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七品封疆 作者:普祥真人(已完成)

 
Babcorn 2016-11-24 15:30:1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34 108791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16:02
第五十章迎接

    李炎卿一擺手「小秦,你年紀太小,不要講話。梁翁,你年紀大,你來講。這次的事,我不是不能幫你,但是你要給我個理由,我為什麼幫你啊?」

    「第一,就是那批便宜的木料。它們的價格,低於市場價三成,但是我們所有的契約上寫的,都會是原價。我保證,其他幾家宗族的人,不會知道這筆交易的真實數字。第二,您欠我的款子,可以再抹去一部分,而您去省城活動秀才的經費,我也可以再追加。第三,梁某做這個買辦,也離不開地方官府老爺們賞飯吃,大老爺若有興趣,也可以來參一股。」

    「痛快,爽利!與你這樣的人做事,就是對我的心思。你去給我準備快船吧,我準備準備,這就去恭常都救人。」

    「好!大老爺真是快人快語,你若不做這官兒,我非要給你條船,讓你做我個手下不可。你放心吧,這次只要能把五姐兒從夷人手裡救出來,春風樓的那對姐妹,就給大老爺你玩上三天,分文不要。」

    等到梁瑞民走了,見秦蕊珠兩眼通紅,氣鼓鼓的走到一邊去批改公文,李炎卿微笑著脫了官服,披到秦蕊珠身上。然後笑道:「我的好蕊珠,你放心吧,那對姐妹花,我連碰都不會碰。」

    「呸!誰管你碰哪個下賤女人,我就是個門子,還是你的免費書辦,這種事,你用不著跟我說。等將來,跟你的柳姑娘去說吧。我說什麼都沒用,你都不會去聽的。」

    秦蕊珠越說越委屈,想要把官服甩在地上,可是卻又捨不得。最後居然趴在公案上哭了起來,一旁李炎卿忙取了手帕為她擦拭眼淚,邊用好話哄她「好好,我知道我的小秦,是擔心我出了閃失,才發脾氣的,我心裡高興的很。」

    「誰怕你出閃失,我算看出來了,你根本就是個大壞蛋,與那些衙役書辦一樣壞,都不是好東西,我恨不得你馬上去死。」

    「那既然如此,我就只好去死了。也不必準備什麼,這就單身前往恭常都,拼了性命落一個萬古流芳。」

    秦蕊珠只當他真要去,連忙起身道:「去不得。」卻見他根本沒動地方,反倒是一臉壞笑的盯著自己看,氣的坐回原處,卻也哭不出來了。

    「好了,蕊珠,我知道你是關心則亂。平日裡我那見事明白的女內助,到哪裡去了?你既然熟悉縣誌,就該知道,佛夷來到恭常已經好多年了。可曾聽說,他們有跟官兵發生過衝突?」

    李炎卿將手在她肩上一搭「當年草梁灣大戰,我大明火船千艘,鋪天蓋地,直接就把他們嚇沒了火種。要說跟大明打仗,你問問他們有這個膽子沒有?再說了,他們出來是求財,不是求氣,如果與我這父母官交惡,他們還上哪去找生意做?所以我說,咱去了之後,保證他們會像供祖宗一樣供著咱們,生怕咱們有什麼不滿意呢。」

    「別咱咱的,我還沒想好去不去呢。」

    「你不去也好,說不定到了那,還要喝酒,你這沒酒量的,去了也是白搭。再說,聽說夷女豪放,說不定到那就有個洋妞陪酒,再請我留個種子什麼的。你若是去了,我也放不開手腳不是?」

    「我想好了,這次我得跟你去。那些夷人狡猾,你這人很容易就被人騙了,說不定就要吃虧,我在旁邊,可以做你的參謀。不過你說準備,準備些什麼?」

    「自然是準備打手啊。光咱衙門裡那幾頭蒜,去了自然不行。不過本縣有瑞洋人這等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勇士,若是不使用,豈不暴殄天物?他又是個夷人出身,我這回以夷制夷,真要翻了臉,也不懼他。」

    李炎卿從衙門裡挑選了十幾個捕快、幫役,拉上了瑞洋人瑞恩斯坦同行。瑞恩斯坦對那些葡萄牙人也是不屑一顧「一群人渣,陰溝裡的老鼠。偉大的瑞恩斯坦博爵一到,他們就會害怕的顫抖,連武器都拿不住。到時候讓你們看看,偉大的瑞恩斯坦伯爵,是如何教訓那些葡萄牙小混混的。」

    澳門島上原本有個備倭守備,帶兵駐紮於此,也是防範夷人生亂。只是後來,這個崗位的存在,嚴重影響葡萄牙人的生意,他們使出錢財,在廣東打點,總算是撤消了這個部隊,只保留了編制,因此如今的澳門地面上,並無大明官吏。

    而葡萄牙方面,其所謂的總督,也沒得到國王的承認,至多只是大傢俬下里的稱呼而已。這裡目前還只是個海上冒險家的臨時聚集地,各路船長在此聚集貿易,補給物資,修補船隻。

    西芒‧德‧朗克一來有著貴族身份,二來是他在此地實力最強,因此大傢俬下以總督稱之,承認其領導地位。

    今日聽說大明香山縣的父母官親臨澳門,幾位在澳門的船長,無一人敢有怠慢,全都換好了嶄新的禮服,又點了四十名精銳火槍手,一水切口裝,高等盔,長筒皮靴。手持火繩槍,腰懸西洋劍,倒也是威風凜凜。

    西芒總督巡視兩番,心滿意足的點頭道:「不錯,非常好。我的小夥子們,你們即將面對的,是一位尊貴的貴族。不要質疑這一點,大明稱呼他們的知縣為百里侯,可見,這是個尊貴的侯爵閣下。在一位貴族面前,不能有絲毫的失禮,否則,就是對偉大的大明帝國的冒犯,請你們記住這一點。如果有誰試圖激怒他的話,我會毫不猶豫的絞死他。以上帝的名義發誓,我說到做到。」

    這時,只聽陣陣銅鑼開道之聲,西芒手拄手杖,興奮道:「是偉大的侯爵閣下到了。你們猜我看到了什麼?沒錯,大明的高腳牌,貴族身份的象徵。所有尊貴的客人,請和我一起去迎接侯爵閣下的到來。」

    李炎卿坐在一乘二人小轎內,秦蕊珠跟在一旁,另一邊則是瑞恩斯坦。頭上打著一頂天青色大傘,在前面,則舉著肅靜、迴避、香山正堂、賡申年舉人等官銜牌,另有衙役手持鞭、板、索、棍走在隊前。

    看著這支迷你道隊即將到來,西芒朝身後的火槍手急忙發令道:「聽我命令,預備……開火!」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16:04
第五十一章忠誠的證明

    一陣密集的火槍聲突然響起,即使事先瑞恩斯坦科普過,說夷人有鳴禮炮迎貴賓的風俗,他們在島上,沒有禮炮,見了咱們多半要放一陣排槍,表示禮儀。可真聽到槍響,仍將前面打執事的衙役嚇的魂飛魄散,手中的高腳牌都有些拿不穩。

    秦蕊珠一張俏臉也嚇的發白,還是李炎卿在旁安慰道:「沒事,別怕。有我在這呢,你怕什麼。」

    瑞恩斯坦則一臉不屑「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老一套的把戲,一點新意都沒有。佛郎機終究是化外蠻夷,比起我大明朝廷,實在是相差懸殊,拍馬也追不上。」

    這話倒是沒毛病,只是從他嘴裡說出來,總感覺充滿了古怪味道。這時西芒已經拄著手杖快步來到隊伍之前,見他頭戴寬邊翎帽,身穿普爾波萬,下穿長靴,手中拄著一根手杖,遠遠的跪倒在地,用一口純正的官話說道

    「小人葡萄牙護民官西芒‧德‧朗克,參見偉大的大明帝國侯爵閣下,祝貴國大皇帝長生永視,祝侯爵閣下身體健康心情愉快。」

    「瑞老哥,這夷人的官話,似乎說的比你還標準些。」

    「這一點我絕對不能接受。我這官話,可是帶了京師腔,不是他這種拿腔做調的夷人可比。」

    李炎卿看了一眼西芒「方才那陣排銃,可是你指使人放的?」

    「正是。希望侯爵閣下能夠滿意。」

    李炎卿哼了一聲,大隊人馬就這麼從西芒身邊過去,卻沒有讓他起來的意思。西芒心頭大驚:自己在大明做了這麼多年生意,也算是掌握了一些揣摩明人心思的基本功,這位縣令大人的表現,分明是說他生氣了?他連忙爬起來,小跑著跟在道隊後面。

    等來到議事廳前,李炎卿仔細端詳,發現這是個石製的堡壘型建築。如果在戰時,完全可以發揮要塞的作用,在牆上,還有射擊孔,而堡壘內,則燈火通明,還有幾個僱傭來的漢家女子,充當侍女。

    等到分賓主落座,李炎卿袍袖一抖「本官自上任以來,未曾見爾等上門投帖子,只當你們不知道本官到任呢。前者香山拿住白蓮教匪的事,不知道你們是否知情。現在,朝廷要在廣東嚴查教案,專一捉拿通匪的奸邪,我看你們這裡敢對朝廷命官開槍,分明就是目無王法。再者,恭常都地大林密,若是有些白蓮教徒藏匿其間,早晚必為朝廷之害。再若是從你們手裡拿了軍械去,怕是就敢舉旗造反了。」

    西芒聽的大驚,連忙道:「侯爵閣下,這都是誤會。我們方才放槍,只是為了表示對您的歡迎,那就是禮炮,禮炮。」

    「禮炮?那這要塞城池,難道也是表示對我的歡迎?你們居於恭常都,可是聲明為了涼曬貨物,涼曬貨物,用的著修建這種工事麼?本官雖然是文官,但不代表不諳武事,你們這分明就是要據地修城,意圖強奪大明領土,是可忍,孰不可忍?」

    西芒暗自叫苦,暗叫遇到了一個不講情面的官,這事怕是要麻煩。以往的香山正堂,基本是不會來澳門實地視察的,這堡壘要塞,修了也就修了,民不舉官不究。真被他看個明白,再想洗刷確實也充滿難度。

    他只好湊前一步,小聲嘀咕道:「侯爵閣下,這壕境……也就是您說的恭常都,具體租賃事項,我們當初可是與貴國的汪大參有協議的。再說我們也年年輸送龍涎香……」

    「住口!你難道要拿天子和汪大參來壓我麼?」李炎卿冷笑一聲,起身一手撩袍,一手虛托,彷彿歷代忠臣上身,又似都察院好漢全伙附體,形態如天王托塔「咄!本官食王祿,謝王恩,勤王事。一身正氣,兩袖清風,幾曾畏懼上官威嚴,又何懼觸怒天家!縱然是粉身碎骨,也要講一個公道。大不了便是一頓廷杖打殺了我,又何損我的清名?我告訴你這膽大的佛夷,汪大參已經上了病休摺子,回家養病了!」

    刨除前面的廢話,最後這一句才點中了要點。澳門這地方當初之所以能租借成功,成為澳門人的棲息地,主要是靠著時任巡海副使的汪柏,從中運籌,他也是這些葡萄牙人的最大靠山。作為代價,每年葡萄牙人會支付他白銀兩萬兩,作為好處費。另外則向大明交納商稅六百兩,作為租借土地的費用。

    若是汪柏在,靠他右參政的官位,倒是可以壓一壓李炎卿這小小七品官的。可是宦海沉浮,汪大參最近在省城的官斗中失利,已經上了病休摺子,託病不出。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很快就要回家歸隱了。這個時候的他,哪還有力量來照顧這些洋鬼子?

    至於嘉靖天子,先不說他沒有幾年好活了。只說龍涎香一事,他要的也是東西而不是人,只要能為他找來龍涎香,他又不在乎是從誰手裡買。

    澳門可以隨時換一個護民官,任何一個海盜都可以讓自己的姓氏裡加一個德字,然後以護民官自居,這就像任何海盜都能自稱大主教一樣。關鍵在於,這位香山正堂支持誰。

    「你這洋人,想要武裝對抗朝廷,又縱容部下,掠奪我大明婦孺,簡直罪不可赦。本官自當修本上報,發經制官健,將爾等這群海盜,盡數捉拿,明正典刑!草梁灣之前車,屯門之故事,今日必將重演!」

    西芒聽的直如五雷轟頂,沒想到自己精心準備的迎接儀式,怎麼搞成了這種收尾?多虧他身邊一位年輕的侍衛官開口道:「尊敬的侯爵閣下,我想您是誤會了我們朗克老爺的意思。我們都是正直守法的商人,不是邪惡的海盜。所有能證明我們清白的證據,已經派人送到了您的船上。要知道,那些證據實在太多也太重了,我們不得不出動了十個小夥子來抬它,等您回了坐艦,就能明白我們的忠誠。」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16:04
第五十二章交鋒(一)

    李炎卿聽了這話,臉上神色才漸漸緩和下來。「怎麼?你們有這麼多的證據,來證明你們的清白和忠誠麼?」

    「沒錯,尊敬的閣下。要知道,之前的縣令從來不到我們這裡來,我們的證據,一般都只能委託別人轉交。您是知道的,海上運輸充滿了不確定性,也許部分證據永遠的消失在了海上,也許部分證據落在了中間人的手裡,所以您沒有機會看到。不過這次我們直接提交的證據,相信一定會讓您滿意。」

    西芒這時也總算從迷茫狀態中緩醒過來,感激的看了一眼侍衛官,然後對李炎卿道:「不錯。我們一直以來,都是忠於偉大的大明帝國的,從來沒有過任何武裝對抗之心。這座小小的堡壘,只是為了防範倭寇的進攻,而修建的防禦措施。當初貴國出兵剿倭時,我們也曾不止一次出兵援護,這一點,完全可以在檔案上查到。」

    「哦?那本官回去之後,一定要好好查一查了。如果真有此事,本官一定上本,為你們請功,請求朝廷擴大交易分額,多頒發幾道敕書下來。自古來無農不穩,無商不富。大明與佛郎機通商,彼此互通有無,是利國利民的好事,本官一向是支持的。不過呢,貿易需要穩定的環境,穩定的環境,需要嚴格的法律來作為保障。貴國水手無故掠奪我國婦女一事,你們也需要給我個交代。」

    秦蕊珠初時是反對李炎卿來澳門的,後來見他堅持,才不反對。再後來,一想到那韓五姐雖然是個記家,但終究是個女流之輩,落到一群佛夷手中,每天不知要受多少男人的摧殘,其下場必定苦不堪言,心中大生憐憫。

    尤其她當初單身至香山鳴冤,過程中最怕的就是露了行蹤,被人所污,於這種事更加敏感。當即她在旁幫腔道:「不錯,快把我們的人放了,否則決不與你們善罷甘休!」

    西芒偷眼觀看,見秦蕊珠生的五官俊俏,若是女兒之身,當是難得的東方佳麗。再加上她聲音尖細,皮膚白嫩,心中一動:難道這竟然是一位宦官?大明朝的宦官,可是異常可怕的群體。這位知縣大老爺什麼來頭,為什麼可以與一位宦官同行?當初汪柏大人可是跟我說過,永遠不要得罪宦官,永遠!

    他心中狐疑不定,對於秦蕊珠、李炎卿等一行人更為恭敬,心中則把李炎卿的身份進行了幾番推敲,總覺得這人不會是一個簡單的百里侯。

    「綁架?這事絕對不會發生。我的部下,是最聽話的小夥子,都是一群誠實的紳士,他們會進城去找樂子,但都會按規矩付錢。至於綁架,這種事他們肯定不會幹出來。侍衛官!集合我的部隊,讓他們去找人,如果這事真發生過,我要親手絞死他們!」

    他又對李炎卿道:「不過犯這事的既然是我的同胞,我也要為他們承擔部分責任。對於罰金的部分,我將代為繳納。」

    「不要急在一時麼,等你的侍衛官搜查完畢,咱們再說說處理的事也不晚。」

    「侯爵閣下說的有道理,我們可以喝一點飲品,等待著搜查的結果。小人將為閣下準備一個盛大的歡迎酒會,請閣下千萬要賞光。」

    李炎卿原本以為會喝到明朝的咖啡,沒想到被西芒當寶貝獻上來的,卻是大明的龍井。一套茶具,則是出自江西的官窯,見他手端茶杯,一臉陶醉的神情「精美的瓷器配合這完美的飲品,這裡就是天堂。不到東方,又怎麼能享受到這種愜意的生活呢。讚美上帝,讚美偉大的東方。」

    瑞恩斯坦倒是對這一點表示贊同。「是啊,偉大的東方,只有在這裡,才能享受到這一切。不過我可以在大明做官,你卻只能做個商人,這就是差距。」

    「是啊,這絕對是差距。不過造成這個差距的,不是因為咱們能力上有什麼差異,而是因為你有一個聰明的祖父,在正確的時間,選擇了正確的效忠對象。而那個時候,我的祖父卻在里斯本輸光了他最後一個克魯扎多。讓我們詛咒這命運吧,乾杯。」

    兩個洋鬼子你言我一語,說的正在入港,卻見那名侍衛官從外回來,在他身後,跟著一個一身水手服,皮膚黝黑的婦人,還有三個身高體健的洋漢,被捆成了粽子壓在後面。

    「尊敬的侯爵閣下,您要找的女性已經找到了。而三個無恥的綁架犯,也全都被帶來了。」

    西芒初時見人犯果然在自己這裡,覺得臉上一陣發熱,可隨即發現,這三人中,有一個是對頭薩克的二副,臉上神情頓時一變,湊過去就是一腳。「卑鄙之徒!你踐踏了偉大的索薩閣下定下的法典,公然觸怒大明的縣令大人,以上帝的名義,宣判你的死刑。」

    「哦不!你不能這麼做!」那旁陪席的薩克船長也發現了被抓的是自己的親信,急忙就要去救人。

    李炎卿一拍桌子「住手!你們眼裡還有沒有大明朝廷,有沒有王法!」他這一喊倒是比開槍放炮都好用,兩個洋人全都住了口。李炎卿一指那黑皮膚的女人「你可是韓五姐?」

    「正是。」

    「大膽,你一介草民,見了本官,因何不跪?」

    「這幾個夷人說了,我陪他們睡覺,就是入了夷籍,從此見官不拜,逢君不參。便是見了一品大員,也不須下跪,何必跪你這七品縣令?」

    李炎卿用目看向西芒,「閣下果然管教有方,手下的水手,倒是膽略過人,佩服的很啊。」

    西芒連忙用手一指那邊的薩克「這是他的人,與我無關。」然後他自己堆金山倒玉柱跪倒在地「我一向是教導我的部下,見到偉大的大明帝國官員,一定要下跪的。你們這些蠢貨,還愣著幹什麼?還不趕緊跪下?」

    一旁的薩克反應也不慢,跪的並不比他晚多少「侯爵閣下明鑑,這是幾個卑鄙小人的造謠中傷,這樣大逆不道的話,我從來沒說過。」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16:04
第五十三章交鋒(二)

    這韓五姐一見兩個大洋人都慫了,自己也不敢再硬扛,只好乖乖跪倒在地,有什麼就說什麼。

    其實這案子一點也不複雜,她一個三等貨色,接客的事就由不得她挑肥揀瘦。那些葡萄牙人大老遠的來到明朝做生意,自然是求財為主。

    以往仰仗買辦,總覺得被從中抽走的利潤太多。而各種抽分、商稅,又都要自己來繳,實在是不上算。就選了三個會說漢話的水手,弄了點東西到香山直接交易。

    海上行船條件艱苦,尤其沒有女人。這三個水手憋了一肚子的火,便是母豬也能看成貂禪。韓五姐這種貨色,在他們眼裡就被看成了女神,竟然食髓知味,戀棧不去。

    韓五姐做著最低級的勾當,比起站街的野雞也強不到哪去,心中早已厭煩。兩下一拍即合,當下就要離院。

    那**獅子大張口,張嘴就要四十兩銀子,韓五姐第一個就不認。兩下口角最後發生了火並,及至到了澳門之後,由於怕被長官發現,就讓韓五姐換了水手的衣服,混在一干水手堆裡。

    她一來生的黑瘦,二來海盜紀律鬆散,薩克於自己的部下,也不可能個個記的相貌,因此便讓她成功的潛伏下來。直到這位侍衛官帶兵搜捕,才把正在折騰的厲害的幾個人全都拿了。

    韓五姐道:「大老爺,奴家在這裡吃好住好,除了穿的慘一些,其他都比在韓媽媽的院子裡舒服。她又不是我的親娘,我可不要回去了。」

    她在韓媽媽的院裡不過是三等貨色,可到了澳門之後,儼然成了花魁,被一群水手供起來當女神。為了她,水手間已經發生數起鬥毆事件,滿足了她的虛榮心。

    這些洋人睡她也不白睡,不是給吃喝就是給錢,讓她覺得這日子過的也不錯,哪還肯回香山過那低賤日子?

    秦蕊珠本以為要見到一個披頭散髮,痛不欲生的不幸女人。哪知道韓五姐眉飛色舞,滿臉喜容,大有此間樂,不思蜀之感,自己的三觀轟然倒塌。強忍怒氣問道:「你難道就安心混跡於夷人之中,不思故土?」

    「這位老爺說的好笑話,我左右不過是做表子出來賣,難道在這裡賣和回香山賣,還有什麼區別麼?」

    李炎卿見秦蕊珠被噎的沒話,開口道:「休得囉嗦!既然你不願意回去,本官也不勉強。不過這身價銀,以及這三個夷人槍傷無辜的罰款,一文都不能少。」

    薩克道:「大老爺放心,這個罰款,我們一定認。您說個數目,我們一定交齊。」

    「好說。韓五姐的身價加上湯藥,算你們一百兩銀子好了。本官帶著這許多人馬親至,收你們五十兩銀子的跟腳錢,枷鎖錢,板子錢,掌刑錢,不算多吧?這三個殺才和韓五姐,我也要帶回去遊街示眾,以儆傚尤、」

    韓五姐那旁叫喊起來「一百兩?我幾時有這麼貴的身價,這簡直就是訛詐。我無非是個三等姐兒,身價銀多說過不去二十兩。那兩個保鏢也沒受重傷,哪來這麼多的湯藥?」

    李炎卿一拍桌案「大膽!本官不曾問你,誰讓你開口說話的?左右與我掌嘴,著實打!」

    他這些衙役聽不懂這句黑話,不過知道老爺發了怒。他們隨身帶有刑具,也知那二老爺與大老爺關係非同一般,剛才被這嘴賤的姐兒噎了一句,大老爺這是借題發揮給二老爺出氣,只說動刑,連數字都不說,自然就是隨便打。將拿打嘴巴用的板子掄的帶風,將韓五姐的牙齒都打落了幾顆。

    薩克船長上前一步:「尊敬的縣令大人。這三個人中,有一個是小人船上的二副,對於我的船來說,他是個重要人才。您看是不是能……」

    「有一個是你的二副?那我就要恭喜一下你的三副了,他很有機會晉陞。這個人壞我香山法度,傷我香山子民,非嚴辦不足以震懾宵小。所以這案子要辦成典型,辦成鐵案。從重從快從嚴處理,短時間內他是不能跟你出海了。」

    他說的態度堅決,薩克船長不敢再去觸霉頭。一邊還有個幸災樂禍的混蛋西芒,在等著自己犯錯誤呢。他可不想把刀把子遞到西芒手裡,澳門這地方,說到底還是一群冒險家的樂園,火並這種事,還是有可能發生。

    他只好做了個笑臉後退幾步,吩咐人去拿罰金。沒想到那位西芒的侍衛官卻已經取了銀子過來。「我們的保民官既然是這裡的最高長官,那麼他就有義務為他部下犯的錯誤承擔責任。這筆罰金,應該是由他來交納,而不是由薩克船長支付。」

    西芒微笑點頭「說的好。這錢確實應該我來出,薩克,我的老朋友,咱們之間是老交情了,你就不要同我客氣。」

    薩克氣的眼前發黑,心道:這個該死的侍衛官,怎麼就成了西芒的部下,而不是我的人?要知這護民官的頭銜,無非是西芒自封的,並無任何法律效力。所依仗的,只是目前他在澳門勢力較大,兵力最強而已。如果有機會,薩克還是想要和他分個上下,別別苗頭。

    但是在知縣面前鬧了這麼一出,等於大明官方承認了他護民官的身份,他這就等於是直接鍍金洗白,由暗轉明。

    今後誰要想動搖他的龍頭地位,他就可以背靠大明,請明帝國出手相幫。有這麼個龐然大物在後面撐著,誰還惹的起他?自己和他的仇恨不是一天兩天,將來有的自己罪受。

    「西芒先生倒是個有擔當的人物,有個護民官的模樣。」李炎卿點了點頭,接過銀包。哪知這包袱入手甚重,份量似乎比一百五十兩銀子要多出一倍還多。

    那名侍衛官看出李炎卿面上表情,不等他開口,搶先發話「由於鄙國和貴國的度量體系並不統一,我們是採用的葡萄牙兩進行支付。葡萄牙兩的標重,大概是貴國兩的兩倍,大老爺可以仔細稱一下,看看有沒有短缺。」

    李炎卿心頭大喜:看來這葡萄牙番鬼倒也不是一無是處,至少這葡萄牙兩,倒是個不錯的東西,值得推廣。

    他轉手將銀子遞給身後衙役,命其送到船上放好。西芒一拍手道:「把這幾個人都帶下去,由侯爵大人處置。宴會,開始。」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16:05
第五十四章交鋒(三)

    也不知西芒從哪找來了一群會明朝樂器的葡萄牙樂手,拿著各色樂器,在一旁演奏起大明的民樂。看著一群洋鬼子演奏民樂,讓李炎卿總覺得陣陣背後發涼。

    而那些斟酒布菜的侍女,也是漢家女子,半個洋馬都不見。這些人生的容貌醜俊不一,不過總體而言,還是在水準以上。洋商西芒也是個妙人,於酒席之間妙語連珠,插科打諢,倒是不至於冷場。

    只是一個洋人,張口閉口都是漢家文章,已經讓李炎卿難以忍受,更要命的是,自己講學問還講不過這洋人,那就更不能容忍了。你說你一個洋人,放著好好的海盜不當,去研究大明的八股文章,這是圖什麼?

    他作為一個大令,到了澳門,自然不是單純為解救韓五姐,主持一次國際意義的

    打拐行動。說實話,要真要救人,只不過二三差役,手持牌票,就足以解決了,用的著他親自出馬麼?

    他到澳門,自然是要談大事,這一點,西芒自然也能揣測明白。只是他習慣了跟大明的文人打交道,說正事以前總要風華雪月,聖賢文章的談上一通。正所謂君子喻之義,小人喻之利,讀書人的事,能談錢麼?

    可是李炎卿對這種社交,實在是忒不擅長了。他最後只好攔過話來「西芒先生,咱還是言歸正傳吧,你說的這些,與我們要談的這些沒什麼關係。咱們還是聊聊,你們想不想在香山做生意吧。」

    西芒眼前一亮,這官雖然有點不按規矩出牌,但是這樣的行事風格,還是更合他的利益。「尊敬的侯爵閣下,我們這些人都想要和偉大的大明帝國進行合法的貿易,我們將是最誠實的商人,發誓遵守大明的法律。」

    「這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要交稅。你們要想在香山做生意,得開個商行吧?商行得佔地吧?這土地使用金,你們是要交納的。另外,這做生意總得有中人,牙稅也是要交的。我保證,只要你們葡萄牙人守法經營,依法納稅,就沒人能干涉你們的貿易自由。」

    「天啊。這是我今年聽到的最好的消息,讚美萬能的上帝。」西芒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尊敬的閣下,我還有一件事,就是那恭常都有十頃荒地,早已經沒有人耕種,偉大的帝國也不能從中得到任何利益。在下願意出錢,將荒地購買下來。至於土地的價格,閣下開個價,我決不還價。」

    同樣是十頃地麼?李炎卿想起當初梁瑞民所說的十頃地的事,顯然與這洋人說的是一宗。他微笑道:「要買地,這不成問題。正如你所說,這地在朝廷手裡也沒用,還不如趁早賣了它。不過,你們買地做什麼?我必須瞭解清楚,我沒有任何為難你們的意思,只是不喜歡被人蒙在鼓裡。當然,如果這地的用途有些問題,那你們可以不說。」

    「不不不,這地的用途絕對沒有什麼問題。我們買下它,只是為了傳播主的福音,讓上帝的光芒照耀世人。」

    「你是說,你們要買地來建教堂?」

    當初聽梁瑞民說,番人想要建立教堂,他心裡還是半信半疑,畢竟這些洋人認錢不認人的強盜,會去做這種干賠的買賣?既然西芒也這麼說,這事居然是真的?

    「正是如此。鄙國的卡內羅主教即將抵達此地,主教大人在國內很有影響力。如果我能在他到來之前,將教堂建立好,主教大人會非常高興,說不定,我就能真的成為一個貴族。我姓裡的那個德字,就會變成真的。」

    他這個貴族姓氏,是自己加封的,在葡萄牙本國無人認可。如果他能結好卡內羅,就有望轉正。而一個真正的貴族,再配合上他的武力,澳門這個地方葡萄牙人首領的身份,自然而然也就坐實了。

    為了這個身份,他也是不惜代價,花費多少,已經不在考慮範圍。這時候要算的是前程帳,而不是經濟帳。

    那位侍衛官在旁跟了一句「在支付費用上,鄙方會按照葡萄牙兩進行支付,至於如何入帳,就全看閣下您自己決定的。」

    「很不錯,十分誘人的條件。」李炎卿面帶笑容,卻忽然把杯子一墩「不過,這個條件,我拒絕!」

    「拒絕?為什麼?我們不覺得這有什麼對大明帝國的冒犯。」

    「事實上,如果我允許你們興建這個教堂,就是對大明帝國的冒犯。問題的關鍵在於,你們只是租客,在主人的土地上,能建什麼,或不能建什麼,都由主人決定,而不由客人決定。這就是問題關鍵。這個問題,咱們沒必要再談下去了。今天這個酒會,我很滿意。」

    西芒沒想到居然吃了閉門羹,這位一向好說話的大老爺,怎麼突然變了臉?見李炎卿拂袖而去,他只好轉頭問那個侍衛官道:「卜加勞,你看看這次的事情……」

    「我的朋友,其實我也反對你修建教堂的主張,你也知道,那太瘋狂了。大明帝國對於這種事,一向十分在意,恐怕他很難同意你的要求。」

    「你不能這樣,卜加勞。你想想,我以前是怎麼幫你的?再說,你如果想要建立你的火炮工廠,也離不開澳門的荒地。你難道認為一個拒絕修建教堂的官員,會同意你修建一個炮廠麼?如果教堂觸怒大明的權威,你的炮廠,恐怕它更難接受。你該為這一切做點什麼,你一向是個最好的說客,成功的商人,即使冒充侍衛官,也是那麼的出色。這次,還是得需要你來幫忙。只要他能答應建立教堂,多少錢,都可以。」

    這時天色已晚,大家不可能返回香山,就只能留在澳門過夜。瑞恩斯坦與一個羅衫半解的漢家女郎跳舞跳的歡實,怕是眼看就要勾搭上了。李炎卿則是扒拉開幾個湊上來的女人,拉著秦蕊珠回來臥室。

    這臥房也是修建在堡壘之內,房間內燭光搖動,秦蕊珠芳心無主,如同一隻受到驚嚇的小獸一般驚恐的看著四周,「我,我要回房。」

    「小秦啊,你看看我那天是那麼照顧你,今天我也喝多了,是不是該換你照顧照顧我了?」說話間,李炎卿已經老實不客氣的抓住了佳人的玉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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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炮廠

    「不……你快放開我,要不我就叫了。」秦蕊珠嚇的後退兩步,後背緊緊靠在門上。

    李炎卿見她那副可憐的模樣,忍不住伸手在她臉上摸了一把「瞧把你嚇的,在你心裡,我就是這樣的壞人?趕快到邊上來伺候著,我估計一會就該有洋人來找我談生意,你這師爺,可是不能離我左右。」

    秦蕊珠長出一口氣,用手拍了拍胸口,白了他一眼「有正事還不忘欺負人,當真可惡。有你這樣的老爺,也是我倒霉。這洋人不是跟你都談崩了麼?怎麼還會來?」

    「這就是你不懂了。蓋教堂可不是小事,若是我一拒絕,他們便不談了,這還算什麼要緊的事?所以我拒絕,他們只會接著找我談,我越拒絕,他們越要跟進,因為如今的香山,除了我之外,他們找不到第二個合作對象。」

    「如果得不到我的批准,而貿然建築,那我隨時就可以上門拆廟趕人。到那時候,西芒就連面子帶裡子都丟了。我剛才拒絕,針對的不是那個洋廟,而是讓他們知道,在這裡,誰是話事人,誰說了才算。你看著吧,那西芒很快就得派人來談,他那個侍衛官,可不是等閒之輩。」

    兩人又閒談幾句,秦蕊珠問道:「這佛夷忒也無恥,居然準備了那麼多下賤的女人來款待咱們。你……你真是不喜歡?」

    「那是。我身邊有了這麼個國色天香的小師爺,又何必在意那些庸脂俗粉?」

    「那……那我比你的柳葉青如何?」問完這句話,秦蕊珠只覺得臉如火燒,恨不得自己打自己一頓。這叫什麼問題啊?柳葉青是他什麼人,自己又是他什麼人?兩者根本沒有可比性,放在一起比較,被有心人聽到,那成什麼了?自己喝多了,一定是喝多了。

    李炎卿端詳著秦蕊珠的俏臉,看的秦蕊珠面如熟透的蘋果,這才悠然道:「你和葉青,我只能說環肥燕瘦,各有所長。你們兩個分不出高低上下,在我心裡都是一樣的。」

    「那我假如有朝一日要離你而去,另投他處呢?」她一方面覺得自己不該和柳葉青相比,和知縣也該保持距離。可是聽了這個答案,她還是心裡覺得莫名的酸楚,藉著酒意就把這句話脫口問了出來。

    「我不會放人的。你休想離開我左右,我在哪,你就得在哪。」李炎卿語氣堅定,不容半點質疑「你可以說我貪心,也可以說我是個大混帳。總之,蕊珠我不會讓你離我而去,哪怕是你不願意,我也要你留在我身邊。這一輩子,你休想離開我。」

    「你無賴!」秦蕊珠半嗔半羞的罵了一句,可是心裡卻無半點真怒。這房內的氣氛,就變的有些尷尬,頗有些無聲勝有聲的味道。

    就在這時,卻聽到一陣敲門聲,李炎卿心中暗罵洋鬼子的祖宗十八代,秦蕊珠則有些如釋重負的感覺,快步來到門邊,拉開房門,將那位侍衛官大人領了進來。

    「尊敬的侯爵閣下,希望在下的冒昧,沒打擾你和你的……朋友談心。」卜加勞看了一眼秦蕊珠。對於大明的這種風俗,他也有所瞭解。這種關係,他本人深惡痛絕,不過卻也無意指責。

    「沒關係。這位聰明的侍衛官閣下,還沒請教您的姓名。」

    「伯多祿‧卜加勞。來自葡萄牙的軍工廠,是一名火炮設計員。至於西芒先生的侍衛官,怎麼說呢,這只是我的兼職而已。」

    「原來如此,您是一位技術人員,本官倒是失敬了。不知您夤夜前來,有何貴幹?難道還是為了那教堂的事?卜加勞先生,你既然不是西芒的侍衛官,又有如此過人的智慧,何必為了他的事而奔波呢?」

    「西芒閣下是我的好朋友,他幫過我很多忙,還曾經幾次救過我。事實上,如果沒有他,我也不能活到現在。所以他的事,我肯定是要幫忙的。不過閣下,您這麼問,又是什麼意思?鄙人不為了他的事奔波,又何必來打擾閣下?」

    「那這個問題我們先不談,談一談,今天搜查人犯的問題。西芒先生當時明顯是想要把事壓下去,你如果帶著人虛張聲勢,假意查抄一通,然後回來說,沒有找到人,又有什麼問題呢?可是你卻真把韓五姐給找了出來,這難道不是背叛你的朋友?」

    「顯然不是。如果今天來的,只是香山縣的一個差役,我或許會選擇用這種方法應對。事後,再塞上一筆銀子,就可以保全雙方的臉面。但今天帶隊的是您,如果找不到人,閣下的面子在哪?」

    卜加勞面帶笑容「所以韓五姐必須在澳門,也只能在澳門。只有如此,才能證明您是正確的,是英明的,也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和您繼續交流下去。如果真的搜不到人,那麼您就會讓您的人再搜一遍,直到搜到人為止。那時候,您就會帶人回去,咱們兩邊還有什麼可談的?不管是蓋教堂,還是做生意,就都泡湯了。西芒是個聰明人,只是在有些時候,他會看不清局勢而已。」

    「說的好,那假如韓五姐當真不在澳門,你又當如何?」

    「這個島上有很多水手,為了招待您,西芒也事先僱傭了很多記女。她們中的任意一個都可以是韓五姐,這不重要不是麼?您重要的是保住面子,我們重要的是保住和您的友誼。」

    「卜加勞先生,從您的話裡我就知道,您是個聰明人。所以單純說為了友誼而奔波那種話,就沒必要再說了。這樣對你我的智慧,都是一種蔑視。一個教堂也用不了十頃土地,沒錯吧?那你們要地到底幹什麼,以及你想從中得到什麼,又能從中得到什麼,不如跟我說明白。本官是個很喜歡與人合作的人,只要他有足夠的誠意,就可以與我合作。但是你不要消磨我的耐性,那樣的話,咱們大家失去了彼此的信任,這生意也就做不下去了。」

    卜加勞見李炎卿說的懇切,一旁秦蕊珠也幫腔道:「這房中只有你我三人。你只要肯實話實說,大老爺這邊萬事好商量。」

    「好吧,上帝在上,我真的是不想說出我這個計畫。因為這個計畫,它只是一個計畫,還停留在大腦上,能不能落實,我也沒有把握,說出來或許就成了笑話。如果閣下執意要問,那我只能說,什麼教堂,讓它見鬼去吧。我在乎的是炮廠!」

    卜加勞也喝了不少酒,精神有些激動,揮舞雙臂道:「我要在澳門建立一個東方最大最先進的炮廠,我要讓我製造的大炮,出現在戰場上。用它的火力,來證明我的偉大。卜加勞,將有無數人聽到這個名字,就會渾身顫抖!任何堅固的城池,險峻的要塞,在我製造的大炮面前,也全都會灰飛湮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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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股份

    伯力祿‧卜加勞作為一個出身葡萄牙軍工廠的優秀技術人才,其野心決不滿足於只在工廠裡,給人當一輩子技術顧問。而是想要拉出來單干,自立一方。不過在本國,他沒有這個經營的條件,就來投奔西芒,想要與他聯手做一番大事業。他冒充西芒的侍衛官,也是想要從拿地中分一份好處出來,作為自己炮廠的基石。

    「炮廠?」李炎卿顯然對這個工廠產生了興趣,單純一個教堂,他絕不會批十頃地出去,加上炮廠,那就完全不一樣了。正所謂大炮一響,黃金萬兩。李炎卿勤於王事,忠心大明,所思者,皆富國強兵之大事,若說私心,也無非是從這一響中的餘音裡分肥三分,足慰此生。

    「沒錯,炮廠。它將是這裡最大的火炮工廠,可以生產銅炮、鐵炮。除了滿足鄙國自己的需要外,偉大的明帝國,也可以從這裡得到它需要的先進火炮。」一說到自己的專業領域,卜加勞明顯就來了精神。

    他腦子裡早就構思了整個炮廠的宏偉藍圖,又知道對面這位大老爺,乃是決定自己計畫成敗的關鍵人物,也不做保留,將心中所想,全部道來。說的口沫橫飛,手腳亂舞,秦蕊珠聽的入神,拿出文房四寶不停記錄。

    李炎卿聽的激動,猛的打斷他的發言「你等一下,說這麼多有的沒的,實在是沒什麼意思。咱們還是直入主題比較好,這個炮廠,我能得到多少錢?」

    「什麼?」

    「對不起,是我說的有些不明白。我是說,你修建這麼一個炮廠,是不是需要一筆龐大的資金?即使你們這些洋人手裡有錢,但是要想一次性支付這麼龐大的一筆資金,是否也有困難?」

    「哦,關於這一點,閣下無須擔心。我的朋友西芒答應資助我一筆款,我自己也有一定的積蓄,還可以通過借貸的方式,募集到所需要的資金。將來,可以通過收取定金的方式,一步一步,將工廠逐步擴大再生產。」

    「卜洋人,你這樣的方式太慢了。本官以為要麼就不做,要做,就做大的。你有一身才學,如果總是被金錢困住手腳,如何才能一展長才,實現心中理想?再說你找西芒借錢,終歸是不靠譜的事,將來還不是欠他一輩子?聽我的吧,你不如把借貸改為入股。」

    「入股?這恐怕有些遺憾,我不希望我的炮廠將來有其他人說三道四,干擾正常的運轉。」卜加勞兩手一攤,他若是一個能與人合作的主,也就不會離開里斯本,來到澳門碰運氣了。即使與西芒的交情,也是暫時合作,日後的炮廠,只能是他的一言堂。

    「這入股並不妨礙您對炮廠的管理,我給你介紹一個我們大明的經營方式,董事會。」

    李炎卿用來自後世的董事會、董事長模式,雲山霧罩一通侃下去,果然將卜加勞說的不住點頭。這種模式聽上去,自己依舊掌握工廠最大的股份,技術入股加上資金股份,保證自己擁有百分之四十的股權,其他的股權,則由若干人分攤,沒人能威脅自己的地位。

    而入股這種模式的優點,在於資金募集的速度遠大於借貸。又沒有一個還款壓力,能夠迅速將工廠做大,攤子鋪開。有了這個股東的身份,那些船長們,也會幫助自己擴展業務。

    「大明真是個偉大的帝國,有您這麼出色的官員,給我提供了一條全新的思路。我現在需要回去,把計畫書重新梳理一下,明天一早,咱們就可以就這個問題的細節進行溝通了。」

    眼看卜加勞如此興奮,李炎卿忍不住打趣道:「那教堂的事,你又該怎麼辦?」

    「讓教堂和主教見鬼去吧,我現在要關注的,是我的炮廠。至於教堂的問題,讓西芒自己跟你談好了。他如果能成為股東,想必也會忘記那個教堂。」

    見卜加勞走了,秦蕊珠道:「夷人據島制械,會不會在朝廷上引起什麼震動,老爺你參與這事,會不會惹上麻煩?」

    「能惹上什麼麻煩?廣東天高皇帝遠,一件事是黑是白,就看奏摺怎麼說了。再說這炮廠,只要能為我大明所用,說不定我還能得個嘉獎。我方才說那股份制,就是我留的後手,將來只要我留在廣東,就能想辦法,把這炮廠變成大明的。這麼好的玩意,我可不想讓它從我手裡飛了。」

    「人說為官一任,造福一方。可是這造福一方,往往卻是禍害一國。我若是下令把香山的賦稅全免了,自然算造福一方,大明的府庫裡,一年可就少了兩萬多石糧食。所以這造福的事,我不稀罕。我要造福,就造福他一國。留一個炮廠,讓大明可以多出幾門大炮,到時候任是南倭北虜白蓮教,只一炮轟過去,炸他個人馬皆碎。」

    秦蕊珠笑道:「只當老爺是個一心只認孔方兄的,卻原來也有這份雄心壯志,倒是走眼了。」

    「這孔方兄麼,我自然也要認啊。金銀財寶是我的骨肉至交,一刻也不能離開的。這炮廠一開,用工用料用地,乃至買賣火炮彈藥,培訓炮手。這些都要大筆的銀錢往來,我只要坐在香山大堂上,從中略一過手,就是數不盡的銀子呢。」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秦蕊珠小聲嘀咕一句,轉身要告辭離開,卻被李炎卿把抓住手腕「別走了,留下來陪我吧。」

    「你?」秦蕊珠把臉一沉「我可不是外面那些賤女人,可以隨你作踐的。我是有丈夫的,你若是再這樣,我就翻臉了。」

    「你聽我說,這西芒一心要建教堂,卜加勞一心要蓋炮廠。為了巴結我,無所不用其極。你說你走了,一會萬一要是來個洋婆子夜襲,我可不是那坐懷不亂的。萬一中了他們的仙人跳,或萬一來的是個白蓮教刺客……」

    秦蕊珠聽他說的危險,只好道:「那好。我就在你房裡,替你做擋箭牌,你反正也不在乎落個龍陽名聲了,我怕什麼。不過說好了,乖乖睡覺,不許亂來。我在旁邊看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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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徵地

    「等上到第八十層樓的時候,輪到第三個人講故事了。他說:我說個最痛苦的事吧,也不用過去的,就剛才啊,咱仨上樓的時候,光顧著爬樓了,鑰匙啊,還在門衛那呢。」李炎卿這一個八十一層樓說完,秦蕊珠剛開始迷惑了一下,接著便很沒風度的笑趴在李炎卿身上。

    直笑了半晌,才意識到自己失態,紅著臉離開,「對不起啊,我有點放肆了。」

    「沒事,我就喜歡你這樣子。如果拒人於千里之外,那顯的就太生份了。其實這才像你啊,年紀輕輕,本來就該想笑就笑,想鬧就鬧,何必非要用一些枷鎖,來束縛著自己。」

    見秦蕊珠不說話,李炎卿道:「天晚了,你回去睡吧。女人虧了覺睡,明天臉色就不好看了。」

    「你不是說……」

    「騙你的。若不是用這個理由,你怎麼肯陪我多待一會。聽我講這些笑話?」

    秦蕊珠笑罵了句無賴,又嘆了口氣「你是堂堂一縣父母,有著錦繡前程,還有位女英雄柳葉青,何必在我這個不祥之人身上下功夫?大不了……大不了我答應做你一輩子的師爺,下輩子再報答你的恩情。」說完這話,她頭也不回,飛奔而出。

    李炎卿面露得意,這慢火煎魚,是個吃功夫的活,心急就吃不了這熱豆腐。下輩子?這輩子,你就別想飛出我的手心去。

    次日清晨,西芒一臉笑容的過來敲門,請劉大老爺下去用早餐。聽了卜加勞的回報,這批地的事大有希望,他心中自是歡喜。兩下里的關係,從昨天的初次見面,大家要談道德文章,已經進化到,可以開門見山,直入主題。

    這就是為什麼科舉只是做官的敲門磚,進入官場後,沒有人會白痴到繼續談文章一樣。那東西誰都知道是怎麼回事,都已經坐到了位子上,誰還談那個?大家如今都已經是朋友了,再談文章,就顯的遠了。

    「閣下,您只要輕輕的動一動筆,我們大家就都能獲得利益。那十頃地,在帳面上還是大明的,我們甚至可以按照糧田的標準來交納地租,當然,我們會按照同等比例,交一份地租給您個人。按照貴國的說法,我們就是您的佃戶。只需要您在土地批准契約上蓋個印,我保證您今後的利潤滾滾而來。」

    「好說。蓋印的事先不急,我這個官印也沒帶在身上,怎麼也要回到香山再說。你們到時候派個人跟我去香山一趟,把印蓋上再走。現在,咱們得談點正事,本官既然是香山正堂,很多事得為香山考慮啊。你們看,這次的韓五姐事件,就說明咱們在執法權,處理權上存在爭議,我覺得這一點必須明確。」

    一個縣的縣令,其工作如果從大方向說,就是錢糧、刑名、治安、教化四大項。其他都可以囊括在四項之內。香山這地方,靠海而立,事涉洋人,肯定存在著華洋之爭。

    葡萄牙人能遠隔萬水千山到大明的,也多半不是什麼善男信女,指望他們遵紀守法,那顯然不可能。所能依仗的,就是大明的強勢,和司法權在誰手裡,出了問題,誰負責。

    當初葡萄牙人背後有汪柏汪大參撐腰,司法權還能拿在自己手裡一部分。可如今既有白蓮教案,汪大參又內鬥失勢,李炎卿又是一心想要把香山縣掌握在手中的強勢縣令,這司法權,葡萄牙就拿不住了。

    西芒現在的關心重點都在地上,只要自己成了貴族身份,這司法權在誰手裡有什麼區別?聽到李炎卿說今後夷人與華人衝突,司法權歸華,夷人之間衝突,司法權歸保民官,但夷人有權上訴到香山衙門。他倒認為是件大好事,自己有了縣令的話,可以光明正大的對澳門的各位船長行使司法權了。

    「沒問題,尊敬的閣下。您所說的恢復肉刑,我也沒有意見。事實上,在鄙國,肉刑從來沒有廢除過。那些該死的下賤坯,他們只敬畏鞭子和烙鐵,而不會感激仁慈的上帝。所以對於罪犯,使用任何刑罰,我都沒有意見。」

    這事一談成,李炎卿去了心病,當即由西芒在前領路,瑞恩斯坦與秦蕊珠左右相陪,出城堡去實地觀察十頃荒地的地形所在。瑞恩斯坦昨天與個舞女折騰了一晚,神完氣足,不住的誇獎這地方的生蚝確實是男人的好東西,李炎卿苦笑道:「好東西不假,那也要有地方用才行。若是沒有地方使用,這東西就是個厲害的刑罰。」

    秦蕊珠臉上一紅,什麼話也沒說,卻任由李炎卿捉了她的手同行,不再像以往那般閃躲。

    眾人一路行了約莫小半時辰,眼前一片開闊地帶。西芒用手指處「尊敬的閣下,你看,這裡就是我們要談的地皮了。」

    李炎卿端詳了半天,回頭問西芒道:「你確定,這就是你說的荒地?」

    只見這地面上既有農田,也有房舍,分明就是個小型村落。可是如果單純看白冊,這個村落乃至土地,又是不存在的,這是怎麼個情況?難道是流民私自墾荒,未曾登記造冊。

    西芒一聳肩「這只能去問我們的好朋友,梁瑞民先生了。這裡的房子,乃是前不久突擊建成的,居民也是拿船運來的。包括莊稼,也是從地裡拔出來,直接插在上面充樣子,如果仔細看,你就會發現,那些根本都是無法長成的死物。」

    「你有把握這是梁瑞民干的?」

    「事實上,除了我們的梁先生,這個計畫,並沒有多少人知道。除了他之外,又有誰能幹出這種事呢?他們設立村莊,強行移植莊稼,為的就是不讓我的計畫成功。哪怕是縣衙收地,也會受到他們強烈的對抗,搞不好,就要發生大規模武鬥。我們實在是不敢和你們大明人發生任何衝突,就只好希望閣下多費心了。」

    李炎卿也明白過來,為什麼葡萄牙人沒直接先斬後奏,先把教堂炮廠蓋起來再說。鬧了半天,還有個徵地的問題在這橫著,看來梁瑞民這個人,自己還是繞不過去。這個麻煩,依舊是個麻煩,搞不好,一塊小小的地,就能把香山的局面,再次搞成大新聞。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16:05
第五十八章海外來客(一)

    擁有兩世為人經驗的李炎卿,自然知道這徵地,是多難辦的事情。即使是在後世,這也是一等難纏的事,而在明朝,這個工作更難開展。尤其是這些人是梁家派來故意搗亂的,想跟他們通過友好協商的方式達成諒解,根本就是白日做夢。

    而要想辦這個事,很可能就要得罪梁瑞民。葡萄牙人能給自己的利益,肯定比梁瑞民要多。但是梁瑞民作為一個地方宗族頭目,其在日常的縣政中,又能給自己提供巨大協助,這點又是那些洋鬼子不能比擬的。所以在這個事上,他偏幫任何一家,都不算明智,而是要做到一手托兩家,實現雙贏。

    他點點頭「這事本官知道了。不過這徵地開發的事,暫且擱置。等本官把土地的事理順以後,咱們再說其他。眼下,你們要做的就是管好你的人,別和他們起衝突。這些村民,現在就等著鬧事呢。只要兩面動了手,他們一準能到省城去,到時候我也沒辦法。」

    「明白,這我們都明白。不會讓您為難的。」

    等回了城堡之中,西芒見李炎卿神色不似剛才那麼堅定,只怕這好不容易談成的事又要起變化,忙在旁寬慰道:「閣下也不必太過擔心,這事終究是鄙國的事情,即使炮廠、教堂建不成,我們的生意還是要做。」

    「問題不在這,西芒先生。問題在於,如果這次的事退讓了,那麼今後其他的事,你也別想搞的成。梁瑞民會破壞你們任何的商業活動,這種手法,他可以在各種場合使用。所以這個問題想要解決,還是要找他出來好好談。」

    西芒一聳肩膀「他這些年為我當中間人,已經讓他從一個窮鬼,變成了個富有的紳士。可是他這個人,太不滿足了,非想拿到那兩宗商品的獨家經銷權。上帝在上,那怎麼可能。那兩宗商品的獨家經銷權,我還準備拿出來拍賣呢,怎麼可能給他?」

    「商品?什麼商品值得你們如此大動干戈?要我說,與人方便,自己方便。梁瑞民那人是要治,不過你蓋教堂這事不是急麼。我個人的意見,如果不是什麼太要緊的商品,你可以許他個經銷權,但是加個時間上限就好了。再說了,等把眼前這關過去,

    將來你說了不算,他難道還能跟你打官司?」

    西芒卻不肯點頭,而是讓卜加勞到後面拿了兩個盒子過來。「這裡面就是兩宗商品的樣品,我相信閣下看了之後,就會明白我為什麼不肯讓出獨家經銷權了。」

    第一個盒子打開,裡面的粉末晶瑩雪白,李炎卿用手沾了一點,拿舌頭輕輕一舔「鹽?」

    「沒錯,就是鹽。純度非常高的鹽。恕我冒昧,我在貴國還沒見過純度如此高的細鹽,我相信,它能賣一個好價格。」

    「那我不得不提醒您,在我國倒賣私鹽是犯法的。」

    「沒被發現的犯罪,就不是犯罪。我想閣下也會同意這個看法,不是麼?我知道,它能帶來利潤,這就足夠了。只要您能幫我搞定這個土地問題,這種鹽在香山的獨家代理權,我就會交給您來負責。」

    「我們還是先看看第二件商品吧。」

    第二個盒子打開,裡面的粉末依舊是潔白如雪,不過這次舔過去,味道卻是甜的。「糖?」

    「是啊。真正意義的白糖,以前所謂的白糖,不過是黃色或者紅色,像這麼雪白的砂糖,我也沒見過。這種商品投放到市場上,那龐大的利潤,我已經看到金幣在向我招手了。」

    「對不起西芒先生,我只能遺憾的說一句,金幣在離你而去。你必須告訴我,這些商品你是從哪裡得來的,又是什麼人製造的,這對我很重要。關係到我們的合作能否繼續,更關係到大明和貴國今後的關係。」

    李炎卿一嘗之下,已經斷定,這些東西的製造者,應該和自己一樣,也是穿越者。不論是鹽還是糖,其質地、成色都無限接近現代鹽、糖,這必然是出自穿越者的手筆。而這些東西自己在香山沒見到,卻出現在了洋人手中,可見不是來自合法途徑。

    一個通過非法手段募集錢財的穿越者,到底所圖有多大?又或者想要幹什麼,他現在還無法確定,這個人到底是如自己一樣,安心過日子,還是非想要作死。如果是後者,那他只能送其上路再說。

    西芒本意是想用這兩宗商機無限的產品,把李炎卿拉下水來,和自己合作,搞倒梁瑞民。沒想到,李炎卿的反應卻與自己預料中完全不同,同時把這事上升到了兩方關係的高度。所謂外交無小事,西芒這回也不敢等閒對待了。

    「這些商品……實際上,它們來自一個二級經銷商,我是從他們手裡買過來,再進行發售。」

    「這種欺騙毫無意義。如果是那樣的營銷方式,你到底還能剩多少利益?咱們不妨把話說明,如果我想找一個人或是一群人,就一定能找到。大明有著無孔不入的錦衣衛,還有足夠多的民壯官差,而不管是製鹽還是製糖,他們都需要人手和地盤。你難道認為,這麼大的動靜,會連一絲痕跡都不會留下麼?如果這人最終是我找到的,那對不起,咱們之間的所有友誼,就都只能作廢,連澳門的居住權,你們也別想再保留。」

    「這……似乎有些小題大做了吧,他們只是一群商人而已。」

    「他們?一群?可見還不是一個人。你不要告訴我,你沒見過他們,剛才說的只是胡話。你的教堂還想不想建,炮廠還想不想蓋了,還想不想和大明光明正大的做生意?」

    「尊敬的閣下,你這要求實在是太過分了。你要知道,我是一個誠實守信,忠於朋友的商人,你這樣的要求,是讓我做一個卑鄙的洩密者,對我的名譽是巨大的傷害。」

    「忠誠是因為背叛的代價不夠。你少說廢話,到底說不說?你最好想清楚,只要你告訴我一個地點,這十頃地就是你的。如果你不說,那我就直接去問卜加勞。這塊土地的功勞,也將屬於他。」

    「嘿,你不能這麼做,他知道的沒我多,我和他們已經打過好幾次交道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16:05
第五十九章海外來客(二)

    在生意場以及海盜這個行業內混跡多年的西芒船長,向來以講信譽重感情而自我標榜,聲稱自己從來沒出賣過任何朋友。當然,被他出賣過的人,已經全都消失在世界上了,他的話,也不能算錯。

    至於這次的事,西芒船長的理由更是充分。「出賣朋友?這是無恥的污衊,是對我名譽的損害。我只是回答了大明帝國官員的幾個問題,說了一個島嶼的名字,並即興的畫了一張海圖而已,其他什麼都沒做。我沒有出賣任何人,這一點,我可以對上帝起誓。」

    李炎卿聽了他的描述,卻是越發的重視。「你是說,他們總數有將近三百人?自稱什麼皿煮先驅,人類希望?奇裝異服,短髮,口音特殊。身上還有些奇怪的器具,總之處處透著古怪?」

    「沒錯,是這樣的。他們應該被稱為神的子民,能夠創造奇蹟的天才。這鹽和糖,都是他們的成果。當然,他們也需要與我們交易糧食,而且他們好像沒有船,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到達的那個島。」

    「好吧,這個問題暫且不提。這些人的武備如何?你不要告訴我,你是慈祥的天使,對方即使沒有武裝,你也不會對他們進行加害。如果事實真是如此,我必須考慮換一個夥伴,一個聖母適合待在修道院,而不適合在澳門做護民官。」

    「武備問題麼,他們有三百人。除去少部分女性,男性公民也超過二百名,同時又招募了一百多名強壯的流民,人數上十分可觀。

    而且他們有自己的武器作坊,製造了稱為燧發槍的快槍。按卜力勞的看法,那種槍的威力,在我們的火繩槍之上。他們還從我手裡購買了一門火炮,只是口徑很小,威脅性並不強。」

    「好的很。我告訴你西芒,你可知這些人是什麼底細?」

    「大明朝有話,不知者不怪,所以他們是什麼人,我肯定不知道。」

    「你這夷人當真是不老實到了極點,我是管不了你了,早晚讓林知府親自收拾你這夷人,讓你知道我大明官府的厲害。」

    「閣下,若是能允許我葡萄牙人進入廣州,親自接受林知府的領導,我情願派出一支小規模的志願部隊,為幫助大明掃蕩海盜事業做出力所能及的貢獻。」

    「那且不提,你先安排船,帶我去一次這個龍王島。我要親自去實地看看,這些人到底是什麼路數。」

    葡萄牙人最近與這些短毛賊來往密切,帶李炎卿走一趟倒不成問題。西芒吩咐下去準備船隻,李炎卿連秦蕊珠也不曾帶,只自己隨著快船,前往龍王島。

    等這一日船剛到岸,就聽島上槍聲隆隆,連綿不絕。西芒介紹道:「這就是島上的連珠快槍,威力無窮。射程威力,都在我們的火槍以上,確實是一件威力強大的武器。」

    眾人下船之後,只見一隊人馬已經迎了上來。為首之人留著平頭,一身軍服卻是不知道從哪買來的二戰德國國防軍軍裝,見了西芒先是行了個軍禮,然後伸出手去「南海皿煮合眾國陸軍總司令王平,向西芒先生問好。」

    眾人彼此見過,王平在前領路,又自豪的說道:「你們看看,這就是我帶出來的南海合眾國第一支部隊,我們稱其為鐵騎軍。這些人二十天前,都只是普通的農夫,現在他們已經是合格軍人了。」

    只見一百多名青、中年漢子,每人都端著長槍,在教官的命令下舉槍射擊,打的硝煙瀰漫。

    「這就是我們的燧發槍,威力遠在火繩槍之上。這些人的一次火力齊射,威力可以比擬大約三到五百名普通火槍手,這就是科技的力量。而他們的士氣,不是靠軍餉和土地,而是靠皿煮,這個最偉大的制度來保證。讓他們擁有軍人的榮譽感,知道自己為什麼而戰鬥。他們每個人都可以參與選舉首領,這就是勝利的源泉。西芒先生,怎麼樣?考慮我們的要求,跟我們聯手吧。用你的艦隊,配合我們的陸軍,大明的東南地區,我們唾手可得。」

    西芒偷眼觀看,見李炎卿面無表情,心裡暗自詛咒這個混蛋,口中打著哈哈,不置可否。李炎卿卻問道:「這位王司令,我有個問題啊,你這部隊我怎麼只看到放槍,不見刀劍啊?」

    王平只當李炎卿是葡萄牙人的新買辦,倒也不防他。「這就是我們的先進之處,冷兵器的時代已經過去了,未來是屬於燧發槍的。只要他們射擊敵人就會崩潰,根本不會有肉搏戰發生,冷兵器有什麼用?再說我們其實也給他們配備了近戰武器,刺刀!這個你們不懂,就是一把鋒利的短刀,接近戰時,把刀插在槍管上,就能用了。有了這兩樣武器,我們就可以百戰百勝,絕對不會打輸。」

    他在前領路,將眾人領到一個大岩洞之前。這洞穴半天然半人工,倒是十分寬大,只見洞穴內外,連男帶女,聚集了好幾百人,一眼望過去全是人頭。高矮不一,妍媸不等。看穿著都是現代服飾,絲襪短裙,總算又出現在了李炎卿眼前。

    「西芒你好。」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與西芒親切的握手。西芒倒是有些陌生「你……你是?」

    「我是高原啊,你不認識我了?哦,忘了自我介紹了,我是南海合眾國新任的商務部長,今後你我兩方的貿易,就由我來負責。」

    「可是上次來時,你們接待我的明明……」

    「你說上次接待你的趙小光啊,他在昨天的選舉裡失敗,如今商務部長已經由我接任。我們現任的總統,是李武則李總統。」

    只見一個發福的中年人過來,禮貌的一伸手「我就是李武則,也是本屆南海合眾國的大總統,尊貴的客人,歡迎你的到來。咱們兩國的友好通商關係,絕對不能破壞。今天正好是我們這屆征服成立之後的第一次大議會,我希望你能列席旁聽,來感受一下皿煮的偉大之處。」

    「我榮幸之至。」西芒行了個禮,與李炎卿就由幾個人領著,來到一邊坐下,在那邊算是列席。

    李武則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拍了拍手「肅靜,肅靜。我們南海合眾國第三屆征服,第一次工作會議,現在開始。這次會議的議題,是如何武力推翻大明的落後統治,如何建立我們的理想國。」

    他話剛說完,就見那王平忽然站了起來「李武則!要講這個,你不夠資格。你先要解釋解釋,你這總統,是怎麼當上的。我質疑你有賄選的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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