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七品封疆 作者:普祥真人(已完成)

 
Babcorn 2016-11-24 15:30:1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34 108807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16:13
第九十章當家大婦(下)

    「就止怕了你這張嘴。」張若蘭心頭甜蜜,她終究沒遇到過如此體貼的男人,再與過去的心上人對比,那位文采飛揚,卻恃才傲物,睥睨天下的江南才子,或可遠觀,可以崇拜可以傾慕,也可以做個詩文朋友。但是要說到夫妻相處,琴瑟和鳴,還是眼前這個男人,更讓人覺得塌實。

    她輕輕嘆了口氣,「你啊,我都是你的人了,何必還這麼討我歡心?你把這幾日公文拿來,我幫你看看。」

    李炎卿一聲吩咐,秦蕊珠抱了公文進來。她方才怕張若蘭看出端倪,溜到外面過了過風,這時神色已經基本平復。只是想到對面之女身份不凡,再看那份氣質,不知怎的,她就覺得心裡陣陣畏懼。

    放下公文後,她又連忙施禮拜見夫人。張若蘭卻不讓她起來,反倒仔細打量著她,半晌才道:「嘖嘖,一個人從家鄉千里來收丈夫屍體,半途被人騙了,又肯堅持著為夫鳴冤,真乃女人中的典範。不過可惜啊……可惜。半途而廢,不足為傚法。」

    秦蕊珠當然知道這半途而廢指的是什麼,面色一變,低頭不語,身體卻控制不住的有些顫抖。

    「夫君跟我說,他有個得力的臂膀。我今日一見,倒也算的上中規中矩,無功無過。做個縣衙書辦,也算合格,如是到了府裡,就只能算是個平平。將來等到夫君巡撫一方時,你這點本事,可就不夠看了。到時候,夫君還是得請幾位穩妥的老夫子,才是正理,不然就耽誤了大事。」

    「借夫人吉言,我這知縣也只是個下等縣,等我知府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至於巡撫,我一個舉人官,哪敢想那些。」

    「有什麼不敢想的?我的丈夫做一個巡撫,難道不是天經地義?好了秦氏,起來說話。你今後安心當你的門子,你丈夫的仇,我會幫你報。不過我如今進了後宅,明面上你又是個男人,內宅裡你最好少來,免得被人說閒話,害老爺面上無光。」

    她又討了那幾篇範文來看,邊看邊搖頭道:「與做的公事一樣,四平八穩,無功無過。在縣裡中個童生,勉強倒是夠了。到了府裡,怕是沒那麼容易過關,到了道試的時候,這樣的文章能否中秀才,就要看大宗師的心情了。」

    秦蕊珠被她訓的鼻子發酸,差點落下淚來。若不是早知道她身份高貴,怕是忍不住就要掀桌了。

    「你先出去吧。等我寫幾篇文章,你兩下對比,就知道高低上下了。夫君,你讓你的學生們,把我這幾篇文章記熟,便是哪一位提學官要找你的麻煩,看了這文章,也保他說不出一個不字。」

    「有勞夫人了。」李炎卿邊動手磨墨,邊對著張若蘭一陣恭維。張若蘭笑道:「好了。我把那秦**一通臭罵,她怕是已經回到門房那去哭了。你還不快去,哄她一哄,說不定她一感動,就把你留宿了。」

    「夫人,莫開這種玩笑。我答應過你的……」

    「我沒跟你開玩笑。我又不是山東王氏,你也不是戚南塘,用不著這般畏懼我。我今日見了她的相貌,勉強也算能配的起我夫君,再看她任事,也有些才幹,可以勉強算你個臂助。可我若不能把她壓住,她心裡就該看不起我了。所以我這就要把她貶的一錢不值,讓她好知道,內宅裡終究誰是主人。不過你是他的男人,這時候該去寬慰她幾句。」

    「夫人果然心思機敏,佩服佩服。不過我才不去,我要在這看我的夫人寫文章。我這個舉人都是假冒的,正好看看夫人的文章,開開靈竅,下輩子說不定就做個才子呢。」

    張若蘭忽然問道:「秦氏似乎只知道你叫劉朝佐?不知道你的真實名姓?」

    「是啊。知道我根底的,除了夫人,就只有一個柳葉青。那還是她看出我是假冒的,推搪不過去。」

    「那好,我不許你再把這事對別人說。這是我們兩人之間的秘密,只有你正室,才有資格分享的秘密。」

    張若蘭顯然對李炎卿的保密工作十分欣賞,也為自己能掌握一個別人都不掌握的秘密而歡喜。只是文章沒寫幾筆,李炎卿那邊的男子氣息就擾的她靜不下心來,一想到自己說了大話,更不能丟面子,她推著李炎卿出門「你趕快去安慰那個**去,別忘了,你官印還在她那呢。對了,你安慰歸安慰,若是留宿在他那,這個月你就別想回來睡!」

    門房內,秦蕊珠果然已經哭成了個淚人,直到被李炎卿抱在懷裡,仍是抽泣不止。「我不服,憑什麼?憑什麼她就可以這麼訓人。」

    「就憑她爹能讓我人頭落地,你這委屈就算是替我受的,你的好處我都記著呢。」對比哄張若蘭,哄這秦蕊珠簡直就是手到擒來。不過三五句好話過去,秦蕊珠就收了悲聲,在他的魔掌侵襲下,嬌喘著扭動身軀「別……我還在為蔡建德守孝呢。再說這也不是地方,萬一被人看見,就不要活了。只要為了你,什麼委屈我都能受。以後日子長著,總有咱們的機會。」

    等到李炎卿走了,她忽然覺得這話大有問題,怎麼越鬧越像自己和他在偷偷摸摸了?這真是不成話,自己一定是發瘋了。

    她本來對張若蘭還有些不服,認為對方無非是佔了家族的威風,才能呵斥自己。可等到看了張若蘭做好的文章,她卻連話都說不出來。兩下比較,自己的文章確實只能在縣裡考個童生,能不能中秀才,全看運氣。

    「其實一個小小的秀才算的了什麼?若是運作得法,就是進士也一樣有門路。可惜夫君已經授官,否則的話,我小設一謀,讓夫君中個三甲同進士,也不成問題。」

    見李炎卿在秦蕊珠那不曾多耗時間,身上也找不出破綻,張若蘭大為歡喜,晚上夫妻對飲時,話終於多了起來,不像以往只聽不說。

    李炎卿暗喜,多備一套衣服,果然是有用的。口中奉承道:「得了夫人這麼個才女為妻,是為夫幾生修來的福分,便是來世變個犬羊牛馬,我也認了。」

    張若蘭被他的好話哄的心花怒放,加上有美酒佐興,又想起這一桌子佳餚全是丈夫做的,心內愧疚「我十指不沾陽春水,在家中從不曾進過廚房,倒讓夫君叫笑了。」

    「為你做一輩子飯,是我的福分,有什麼見笑不見笑的。」李炎卿藉著酒勁,一把將佳人抄在懷裡,走向床榻。張若蘭粉面泛紅,二目微合,兩條胳膊牢牢勾住李炎卿的脖子。「夫君對我的情義,我無以為報,就讓我給你生個孩子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16:13
第九十一章豪門貴女

    清晨,鬢亂釵橫的張若蘭對著銅鏡細心梳妝,她身後,床鋪上一片狼跡,李炎卿還自沉睡未醒。想起昨天晚上那種種顛狂,張若蘭臉上一紅,心內亂跳成了一團。

    在海島上那晚,洪四妹手下的婆子,灌了她大半壺烈酒,讓她渾渾噩噩,迷糊中就把自己交了出去。直到昨天才真正體會到,什麼叫夫妻之樂。那什麼魚什麼水,這回自己總算是明白了。

    她當初離開洪四妹的海島時,曾想著假意順從,免得真被對方圈養起來。只要能聯繫到家裡,就讓這狗官全家死絕,來賠償自己的清白。可是如今,她對於這個壞了自己的男人,竟然有了那麼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依戀。

    這是愛麼?她自己也說不明白。她喜歡的應該是那位文采**,倚馬斜橋的濁世佳公子,而不是這個不學無術的冒牌知縣。可是他的體貼溫柔,一張能逗的自己開懷大笑的巧嘴,模樣生的也俏皮。更重要的是,自己已經屬於他了,今生要麼殺了他自己青燈古佛,要麼就接受他是自己丈夫的事實。

    他雖然是個冒牌官,但好歹也算是有良心,第一時間就知道負責任。不知道自己身份,卻肯伏低作小賠小心,昨天晚上更是把賺來的銀錢遞到了自己手裡。只要自己稍微一不高興,他就要來認錯賠情。

    而自己與劉郎的幾次短暫相處,哪次不是不歡而散?想起父親曾說過自己脾氣太過強勢,與劉勘之那等性格剛強好勝之人相處斷不會有幸福可言。如今看來,父親說的未必沒有道理,自己的良配,也許就應在此人身上。

    「若蘭,若蘭……」看到男人在夢裡還在叫著自己的名字,她微微一笑,「壞東西。」這一聲輕罵,道不盡的萬般隱情。

    只是望著鏡中,紅光滿面的自己,難道真要在這偏遠小縣了此殘生?以父親的性格,多半不會因為自己失貞於他,就同意自己下嫁。

    自己也許就得隱姓瞞名,在這蠻荒之地,度過自己最好的年華?一旦青春逝去,紅顏不再,他是否還會像他唱的小調那樣,把自己當做手心裡的寶?

    可是若叫自己舍了這壞東西,到京裡安享富貴,再讓爹出面找個肯吃啞巴虧的冤大頭接盤,卻又萬難接受。不知為什麼,這個勾結海盜,賣秀才,刮地皮,還欺負了自己的壞東西,卻佔據了她的心,讓她無法忘懷。

    當年學的滿腹文章,還有那些治國良策,大明各省財賦稅收,官員脾性全都見鬼去吧。自己現在該去學著怎麼做飯燒菜,恐怕將來自己能做就是在廚房中終日操持菜刀,與這壞蛋終老一生。

    爹爹……。想起京中的父親,兄長,她雙目又有些濕潤。就在此時,從身後遞來一方手帕,「娘子,你怎麼哭了?」

    「夫君,你醒了啊。我……我沒什麼,只是一時有點想家,沒事了。我該伺候夫君穿衣的,明天不會忘了。」

    「不不,應該是我伺候娘子梳頭才對。」李炎卿拿起角梳,為張若蘭梳起那頭青絲,張若蘭在鏡中看著深厚男人的溫柔模樣,一點思鄉之情,已經全化做了縷縷情思。

    等到用過早飯,李炎卿為張若蘭磨了墨,又鋪好了紙,張若蘭提筆笑道:「你想讓我寫什麼?難道你神通廣大,搞到了府試的考題?」

    「那個算什麼要緊,我是說,若蘭你該給家裡寫封信,報平安了。」

    那管狼毫筆落在桌上,墨跡在雪白的宣紙上迅速蔓延開來,形成了一大團污漬。「家書?你難道知道我是誰?」

    「若蘭,你怎麼又這副模樣了?我從沒逼你跟我說過家事,不過據我觀察,你舉止言談,不似小家之女,想必非富即貴。你落在海盜手裡,家中不知急成什麼樣,難道不該和家裡說一聲麼?」

    張若蘭心內松了口氣,嗔道:「呆子,你可知你差點就讓我的心碎了。你這好心還是省省吧,你不知道我的身份,也不必知道。只知道我是你的娘子,你是我的夫君就好。將來不管你發跡還是落魄,我都會跟著你。可是這家書一寫,你我夫妻說不定就要從此天各一方,我不要寫。」

    「別任性。你我已經是夫妻,誰還能把咱分開麼?我管你是什麼出身,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好夫人,俏娘子。」

    兩人又嬉鬧了一陣,張若蘭紅著臉道:「你這人就是纏人。若是不把你的心思滅了,你還不知道要糾纏到什麼時候。我告訴你吧,我這信一寫,立刻就會有人上門,把我帶走。就你這小小縣官,連我家的門都登不了。」

    「怎麼?你家難道是皇宮大內?你難道是一位公主?」

    「呸!美的你,還公主呢。不過也不差太多了,你可知朝中是何人為首輔?」

    「不是徐階徐松江麼?」

    「那你可知,徐閣有一位心腹愛徒,如今執掌翰林院,他日入閣已是順理成章板上釘釘之事。」

    「你是說?」

    「我父就是如今朝中的翰林院掌院學士張居正。再給你交個底,用不了多久,我爹就會入閣拜相,成為輔臣。你覺得憑你如今的身份地位,我爹會把我嫁給你?李郎,我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我只是說這家書不必寫了,我安心跟你在香山過日子。等過個十年八年,木已成舟,咱們再和爹聯繫,他老人家想不認也不成了。到時候再讓他提拔你的官職,保你個富貴前程就是。」

    李炎卿心頭暗驚:只知道她是個京中要人之女,沒想到,居然來頭這麼大。再說張這個姓也略微普通,在京裡就有幾個張大人,符合這身份。卻沒想到,她竟是其中最為了得的一個。

    張居正這等名人,他哪裡會不知道。眼下雖然他還沒有登上權力巔峰,可是未來整個大明朝都會被他掌握在手裡,成為權衡一國的宰輔重臣。

    沒想到自己這次真是揀到寶貝,居然成了他女兒的枕邊人。只是這個優勢如何轉化過來,不至於變成要自己命的壞事,還得用些腦筋。他故意做出一副驚訝模樣,用手點指「你是說,你是張大學士的……」

    「不錯。」張若蘭一挺胸脯,彷彿又成了那位京師有名的女公子張若蘭。看丈夫那副目瞪口呆的模樣,她掩口一笑,拿毛筆在他頭上一敲「你昨天晚上那麼欺負我,你說我爹知道了,你該當何罪?」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16:14
第九十三章千金手段

    對於能痴這種主動檢舉揭發的行為,李炎卿倒是十分歡迎。「這個表現很好,能積極主動檢舉揭發壞分子,證明你的立場很堅定,是經的住考驗的好逃兵。」

    「那大老爺,咱這優秀衙役還有春風樓的事?」

    「作為一名優秀的衙役,知道什麼事該問,什麼事不該問,是基礎條件。記住,本官給的,你才能要。趕緊把他們密謀的什麼招出來,不然扣分。」

    和能痴和尚一起從俞大猷軍隊溜出來的,能澀,能花本來說是已經找到個好去處,到了那好吃好喝,還有小娘子伺候。當初還讓能痴和尚忍不住眼紅,不過兩下在寺裡關係不好,分別屬於不同派系,屬於有你沒我,有我沒你的格局,也就不大往來。能痴寧可來香山做衙役,也不去投那兩個師弟,也是因為彼此萬難相容。

    沒想到這回兩個師弟居然主動找上門來,先是主動承認錯誤,表示過去的矛盾,都是自己不對,希望今後大家能一笑泯恩仇,聯手做大事。

    能痴嘴上倒也表現的十分四海,大家回憶了一下,當年在少林寺吃狗肉,睡佃戶家閨女媳婦的交情。然後拍著胸口表示,在香山縣這個地方,自己這個衙役說話是很佔地方的,有什麼困難只管張口。

    與他的豪爽相反,那兩個師弟十分詭異,說話閃爍其詞,最後只表示,過幾天引見幾個朋友給師兄。大家把這筆生意做下來,人人都能分他幾百兩銀子用。

    「那兩個混蛋,分明是拿我當白痴耍。連那頓飯錢,都是我結的帳,還分我幾百兩銀子?無非是要拉我下水,不是劫當鋪,就是砸錢莊。我要想做這生意,自己就干了,還用他們幹什麼。以他們的卑鄙為人,到時候肯定會被我來個背後一刀,自己帶了錢跑路。而且聽他們說話時,也透著不對勁,張嘴就是什麼大明黑幕,閉嘴就是什麼六論洪武爺。還動不動就說方正學,那人死的骨頭都可以打鼓了,跟我提他幹什麼。」

    「很好,這個情況很重要。你這次倒是實打實立了一功,傳我的話,今天膳堂給你加菜,加二斤狗肉。到了見面的時候,我跟你一起去,看看他們到底要做什麼。對了,你結的飯帳?你哪來的糧餉結帳,誰做主發你工食銀了?」

    能痴撓了撓那顆光頭,不好意思的笑道:「大老爺不發俸銀,可是貧僧也是個人,也得有七情六慾。所以這幾天就跟兩個飯館和一個半掩門那掛了帳,簽單消費年底結算。」

    「傳我的話,兩斤狗肉不加了。等我把他們收拾了,再來嚴肅討論一下,你的亂簽單行為。記住,在本縣除了本官和小秦,別人沒有這個權力。這是嚴肅的制度問題,不能讓你們這麼坑害老百姓。」

    打發走了大光頭,秦蕊珠卻一扯他胳膊「老爺你瘋了?與能痴見面的是兩個和尚,不是兩個尼姑。你見這個面幹什麼?他們肯定不是好人,不如直接調巡檢司,或是從廣州調一支軍馬過來,把他們抓了就算了,哪能讓你親自涉險。」

    李炎卿趁勢在她臉上一捏「蕊珠啊,你覺沒覺得,現在的你,很像一個管家婆?」

    「要是管家婆就好了。」

    「現在連我都受人管,你就先委屈幾天吧。這回這事,我必須得去啊。我告訴你,那張若蘭的來歷說出來嚇死你。」

    等他說完之後,秦蕊珠嚇的面無人色「老爺,你……你把未來宰輔大臣,現任首輔心腹愛將的女兒給……給睡了?她夫家可是世襲罔替定國公,聽說書先生說,那都是徐達的後人,家裡有免死金牌,打死你也不償命的。咱們還是快跑吧。我要過飯,有經驗,我到時候可以要飯養活老爺。」

    「跑你個鬼。老爺我現在做好一點,將來做了張家的乘龍快婿,再給你一個側室身份,到時候咱們天天吃好的喝好的,哪還用的著要飯。這事我有把握,你別管了。」

    秦蕊珠臉色又一暗「說來說去,還是為了那個張若蘭。她除了出身比我好,長的比我漂亮,文才比我高,沒有**身份,還有哪點比我好?」說完這句之後,她也發現自己實在找不出有什麼優勢,神情越發落寞。

    李炎卿在她臉上親了兩口「可是你依舊是本官的好蕊珠,貼心女師爺。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忘了你的好處的。這能痴的事,是本官的一個機會,不為了張若蘭,我也不能放過。有你的本家秦天望在身邊護駕,還有瑞洋人呢,料也無妨。」

    等到秦蕊珠把奏報寫明,命了專人快馬送去廣州,他幾步出了縣衙,到了附近的首飾行內,揀那式樣入眼的首飾抓了幾件,那老闆如喪考妣「太爺,草民這個月已經交過營業稅、門攤錢、開門費、清潔費……」

    「後三個月不用交了,再要多口,我就再多拿幾件。」

    等回到內宅,李炎卿將幾樣首飾拿到張若蘭面前「若蘭,你看看,喜歡不喜歡?如果不喜歡我拿回去,還能換的。」

    張若蘭自從坦白了自己的身份,行事上反倒倍加小心,生怕自己有任何一點地方做的不夠檢點,會被誤會為仗勢欺人,看不起這個芝麻官丈夫。

    那幾樣首飾若是放在家中,也不過是普通物件,可她還是做出一副欣喜的表情道:「喜歡,自然喜歡。只要是夫君送的,我全都喜歡。」

    李炎卿等為她戴好首飾,對著鏡子看了半天,「這麼好的娘子,落到我的手裡。看來我的福緣也就該用盡了,這輩子我就不想陞官發財的事,只想與娘子白頭到老。娘子,家書可曾寫好,我派人送到府城去。」

    「夫君請看。」

    「你的家書,我看了不好吧?」

    「裡面內容,夫君一看便知。」

    李炎卿將那疊好的紙打開,卻見上寫「林守正,嘉靖xx年進士,山東登州人士……」卻是一份廣州府內大員的檔案,林守正、吳桂芳以及布政、按察等大員的信息,全都在此。

    張若蘭還有些不好意思「廣東為遠瘴之地,妾身所記有限,各縣縣令的信息全然不知,幾府之內,也只勉強記得一個廣州府,不能為夫君出力,實在是慚愧慚愧。」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16:14
第九十二章告密

    李炎卿想起昨天晚上的風光,壞笑道:「自當是罰我再多來幾次。我的大小姐,你……你怎麼落到這裡了?」

    張若蘭神情一黯,半晌之後才道:「這話原本我是不想對你說的。可是你那麼大的秘密都跟我說了,我不說也不好。我這次,其實是逃婚出來的,結果沒想到,遇到了江湖騙子,才落到了洪四妹那賤人手中。」

    張居正現在掌握翰林院,成為掌院學士,又是首輔徐階的心腹愛徒,門下第一大將。入閣已經是順理成章的事,只是在等一個時間而已。他女兒的婚事,也就自然要慎重再慎重,選一個門當戶對,合適的人家才好聯姻。

    而張若蘭乃是張居正的愛女,從小除了讀詩書文章外,還跟著父親學過如何處理政務,往往能為父親出謀劃策,乃是有名的京師女公子

    張居正有同鄉劉一儒,他兒子劉勘之稱為江南才子,與張若蘭乃是鄉黨,兩家又屬通家之好,彼此來往也多。張若蘭屬意這位文采**的劉郎,甚至曾女扮男裝,與兩位兄長一起,與劉勘之泛舟水上,把酒言歡。

    可到了議婚的時候,父親給自己找的婆家,卻是世襲定國公徐家的子弟,這讓她萬難接受。那徐家雖然是世襲勳貴,與國同休,可是徐家子弟都是浮浪紈袴,飛鷹走馬的公子哥,根本入不了張若蘭的眼睛。如何還能委身下嫁,去做他的娘子?

    「於是我的好夫人,你就學人家的樣子私奔了?想要學那崔鶯鶯?」張若蘭說到離家出走時,心頭頗有些不安。這種事不論怎麼說,也是離經叛道,更別說當著丈夫的面,說自己曾喜歡另一個男人。她甚至已經做好了李炎卿大發雷霆,與自己翻臉動手的準備。

    可是見他面上不帶怒色,她反倒有些不高興了。「怎麼?在夫君看來,我心裡有另一個男人,難道不是什麼大事?」

    李炎卿倒是依舊一副笑臉。「這事要看時候。我再霸道,難道還能管到娘子過去之事?你從了我,本就是委屈屈就,我是知道的。你過去心戀劉生,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我若是連這種乾醋都吃,未免忒也無趣。反正有那方白巾在手,怎麼看,也是我揀了天大的便宜,劉勘之老兄才該以頭搶地才是。」

    張若蘭這才轉怒為喜,問道:「若是我現在心中,仍有他人,夫君又該如何?」

    卻見李炎卿站起身來,四下尋找,口內道:「我刀放哪了?」

    張若蘭拉著他坐下「可是我萬沒想到,當日京中偶然相遇的一個知交姐妹,居然是白蓮妖人。用迷藥將我迷暈了,再醒來時,已經落到了洪四妹那賊婆手中。萬幸她也是個女人,勒令部下不許對我有絲毫侵犯,還撥了十幾個健婦護我周全,否則我就沒面目活在人世了。」

    「白蓮教的女枴子?她迷了你,不知安的是什麼心腸。這事想來真是萬幸,若是你一個想不開……」

    「哼,我才不會想不開。我就算真遭了賊人的毒手,也會堅持活下去。等到與家中取得聯繫,我就要看著他們全部死光,然後再自盡而亡。不過也是老天開眼,讓我遇到了李郎,咱們才有了這段緣分。若是我這家書寄出去,爹肯定要捉我回京成親,那你我到時候不就天各一方了?」

    「若蘭,這封家書你還真得寫。」

    張若蘭把臉一沉「怎麼?難道夫君眼裡,功名利祿就這麼重要?還是你以為,跟我有了這段經歷,我爹就會提拔你的官職,讓你平步青雲,一路高昇?」

    「娘子,你怎麼這麼想我?若是你認為我是這樣的人,那我現在就棄印而走,帶著你到鄉下種田去。只不過為了找你,京師裡派了錦衣衛下來,驚動了整個廣東地方。前者平滅300短毛賊,出動那麼多軍伍,事後錦衣衛拼了命的找人,我看也八成是找你。如果你不寫這封家書,這些人都在廣東不走,不知道要鬧出多大的動靜,也不知道要糜費多少國帑。再說萬一把事鬧的太大,牽連了老泰山的名聲,也不大好。」

    他一拿出國家大義,張若蘭就沒了話說。李炎卿又摟住她的香肩道:「你是我的娘子,休想跑出我的手心去。大不了你寫完書信,咱們腳底抹油,一走了之。讓老泰山找不到咱的下落,看他還能把你如何?」

    張若蘭道:「這香山是你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百里侯呼風喚雨,你就願意跟我去過苦日子?」

    「為了你,我什麼都舍得。不就是小小的香山縣令麼,不要也罷。我這就去收拾細軟之物,你寫完信,我就派人送到廣州,交給錦衣衛雷千戶。然後咱們兩個逃之夭夭,從此浪跡天涯,做一對只羨鴛鴦不羨仙的夫妻,你看如何。」

    「你給我老實的去前面寫公文,把那柘林的事,向上峰匯報清楚。至於家書的事,我自己做主。」

    李炎卿到了前面,與秦蕊珠有胡鬧了一會,讓秦蕊珠擬稿,寫一封匯報呈文,上報廣州府,由廣州府轉交巡撫衙門處置。

    他這正在遣詞造句,考慮奏報如何寫法。那邊一顆閃亮的光頭忽然出現,「太爺,小僧有機密事向太爺稟報。」

    能痴明明是個身高體壯,猶如金剛恰似羅漢的人物,怎麼看也該是魯達路線。可是自從到了縣衙門,卻越發的向著時遷方向發展。見他那副偷偷摸摸模樣,李炎卿一拍桌子「能痴,你這樣子還講不講點縣衙形象了?怎麼能震懾那些小商小販,小偷小摸?給我挺胸抬頭,拿出點稱霸福建,想睡誰家閨女,就睡誰家閨女的威風來。有什麼話,說吧。」

    能痴看了看秦蕊珠,一臉神秘「請太爺屏退左右。」

    「放肆。這就是一個小秦,那是我的心腹人。有什麼話,不能當他面說的?你到底要幹什麼?我先醜話說在前面,衙門最近嚴肅紀律,不許提前預支俸銀。」

    「不是。我不是來預支俸銀的。我是來向老爺匯報一件重要情報,我過去的師弟,能澀、能花兩個賊潑皮,與我秘密聯絡,要拉我下水,在香山縣幹一件大事。我感覺這裡面似乎有什麼不安定因素,特意來向太爺告發。」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16:15
第九十四章江湖傳言

    這張若蘭,居然是大明官場信息數據庫,將各位官員的信息統一記錄在大腦裡,然後根據需要調閱,這份博聞強記的功夫,讓李炎卿在心裡暗叫了幾聲妖孽。

    「夫人,我不是讓你寫家書麼?你何必費勁心思,寫這些東西給我。記這個太耗心神,對你身體不好。」

    「我是你的娘子,自然要盡力幫你辦事了。家書的事我還沒想好怎麼寫,不許催我。」她這次居然主動的把兩條玉臂搭在李炎卿脖子上,「你做縣官也得知道上司喜歡什麼,討厭什麼。投其所好,送其所要,才能讓自己官運亨通,鵬程萬里。官是要靠跑的,不能靠等的。可惜啊,我若是能表露身份,一封手札出去,吳桂芳也要賣我幾分面子。現在,卻也只好幫你這些了。」

    等到李炎卿說完能痴報信的事,張若蘭一臉凝重「聽這賊禿所說,他那兩個師弟言行可疑,怎麼那麼像白蓮教的行事風格?夫君既然兩次壞了白蓮好事,需當心是白蓮教要對你出手。乾脆還是不去為妙,這事有錦衣衛和巡檢司出面,比你出面合適多了。」

    「若蘭,你嫁的丈夫雖然不是什麼頂天立地的大好男兒,更不是什麼兩袖清風為民請命的清官,不過一點點膽子還是有的。若是這麼膽小,還怎麼配的上我們學士府的女公子?」

    「不害臊。」張若蘭羞赧的一笑,卻主動拉著他倒在牙床上。如果說身份未敗露時,還能在同房問題上卡一卡李炎卿,這回如果再拒絕說不定就會被認為是看不起人。她只有用這種方式,才能拉近和丈夫的距離,讓他不至於因為身份差異,而對自己只敬無愛。

    這一番如水柔情,直把李炎卿的骨頭都快化了。一想到自己身下的,就是未來大明第一人,宰輔天下張江陵的女兒,還是國公府的準兒媳,他就覺得說不出的興奮,比起前遭更加勇猛幾分,直讓佳人雪雪呼痛,連連求饒。

    等到了次日,他換好了一身便服,暗中帶了那柄短槍防身。張若蘭為他整理好了衣服,又送上甜甜一吻:「我在家裡等你回來,給你做飯。」

    出門時秦蕊珠也換好了一身便服,卻被李炎卿推回去「你過去能幹什麼用?在家陪著若蘭,你們兩個拉近點感情,對你們誰都是好事。有衙役保護我,還有瑞洋人的人,出不了差錯。」

    秦天望、能痴二人一左一右,護衛著李炎卿來到那約定的小酒館內。這酒館乃是不久前新開張的,老闆只知道衙役的威風,沒見過大令的虎威,自然認不出李炎卿。見了能痴之後,只一點頭,示意他們來到店內的雅間,又命夥計關了門。

    見雅間內,除了兩個年輕力壯的和尚,還有三條漢子,居中一人四十左右,生的面色薑黃,一身綢衫,看上去似乎是個員外模樣。

    那兩個和尚幾步迎到門首,一臉親熱道:「能痴師兄,你來了啊。我就說麼我的師兄最守信用,答應別人的事,一定會做到。這兩位是……」

    「五虎斷門刀外門弟子,秦天望。」

    「廣東武林兵器譜排行第二十九名,奪命書生李炎卿。」

    那幾個人聽了秦天望的名號,全都一撇嘴,頗有些不屑一顧的味道。五虎斷門刀這種肉腳門派,向來只負責為主人公提供經驗,這人連彭都不姓,就更沒有本事了,不必理睬。

    可是見李炎卿,長身玉面,英俊瀟灑,手拿一柄摺扇身上再無刀劍,又是書生打扮,全都肅然起敬。

    那名薑黃臉的漢子更是直接起身迎接「原來是李大俠到了,失敬失敬。在下乃是廣東兵器譜上排行第四十二的病貔貅歐陽奇,兩年前來廣州時,還與李大俠同桌飲酒,不知李賢弟還記不記得?」

    吳桂芳前者掃蕩廣東武林,廣東武林兵器譜的出版商也受了池魚之殃,機構被取締,人員被逮捕。如今市面上的武林兵器譜排行榜已然魚龍混雜,難辨優劣。從過去的給錢就上榜這種良好環境,變成了賒帳也能上榜這種惡性競爭模式。

    一省之內,現在流通的兵器譜不下十幾種,任誰也看不過來。李炎卿冒充這個身份,根本不怕有人能識破,只是沒想到,居然還有人敢順竿爬,只好隨口應付了兩句,大家分賓主坐定。

    歐陽奇道:「原本以為只有南少林能痴高僧肯加入聖教,共襄盛舉,為萬世開太平,為黎民謀福利,為建設一個皿煮自有的時代而奉獻血汗青春。不想居然還有李大俠這等高手前來助陣,這說明什麼?這說明我們聖教的事業一定會成功,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這次的功勞是屬於我們白蓮教共進社的,決不能讓好漢盟搶了去。」

    其他幾人也紛紛附和,一名僧人一拍胸口「當年我能澀一條禪杖打的福建莆田的佃戶哭爹喊娘,方丈還親手頒發過保護寺產勇鬥歹徒榮譽證書給我。放眼當今武林,能有幾個讓我服氣的?可是李大俠,您這一看就是不世出的高手,這回乾脆你帶著我們幹吧。我們願意奉您為首領,只要您交個一百兩銀子的保證金,我們就跟您混了!」

    江湖故事古老相傳,凡是女人、書生、乞丐、僧道、孩童、殘缺者必有特殊本事,換言之江湖上最肉腳的角色,就是一眼看上去就會武功的。只要你看著不會武功,那你就是高手。

    而這幾種中,書生往往是主角待遇,長的俊的書生更是主角待遇。跳懸崖有人輸內力,受傷有女人救,女俠中淳藥他一定會出現,自己中淳藥女俠一定會出現。李炎卿的扮相加上模樣,讓這些人下意識的認定,主角出現了。

    按照話本記載,主角一般都比較深沉,比較內斂。這個時候,通常會有個倒霉蛋出來嘲諷主角,然後被主角打臉。這幾個人誰也不想當送臉下鄉的龍套,也自然就賣力的吹捧李炎卿,反倒把能痴晾在了一邊。至於說秦天望,對不起,這又不是唐朝,五虎斷門刀的子弟,只適合當背景,其他身份不適合你。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16:15
第九十五章摔杯為號

    李炎卿與眾人打了幾句哈哈,應付了幾句場面話,然後問道:「我受能痴大師邀請,說是要來辦一件大事。這銀子麼,

    我也帶了一些,但是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大事啊?這投資,也好歹得有個由頭,我才知道該不該出錢。」

    聽說他身上有銀子,這幾個人興致更高,歐陽奇道:「這個事我跟你說,是天大的好消息,要是沒有內幕,你錯過了行情,將來準得後悔。我來問你,當年跟著朱元璋打天下的人,出身有幾個有錢的,可後來呢?」

    「後來不是都被殺了麼,你們剛說的。」

    「咳……不提朱元璋,咱們說朱棣。你看看,當年朱棣起兵時,天下誰能看好他?」

    「歐陽兄不是剛才說,朱棣是靠外國人的扶植,才爭到了帝位,可見其得位不正。龍鳳天子韓林兒才是千古一帝,萬世明君。只有白蓮教才是人間的救星,世界的希望,黑暗中的燈塔麼?白蓮教得自泰西,受*力加持,秉皿煮自有之神通,乃為世界正道。天下無泰西,萬古如長夜。你剛說完,忘了?」

    「啊……不是,我是說你注意的是那些細節,我現在要談的是大方向。你看啊,行走江湖,為的是什麼?不就是為了功名富貴,發大財賺大錢麼。眼下就是最好的機會,香山縣有鹽糖之利,有的是錢。只要我們拿下香山,扯起大旗,天下好漢必然紛紛來投,到時候,進可席捲天下,退可割據一方,若是大事可成,我保李大俠你做廣東督軍。」

    「督軍?這是什麼玩意?」

    「這乃是我聖教一位前輩當年留下的制度,說是這個時代最先進的制度,將偽朝兩京十三省分而制之,各地設督軍、省首等,各省組成聯邦。自由加入,自由退出,乃是天下最先進的制度。只要這制度一成立,我們就是黑夜裡的明燈,照亮這黑暗的時代。最關鍵的是,成了督軍,想收誰的稅就收誰的稅,還能自己鑄錢,這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咱們廣東有海,還能獲得夷人支援,何樂而不為?」

    「歐陽大俠不是剛才說,朱棣靠蒙古人支持才得天下,得位不正麼?」

    「朱棣是皇帝,是落後的野蠻的,我們白蓮教得了天下,不設天子,只設總統。這是皿煮的是先進的,所以他們依靠外國人叫得位不正,我們依靠外國人叫得道多助,不可混為一談。」

    「受教受教。只是香山地小民寡,若是在此地起兵,廣州方面發兵來剿,又該如何?」

    「李大俠且放寬心。正因為香山地小民寡,我們才要在這裡打響起義第一槍。憑藉我輩的武功,還有能痴大師為內應,取下縣令首級易如反掌。我們在廣州也有朋友,到時候我們這裡一扯旗,他們那邊就會起兵響應,頃刻間就讓廣州一片大亂,自顧不暇,哪裡還有力量發兵來征剿我們?等到柘林大軍一起,席捲廣東易如反掌,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挑選一個合適的時機,起來造反。這第一槍,必須由我們來打響。」

    「誒?這第一槍有那麼重要?」

    「李賢弟,這第一槍的重要性,怕是遠超你的想像。將來這督軍誰來做,第一槍可是佔很大因素的。這是身份,是資歷,是資本啊。」

    「不是說白蓮聖教,皿煮自有,大家靠投票決定位置,與這第一槍有什麼關係?」

    「李大俠你太缺乏鬥爭經驗了。說是靠投票,最後比的還不是誰人多槍多錢多票多?我在白蓮教也好幾年了,可是沒少聽內幕,這投票裡面門路多著呢,誰光指著票數,就是天字一號的白痴。我告訴你,這香山有的是錢,只要我們把那些錢搶光,把女人搶光,這就有了資本。到時候靠錢靠女人,也能多得幾張票。」

    「明白了,歐陽兄一語點醒夢中人,在下甚為佩服。不過就咱們這點人,似乎人數上略顯單薄,不知還有沒有好朋友來助拳?」

    歐陽奇嘆了口氣「別提了。都怪吳桂芳那老狗還有本地知縣劉朝佐,前次查抄春風樓,害本教折了一位長老。之後又在廣東武林大掃蕩,害許多好朋友好教友都被獲遭擒,身陷囹圄。不過李大俠放心,黑暗已經過去,黎明就要到來,曙光在前頭。我已經聯絡了幾十名鹽丁,還有些海上的好漢,等過兩天他們人就能到。咱們幾下合力,能湊出數百人馬,還怕拿不下小小縣城麼?要是等到柘林兵馬打到香山來取餉,咱們可就連口湯都喝不上了。你就別猶豫了,趕緊捐點經費,咱把字一簽,你就是我們的大頭領了,有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一省督軍也未必坐不得。」

    「對了,還有一事,不知道李俠知不知道。那狗官劉朝佐如今新納了一房嬌娘,據說生的如花似玉,冠絕群芳。等咱們打下香山縣,就把他老婆捉來,一人送他一頂綠帽子,你說這是何等的快事?咱們白蓮教向來除暴安良,替天行道。這樣的好事,做來最是快活。」

    「歐陽兄說的有道理,在下敬你一杯。」

    二人一杯酒下肚,李炎卿卻將杯子朝地上一擲,歐陽奇不明白這是什麼禮節,正待發問。就聽李炎卿道:「能痴,你這次做的不錯。春風樓我請你三天的客。若是能拿住這些人,我再加三天。」

    不等歐陽奇反映過來,能痴一聲怪叫,猛的掀翻了桌子,接著一個虎撲式,將另外兩個光頭撲倒在地,三人扭打做了一團。秦天望抽出鋼刀拉開功架,歐陽奇身邊那兩人,一人持判官筆,一人持五行輪,歐陽奇則怒喝道

    「李大俠,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還要黑吃黑麼?大不了我們不要你的捐款,讓你當督軍就是。」

    「對不起了歐陽兄,在下不是什麼李大俠,而是你口中說的狗官劉朝佐,你們案子發了。不是想要捉我老婆麼,這回我先把你們捉去,讓你們見識見識本官的手段!你們已經被包圍了,馬上放下武器,把手放頭上,靠牆站好。」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16:15
第九十六章打盡

    歐陽奇現在已經顧不上去罵出賣朋友的能痴和尚,見自己方面兩個南少林武僧和能痴三人打成一團,不分勝負。他冷笑一聲「狗官,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你覺得就憑你身邊這個五虎斷門刀的廢貨,能保的住你麼?給我上!」

    「你們已經被五百官兵包圍了。外面安排下百十桿鳥槍,還有長槍大戟,強弓硬弩。就你們這幾個人,根本不夠給大軍練手的。趕緊投降,否則死路一條!」李炎卿寸步不讓,毫無懼色。還將摺扇一張,彷彿是隨時準備動手。

    那兩條漢子見此情形,覺得怎麼看,也是那五虎斷門刀的門人比較肉腳,提了兵器朝秦無望過去,秦無望舉刀迎上去,歐陽奇道:「我可是有名的病貔貅,廣東兵器譜排名第四十二的人物。狗官,你別過來,

    我告訴你……」

    就在此時,只聽兩聲慘叫。卻是那兩名使奇門兵器的男子,全被秦天望砍翻在地。歐陽奇大吃一驚「怎麼可能?這兩位都是江湖上的名門子弟,一手好功夫,怎麼可能敵不過一個五虎斷門刀的外姓傳人,這不江湖。」

    秦天望將刀一橫「這兩人一個是練斧子的,另一個應該學的是流星錘。結果非要學人裝高手,改用不合手的兵器,不是自己找死?」

    李炎卿高喝一聲「瑞洋人,你要再不進來,這些要犯我們就一發全拿了。你們錦衣衛,可沒有功勞可言。」

    「我們錦衣衛是大明的堅固盾牌,這麼要緊的功勞,怎麼能少的了我們。」只見門簾掀處,盔甲在身的瑞恩斯坦咧著大嘴走了進來。朝李炎卿點了點頭「放心吧,外面的人,都已經被我們撂倒了,一個也沒跑。」

    「不愧是祖傳三代的錦衣衛,果然有手段。一點聲音沒出,就把外面那些反賊全都拿了。這個交給你怎麼樣?」

    歐陽奇見事已敗露,即使再打下去,也絕對沒有好果子吃。這知縣一副世外高人的派頭,自己多半不是對手。那位五虎斷門刀的傳人,也不像傳說中那般肉腳,就只好找這洋人下手了。

    按照古老相傳的江湖話本,夷人的拳術勢大力猛,但是招數笨拙,屬於空有蠻力,全無發揮,很好對付,也是屬於上門送經驗的貨色。

    他當下一聲大喝「要命的閃開。」直撲瑞恩斯坦,雙手拉了個擒虎式,準備著等對方出拳時,先來個順手牽羊,再使一個落地盤花。或以暗香浮動引出對方的拳術,再以潤物無聲傷人於無形。

    歐陽奇也不愧是能在兵器譜上排名四十二的人物,片刻之間,腦海裡已經構思出十幾種克敵制勝的戰術,所涉及的拳術也多達二十餘種。與此同時,見人朝自己撲來,瑞恩斯坦一聲怪笑,揮拳猛擊,正中歐陽奇面門。他那甲上帶有鐵護手,這一擊之力,不輸鐵錘。

    只見歐陽奇被打的滿臉開花,後退幾步,摔倒在地上,只說了句「這不江湖」就暈了過去。

    此時又有幾名錦衣進來,板凳加磚頭齊下,將那兩位南少林能字輩的高僧放倒,用繩子捆了個結實。能痴一邊擦著臉上的血,一邊說道:「這兩人都有我們南少林練就的硬功夫,尋常的繩子捆不住,拿鐵鏈子,最好先挑了他們腳筋。」

    李炎卿忍不住問道:「我說,你們到底是多大仇啊,至於麼?」

    「大老爺有所不知,這兩個殺才,方才撕打時才說,原來當年我偷方丈銀兩,出去玩粉頭的事,就是他們告發的。要不是他們,我現在還在南少林享福,何必到僧兵營裡受罪。」

    這酒店上下,無一倖免,全都被錦衣衛拿了,一行人被押回香山衙門聽審。官府方面除了能痴受了點輕傷外,基本毫髮無損,這一戰堪稱大獲全勝。那小酒店那的桌椅家生,乃至些存酒、肉菜,全歸了能痴,作為他的湯藥費。

    這大光頭歡喜不盡,動起刑來也格外用心。一條蘸了鹽水的皮鞭,在手中舞的呼呼做響,邊打邊問「說不說?到底說不說?」

    這段日子,錦衣衛與衙門取長補短,互相促進,共同提高,刑訊本領大為加強。一套手法還沒等使完,那兩個南少林的僧兵就先受不住。「太爺恩典,太爺恩典,小僧願招啊。」

    這兩個和尚當初在南少林,也曾在戒律院聽過佛法,不過兩下比較,還是得承認香山縣的手段,比起戒律院要強出一大截。

    「小僧願意招供,我們的同夥,駐地我們都招。」

    「還有你們藏錢的地方,這個是最重要的信息。」

    「我們哪有錢啊,但凡有錢,我們早給能痴師兄銀子,估計今天就是他把你抓起來的局面了。能痴是出名的認錢不認人,這個您得要……」

    不等他說完,能痴取了皮鞭又是一通亂抽過去。「佛爺我又不是傻子,難道為了錢,就去幹殺官謀反的勾當?要早知道你們是拉我做這個大事,我早就到府裡舉報了,那是多少錢啊。這回獎金總歸是少了點,就得從你們身上補。敢說自己沒錢?看來還是打的不夠。」

    等到把歐陽奇身上用了刑,李炎卿等人才得到了一個比較確切的信息,他們是真沒錢。白蓮教起義的經費,大頭都在前次那三人身上,已經被李炎卿拿去孝敬廣東府裡各位上官,這幾個人,就只好徒手起義,空手套白狼。

    這白蓮教在廣東前者遭遇了一輪掃蕩,廣東人馬十不餘一,餘者基本都藏身柘林軍中。不過其內部派系林立,壁壘森嚴,不同派系之間,爭權奪利也甚是激烈。

    白蓮教當代教主據說隱身於倭國,受一位大名重用,須臾不能離開。不過柘林兵變也是白蓮教的一大業績,教主方面十分重視。據說在倭國積極募捐,為起義籌措經費,又聯絡了不少志士,志願來大明幫助白蓮教復國。

    不過這麼重大的功勞,這麼顯赫的業績,到底歸誰所有,是必須分配清楚的問題。現在柘林那邊,白蓮教精英雲集,光派系就有四五個,歐陽奇所屬的共進社屬於邊緣力量,在柘林抓不到權力。歐陽奇乾脆帶著隊伍,跑到香山,想做成一番大事,搶先佔據餉源,這樣之後的勢力分配時,共進社就能佔據險要位置。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16:16
第九十七章拔出蘿蔔

    歐陽奇的工作能力確實不錯,在香山時間不長,就拉攏了數十名鹽丁,還有十幾個巡檢。又與倭國總部那邊取得聯繫,據說總部方面會派一些志士前來協助作戰。

    前幾年倭寇鬧的凶狠時,幾十個真倭就敢橫行東南。這次來的志士,據說是實打實的扶桑倭人,想來香山地小民寡,一共不過小貓小狗兩三隻,憑藉十幾個真倭,要打一個小小的香山,還會有問題?

    不過造反這事,終究圖的是功名富貴,誰也不想為這個丟掉腦袋。歐陽奇的想法是,要想搞起義,就得儘量多拉攏一部分人入股,再搞來一部分啟動資金,這樣將來自己手頭就多了筆經費可以貪墨,所費的,不過一個委任狀而已。

    從倭國方面來的白銀支持雖然沒到,但是幾百張委任狀已經送來。靠這些東西,說不定到時候能把整個衙門策反過來,減少了不必要的傷亡,降低了起義的風險。

    能字輩那兩個武僧,當年逃出僧兵營,就被白蓮教拉羊的拉到了教裡,把全部身家交了入會費,都封了香主。只是他們發展下線不利,到現在也沒能回本,只好跟著歐陽奇來做這沒本錢生意。

    正巧在街上遇到了巡街的能痴,不管當年在寺裡關係如何惡劣,好歹也是同門學藝,拉來做羊天經地義。沒想到能痴這和尚不念舊情,反倒做了無恥的叛徒,用起義者的鮮血,染紅了自己的光頭。

    李炎卿道:「爾等連點錢都沒有,就想來搞起義?你們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自來想要起兵,就得手裡有錢有糧,你什麼都沒有,人家憑什麼跟你干啊。白蓮教就沖有你們這樣的蠢材,也成功不了。」

    歐陽奇道:「若非你攻滅了龍王島,拿了我們教內長老,何至於有今日?若是我們如今有錢有槍,當你為階下囚,我為座上賓。」

    南海合眾國那些人,倒是與白蓮教有過接觸。不過兩下理念差距懸殊,誰也別想說服誰。白蓮教這有武功高手,可是那邊有幾百人,而且還有燧發快槍,對拼起來肯定沒便宜,白蓮教顧全大局,戒急用忍,改武力衝突為經濟合作。跟那些短毛賊簽了快槍買賣合同,還付了一筆訂金。

    結果短毛賊被李炎卿帶兵掃平,那些訂金成了繳獲,快槍也沒了下文。鹽糖之利,也為官府所得,也就不怪柘林拿香山當做了餉源,想要發兵來攻。李炎卿道:「你們說,若是在香山起兵,廣州方面會有人策應?還不快把廣州的同夥招出來,免得皮肉受苦。」

    歐陽奇道:「廣州那邊是同心會挑頭,我恨不得他們全都死絕。不用動刑,有一個招一個,保證一個不落,我把我知道的都招出來。」

    等拿到名單,李炎卿眼前一亮「你確定,陳家公子也是你們白蓮教的人?」

    「這是最新得來的情報,乃是我們共進社埋伏在同心會內的暗樁送來的消息,絕對不會錯。陳榮泰員外,給了他兒子六百兩銀子,說是到廣州打點關節,要把你告倒。最少也要派幾位佐二官來,不讓你為所欲為。結果陳公子露了白,被我們發現。派了兩個女弟子與他往來,讓他心甘情願把銀子捐了做起義經費。為這個事,我們還後悔為什麼手裡沒有女會眾呢。」

    「來人啊,把這些殺才關到牢房裡好生看管,讓他們吃足營養,不可走了一個。有敢賣放人犯者,活活打死。」

    瑞恩斯坦摩拳擦掌道:「造化,造化啊。這次又是個大功勞,我的副千戶銜實授百戶,看來是飛不了了。」

    「確實是造化啊,陳榮泰這條老狗,還敢讓人到省城告我,這回我就讓他知道,在香山縣這個地方,到底誰說了算!來人,集合衙役,另外派人給我去把城裡梁家人叫來。還有春風樓的護院,全都給我集合!」

    這一次可稱香山縣全員出動,就連六房書吏這些非戰鬥人員,也一個不剩,全都被動員起來,拿了兵器殺出城外。衙門內只留了秦蕊珠保護張若蘭,餘者一個不剩,全部出發。

    梁家又借了二十幾個族中子弟,春風樓的十幾名護院打手,也段都被編入隊中,總數已經超過百人,形成了一支龐大的雜牌聯軍。

    李炎卿為防打草驚蛇,公開說法是帶著他們到鄉下,去找陳榮泰理論。眾人只當知縣與陳家鬧了矛盾,這是帶人去清鄉,上門找場子。想著按這縣令的風格,自己怎麼也能弄一份錢糧,說不定還能抄點什麼肥羊,這隊伍的士氣甚高。

    只是知縣大人似乎道路不明,剛一出城就走錯了路,直接奔鹽灘而去。有人剛一提醒,就挨了一頓棍棒。旁邊有人道:「你們這些夯貨,全是不通氣的。你當面說他的錯處,不是落他的面子,被打死都不多。左右不過多走幾步路,怕什麼?」

    哪知到了鹽灘上,李炎卿忽然命令鹽丁集合,接著連點了十幾個名字,只說了聲拿,那些錦衣衛如狼似虎就撲了上去。

    其他鹽丁剛想抵抗,李炎卿又斷喝一聲「奉吳軍門手令,捉拿白蓮教妖人。與爾等並無干係,有敢抵抗者,按謀反論,當場砍死絕不留情。現在你們四周已經被吳軍門的五百標營包圍了,只要我一聲令下,他們立刻就會動手,你們都活膩了麼?」

    這些衙役自從李炎卿上任後,屢戰屢勝,頗有威風。而那些幫役平日裡就讓百姓膽寒,更有梁氏宗族這等豪強掠陣,那些鹽丁哪還敢放肆。待見瑞恩斯坦人如猛虎,一連打翻了三個,能痴和尚一條禪杖也打翻兩人,那些事不關己的鹽丁就更不敢妄動。鹽灘上白蓮教的教徒片刻之間就都被擒拿,吃繩子捆了鎖回衙門。

    那邊巡檢司倒是有些問題,有些白蓮教丁聽到風聲先行逃遁,捉到的教徒不足一半,不過眼下對這些小蝦米李炎卿不太在意,他在乎的是另一條大魚,幾日後就將抵達香山助戰的十幾名倭寇。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16:16
第九十八章以夷制夷

    如今的明朝不像前些年那般怕真倭,畢竟幾場仗下來,成氣候的真倭都被放倒了。不過南倭北虜,依舊是朝廷的大患,真倭的戰力,也依舊不可小看。

    香山縣戰鬥力最高的部隊是巡檢,可這些人並不值得信賴。抓白蓮教徒這種事都能放走一半多,實在是讓人不太敢相信,他們遇到真倭時,還能有幾個能戰的。梁家這種土豪倒是夠用,不過李炎卿又不想欠他們太多人情,終歸還是讓他們欠自己的為好。

    張若蘭見了口供之後,兩道秀眉微蹙,那模樣勝過西子捧心,又似弄玉吹肖,讓李炎卿錯不開眼睛,手又有點不老實。

    她將手在李炎卿頭上一戳「說正事,不許胡鬧。你這樣看著,我連主意都想不出了。那些真倭人數未必多,但是不可小看。當年幾十真倭縱橫東南數省,你香山縣地小民寡,不足以戰。所能賴者,不過巡檢弓手。可這些人,見敵方潰可為上勇,聞敵即潰可為中勇,誤信則潰可為下勇。這樣的隊伍,也是能用的?不要幾十人最後敵不過人家十幾個真倭,真被他們打進城來。」

    「若不然,我到廣州府城,去借李天梁的營兵前來。」

    「那些營兵倒是能戰,不過自古來請神容易送神難,這兵請時好請,送時卻難。你香山又有鹽糖之利,這些營兵將你這裡作為餉源,不肯離去,你不怕他們吃窮了你?」

    李炎卿垂頭喪氣道:「既然如此,我只好去找梁瑞民想想辦法。他梁家子弟青壯多,又是做那海上買賣的,敢玩命,不怕死。拿他們和倭寇拚一拚,應該能贏。」

    張若蘭卻還是一搖頭「不妥。你救了梁瑞民的兒子,他欠你人情。可是你又要扶洪四妹那賤人一把,讓他們彼此平衡,你好從中得利。兩家哪一家太強,都不合夫君之意。所以,梁家的人情能不欠就不欠,他們的民壯,現在還不是調用的時候。」

    「那若蘭之見?」

    「恭常都那裡的夷人,船堅炮利,還有厲害火器,兵士也十分驍勇。若以他們對付倭寇,倒是十拿九穩。況且柘林兵馬要取香山作為餉源,那支夷兵正好有用,到時候他們自後而出,包準殺那些亂兵一個落花流水。」

    「若蘭,你難道也認為柘林兵馬會打到香山?若是如此,我是不是該請吳帥那邊,早日發一支救兵過來。」

    「李郎說的好笑話,你不過一縣令而已。公文往來,時日糜費,等到吳桂芳看了你的呈文,再批覆發兵,怕是一切都晚了。既然這些白蓮教徒都敢到各處策動叛亂,這次柘林的事,吳桂芳看來確實是按不住了。既然要鬧起來,我就要在這裡面找個機會,讓吳桂芳在炎卿手裡有個把柄。」

    張若蘭不愧是張家的女公子,片刻之間已經盤算了個就米度微出來,既要保住香山,又要吳桂芳這個巡撫在自己丈夫手裡留個把柄,以後對李炎卿必須照顧一二。

    要知李炎卿這個假冒身份,就是懸在頭上的利刃,他又與本地的巨室結怨,將來一旦事發,那便是個死局。

    若是他日張居正認下這個女婿,倒是可以靠張家的威風,將這假知縣變成真知縣。眼下卻還得想個辦法,讓廣東巡撫在李炎卿手裡有個短處,有這廣東軍門幫襯,也就不怕事情穿幫。

    不過她暗嘆了口氣,這家書終歸還是要寫。這麼搞法,香山縣的處境十分危險,還是得靠家裡的力量,才能把香山真個保下。這過程中,也要冒幾個風險,不過總體盤算,還是得多於失,利大於弊。

    李炎卿那邊正待派人去安排船隻,前往澳門送信,不想卜加勞自己已經找上門來。自從炮廠的土地批了之後,澳門那邊大興土木,擴荒建廠。這一來人手材料,需求都不在少數。而李炎卿又允了夷人在香山販賣番物,因此兩下來往很是頻繁。

    卜加勞進門之後,二話不說直奔李炎卿而來「聽說閣下抓了百十來人?快點,把他們給我。我現在急需苦力,大批的苦力。還有建材,這些東西我都需要,可是沒你的條子,我什麼都弄不走。上帝在上,你知道麼,每耽誤一個時辰,我們都會損失大筆的金錢。」

    澳門的葡萄牙水手終究不是苦力,幹這種力氣活指望不上。而僱傭漢人,又受制於官府。沒有官方和宗族出面組織,誰願意去給佛夷幹活?

    花錢雇來的工人,和那免費的苦力又自不同,卜加勞本來是想和香山合作,把廣州幾縣的罪犯全弄到澳門幹活,將報酬付給衙門。只是林守正暫時尚未批覆,他眼下的人力嚴重不足,於工期影響甚重。

    至於材料方面,前次從南海縣拉走的那些廢舊材料,先是贊助府裡修建名宦祠,又拿了一部分修建儒學,剩下的材料堆在庫房裡,卜加勞哪能不眼熱?只是香山如今是劉大老爺一言堂,沒他官印蓋章,什麼事都不能批准。那官印在二老爺手裡,秦二老爺對於劉老爺又是忠心耿耿,送多少東西,也換不來這印章。

    李炎卿道:「那些人犯是白蓮教,我回頭還要遞解到府裡。這種罪犯,我能給你麼?等我過幾天抓些普通罪犯,賣到你那慢慢拾掇就是。」

    「白蓮教的從犯,也可以先到我那工廠接受勞動的教育,相信他們在參與勞動之後,會更加深刻的認識到大明朝的光輝和偉大,自己曾經走的路是多麼的錯誤。將迫切的希望洗心革面,改過自新。」

    「不急不急。過段時間,你那就有勞工了。這回只怕你嫌人多,不怕你嫌人少。不過眼下麼,倒是有點事,需要你們幫忙。我告訴你,這回這可是大事。」

    等到聽了李炎卿敘述,卜加勞拍案而起「可恥的亂軍!居然妄圖破壞我們良好的貿易環境,這種行為,是在挑釁葡萄牙的尊嚴,損害我們所有合法商人的利益。閣下放心,對於這種野蠻的強盜,我們絕對不會放過。」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16:16
第九十九章真倭

    廣州府內,望著面前的公文,林守正只覺得陣陣欲哭無淚,自己想平穩退休的目的,就那麼難以實現麼?

    他在科甲裡的輩分甚高,只是京裡並無援手,背後靠山也不算太硬,能在這遠瘴地方做個太平知府,積攢十幾萬傢俬,平穩退休,就是他最高的願望。有事就躲,有困難就讓,幾乎成了他的行事準則。眼看這目標就要達成時,老天卻派了個劉朝佐下來,簡直是故意讓他晚節不保,心願難成。

    前者那個柘林有變的摺子,他或許可以不當一回事。畢竟他劉朝佐不是錦衣衛,這種訪拿反賊的活,不該是他的差使,純粹是多管閒事。那份摺子被他隨手一丟,就當沒發生過。

    可是這回不光有摺子,還送來了人犯,外加有口供,這總不是假的吧。尤其口供上還提供了廣州府內白蓮反賊的名單住地,一旦這些人造起反來,自己的印把子也保不住。

    國朝自從剿倭以來,東南武備遠勝往昔,各地紛紛編練營兵,地方上還有團練。而這名單裡,恰好有幾個人,是地方上團練頭腦。他們手上有人馬,有刀槍,若是真鬧起來,不管將來如何,自己這印八成保不住。

    而且就連他的知府衙門裡,也有白蓮教的人,按歐陽奇那殺才招認,到時候他們要裡應外合,開了府門,幫著反賊來捉拿自己。好險好險,這回差點陰溝裡翻船,被群反賊收拾了。可是即使滅了反賊,自己也得費心善後,這太平日子沒的過了。

    幾道簽票流水價發出,雷一嘯的錦衣衛與李天梁營兵齊出,整個廣州都陷入混亂之中。搜捕,反抗,格鬥,撕殺。不過總體而言,官兵由於是有備殺無備,怎麼也是佔了上風。

    林守正長出口氣,喚了個心腹「將老夫的公文送到惠州,請吳軍門速發大兵,捉拿反賊,不可怠慢。」

    香山碼頭,燈火搖曳,李炎卿手中拿著一顆人頭,哈哈大笑道:「好的很,好的很。沒想到這次收穫居然這麼大,二十幾顆真倭首級,百多個假倭,這回發財了。」

    那位白蓮教主果真有手段,居然一次派來選鋒隊員一百餘人,這在白蓮教而言,也是難得的大手筆。尤其隊伍裡有二十幾個真倭帶隊,為首之人,一身盔甲兜鍪俱全,二十幾名真倭也裝具齊全,絕非那些普通浪人可比。

    只可惜有心算無心,佛郎機人槍炮犀利,又佔了先手。那些人自投羅網,一上岸就吃了大虧。再加上幾門火炮齊發,連他們帶的船都被打個稀爛,這些衙門裡的差役趁勢發一聲喊,就發動衝鋒。李炎卿更是帶頭呼喝「歐陽奇早已經反正,吳軍門已經發了五千經制官健,爾等已經被包圍了,敢頑抗者全部格殺。」

    那些從倭國來的挺身隊,一聽自己被五千人包圍了,又見槍彈打的如同瓢潑,四面還有洋人的喊叫聲。想起往日教主曾再三訓示,泰西洋人為天下第一等的勁旅,遠勝大明官健百倍。若是遇到明軍或可一戰,若是遇到洋人,只須安心帶路即可。哪裡還有爭鬥之心,紛紛棄了軍械受執。

    那些倭人倒是些打老了仗的,雖然被槍彈打的死傷慘重,但剩下的人依舊結陣死守。口內大呼小叫,還想奪船而逃。可惜葡萄牙人帶了火炮,幾炮下去,任你是天大的本事也遮攔不住,接著葡萄牙人的步兵舉著長槍長戟殺上去,這些真倭來不及投水逃生,就都被收拾了。

    大明剿倭最急時,一顆真倭首級可得白銀五十兩。現在雖然價格有所下降,但真倭級一顆,依舊是能值幾個錢的。一口氣二十幾顆真倭級,那就可以報一個大捷。

    卜加勞則看著那一百多個挺身隊眼冒藍光「閣下,這些人你可是答應了我的。」

    「都是你的,不過你要先等我審出口供,然後再把人拉走。說不定將來還有,只怕你們捉不牢。」

    「放心吧閣下,現在澳門的名聲越來越大,已經有我們越來越多的同胞到這裡居住,我們有足夠的決心和力量,來消滅那些無恥的叛亂者。」

    香山兩個巡檢的兵權已經被李炎卿收了上來,這些巡檢司的弓兵也知知縣老爺能調動洋兵,武力非自己能敵,又肯掏錢賞賜,全都安心聽令。這些俘虜被繩子串了一串,壓回香山衙門,李炎卿吩咐道:「全都給我精神點,這一夜讓他們好好嘗嘗咱們香山的待客宴,不要讓人說咱們不好客。本官要回去補個覺了。」

    他伸了個懶腰,一溜煙轉回後宅。先在門房與秦蕊珠偷香了個嘴,接著不敢怠慢,直鑽入臥室之中。

    臥房中張若蘭斜倚在牙床上,見李炎卿回來忙一頭撲過去,在他身上找了又找。然後才道:「那些倭人據說十分厲害,手中還有火繩槍,我雖然知道我的炎卿狡猾,肯定是得功在前,臨陣居後,只喊給我沖,絕不會喊跟我上。但是事到臨頭,總是要看看你受沒受傷才好。」

    李炎卿將她緊抱在懷裡,笑道:「還是若蘭瞭解我。那些倭人雖然帶了鐵炮,可是佛夷卻帶了大炮。尤其那火繩槍要臨陣點火,倭人毫無準備,根本沒來得及點燃火繩,就被我們打了個落花流水。不過他們確實厲害,被打死那麼多人還敢拚命,若非洋兵訓練有素,單靠我手上的人馬,怕不是他們的對手。這回啊我可是發財了,二十幾條火繩槍,全歸了衙門了。你說加上真倭級,吳軍門得賞我多少錢啊。」

    這場勝利,自然是在吳軍門的英明領導,林知府的正確指揮下,才取得的輝煌勝利。在這裡面,首先要感謝朝廷、其次要感謝巡撫、知府,李炎卿自己的功勞可以忽略不計。不過在內部獎勵時,吳桂芳若是太過摳門,還有什麼臉坐鎮一方?

    朱若蘭卻一皺眉「二十幾條火槍?這些倭寇都是群窮鬼才來大明搶奪,怎麼有這麼多火槍?怕是來者不善,不是尋常倭奴。」

    李炎卿哈哈一笑「管他什麼奴我全都不怕,有我這女諸葛的娘子在,千軍萬馬,也只當笑話。好若蘭,今天咱們用什麼姿勢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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