個女人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不過她生的倒是可人,這樣吧,您把她交出來做價,我中間費點嘴皮子,保證做價不少於八百兩。到時候我再給您找幾個漂亮聽話的來換,您覺得如何?」

    「陳公子,這你可就錯了。我說說了不算,就是說了不算。這事成與不成,得問問他的意見。老瑞,趕緊出來招待咱們陳公子。能痴、秦天望,你們兩個混球別躲懶,帶著兒郎們出來,給我好生伺候著!沒聽說麼,要把本官的夫人做價八百兩呢,這樣的好朋友,不讓他好好享受享受,咱們可就不夠交情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16:22
第一百一十一章趁他病

    能痴、秦天望如今都被李炎卿補了正役的名字,從此成了世襲罔替,鐵桿莊稼的正牌衙役。能痴還在城內尋了個相好,李炎卿就是他們的恩主,自然他們就會捨命報答。

    聽那陳旺宗想把張若蘭做價八百兩,這二人都有些主辱臣死之感,聽了命令更不怠慢,虎撲而出,不等他分辨,一頓拳腳下去,就打的滿地打滾,三五下捆成粽子。

    陳旺宗怒道:「狗官,你可知外面如今雲集了各路好漢,過萬豪傑。若是不肯贖城,他們一怒之下,就能打破這彈丸之地。到時候全城男的殺,女的間,香山變成白地。你到時候眼看著你的女人被人輪著上,就知道厲害了。」

    「能痴,你們這工作怎麼幹的?看看陳二公子這麼大的怨氣,分明就是沒伺候好。要是伺候好了,他就說不出話來了。把你那襪子給他堵上,讓新來的好好學學怎麼動刑。」

    梁瑞民不料鬧了這麼一出,連瑞恩斯坦也帶著錦衣殺出來,這事分明是不想善了。忙在旁勸解「劉老爺息怒。這陳家的仔年紀輕,不會講話。不過他這個人再不怎麼樣,事也是這麼個事情。兩國交戰不斬來使,大老爺何必跟他爭一時之氣?依老朽愚見,咱們還是以和為貴,把贖城費的事議好,總好過動武。」

    「梁員外,這回的事跟以往不同,拿倭寇時候的經驗往現在套,就是您老人家沒想明白了。當年香山是窮地方,倭寇就算破了城,也搶不到什麼,還不如要筆銀子走路。可現在香山有鹽糖之利,他們必然貪心不足,饒是咱們有再多的錢,也填不滿他們的胃口。」

    「眼下咱們靠著拚命死戰,讓那些賊子不敢小看我們香山,這才來跟咱們談判。只要我們一服軟,他們就能看破咱的虛實,到時候這錢要起來沒完,咱們又能如何?所以眼下我們是只能強,不能軟。只要一服軟,這盤棋就算輸到了家。」

    瑞恩斯坦那邊已經帶了人,前往陳旺宗的地方去捉前來談判的代表,梁瑞民道:「既然如此,老朽也不多說什麼。可是這陳家族大人多,若是拿了他的兒子,也要防範陳榮泰狗急跳牆。」

    「這便需要梁老爺子出馬了,將您族中青壯調動起來先嚇住他,讓他不敢跟咱火並,再慢慢炮製他。好在這一戰是保衛家園,各都族長大多站在咱們一邊,咱們手上人馬比他們多些,這事鬧起來,也不怕他們翻臉動手。」

    瑞恩斯坦的錦衣衛行動甚是迅速,那位前來談判的人,身份倒是不低。乃是巨鯨幫三當家,幫主海天揚的胞弟,一身武功頗為了得,一口氣居然打倒了三名錦衣,才被瑞恩斯坦連環鐵拳打翻在地,捆了個結實。

    只是他為人剽悍,雖然被拿住了,依舊不肯低頭,叫罵不休。「外面都是我們的人馬,你們趕緊把我放了,否則我大哥發起怒來,發兵踏平這小小的縣城,到時候讓你們全都死光。」

    李炎卿冷哼一聲「這樣的悍匪,不用問也知道,必然是雙手沾滿鮮血,不知犯下了多少大案的人物,沒必要細查。拉出去砍了,將人頭掛起來,振奮士氣。」

    梁瑞民忙道:「使不得啊。自古兩國交戰,不斬來使。我們海上的人物,沒有殺戮使者的習慣,還望大老爺開恩,我讓海天揚出筆錢,把人贖出去就是了。」

    「梁員外,對面的那些烏合之眾,誰承認他們是一國?他們又有什麼資格自稱來使?與大明相比,他們就是匪寇盜賊,可殺不可留的渣滓。原本他們仗著機動靈活,官兵逮他們不著,消滅不易。這回聚到一處,正方面官兵一鼓蕩平,將來人頭都要做為戰功。海老三今天不死明天死,終歸是死透了。這麼個功勞,沒有往外推的道理,砍了之後我報功時也加一個你的名字就是。」

    「可這麼一弄,我在海上就不好見人了。以後人家會戳我的脊樑骨,說我不講江湖義氣的。」

    「您一個員外,講江湖義氣幹什麼?安心發財才是正理,其他全是鬼扯。巨鯨幫與你也是老對頭,江湖規矩用不到他們身上。」

    除了這位海三爺,那負責值勤的巡檢,也被錦衣衛拿了,不經審判就地問斬。這一來震住了其他巡檢弓手,不敢再隨意賣放,二來又表示縣令不會瓜蔓累葛查找黨羽,倒讓那些藏在幕後之人鬆了口氣。

    陳榮泰本來已經睡下,可下人回報此事,將他從睡夢中驚醒。他陳家人丁興旺,自己有七子八婿,算的起是個大族。可是長子這一房,也只有三個孫子,現在居然有兩個進了監獄,大兒媳婦直接便到婆婆那裡哭秦庭,尋死上吊。

    「老爺,這事你還是要想想辦法,難道讓老大家裡絕後麼?你與香山縣令的帳,可以慢慢算,只是咱的孫子,總要救出來才好。我聽說香山縣的刑法最狠,還與恭常都的夷人勾結,若是把孫子送到夷人那裡做了苦工,老身也不活了。」

    見老妻哭成淚人,陳榮泰也沒了辦法。只好命人拿了幾張地契,又將城裡幾間鋪面的契約拿了,連夜往衙門贖人。他為人向來剛強,甚少低頭求人,這回卻也是沒了辦法,只好將地契送到李炎卿面前。

    「只要劉老爺高抬貴手,這些田地,還有城裡這幾間鋪面,老朽情願雙手奉上。我那孫兒其實也是想為香山做點事,並非勾結海盜,還望大老爺明斷。」

    「陳榮泰,你現在說這些話,還有意思麼?」李炎卿將那地契隨手放在袖裡「你陳家這回犯的是勾結白蓮,意圖謀反的大罪。萬貫家財將來不免全都要充公歸官,你這田地店舖,難道能保的住?至於你孫子是不是真通匪,我不與你講,咱們到吳軍門那去理論,看看你那好友趙學道能不能把你孫子保出來。」

    陳榮泰心知這知縣是趁機勒索,只好咬牙道:「你到底要怎樣,才能放過陳家,不如把話說明白,老朽一定照做就是。」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16:22
第一百一十二章要他命

    看著這倔強的老人,這回終於低下了頭,李炎卿得意的一笑

    「這事說來也好辦,其實是不是勾結白蓮教,關鍵看什麼?看的是態度,只要態度對了頭,你們自然就是良民。如果態度不對頭,那自然就是教匪。這幾日城頭激戰,官兵有些傷亡,明日就由你陳氏宗族的子弟青壯來擔任主力,官兵督戰。若敢有趁機嘩變,或是畏縮不前者,陳老爺子,我保證你陳家男人全部死絕,女人全都到教坊司裡去接客,你說你信還是不信?」

    次日天明,見了城頭上高掛的首級,海天揚鬚髮皆張,破口大罵一陣。接著不顧一切的吩咐集合,將巨鯨幫的人馬全都集到一處,又將其他幾路海匪的人馬也召集起來,許了重利。如今他只求開了香山,將知縣開膛摘心給兄弟報仇,連錢財都不要了。

    這些海盜聽了這話,倒也是干勁十足,發一聲喊朝城頭猛撲。而城頭上,陳榮泰的大兒子親自督戰,對著頂在城頭的陳氏子弟吩咐道:「老太爺有話,今天這一戰,誰受傷了,厚給湯藥費。誰殘廢了,我們陳家養他一輩子。誰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他家裡的老婆孩子,我們陳家包了。另外再拿出三百畝田皮,誰打的好,誰就有田皮拿。有敢後退者,就不要再種我家的地!」

    陳榮泰自己作為人質坐在城樓行陪李炎卿喝茶,身邊就是能痴、秦天望兩大高手看護。他心知這一戰下來,陳家的家當怕是要折去半數。可是眼下形式比人強,自己又有什麼辦法?

    大孫子這白蓮亂黨的身份還不知道怎麼洗白,旺宗又把自己送了進去。這回把柄落到狗官手裡,自然任對方去斬。偏生十都宗族全都被梁瑞民發動起來,在一旁虎視眈眈的看著自己,若是陳家稍有異動,說不定就會遭到那些宗族聯手圍攻。

    這一下算是連動手搶人的路都給封死了,要麼就看著孫子去死,要麼就只好按縣官吩咐去做,安心當這炮灰。李炎卿則將那幾張店舖契約遞了回去

    「這糧行的契約您老人家收好,我對這個沒什麼興趣。不過聽說老爺子在城裡開了幾個解庫,若是有什麼資金周轉不靈的地方,只管開口。官府方面可以貸款給你,保證能解決資金問題。」

    「多謝太爺恩典。」陳榮泰心裡罵著祖宗,臉上還得賠著笑臉。卻聽外面戰鼓敲的震天響,喊殺聲如同海潮,他心憂傷亡,拱手道:「我族中子弟,都是些莊稼人,怕不是那些悍匪的對手。不是老朽貪生怕死,只怕影響了城防正事,那就百死不能贖其罪了。」

    「陳老不必擔心,你陳家子弟眾多,又熟習槍棒,我方才看了。他們那兵器嶄新,還有幾件甲冑。這大明律規定,私藏鐵甲該定個什麼罪過來著?你看本官這腦子,有點想不起來了。算了,這地方上的事,就得睜一眼閉一眼,不能較真。等打完了仗,讓他們把甲交上來就行了。有如此精良的器械,還怕打不贏這一仗麼?我對陳家的子弟充滿信心,相信不會讓我失望。」

    這一戰打的很是凶險,海天揚是賣了死力氣,不顧傷亡的猛攻城池。他自己武功了得,帶了幫中高手作為選鋒,在城頭幾次陷入白刃戰,連陳榮泰的大兒子都被砍了一刀。

    不過這城頭畢竟是陳家子弟人多,手中器械也甚是鋒利,刀槍齊下,任你是什麼樣的高手都沒用。巨鯨幫連攻三次,傷亡慘重,幾位幫中元老哭著跪在海天揚面前道:「幫主,給幫裡留點種子吧。再這麼打下去,咱們巨鯨幫就完了。」

    「我不管那麼多,我就要給我三弟報仇,誰敢攔我,誰就是我的仇人!」海天揚狀如瘋狂,提了口鬼頭大刀,一連砍了三個手下,帶著人又撲了上去。

    見幫主拼了命,巨鯨幫的兒郎們也不敢怠惰,舉著長梯就朝上猛衝,城頭上頂上去指揮的陳家二兒子也紅了眼睛。「給我頂住,頂住!若是能頂的住,我回去之後,一人發三兩銀子!三兩!」

    海天揚衝到城頭時,身邊的護衛基本都死光了。他卻視而不見,只將一口刀舞的風雨不透,不要命的猛衝,向後吆喝著「給我上來,拿下香山縣,我只要知縣的腦袋不要錢。」

    眼看巨鯨幫這一輪就要衝上來,卻聽後面的幫眾有人叫道:「幫主不好,我們的老營起火了。」

    海天揚怒道:「管那幹什麼?給我攻城,老營怎麼樣隨他的便。」

    「不行啊,幫主,咱的積蓄都在老營呢,若是那丟了,咱的家當可就沒了。還有這些日子抓來的小娘子,也都在老營呢。咱撤吧!」

    這次巨鯨幫帶了糧食來與亂軍交易,手中有些積蓄。那些兒郎又做了些沒本錢的買賣,在老營裡存了許多金珠,見老營火起,便沒了鬥志。陳家宗族一個反衝鋒,就將他們趕了下去。海天揚想要死戰不退,卻被手下死拽著逃下雲梯,衝鋒的時候沒事,撤的時候反倒中了一箭。

    可他的人馬剛撤下來,海沙派的人不懷好意的就迎了上來。鐵佔鰲皮笑肉不笑道:「海大哥,你可一定要挺住啊。洪四妹反水,劫了你的營盤,你的積蓄都被他洗劫一空。你現在連落腳地方都沒有,看看還受了那麼重的傷,那可怎麼成?來來,到我的營盤坐坐。」

    他這一劫,將巨鯨幫的人力劫去了八成,海天揚幾乎成了光桿司令,手上只剩了十幾個人,即使想找洪四妹去報仇也不可能。

    鐵佔鰲兼併了這幾路小海盜,又把巨鯨幫的人手吞了大半,志得意滿。「洪四妹那賤人,居然在背後捅我們刀子,簡直不講江湖道義,下次見面一定輪了她,給海老大報仇,到時候讓您第一個上。」

    洪四妹劫了老營,接著就帶兵撤到了碼頭邊上。佛郎機人的艦隊已經在那列陣接應。黃得功等三人雖然帶兵追到,可在那大炮排槍面前,只能看著洪四妹帶著人不慌不忙的抬著箱子上了船,再這麼有條不紊的撤了回去。

    海天揚也知道,這回巨鯨幫算是全完了,多年財富不是歸了洪四妹,就是歸了海沙派。他將心一橫,離了鐵佔鰲的營頭,直奔黃得功的營盤。「黃總爺,這回我老海可是為了咱的老交情幫忙,您可得給我做主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16:22
第一百一十三章火並

    昏暗燈光下,黃得功臉色變了幾變,讓人看不出是喜是怒。「老海,這次的事,你是吃虧了,本官不能不給你做主。咱們畢竟已經認識十多年了,你每年該給的孝敬,也從沒短缺過。我肯定不能看著你吃虧,放心吧,我幫你出頭,不怕鐵佔鰲不把吃進去的給你吐出來。」

    海天揚心中大喜,只要黃得功能幫自己把人馬要回來,就還有翻身的機會。可就在此時,卻見黃得功將手中酒杯一扔,大喝一聲「來人啊!」

    海天揚見一隊親兵舉著兵器殺進來,曉得不好,想要反抗卻發現自己一身氣力都提不起來。黃得功笑道:「這酒裡的蒙汗藥,還是當初你孝敬我的呢。要不是有這藥,上次那匹胭脂馬還降不住。你我既是多年交情,你就拿你的腦袋,再幫我一次吧。」

    白蓮教好漢盟的首領趕到之時,海天揚的腦袋已經被砍了下來,他頓足道:「黃爺,您這事可是辦錯了。巨鯨幫為了給咱賣糧食才來香山,您辦這個事,不是寒了江湖好漢的心麼,從今以後,還有誰來給咱們幫忙?」

    「哼!好漢?那些認錢不認人的東西麼?只要老子手裡有錢有權有兵有槍,就有好漢來給咱們幫忙。反過來,若是老子兩手空空,我保證鬼都不會上門。我告訴你吧,不光是巨鯨幫,海沙派的人也不能留。他們手裡頗有積蓄,殺了他們正好發筆財。你讓你的人跟我來,別讓老夏老江搶了先。」

    海沙派與巨鯨幫不同,成員都是鹽梟,本就悍勇善戰,其中不乏打老了仗的狠人。加上基本實力還在,這仗打起來卻不容易。鐵佔鰲帶了心腹且戰且走,口中大罵道:「黃得功,你不講義氣!老子帶人來幫你,你卻要吞併老子的實力,我做鬼也不放過你。」

    可是罵歸罵,這實力上的差距還是不得不承認。新歸附的巨鯨幫子弟又率先反水,竊了積蓄就跑。海沙派的人馬遮攔不住,部眾死傷慘重,只有幾個心腹保護著鐵佔鰲僥倖突出重圍,一頭跳到了海裡。

    這一場火並之後,城外又恢復了三足鼎立之勢,三隊人馬彼此對峙,香山又陷入了平靜。街面上的不法之徒被抓的抓,殺的殺,糧食價格穩定,市面上倒也太平。

    縣衙內,梁寶珠被張若蘭逗的面紅耳赤,「若蘭姐姐,你不要欺負人,再這樣我就不跟你說了。」

    「妹子,這有什麼可丟人的?不就是你心裡有個人麼?這本就是正常的很,你這麼漂亮,姐姐若是男兒漢啊,就第一個娶了你做老婆。那位公子,不知道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能有你這麼個小美人垂青。」

    「文公子說來也是大家出身,只可惜他是個庶出,又不得志。我爺爺嫌貧愛富,公子不中功名,就不讓我嫁他。可惜啊,公子現在還在外讀書,不知道人在哪裡。都半年了,連封書信也沒見到,我心裡好想他啊。」

    梁寶珠天性純良,在家中也沒朋友,與張若蘭結了姐妹,也就把自己的心事,全都說與了這位姐姐說了。

    張若蘭看她那少女相思的模樣,想起自己當初也曾有過類似的情景,若不是遇到李炎卿,自己多半還與她一樣吧。她促狹一笑「妹子,你說說,你的那個郎君比你姐夫如何?」

    「哪有這麼問的啊?這個,這個根本就答不出來。」

    「也就是說,你覺得你姐夫比不上你郎君了?」

    「姐姐欺負人,我不來了。這個真的沒法比的,文公子是書生,姐夫是個縣令,兩人不一樣的。」

    她見梁寶珠模樣,就知她心裡認定李炎卿比不了自己的心上人。笑道:「好個沒良心的丫頭,還沒過門呢,就向著你的文公子了。你放心,這事包在姐姐身上,准保給你個如意郎君。」

    心中卻道:小丫頭,你這念想就全當個念想吧,既然你遇到了我,又長的這麼可人,我就不能把你還給那什麼文公子,乖乖來給我的丈夫暖被吧。

    她眼見亂兵大亂,就知道這取勝之期將近,心中不免患得患失,李炎卿晚間寬慰道:「若蘭,你也不要擔心。左右令尊又不是吃人的老虎,難道我還怕了他不成?他敢拒絕我的婚事,我就帶著你私奔。」

    「私奔?你敢?你可知我爹與錦衣指揮朱希忠朱老公爺是什麼交情?他只要一聲令下,大明萬里江山,怕是都沒咱們容身之地。」

    「那怕什麼?大不了坐船跑到海外去。大明朝的勢力再大,難道還能派人到海外抓人?到時候咱們婦唱夫隨,浪跡天涯,做一對落難鴛鴦。」

    李炎卿巧舌如簧,勾勒了一個不切實際的浪漫前途,將這位京師中的女公子唬的如痴如醉,竟真有些神往。輕輕道:「不是婦唱夫隨,是夫唱婦隨。若是真到了那一步,我也只好拼著個不孝的名聲,跟夫君做一對比翼鳥,便是乞討為生,我也認了。」

    縣衙內溫暖如春,城外大營內,卻是劍拔弩張,局勢越發緊張。先是軍糧見底,部隊斷頓。接著就是三位兄弟之間口角日益嚴重,到後來彼此防範,誰也不讓對方進自己的防地,整天厲兵秣馬不是要攻打香山,而是憋著吞掉友軍。

    那幾位白蓮教的謀主急的如同熱鍋螞蟻,來回亂轉。「總爺,這仗不能這麼打啊。若是咱們現在同室操戈,那官軍一來,咱們不是全都得完蛋麼?現在合則兩利,分則兩害,還是趕三家聯手,先取了香山就食再說。」

    黃得功怪眼一翻「取了香山?現在為什麼還要取香山。取了香山,咱還怎麼招安投誠?官軍我們現在不怕了,這大明的兵變又不是頭一回,有幾次鬧到全體殺頭的地步。總不過是嘩變,然後大家等著招安而已。我們現在已經派了人去和倪菩薩聯絡,就看看官府方面開個什麼價碼,才肯同意招安了。」

    倪菩薩倪文俊本就是柘林水師營的參將,為人寬厚,於部下不法之行,睜一眼閉一眼,軍中素以倪菩薩稱之。這回兵變一起,就有白蓮教徒想勸他參與兵變,結果被他的親兵拉出去砍了腦袋。

    可是等到正式兵變之後,群龍無首,幾路軍頭誰也不肯服誰,大家又都是小軍官出身,不能服眾,最後還是只能推倪文俊出來做了總頭目。

    倪文俊開始只當是亂兵抓他來砍頭,嚇的魂不附體,等到聽說讓他做頭領時,又有些推諉。他是大明的忠臣,能做這亂臣賊子的勾當?可那官兵將刀一舉,不做頭領,便做無頭鬼。

    倪菩薩怒火中燒當面斥賊「你們就這麼和總頭領講話麼?」

    柘林大兵四處去寇掠城池,他則帶著一標親信坐鎮饒平縣城,這招安的事,離了這個總頭領還真是成不了。黃得功等人攻城無功,就想起總頭領的好處,派了專人前去聯絡。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16:22
第一百一十四章破敵

    那白蓮教徒聞聽大驚「總爺使不得啊,朝廷素無信義,如若招安,必遭毒手。再說這腐朽落後的大明,已經搖搖欲墜,眼看就要崩潰了,總爺不可自誤。現在我們退往海外,皇袍加身,不失人王地主之位,總爺不可自誤啊。」

    黃得功倒是一臉笑容「你說的有道理,不愧是老白蓮教了,說起朝廷的毛病,不用琢磨,張口就來。當然,我眼下若是招安,份量還是不太充足,不過若是再加一件功勞,那就差不多了。不但前罪可免,說不定,還能加官晉爵?」

    「總爺休要說笑,能有什麼功勞,能保證朝廷不加罪,還要提升您的官職?」

    「剿滅白蓮教!來人啊!」

    這場肅清白蓮教的大戰確實精彩,幾十種在江湖上或已失傳的武功在戰場上全都露了面,一個個高手拳風掌影,氣功劍術,讓李炎卿在城頭喝著茶吃著點心,不住的叫好。唯一遺憾的,就是身邊缺少幾個美貌粉頭,否則就是人間仙境。

    「老瑞,你看看人家,這跳的多高。看看這個,這劍花舞的多好看。看這被槍扎的,跟篩子似的,混身冒血多解恨。」

    「我就說了,在戰場上跳的高,並不一定有效果,你看這就是證明。這些江湖匪類,終究是敵不過正規軍啊。白蓮教的人,這回全都被砍了,我的功勞啊,全被叛軍搶去了。」

    「急什麼?城下這許多人頭,還怕沒的砍麼?白蓮教的頭上也沒刻字,到時候咱們就說他是白蓮,誰又能說個不字?咱還是先看戲,社火可沒有這麼熱鬧,花錢也請不齊這麼多雜耍好手來演戲。」

    白蓮教三脈好手被柘林三傑的亂兵幾乎殺了個乾淨,敗的比海沙派還慘。少數一部分漏網之魚,被追的狠了,眼看無處可去,居然朝著香山跑,主動要求進城投降。

    李炎卿來者不懼,只要來的人一律接收,進城之後先上繩索,後用板子沒頭蓋臉的動刑,再餓起來不給飯吃。任你是天大的好漢,被這麼一番折騰,也成了軟腳蝦,再不能做怪。

    城下將白蓮教蕩平之後,黃得功哈哈大笑「有了這許多人頭,這回招安有望了。倪將軍有話,只要滅了白蓮教,就能招安成功。到時候你們接著跟爺干,過幾年咱再來上這麼一回,痛快痛快。」

    他正想回帳內享受一番那新弄來的小娘子,卻聽親兵來報「三爺帶著親兵進營了。」

    「老三?他來做什麼?」三人營盤如今彼此防備,互不往來,江潮生除了借糧,就沒往這來過。而即使是借糧,也是派了心腹親兵來送條子,自己萬不肯進。黃得功暗想:他今日前來,難道是豬油蒙了心?嘿嘿,正好找個機會將他剁了,把他的人馬吞併過來,招安之後說不定還能得個官職。

    等他來到帳外,只見江潮生帶了百十名人馬一路撞過來,他連忙迎上道:「三弟,你今天怎麼想起來看望大哥?可曾帶了什麼禮物,是糧食還是錢啊?」

    「奉倪大將軍將令,斬殺叛軍頭目黃得功!」他一聲大喝,腰刀已經出鞘,這一刀砍的快准狠三字俱全。黃得功沒料到對方在自己的地盤敢下殺手,不等反應過來,一顆人頭已經被一刀砍下。

    一刀劈倒了黃得功,周邊的軍兵方要圍上來,江潮生卻已經大喊一聲「你們做什麼?不想招安了麼?倪爺有話,只肯接受一路人馬招安。你們是想跟著黃得功一起死,還是跟著老子一起活?」

    幾個軍頭見江潮生帶的百餘兵卒都是他的心腹,兵器在手嚴陣以待,自己這邊折了頭目,即使交戰,勝負也在五五之說,先就損了幾分士氣。等聽了江潮生的話,彼此對視,不再動彈。

    江潮生又道:「現在投誠的,既往不咎。這些日子你們得的東西也不用交出去,我江老三最講義氣,黃得功的女人,那是我嫂子,我不能碰。就歸你們了。還有他的積蓄,就歸了你們做軍餉。」

    幾路軍頭猛的跪倒在地「我等願聽倪帥命令,隨同江爺殺敵。」

    江潮生見這支人馬到手,心中歡喜「好的很,好的很。你們識得時務,將來肯定都是朝廷棟樑之材,跟著本官好好幹,將來人人都能有好出身!」

    正在他得意之時,忽然有幾名小軍飛也似的來報「總爺,大事不好了。咱們大軍在外,營裡沒人,夏二爺帶兵劫了咱的老營。咱的積蓄和幾位夫人,都被夏海洋劫了去!連人馬都被他帶走了許多。」

    江潮生眼前一黑,倪爺那邊的密使明明說了,這命令只傳給自己一人。其他兩路人馬得的消息都是原地駐紮,等待改編,怎麼夏海洋敢來偷自己的營盤?不過好在自己兼併了黃得功部,實力倒也不差,當下吩咐一聲「兒郎們,趕緊分了財物,隨我前去斬了夏海洋。」

    夏海洋的人馬劫了江潮生的營盤,也做好了防範,江潮生的人多,夏海洋的人有備,兩下打了個勢均力敵,死傷無數。戰到中途,卻聽陣陣槍炮轟鳴,大批佛郎機洋兵列著陣勢殺來,隊伍裡還帶著佛郎機炮,一頓炮火,也不管是誰的人馬,只管兜頭打過去,將兩邊打的哭爹喊娘,落花流水。

    江潮生被打的暈頭轉向,不住叫道:「打錯了,你們打錯了,我們已經招安了。」回答他的,就是一陣亂槍。

    城頭上李炎卿看了這情景大喝一聲「來人啊,準備開城門,出去殺敵。那麼多的腦袋,那麼多的俘虜,賣到恭常都得是多少錢啊,可不能放走一個!」

    江潮生、夏海洋都沒在亂軍裡,下面的小軍頭指揮不住部隊,也擋不得洋人槍炮,一下子亂了陣腳。一面是夷人,一面是大明的捕快弓手,初時也有人想朝這邊沖揀軟柿子。結果梁、陳兩家宗族二話不說頂了上去,亂軍軍心不穩根本衝不過去,眼看合圍之勢已成,剩餘人馬只好丟了兵器,跪地請降。

    李炎卿見局面穩定,才帶了心腹人打馬出城,指揮民壯、衙役道:「還愣著幹什麼?亂軍丟下這麼多賊髒,此時不查抄,更待何時?」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16:23
第一百一十五章烏龍

    三路亂兵洗了南海、番禺兩縣,又火並了海沙派和巨鯨幫,手裡積蓄甚多。結果這回紛紛便宜了香山縣衙,衙役們也難得威風一回,將亂兵打來罵去,稍不如意,就是一頓棍子下去,打的亂兵哭爹叫娘。

    「卜加勞、西芒,你們兩個怎麼回事?本官不是跟你們說好了麼,裡應外合,共掃亂軍。怎麼你們失期不至?若非本官親冒矢石,浴血殺敵,這香山怕是早就失守了。真要是城關失守,咱們什麼合作都別談了,連那炮廠都要作廢。」

    西芒忙賠笑道:「閣下,這完全是個誤會。我們不是不守信用,而是實在叛軍數量太多,我們的兵力有限。為了保證軍事上取得絕對勝利,我們不得不等待更多的部隊到來,有了足夠的兵力,才敢發動這次登陸作戰。事實上,在我們登陸之前,也一直執行著封鎖戰術,讓叛軍不能從海上獲得補給。我們前後已經擊毀了數艘倭國船隻,還摧毀了幾艘運糧船……」

    「好了好了,說這些有什麼用。回頭準備一筆賠償款來,我就當這事沒發生過了。不過你們和洪四妹怎麼聯繫上的?還有,今天怎麼來的這麼是時候?」

    「我們的耳目其實一直在觀察著叛軍的動靜,而洪四妹女士,也早就和我們取得了聯繫。她當初來給叛軍助戰,就是為了充當臥……臥底。對是這個詞,臥底。我們兩方有著很愉快的合作,這回的合作也很愉快,你看看,這是多少勞動力啊。」

    李炎卿一瞪眼「胡說!這是本官的戰功,給了你們,我拿什麼請功?」

    「這一次我們付出的代價也很大,動員了這麼多的部隊,必須要拿回點收穫回去,否則我們就虧本了。這樣吧,我們五五平分。」

    「呸!你個夷人還跟我五五平分,真當自己是盤點心了?這樣吧,三七開,我七,你三。那些俘虜我就用虧額來彌補,還能糊弄的過去。要想再要更多的苦力,就自己去找吳軍門要。」

    卜加勞等人見三成也有幾百壯丁,倒也心滿意足,拉著苦力乘船遠行。至於洪四妹,她現在吃不準張若蘭對她是個什麼態度,可不敢在香山露面。

    李炎卿從城內請了幾位當鋪朝奉,幫著檢點戰利,又把完好的死屍人頭割了,全都留下等著報功。這一戰先前準備階段糜費甚多,錢糧耗費無數。對峙階段,又是田皮又是現銀,開銷也大。可這次繳獲一收上來,前面的損失就全都補了回來。

    香山縣的衙役趁機大發其財,上下集體換了裝備,人人手中都是軍用兵器,這份豪奢,整個大明幾無人可比。能痴,秦天望等心腹,還一人弄了身鐵甲穿在身上,便是對上昔日領袖廣東的幾個大門派,也完全打的贏。

    看看戰場打掃的差不多,戰俘也全都用繩子捆了,由宗族青壯及借來的洋兵看押,除了火槍就是強弓,誰也別想炸營。李炎卿放心大膽回了後衙,卻見張若蘭正背對著自己在桌子上寫的什麼,料來是寫上奏的摺子,當下從後一把抱住「好若蘭,怎麼這麼辛苦?這回打了這麼大的勝仗,奏報隨便怎麼寫功勞都不會少,咱們先香一個再說。」

    卻不料懷中佳人一聲尖叫,朝著李炎卿手上就是一口。這才發現原來是梁寶珠穿了張若蘭的衣裳,在那描紅練字。這個烏龍鬧的,讓李炎卿頗為尷尬,連忙後退幾步道:「對不住,我認錯人了。」

    張若蘭則從裡間轉出來,臉上掛著笑容道:「夫君,這是怎麼回事啊?我知道你打了勝仗高興,但怎麼一回來就逗寶珠妹妹?」

    梁寶珠拿袖子捂了臉,哭著就跑出了門去,結果在門檻上絆了一跤,險些跌了個馬趴。李炎卿無奈道:「你們這是鬧的哪一出?好端端的,怎麼換開衣服了。你說我這也沒看仔細,鬧的這叫什麼事?」

    張若蘭倒是大方「沒事。這丫頭面嫩的很,我料她不敢對外人去說。」

    「只是在她眼裡,我成了什麼人了?」

    「炎卿不必為此擔心,有這事沒這事,你在她心裡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所以不必在意。你啊,這強敵剛去,就來佔美人的便宜,倒是個好兆頭,等我走了,估摸著你就該左擁右抱,夜夜笙歌了。」

    見他來討饒賠情,張若蘭又一笑道:「逗你的。其實寶珠這丫頭挺不錯的,你要剛才那一口親下去,說不定我就能去找梁老爺子提親了。來來,看看我這奏報寫的,還能入大老爺眼麼?」

    原來張若蘭早在幾天前就將上報呈文寫好,上面先把叛軍數量擴大,「今有柘林亂軍並白蓮教眾復又**海沙派、巨鯨幫等江湖匪類,嘯聚賊眾十萬圍攻香山。而我香山兵不足百,糧不濟日。」,

    然後又為自己表功「雖知眾寡懸殊,然既為一方官長,自有守土之責。思萬歲大恩,念軍門教誨,不敢怠惰公務。自賊困城以來,與敵大小戰陣,交鋒數十次。賴天子洪福,仗軍門虎威,得知府林公密令,依令而行,浴血奮戰殺賊無數。擒賊數百,斬巨酋黃得功、夏海洋、江潮生等……復有真倭百餘」

    最後是哭窮,「本縣庫房積欠本已極巨,縣令上任以來興辦儒學,賑濟貧苦,墊辦已達數百兩,此次平賊又欠軍餉千兩,犒賞若干。懇請上峰給予縣庫補助三千兩為盼!」

    後面又附了夾片,將錦衣衛的功勞也羅列其中,又開列了有功人員名單,李炎卿的心腹,以及梁瑞民等人,連洪四妹都名列其上。

    李炎卿道:「夫人,這洪四妹?」

    「沒什麼,若是沒有她,也沒有咱們的今天。你這縣官要坐的安穩,得有個聽話的海盜。光指望梁瑞民不成,就得捧捧她。再說若不給梁瑞民來點壓力,他怎麼肯把自己的孫女給你做小?」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16:24
第一百一十六章禮物

    張若蘭報的這個戰報,自然是荒誕不經,內中甚至寫了劉朝佐在戰役危急時親臨戰陣,手格百人,香山縣前後殺敵過九萬。可是她卻有自己的道理:

    白蓮教在柘林起兵時,號稱神兵百萬,席捲兩廣,虎踞江南,光復天下。這百萬固然是虛數,但是三十萬總有吧。黃、夏、江三賊的人馬,在叛軍中約佔三分之一的實力,這一點也是毋庸質疑。那麼說他們有十萬兒郎,顯然是很正常的。

    而戰後抓的俘虜只有幾百,中間的差距哪去了?自然是都被香山縣給消滅了,說殲敵九萬,可稱事實清楚,數據確鑿。而更關鍵的是,這份奏報在後來的日子裡,得到了廣東巡撫吳桂芳的承認,成了確實的數字。

    這數字若不確實,吳巡撫又怎麼解釋,白蓮教這次荼毒了十幾個縣城的事實?白蓮教必須有妖人幾十萬,才有可能將廣東禍害的這麼慘。由於他的認可,這份奏報後來就成了信史,不獨官府方面認可劉朝佐神勇過人,單丁殺百。就連江湖上,也知香山知縣武功蓋世。

    後來廣東的武林兵器譜雖然多達幾十種,源流複雜,排名各不相同,但是有一點卻是各家空前一致。廣東第一高手,是廣東總兵一人一劍挑了少林寺的劍王俞大猷,第二高手就是香山縣令,曾於兵亂中親臨戰陣單丁殺百的不哭死神劉朝佐。

    張若蘭自然不知,她的這份奏報未來在武林上製造了多少麻煩,兀自侃侃而談「這回吳桂芳栽了大跟頭,連標營都沒能鎮住亂兵,他這印把子可有點不安牢。他若是聰明的,就知道炎卿你是他的救命稻草,對你要格外高看幾眼。只要他能把你的名字列在有功人員上,就能讓我爹知道你不是凡夫俗子,咱們的事就又多了幾分把握。」

    「沒什麼,若是岳父不允,咱們就按說好的辦。我拐了你去浪跡天涯,到外國做夫妻去。」

    「就是一張好嘴。哼,我回了京就對爹爹說一句,讓他寫個摺子,把欺負奴家的大壞蛋李炎卿抓到天牢裡,審一審劉朝佐的死因。不過看在你對我不錯的份上,今天就有件禮物送了你。」

    「禮物?難道若蘭肯穿上那女俠裝……」

    「那個不算禮物。這禮物是什麼,等晚上就知道了。今天仗打贏了,不過晚上的慶功宴上,你還是主角。那些族長都想分點好處,你也想從他們手裡弄些好處,到底最後好處落誰手裡,就看夫君手段,別讓我失望啊。」

    城內士紳得知大獲全勝,也全都出了一口氣,這日子總算到頭了。由梁瑞民出面,在春風樓設下酒席,算做慶功宴會。各族族長,有功將士全都受邀來此。李炎卿在酒席之間先是肯定了一番眾人的功勞和貢獻,又對各族長的支持表示了感謝,接著話鋒一轉。

    「列公,眼下這賊兵雖然被收拾了,可是官兵卻要來了。」

    「官兵?哪裡的官兵?」

    「據說是巡撫的標營還有俞總鎮的營兵,總數足有五千人馬呢。還有炮營,有馬隊,兵種齊全,編制完整。」

    幾位族長一聽此言,想我大明官兵神威,人人面無人色,連忙道:「使不得,使不得啊。咱們香山彈丸之地,如何能支付的起五千人馬軍糧馬干?再加上犒勞軍餉,這是要我們的命啊。大老爺,這賊兵固然可怕,官兵卻是更加厲害三分,千萬不能讓他們進城,否則我香山就成焦土了。您可是香山父母官,這事可務必要頂住啊。」

    正所謂賊過如梳,兵過如篦,尤其這俞大猷的閩兵乃是客兵。到時候不管三七二十一在香山動手開搶,然後拍拍屁股走人,誰又能去找他們的麻煩?這官司打起來,沒個三年五年打不到頭。若是再加上巡撫的標營,說不定香山只能吃啞巴虧。

    李炎卿把手一攤「我是個小小七品芝麻官,那除了一品都督,就是三品指揮使銜的參將,哪是我一個小小知縣頂的住的?這事我看是頂不住啊。」

    梁瑞民敬了李炎卿一杯酒,「那大軍遠來,驚動地方,實在是不好。若是我們肯出勞軍銀子,您覺得如何?」

    「勞軍銀子,你們能出多少啊?」

    「參照贖城費,您看如何?」

    「老員外說的什麼話,這可是官兵,你當是海沙派、巨鯨幫的烏合之眾呢。我若是把這個數目說過去,怕是走不出軍營,就被丘八爺打死。」

    「那我們再加五千,你看如何?」

    「本官盡力而為吧。到時候還得從春風樓挑幾個姑娘送去,當兵熬大營的不容易啊,咱得體諒。」

    「好說好說。這回匪眷抓來那麼多,就是衙門裡留下一些,剩下的也足夠用了,這個不叫什麼困難。來來,大家喝酒喝酒。」

    秦蕊珠本想坐鎮衙門,結果卻也被張若蘭拉來喝酒。香山縣的公人單獨開了幾桌,酒席之間,眾人輪番來敬秦蕊珠。秦蕊珠初時不肯喝,可後來張若蘭都發了話「今天高興,小秦喝幾杯,也不怕耽誤了正事。若是推三阻四,就未免不夠交情了。」

    想到自己將來少不得要受這夫人的管束,秦蕊珠不敢拒絕,只好酒到杯乾,不多時就喝的酩酊大醉,人事不省。恍惚間就覺得自己被人抱上了一輛大車,有兩隻手在自己身上亂摸,還在自己臉上來親,她無力的喊了幾聲不要,救命,卻是無力抗拒。

    等到一路顛簸結束,她如同躺在雲端,神智已經混亂,不知身在何處。迷糊間,她彷彿又回了家鄉,自己還是在家裡做望門寡,自己的爹也還沒死。還來說給自己又找了婆家,乃是同村的舉人蔡建德,如今在香山做官。

    她搖頭道:「不對。蔡建德死了,現在做官的是劉朝佐劉大老爺,我還要給蔡師兄報仇呢。」

    哪知爹爹把臉一板「胡說八道!你蔡師兄活的好好的,怎麼咒他死?簡直沒規矩。婚姻大事,父母做主,你給我好生聽話,一會就來花轎抬人。」

    她也不知哪來的勇氣,高喊道:「我不。我要嫁劉朝佐劉大老爺,不要嫁蔡師兄。」

    結果爹一聲令下,來了幾個健壯的婆子將自己捆了個結實,就這麼抬上了花轎。她一想到自己怎麼好不容易心裡有了個自己愛的人,怎麼就又嫁給蔡建德了?不由急的滿身是汗拚命掙扎,卻始終掙脫不開。

    也不知怎的,自己就又到了動房裡。有人在自己身上亂摸,她嚇的大叫道:「蔡師兄,看在你我兄妹一場,你就饒了我吧。我心裡有人了,乃是香山大老爺劉朝佐,你就成全了我吧。」

    蓋頭掀處,卻見站在面前的,不是穿著新郎衣服的蔡建德,而是一臉官衣的劉朝佐。她心中大喜一頭撲到劉朝佐懷中,喃喃道:「你怎麼知道我遭了難,趕來救我了?」

    哪知劉朝佐就似不認識自己了一樣,一臉正經道:「大膽民婦蔡秦氏,你丈夫欠了朝廷數千兩銀子,無力償還,已將你抵給本官,做價賠償。你乖乖從了本官,來為你丈夫抵債,你可願意?」

    「願意!我願意!我給劉老爺做側室,給你做書僮,做師爺,做門子。」秦蕊珠不知道自己哪來那麼大的勇氣,任劉老爺脫了自己的衣服,在自己身上做惡,卻忍著疼痛,緊抱著他訴說著自己的衷情。不管這是夢是幻,她情願這一刻是永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16:24
第一百一十七章失印

    等到次日酒醒,秦蕊珠只覺得頭好像被人用鎯頭不停的砸,疼的鑽心。她抬手揉揉眼睛,卻發現自己身上未著寸縷,且正處於一個男人的懷抱之中。男人沉重的鼻息,噴到自己的肌膚上。她嚇的大叫一聲,卻聽張若蘭笑道:「叫什麼?都做了一晚上新娘子了,還要賴床麼?」

    秦蕊珠想起昨天晚上的夢,再看到手帕上那點點鮮紅,只覺得五雷轟頂,一把扯過被子圍在自己身上,見張若蘭在身前似笑非笑看著自己,不由氣的粉面泛白「為什麼?我與你無怨無仇,你為什麼要如此害我!你讓我做不成人,對你有什麼好處!我拼著一死,也要對老爺揭穿你的廬山真面目,讓他知道你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張若蘭卻也不惱,掩口一笑「呦,這做回媒人,卻落了不是。你先別忙著哭,你先看看睡了你的是誰,再翻臉不晚。」

    只聽李炎卿懶洋洋道:「我不是說了麼,今日免排衙。怎麼起的那麼早啊,蕊珠,不許跟若蘭沒禮貌。她是大婦,你得尊敬她點。若蘭,蕊珠這也是第一回,你得高抬貴手。」

    「瞧瞧,這才一晚上,就心疼上了。男人啊,就是這樣,有了新人忘了舊人,我這大婦,眼看就要人老珠黃沒人要了。」

    秦蕊珠這才發現,睡在自己身邊的男人是自己心上人,這才長出一口氣。可看對方那同樣來去無牽掛的樣子,依舊羞的叫了一聲,卻把被子分了一些出去。「為……為什麼?」

    「這回不急的要吃人了?你這腦子怎麼長的,都是老爺的女人,怎麼鬥,我也不可能去找外人來壞了你的清白。只是沒想到,你這小**夠瘋的,昨天還是個姑娘呢,居然抱著老爺的身子,不住的喊別走,我願意。這倒讓我大開眼界,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秦蕊珠想起昨晚夢裡情景,想必是自己的反應與夢裡一樣,還都落在張若蘭眼裡,這下自己還怎麼有臉見人?又羞又急,將頭埋在枕頭裡,嗚嗚大哭,抽泣道:「你們兩個夫妻聯起手來欺負人,你們欺負我,還得了便宜賣乖……給我根繩子,讓我去死吧。我沒臉活了。」

    張若蘭卻在她的屯上打了一巴掌「行了,別裝了。你和老爺這是早晚的事,不過與其讓你們偷偷摸摸把這事辦了,還不如我在的時候,讓你們成了好事。不過醜話說前面,你公開身份是老爺的師爺,接著給我裝門子,所以這名分,暫時給不了你。還有啊,按說新人進門,可不能伺候夫君。每御妻妾,令新人侍立象床。五六日如此,始御新人。令婢妾侍側,此乃閨閣和樂之端也。可眼下講究不起,便宜你了。不過五日一輪,這個規矩不能壞,不許你把夫君一人霸了去。」

    見她一本正經講起內宅規矩,秦蕊珠哭的更凶,李炎卿道:「好了若蘭,蕊珠剛過了門,好多事還不適應,這規矩的事慢慢教吧,不急在一時。你們姐妹以後還要好好相處,不要在內宅鬧什麼不愉快。」

    張若蘭昨晚安排公人輪番灌酒,公人只道是夫人看這小門子不順眼,要使個計策讓他出醜,不想有他,也就照計行事。哪知是張若蘭安排的禮物,知道秦蕊珠面矮,心裡再怎麼肯,那關鍵一步也不敢邁出去。便使個計策灌醉了她,讓李炎卿遂了心願。

    等到李炎卿穿戴整齊下了床,張若蘭卻一把擰住他的耳朵「說!為什麼昨晚上在她身上那麼賣力,是不是她比我好?」

    「沒有的事,若蘭你這純粹是多心了。我哪次和你在一起時,不是全力以赴,沒有半點保留?」

    張若蘭這才松了手「說的有些道理,不過我警告你,不許有了新人忘了舊人,今天需要多用些氣力在我這邊。」

    秦蕊珠昨晚酒後狂放不知深淺,代價就是今天根本下不了床,連早飯都是李炎卿喂她。想起昨天晚上佳人初破的情景,李炎卿不免又連施狼爪,這一頓早飯足吃了半個時辰。

    他這邊正在得意,外面張元德來報,有幾家士紳將勞軍的錢糧送來,需要蓋上縣衙門的大印,作為憑據。李炎卿開了櫃子,將印匣取出來。卻覺得手中的印匣輕飄飄的,毫無份量。將印匣打開,發現裡面那枚知縣的大印,已經消失無蹤。

    他心道不好,臉上倒很平靜「元德,你出去跟幾位說一聲。就說本官昨天吃醉了酒,今天還沒起來,這蓋印的事,先壓一壓。讓他們先把錢糧在自己手裡存著,等齊了以後再辦入庫。」

    打發走了張元德,秦蕊珠急忙勉強著下了地,四下尋找,邊找邊道:「不可能的。昨天我還用過官印,用了之後,鎖在印匣裡,鎖的好好的,怎麼這說沒就沒了?」

    張若蘭過來檢查了一番之後說道:「別找了,這印我看八成是丟了。昨天晚上蕊珠不在房裡,門也沒鎖,有壞人進來,將印偷走了。往日蕊珠睡覺時警醒的很,門窗鎖的嚴實,還用東西頂上。昨天晚上來不及鎖門,就被人偷了。」

    秦蕊珠聽說官印丟了,只覺得四肢無力,跌坐在椅子上,急道:「丟了印?這可怎麼辦?若是賊人拿了印隨便去支東西,去騙錢,又或者亂蓋公文,破壞公務,這可怎麼辦啊?都是我不好,我是不祥之人,誰跟我在一起都會倒霉的。連續三個丈夫都被我剋死,我以為這回是例外。沒想到……沒想到我還是害了老爺。」

    她猛的站起身來,摸出那枚金豆子就要往嘴裡放,卻被張若蘭一把奪過來「你要幹什麼?」

    「夫人,讓我死吧。這是我犯的錯誤,唯有我一死,才能心安。昨晚伺候老爺,我心願已足,此生已經無憾,來世讓我與老爺再做夫妻。」

    「胡鬧!這金子你留著打首飾,別總想著吃。丟了官印,慢慢找回來就是了,至於尋死覓活麼?才一晚上就心願已足?我這和老爺做了這麼久的夫妻,卻還沒做夠呢,你難道有一晚上就知足了?要是這樣,那你今後就在旁邊看著我和老爺怎麼在一起,把你的日子都分給我。」

    秦蕊珠被訓的沒了話,只是嘀咕道:「這官印丟了,可怎麼找啊?若是被白蓮賊偷去,把那些罪犯都放了可怎麼辦啊?」

    李炎卿道:「你放心,如今香山縣的大小公事,都是官印,簽名,手印,三樣一樣不少,才能管用。單純一個大印,什麼用都不頂。再說官印蓋在什麼地方,簽名如何簽法,手印怎麼按法都有講究,除了幾個當事人外,別人都不知道,未必就能出差錯。」

    張若蘭也道:「這人偷印,我想來未必是要做什麼私事。若是胡作非為,就漏了他自己的根腳,秦氏,你敢不敢跟本夫人打個賭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16:24
第一百一十八章救火

    「賭什麼?」秦蕊珠見張若蘭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心中略微安定了一些,不再那麼尋死覓活。卻聽李炎卿在旁道:「不管賭什麼都不要答應,你肯定有輸無贏的。」

    張若蘭道:「沒意思。這才剛一晚上,怎麼就知道向著小妾,不向著我這個正妻了。這寵妾滅妻的事,看來也為期不遠。」

    「若蘭,你的謀略遠在蕊珠之上,何況她現在方寸已亂,怎麼跟你鬥智?現在勝她,勝之不武,有損若蘭你的名聲。等將來有機會再說。」

    他先是作揖打躬,將張若蘭逗的一陣大笑,些許不快也就化做煙霧。「我其實是想和蕊珠打個賭,讓她想辦法把那陳家不要臉的兒媳婦勾來,給我出口氣的。不過既然你不讓賭,那就算了。夫君可有辦法,找回這官印?」

    李炎卿點頭道:「辦法總是有的。不過這辦法得先找到盜印之人,才好依計而行。若蘭,我們兩個不如來賭上一賭,我若是找回官印,今晚上你什麼姿勢都依我。」

    「那若是找不會來呢?」

    「那就什麼姿勢都依你。」

    被他這無賴的言語逗的張、秦二女一陣嬌笑,拳頭亂捶,總算是把才纔那份緊張情緒給沖淡了許多。大明丟官印這事,也不算什麼稀罕事。想當年禮部尚書胡濙在任上三丟官印,成了官場上有名的糊塗老漢。

    這種事多半就是手下故意與自己的上級為難,偷著將印藏起來,讓自己的上級在上級的上級眼裡,落一個糊塗無能的印象,日後仕途便不大順暢。至於說拿著官印胡作非為,這事如果發了,那最輕也是個充軍,重一點就是殺頭,那就得不償失。

    張若蘭道:「咱們昨天雖然吃慶功酒,但是衙門裡戒備並未松懈,十幾桿快槍加上強弓看守,便是什麼白蓮教主孫無敵,也別想進這衙門半步。這官印丟失,必然是咱們衙門裡的人動的手腳,且看誰來找咱們用印,便是第一個可疑。」

    「你是說,張元德張經承?」秦蕊珠想了想「也許他來找老爺用印,只是個巧合。若是單純為這點事就懷疑他,似乎不大好吧?」

    「錢糧度支,那是戶房的事。你覺得張元德的為人,是那種搶著幹活的主麼?他上門來用印,我看分明就是來看風頭的。你看著吧,一會准還有人來催著用印。他的目的,就是讓夫君難堪,跌個大跟頭。最好再把蕊珠這個掌印的差使免了,這就遂了他們的心願。不過怎麼找印,就看夫君的手段了。」

    「若蘭,這找印的活,倒是不急。蕊珠,你也別急了。這次的事其實是個好事,我一直覺得,我身邊的人有問題,這回總算他自己跳出來,倒省了我不少尋找的工夫。我現在就去找能痴他們,把計策安排下去。」

    等到李炎卿出了門,張若蘭將一塊血跡斑斑的白巾遞到秦蕊珠手裡「你把它收好吧。告訴你,你比我可強多了。當初老爺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是被海賊下了藥的,那簡直要弄死個人。連元帕都沒有,隨便把被單子剪了留的憑據。我不在的時候,替我好好看著他。不許他出去勾三搭四,不許狐狸精進門……」

    張若蘭這邊安排謀劃,那邊吏房內,幾個書辦湊在一起,嘀咕著什麼。「張兄,還是你這主意高明,這回他失了印信,叫他在上憲面前丟個大人,也好讓他知道厲害。」

    「是啊,他結交梁瑞民,又立了這次的戰功,若是任他囂張下去,我輩哪還有立錐之地?這次他要是知道厲害,今後把那些肥缺讓出來,咱們就不與他為難,否則打發與蔡建德一發上路。」

    「你們慎言。蔡建德的事,今後少提為妙。」張元德雖然面有得色,但還是小心的看了看四周。

    「這回白蓮教鬧騰的太凶,我估計廣東今後的風聲肯定很緊,蔡建德的事只要露餡,我們就得被辦成白蓮教匪,到時候不是死咱一個,是死一家子。我的目的也不是與他為難,只是想方設法除掉姓秦的那個兔爺。只要狗官把他的心腹趕走,在香山就是孤家寡人,還是由得咱們擺佈。」

    他說到此,面露貪婪之相「你們想想,這回是多少金銀錢糧過手,我們卻撈不到半分,這日子還是人過的麼?那修學宮的錢,也是他一個人獨佔。不把那姓秦的弄走,咱們就沒有錢使!這回這丟印的事若是不成,我下回就還偷他的印,只要丟上幾回,這狗官就識得厲害。讓他明白明白,什麼叫官清似水,難防吏滑如油……」

    正在他說的起勁,忽然聽有人大叫「不好了,後衙走水了。趕快去救,快來人啊。」接著就是一陣串鑼聲響,眾人順窗戶看去,果然見後衙冒起了濃煙。幾人正在觀望,房門猛的被人一腳踢開,莽和尚能痴一步跳進來罵道:「沒眼力見的矬鳥,沒看見後衙起火了麼,還在這裡混日子!快隨佛爺去救火,誰敢不去,吃我一百拳!」

    論級別,這些吏員都在能痴這個剛轉正的衙役之上,本不容他吆五喝六。可是這和尚是個混人,又是縣令的心腹打手。若是與他鬥嘴,少不得要挨幾記少林神拳。光棍不吃眼前虧,幾人只好隨著他來到後宅,卻見李炎卿正指著秦蕊珠大罵。

    「太不像話了!本官給你這麼重要的差使,你怎麼這麼不小心,還弄的走水了?這樣讓我以後怎麼敢信任你,簡直是太讓我失望啊,把官印給我!」說話間,李炎卿一把奪過秦蕊珠懷裡的印匣,朝張元德手裡一塞。

    「張經承,眼下本官也要去救火了。如今白蓮教猖獗,須防範賊人聲東擊西,藉著放火做些其他勾當。這大印至關重要,眼下衙內我只信任你,這大印就托你保管,不可有失。如果失落了大印,我也只好依法而斷了。來人啊,隨本官去救火!」

    說話間就拉了身邊的親信衝向火場,只留下那抱著空印盒的張元德愣在原地,半晌之後才低聲道:「高……果然是高。」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16:24
第一百一十九章怒火

    看著失而復得的官印,秦蕊珠喜不自勝,抱著印匣不放。「我這回睡覺時,也要抱著印盒一起睡,任誰也偷不去。」

    張若蘭笑道:「那可不成。你若是抱著印盒一起睡,咱的夫君可怎麼辦?」

    三人一陣大笑,李炎卿左擁右抱,好不愜意。誰讓他的計謀得售,不廢吹灰之力,就把那大印找了回來,二女只好忍著羞,任他欺負。所付出的代價,不過是廚房那點了些柴禾,點了把火,嘔了點煙,就讓官印失而復得,這買賣怎麼看也是合算。

    按秦蕊珠的想法,是將張元德等人拿了,一頓亂棍打死了事。還是張若蘭道:「那些人就在衙門裡,飛不了跑不掉,收拾他們不急在一時。眼下我們剛打了個大勝仗,正在露臉的時候,需要的是錦上添花,四平八穩。任何一點小瑕疵都不能有,免得成了別人攻擊夫君的口實。所以先讓他們多活幾天,取他們的性命,不廢吹灰之力,不急在這一時三刻。」

    城內的勞軍銀子以及慰勞的糧食,連春風樓的姑娘,全都準備妥當。這應付大軍不同於應付亂軍,遇到亂軍好歹可以據城而守,遇到官軍就只能任其宰割。因此準備工作異常順利,沒有哪一家敢在這個事上有絲毫的阻礙。

    李炎卿備了幾十輛大車,上面拉的全是酒肉,又拉了五千兩現銀,親自帶隊前往官軍營地。這回官軍的舉動倒是十分特殊,按說他們應該是搶著進城,號房子,然後再找地方上要犒勞。

    可是這回的三軍,卻只在城外紮下連營,又派了個傳令的旗牌到這告訴一聲,就說是大軍到了,請知縣過去講話。

    等到了軍營,那些軍兵見了大車上的犒勞,臉上神色越發好看。幾名小軍官引著路,一直將李炎卿領到帥帳之內。帳內一員六旬開外的老將居中而坐著,赤面蠶眉,儀容威嚴,一雙虎目中放出攝人寒光。

    見了李炎卿的摺子禮單,他面上不見喜怒,只將摺子放到一邊「貴縣這支差辦的不錯,老夫替兒郎們謝過了。這次帶兵前來平叛,聽說貴縣作戰甚是勇猛,斬獲甚多,尚有些俘虜關在貴縣的監牢之中,不知幾時可辦理移交?」

    李炎卿知這老人,就是帶兵平叛的總兵俞大猷,身上掛的是南京前軍都督府一品左都督的軍銜。雖然文貴武賤,不過一個一品實權武官,還是比自己這個七品文官不知高到哪裡去,連忙道:「全賴天子洪福、帥爺虎威,軍門調度得法,太守老大人指揮有方,下官僥倖打了個小勝仗。與帥爺打的勝仗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那些人犯首級,都在衙門裡,隨時都可以移交。還有戰利品,我也沒敢動,都在庫房封存。」

    該藏的戰利品早已經藏好了,現在縣衙存的,無非是些破爛而已。若是俞大猷想要,李炎卿自然不會吝嗇。他又問道:「不知帥爺這次帶來多少人馬,我香山地小民寡,財力有限。但為了支應大軍開銷,哪怕傾家蕩產,也在所不惜!」

    俞大猷拱手道:「貴縣的情義,老夫記下了。不過這次出兵,朝廷給足了糧餉,軍門大人有令,禁止騷擾地方。我們可不敢讓貴縣再破費,就是這些牛酒,老夫已經感激不盡,其他財物,半文不敢稍取。貴縣周邊地方若有什麼盜賊,老夫倒也可以派兵前往討平。」

    「多謝老將軍高義,本縣地面上倒是平靜的很。不過大軍遠來,若是不表點心意,我們香山百姓心裡也過意不去。下官在縣內備下幾席薄酒,為眾位將軍洗洗征塵。」

    兩人客套一番,俞大猷道:「貴縣事忙,老夫就不多留了。跟您回去的人就侯在營外,有勞貴縣將移交之事辦妥。」

    李炎卿心道:前世就聽過這俞龍戚虎的名號,這老頭據說是有名的壞脾氣。今天一看,人品還真不錯。居然大軍在野外啃硬幹糧,也不派兵進城就食住房子,難得的很。

    這一趟備辦的銀兩軍糧,都已經存在庫房裡。如果俞大猷不要,那就要便宜自己了。縣衙門向來用的是兩種斗,秤上也有花頭。大鬥進小鬥出,這一往一來,一進一出,少說也是千兩的進項。

    他正在高興,出門卻見幾十人騎在馬上等著自己。為首之人四十開外,生的面目和善,可是看他的眼神裡,總有些莫名的寒意。而另一邊還有那位當初見過的京師來的錦衣,那兩名身材瘦小的錦衣也在。還有一人,生的長身玉面,玉樹臨風,正是那位劍神凌飛揚。

    按說兩下當初共剿南海合眾國,也算是有點老交情在。可是凌飛揚看自己的眼神裡沒有半點熱情,相反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仇恨味道,乃至那位當初相處不錯的錦衣衛,看自己的眼光也頗為不善。李炎卿心道:這群人吃錯了什麼藥,怎麼一個個如此看待自己?

    一路上,這一行人把李炎卿包夾在當中,似乎是怕他突然縱馬逃掉一般。等到進了縣城,那名中年人說道:「劉老爺,我們想到後宅去見見小姐,還請您頭前帶路吧。」

    李炎卿抱拳道:「好說了。原來您是張府來的人,不知怎麼稱呼?」

    那中年人似乎十分客氣,「原來貴縣知道我們的身份啊,這便好說話了。在下姓游,名叫游七。乃是張家的一個管家,做下人的。我家老爺對小姐安危十分擔心,吃喝不下。幸虧貴縣將我們小姐救出虎口,這份人情,我張家會記在心上。」

    兩人談的似乎十分融洽,從前衙一直來到內宅書房,李炎卿吩咐秦蕊珠去請張若蘭,過了片刻,只聽一陣環珮叮噹,張若蘭輕移蓮步自外而入,等見了游七之面,不由兩眼一熱,叫了一聲「七叔。」

    游七是過來人,如何看不出小姐已不是完璧之身?多日來自己最怕的事,果然還是發生了,只見他面色忽然一寒,一拍桌子「狗官!你好大的膽子!」

    凌飛揚在張若蘭一進來,兩眼就幾乎噴出火來,此時更不怠慢,只聽一聲輕響,游龍劍自鞘內抽出,人劍合一,化做一道白光,直向李炎卿胸前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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