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七品封疆 作者:普祥真人(已完成)

 
Babcorn 2016-11-24 15:30:1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34 108800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16:08
第七十章談判(下)

    「洞裡的人聽著,你們已經被包圍了。放下武器,走出山洞,是你們唯一的出路。繼續頑抗下去,就是死路一條。封建統治的鐵拳,將把你們徹底打成肉泥。」

    洞內沉默良久,忽然一人問道:「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跟你們的來歷有點接近,但又有區別。不過這都是技術環節的小問題,無須在意。現在麼,我只能告訴你們,我的真實身份是香山縣的知縣,上次來,是我為了臥底。現在你們是甕中之鱉,而我早已看穿了這一切。島上所有的兵工廠、軍火庫,銀行,都已經被官軍接管。你們現在唯一所剩的,就是這個山洞。這洞很大,大到能容納你們兩百多人。但是我想,裡面的環境絕對不會太舒服,而且你們沒有在裡面準備糧食,對吧?」

    「我們有勇氣,我們有決心,我們可以戰鬥到最後一刻……」

    「閉嘴!你的觀點不能代表我們全部,咱們之間是平等的,你無權代表我。外面的朋友,既然咱們來自一個地方,我想我們能好好談談。你讓那些土著人放了我們,我們會給你好處的。科技,體質,種田,練兵。我們可以讓你當第一任總捅。」

    「這不可能,你無權給出這種承諾。總捅只能由議會選出,才能生效。我們之間還沒誕生出一位總捅呢,他有什麼資格連踐踏皿煮。」

    「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乎皿煮。如果不是等那該死的議會決定,我們至於落到這地步麼?」

    「對不起,在我心目中皿煮高於一切,寧願皿煮的死,也不要獨菜的活!」

    洞穴內正在爭論不休,忽然聽到一個女人尖利的聲音傳來「都別說了!我要回家,我要活下去。我不想當軍紀,我不想進教坊司!放過我吧,求求你放過我們吧。我們沒有傷害任何人,就給我們一條活路吧。」

    李炎卿清清嗓子「你們眼前的活路,就一條,舉手投降。別想跟我談什麼條件,沒用。你們現在的局面,就是被幾千大軍包圍,外面還有朝廷的水師。你們自己藏的那兩條帆船,我們已經找到了。就算你們現在突圍,也最多是殺出這個包圍圈,但依舊跑不出這個島。你們這個洞能堅持多久?沒有水,沒有糧食,更重要的是,沒有通路對吧?知道官兵在幹什麼麼?他們在收集柴草,準備火攻。而且我們還有炮,只是拆卸比較費勁。你們覺得,拿炮對你們放上幾炮,你們中能剩多少人?」

    洞內剎時間哭聲一片,不少人喊著我要回家,我要回現代社會,我是來當人上人,不是來受罪的。哭聲此起彼伏,爭吵聲不斷,不多時,又傳來互毆及漫罵聲。李炎卿暗笑:果然,這就開始內訌了。

    「是啊。你們其實想明白一點,投降吧,沒壞處。你們中的少數人,堅決要頑抗到底,卻要拖累你們一起死。和這樣的人,你們一定要劃清界限啊。不反抗就不會死,這個道理,你們一定要想明白。」

    「你能保證,我們投降,你就給我們活路?」洞內有男人的聲音傳來。

    「我保證,只要你們放下武器,走出山洞,我就不追究你們任何罪責。」

    「同胞們,現在是咱們最關鍵的時刻,是考驗我們對皿煮屍油忠誠的時候了。咱們不能放棄不能妥協,一定要堅持皿煮屍油,我們的體質先進,一定能勝利到最後。」

    「體質你老母!」一陣拳腳聲,毆擊聲又傳了出來。

    過了不到半個時辰,洞穴內的人陸續舉著雙手走出,幾十條燧發槍被丟在地上,彈藥基本已經告罄。事實上,如果不是被方才的燧發槍嚇住,直接強攻,這些人也根本守不住洞口。

    而落在後面的是幾十名女性,看著那些官兵,面帶恐懼之色。

    眼看人出來的差不多了,李天梁將手一揮「給我拿下。」

    營兵一擁齊上,將這些人全都捆了個結實。那名北鎮撫司的漢子,則帶著那兩個身材瘦小的部下飛也似的進入山洞內,過了頓飯之功,見他一臉怒容的出來,隨手抓了一個男人問道:「你們洞穴裡還有人沒有?」

    「人?沒了。都在這了。另外你客氣點,我們雖然是俘虜,但是你們已經答應過不追究我們罪責了。你們要講點人道好不好,犯罪分子也是有人權的。」

    那漢子兩眼血紅,「沒有人?沒有人!我他娘的前後辛苦了這麼久,你告訴我沒有人?」他猛的抽出腰刀,直接刺入這男子的腹部,手上不住的攪動,再一腳將人踢倒,把刀拔了出來。那男子倒在地上,來回翻滾,慘叫聲由大到小,漸漸氣絕。

    這一慘相,嚇的那些男女全都驚聲尖叫起來,那漢子卻又一連砍了幾個人。然後吩咐道:「男女分列,男的都塞到船上帶回去。女的先留下,挨個認人。認完了再送走。」

    「你們不能……你們答應過,只要放下武器,就可以平安的。」

    李炎卿一攤手「對不住,這事是我答應的。可問題是,這個地方我說了不算啊。說了算的是他們,所以我的承諾不是我不打算遵守,而是我無法遵守。對不起,你們上當了。」

    那些女人又被押到另一邊,由那兩個瘦小的漢子認人,等到那兩人回來稟報之後,這錦衣衛懊喪的一拍大腿「這麼長的時間,居然全白忙和了。這回算是倒了黴,白折騰了。」

    李炎卿隱約意識到,似乎自己的舉報,讓這些人產生了錯誤的判斷,導致擺了個烏龍?該不會因此遷怒自己吧?

    他正想著,卻見那錦衣衛朝自己來了,他可不想被他撒火,急忙上前兩步,拱手道:「這位緹帥,莫不是下官的情報有誤,耽誤了您的公事?下官這廂先給您賠個不是了。」

    那緹騎卻把手一擺「這事跟你沒什麼關係。我們錦衣衛也不是是非不分的混人,這差使你辦的不錯,起碼這幫人確實想要據島立國,叛亂朝廷。還搜出了個什麼行動綱領,可見是群亂臣賊子。若是這關過不去,靠這個戰功,我也能將功補過。我們該找的都找了,其他的東西,都歸你們香山縣衙了,放心只管拿,出了事我兜著。不過貴縣,可否讓你的人幫我掃聽點消息?」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16:08
第七十一章餘波

    錦衣緹騎號稱無孔不入,真沒想到,還有他們要縣衙幫著打探消息的時候。李炎卿忙不迭的答應,只聽那漢子道:「這事說來,還是得著落在那些夷人身上。你讓他們幫我掃聽掃聽,可有一路海盜,最近綁了個要緊的肉票。若是有的話,只要把海盜盤踞的地點告訴我們,我保證,你的官職指日高昇,那些人,也可以發筆橫財,收穫比破了這什麼鳥國還要大的多。」

    「多謝尊駕提拔。」

    李炎卿深知,這肉票身份定然不同尋常,否則不會因為疑似肉票落在龍王島,就出動了那麼多官兵來剿滅。自己一個小小芝麻官,就不要關心肉票身份了,不該自己問的事,還是少打聽。而且剛才他們單獨找了女人認人,說明那肉票多半是個女人。

    女人落在海盜手裡,能有什麼好下場?這種事涉及*,說不定反倒要被滅口。因此他只混賴著答應,根本沒想真找。那錦衣做事倒也麻利,吩咐一聲,大軍收兵撤隊,將偌大的龍王島,就全交給了香山縣處理。

    這島上如今已經小有規模,光現銀也查抄出一千多兩,還有不少銅錢。倉庫裡成袋的白糖、細鹽,外加幾桿燧發快槍,全都歸了李炎卿。

    西芒一旁看著眼熱,湊過來道:「尊敬的閣下,如果您能把這些軍火分……不,是賣給我們一些,我們肯定會出一個合適的價格……」

    「先別廢話,這島上的東西趕緊搬。至於買賣的事,等回去再說。這次你們洋人果斷出兵,我肯定給你們上一道請功的摺子。至於能換多少好處回來,就看你們自己的造化吧。別愣著,趕緊幫忙搬東西。」

    如果不考慮這事的後續進展,單就目前收益看,這次出兵,香山縣絕對是大贏家。不但越境辦案,踩了南海知縣,成就了香山縣的名聲,還滿載而歸。白銀、糧食、鹽、糖運回來無數。

    沒過幾天,雷老虎還派人送來了兩張方子。正是那製鹽和熬糖的方法,據說是從那些短毛賊嘴裡審問出來,做了酬謝。

    錦衣衛這邊的人情,或許是虛的。可是廣州方面的人情,那就是實的了。不管那位北鎮撫司的錦衣是如何失望,林守正卻是大喜過望。從島上搜出來的《南海合眾國五年計畫綱領》,足以證明這群短毛賊,可是實打實的想要據地立國,扯旗造反。

    而且他們懂得製造銳利器械,又在島上招募流民,練兵演陣。若不是時日尚短,又加上官軍肯出死力,真等他們養成了氣力,出兵攻州奪府,到時候誰勝誰負還真難以預料。

    林守正如今年事已高,想的就是安全著陸,混個平穩辭官,大家皆大歡喜。若是在任上出了這種級別的民變,連身家都未必保的住,他能不感謝李炎卿。

    南海縣的陳學有據說一進錦衣衛衙門就招了,他出現在那龍王島上,是因為他手下有人發現了這夥人熬製的白糖、細鹽,感覺其中有利可圖。便想要去分一份紅利,佔幾分乾股。

    這種親民官去拿乾股的行為,吃相上難看了一點,但也不算出格,畢竟在廣東這種邊遠地區做官不易,不能按腹裡地區的標準要求。可他之所以跳的這麼歡,敢跟官兵對著干,身後站的人卻是巡撫的親信幕僚郭安邦,這就讓林守正大為光火了。

    南海是自己的倚郭縣,自己這幾年自認為對陳學有還是不錯的,怎麼這小子居然吃裡扒外,暗中投奔了郭安邦?這幾乎是等於在自己背後捅了一刀,他是想平安著陸,但不代表容忍別人騎在自己頭上方便。

    這回林守正一怒之下,居然破天荒的不講文人規矩,當錦衣衛委婉的問起怎麼對待陳學有時,他非但不去錦衣衛保人,反倒支持錦衣衛一查到底,絕不姑息。

    另一方面,作為陳學有反面的劉朝佐,在林守正看來,就是立場堅定,關鍵時刻靠的住,能任事的大才,必須要破格提拔,重點培養,大膽使用。在上報巡撫的奏摺裡,將自己的態度表達的很明顯,如果吳巡撫想保下郭安邦,那就要對劉縣令有所提拔。

    否則的話,老夫雖然年邁,但朝中還有三五故舊,若是真要鬧翻了,也不過是個兩敗俱傷的局面。

    惠州,廣東巡撫吳桂芳的巡撫都察院內,吳桂芳看著林守正的公文,面沉似水,自己經營多年的廣東,向來被認為是鐵桶江山,可今天,似乎這江山有了些變化,自己的威嚴受到了挑釁。

    郭安邦已經從廣州趕到惠州尋求庇護,此時在旁說道:「大帥,這林老兒分明是不把您放在眼裡。他反對我,就是反對您。您看看,是不是要收拾一下他,讓他漲漲記性?」

    「一派胡言!」吳桂芳把奏摺朝帥案上一扔,郭安邦附和道:「沒錯,就是一派胡言。那劉朝佐不過是個舉人出身,能做個知縣,已經是朝廷抬舉他了。怎麼還想提拔重用?再說,我聽說此人官聲極差,到任不久,就荼毒百姓,敲骨吸髓。香山縣天高三尺,我看這樣的人,應該把他拿下,押到咱的衙門來仔細審問,也好給林守正一個厲害。」

    「我說一派胡言的是你。」吳桂芳掃了一眼郭安邦,後者馬上就不敢再言語。

    「這些事,是誰搞出來的?你難道真想讓我和林守正徹底抓破臉,去鬧個天翻地覆?你的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舉人出身怎麼了?你看看邸報,那位可也是個舉人出身,你比他如何?」

    「東翁教訓的是,學生有些孟浪了。只是學生想來,那些人眼中沒有大帥,一想到這一點,學生就覺得義憤填膺,恨不能為大帥除了這些毒瘤。」

    「本帥不用你來買好。劉朝佐是什麼東西,也配本帥為他生氣麼?要想除他,如殺一犬。可眼下這個人我不但不能動,還要把他當一個典型來樹,要在廣東官場,好好捧一捧他。」

    「學生愚頓,望大帥示下。」

    「柘林的情況,你我心裡有數。眼前雖然壓了下去,但將來會鬧到哪一步,我們大家都不能打保票。如果將來那邊出了大問題,咱們這邊,就得有個拿的出手的功勞,來抵消那個問題。否則的話,本帥也不好向上面交代。而且這次還有個天大的麻煩,落在咱們廣東,我必須要事先留好退路,否則的話,怕是自身難保。」

    郭安邦沒想到執掌廣東多年的吳軍門,居然也有如此擔心的時候,忍不住問道:「到底是什麼樣的麻煩,學生可否為大帥分憂?」

    「不該你問的事,少問。怎麼越活越回去,連這點規矩都不懂了?我這裡不留你,趕緊回廣州,跟老林搞好關係,告訴他南海縣的事,是他林老的家事,本官不介入。至於劉朝佐那邊,我會對他有個交代。事不宜遲,你馬上動身,記住眼下在廣州,學會夾著尾巴做人,如果連這都做不到,就別怪本帥保不了你。」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16:08
第七十二章招聘

    大人物之間的糾葛,暫時影響不到李炎卿。他這回大獲全勝,得勝班師的消息,很快在香山縣內不脛而走,百姓紛紛傳言,這位知縣不只有屠戮小販之神通,也有臨陣交鋒,十蕩十決的本事。

    南海縣妖人聚集了十萬妖魔鬼怪,想要攻打廣州,並屠各縣,結果被劉大老爺一個法術下去,就擊斃了魔頭,殺光了小妖,頓時天降彩虹,陽光普照。還有人說,據說看到了媽祖娘娘顯聖,幫了劉老爺的忙。

    在這種輿論風潮下,李炎卿的形象倒是好了不少,這也得算個奇蹟。不過秦蕊珠卻越發擔憂起來。「老爺,我聽說白蓮教行事凶狠,無法無天,殺官造反,如同家常便飯。您這回破了那些妖人,前者又擒了他們的長老,當心被他們上門報復,我看還是多雇些人手吧。」

    李炎卿手頭有了錢,也想著要在衙門裡多僱傭些人手,將來好逐步替換掉這些老吏,也點頭同意。命秦蕊珠寫了幾十份告示,著手下各處貼了。

    「今有香山縣衙招募幫役若干,待遇從優。每月工食銀一兩五分,另有業績工資。因公受傷者,湯藥費全包。殉職者撫卹從優,家屬終身有餉。有年假,有雙薪,優秀衙役,可享受春風樓公款三日遊。要求:性別男,年齡二十到四十之間,身體強壯,吃苦耐勞,敢打敢拚,服從命令聽指揮。有犧牲精神及進取精神,敢於為了事業而不顧一切者從優。聯繫人xxx,報名地點香山衙門二堂。」

    上次招募,基本是把香山的有活力社會閒散人員全都拉到縣衙裡,這回招聘,李炎卿卻是提高了標準,不想再要這些湊數的蝦兵蟹將,而想要一些真正的好手。

    「你是崑崙派掌門大弟子?會胸口碎大石?金槍刺喉有沒有?光腳踏尖刀有沒有?崑崙?崑崙的弟子一路乞討到廣東香山來應聘麼?這種江湖騙子,去外面幹你的雜耍,這個行業比較有前途,要安心本職工作,記得照章納稅,否則被衙役打了別怪我。來人啊,把他轟出去,叫下一個。」

    「古墓派十七代傳人,精通美女拳法?我不是說了麼要男的,你個女人……。算了,看在你模樣份上,破格一次,你練一練那美女拳法我看看。」

    那打拳的女子生的倒是有幾分姿色,加上正在青春年少,拳法沒走幾招,衣服已經脫了兩件,羅衫半解,讓久不食肉味的李炎卿兩眼有些放光。可再看一旁已經面似寒霜的秦蕊珠,他只好狠心的一拍桌子。

    「停!你這功夫,還是去春風樓工作比較適合你。本官給你寫一封推薦信,保證紅姑會好好照顧你的,走好不送,記得交稅哦,親。對了,你掛牌子接客時,本官也許會去光顧你一下,我是那的股東,有優先選擇權的。來人,喊下一個。」

    這次進來的,卻是個高大的和尚,一顆光頭油光鋥亮,手中還提了條水磨禪杖,讓李炎卿和秦蕊珠的精神都為之一振,這個看上去倒有點樣子。

    那和尚進來先給李炎卿磕了個頭,接著起身問道:「咱們什麼時候去春風樓?灑家的大雕,早就**難耐了!」

    「大師,大師,你先冷靜一下。春風樓這事不急,那得年底,選拔優秀衙役之後才兌現呢。您先把您的簡歷,跟我說說。」

    「簡歷?灑家沒什麼簡歷,俺是福建莆田南少林的武僧,怎麼樣聽說過吧?當年有一群泥腿子鬧佃,灑家一條禪杖打將進去,直如虎趟羊群一般,將那些窮鬼打的哭爹喊娘。事後方丈特意嘉獎我狗肉三斤,還給了一張獎狀。」

    他邊說邊摸「誒?獎狀哪去了?勇鬥歹徒,保衛寺產,特予嘉獎。怎麼找不著了?」

    「好了,別找了。不知大師有何神通?」

    「俺的力氣大,在寺裡學了一路棍法,同輩弟子之中,數我槍棒最能。」

    「大師法號為何?」

    「貧僧法號能痴。」

    「一日三餐可有忌口?」

    「除了素和苦,貧僧什麼都能吃。」

    「不知大師可有家室所累,能否安心衙門工作?」

    「太爺放心,那賤人早與個小白臉跑了,連娃娃都帶走了,沒有什麼拖累。」

    「大師果然性情中人,就不怕度牒被僧會司收去?」

    「太爺無須擔心,前者在南海縣做了沒本錢的買賣,度牒已被勾去,如今沒有度牒。」

    「好吧,你的工食銀減為一兩,其他五分銀子,算你自己交的伙食費。就衝你這法號,我就得多費許多糧米。不過你既是福建南少林出身,為何不去俞鎮台的軍營?他那邊編練僧兵,多有你的同門,不是更有照顧?」

    能痴卻把手一搖「不行,絕對不能去他那。那邊訓練太苦,又有軍法官,一個不到,便要軍法從事,不是棍子就鞭子,再嚴重點就要砍頭。我在山上時,還有幾個佃戶家的女兒媳婦來困覺,到了他的軍營,卻不能找女人。一日三餐,除了蘿蔔就是鹹菜,半點葷腥也不見,這簡直也太不照顧出家人的飲食習慣了,好不容易出來的,絕對不能去那。」

    「如此說來,多半大師是不辭而別了?」

    「出家人來去無牽掛,哪裡顧的上俗禮。」

    李炎卿猛的一拍桌子「來人啊,把這酒肉和尚拿了,送到俞總鎮處按軍法從事!」

    那僧人聞言驚的魂不附體,連忙跪倒,磕頭不止「太爺開恩,太爺開恩啊。小僧情願不要工錢,給口飯吃就成。」

    「算你曉事。你的工錢本縣替你存著,免得你都送到春風樓去,這是為了你好,懂麼?好好幹活,將來再給你討房老婆。如果膽敢徇私,就把你送去兵營!」

    前者廣東查抄白蓮教,整個廣東武林都遭了難,無數門派、武館被連根拔起,許多俠少英雄都失業沒了飯門,遊蕩在廣東各地,打家劫舍,劫富濟貧,成為社會不穩定因素。

    其中有不少人已經被拿住,當教匪明正典刑,或是充入教坊,為朝廷去賺金花銀。這回衙門招聘的啟示一貼,算是救了這些俠少俠女。能成為幫役,也算是有了出身,總比做山賊土娼要好。

    尤其李炎卿大破南海合眾國的消息傳來,聽說他一聲令下,夷人就甘為前驅,將聚集了數萬人馬的反賊一舉成擒,戰功之著,不遜俞龍戚虎譚二華。有不少俠少從鄰縣慕名來投,這小小的香山縣,竟然來了許多英雄前來應聘。

    「五虎斷門刀,秦天望。」李炎卿看著眼前最後一個應聘者,「你這個門派名聲很大啊。似乎其他門派畢業的,不拿你刷刷存在感,就彷彿沒闖過江湖似的,你當初怎麼想的,上這學藝去。」

    「那的學費比別處都便宜,俺家裡是種地的,拿不出錢來,就只好找個收費低的。」秦望生的五官平平,人也老實,在師門裡沒少受氣。提起往事,一臉憤恨。

    「你看看,光貪便宜了,這學歷太水了。不過你怎麼想起來,到我這來應聘了。」

    「我與師妹真心相戀,可是拿不出彩禮,就是成不了親。我要打工賺錢,娶師妹。可是五虎斷門刀在川中實在是找不到工作,我聽人說西洋遍地黃金,就被人騙上了條豬仔船,若非半路跑了,就被人拉到海外去了。大老爺這裡,不要刀法、拳法等級證,我就來試試,若是大老爺肯收留我,我便把這條命賣給您了!」

    「好說好說。只要你好好幹,將來有你的好處,下去換衣服吧。」

    等人走了,秦蕊珠道:「這人倒是個好手,怕是老爺這次還真揀到了寶貝。」

    李炎卿笑道:「怎麼?我的小秦還懂功夫?」

    還不等秦蕊珠回話,外面有衙役回報「大老爺,梁員外來了,說是要來告狀。」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16:09
第七十三章退婚

    梁瑞民這次出兵,損失倒是不大,前後只折了兩個人,還有幾個受傷的。李炎卿按事先約定,已經給付了撫卹與湯藥,不知道這老貨又來,鬧的是哪出。

    你個有活力的社會組織首領,鄉間宗族頭腦,來我這告狀,這什麼情況?幫派火並,最後報官讓差役捉人麼?

    「梁翁,你是個前輩,要給後生晚輩做個表率。你說你這樣讓我們這些人怎麼做?讓那些剛出來混的人,怎麼看你?好歹也是做過老大的人物,不對,你現在還是老大,有什麼事不能坐下來講麼?非要鬧到我這裡,我當然是歡迎的,可你的面子呢?說吧,到底是誰奪了你的地盤,還是黑了你的貨,我幫你去說清楚。」

    梁瑞民臉上肌肉抽搐了幾下,「大老爺,你說的這些,我單個拿出來能明白,合到一起怎麼就聽不懂啊……這次我來找你,主要是家事,家醜,家醜啊。我的孫女婿,要休了我的孫女,還望大老爺做主。」

    「休妻?你孫女婿活膩了,難道不知道休妻之後,會在半夜被人敲悶棍,然後丟進海裡喂鯊魚麼。你孫女婿是不是得了失心瘋,要不要找個法師來看一看。」

    「大老爺你不要這麼說,我梁某可是個奉公守法,樂善好施的良民,那些對我的指責,都是無中生有的惡意中傷。再說,我把他喂了鯊魚,我孫女還是要守寡的,對我有什麼好處?」

    「其實打斷兩條腿,也未嘗不是個可選項。」

    「您到底是知縣還是我手下的白紙扇?老夫今天是誠意來打官司的啊。」

    「要是來打官司,那這官司就不好辦了。休妻要過犯七出,你孫女如果真犯了七出之條,本官這裡也不好回護啊。再說,他到底為什麼非要休妻,你又為什麼非要這個孫女婿?」

    「這兔崽子是個唸書的,書讀的還不錯,就是家裡窮。當初他害了場大病,就把老底都賠了進去。不過病好以後,做詩倒是個好手。就是科舉始終不利,到如今也不過勉強是個童生。可是即使是童生,也是人才啊。老夫就招了他做上門女婿,沒成親的時候,就給他家供吃供喝。可是他呢?剛成親五天,就鬧騰著要休妻,您說說,這做人還能更沒良心一點麼?」

    「簡直豈有此理。」李炎卿一拍桌子「這簡直是無法無天,婚姻又不是兒戲,哪能三天無理由退貨,七天包換。這人絕對要重重辦他,本官批准你對他使用族規,沉潭浸豬籠。或者帶到衙門,我一聲吩咐,一頓板子下去,保證讓他出不了衙門。」

    梁瑞民臉上抽搐的更厲害「大老爺,我的意思是,您勸勸他,不要休妻,安心給我家當贅婿。我可不想鬧出人命來,您不要誤會。」

    「梁翁,當初咱初見時,您可是豪氣干雲的人物。殺伐果斷人中豪傑,怎麼今日如此兒女情長?難道對上自己家的親戚,就下不了手?」

    梁瑞民見他問的緊,只好說了實話「老夫在海上做了一輩子沒本錢生意,如今老了,想金盆洗手,回家燒香拜佛,拜拜菩薩。家裡沒有幾根頂門立戶的頂樑柱,怎麼安的下心哦。可惜我自己家的仔不爭氣,就只好四處去招些讀書的窮鬼,來支撐門庭。」

    香山這地方不出文人,大戶比起內地的縉紳,總是少了點底氣。比如來了李炎卿這種人,他們就得乖乖認栽,等著被收拾。若是家裡出個進士及第,有個讀書人支撐門庭,官府方面怎麼也要照顧一二。

    梁瑞民自己的侄子是個童生,可是自己的兒子卻無一個有功名的,這更讓他恐懼,生怕自己將來死後,家業被外人奪了。就只好在第三代上下手,據說連續招了幾個上門女婿,全都是讀書有些本事的窮鬼。反正他做的海上生意,一本萬利,這點小錢還賠的起。

    「劉老爺,若是這悔婚的先頭一開,我就怕那些窮鬼有樣學樣。那幾個沒成親的,也都要退婚,我這一番心思可就白廢了。我那孫女又要死要活,離不了他,您還是發發慈悲。只要這事辦成,我免了你二百兩的欠債就是。」

    「外加三個月利息。」李炎卿又加了一句,梁瑞民一點頭「只要能勸的這個殺才回頭,再多的錢我也肯花。」

    「好啊,回頭你把他帶來,我與他聊幾句。大家都是文明人,沒什麼不能溝通的。再說我手下還有衙役,他若是不肯聽勸,我就把他關在監獄裡,讓他嘗嘗香山縣班房的滋味,老員外再來救他,保證他從此對你感恩戴德,俯首稱臣。」

    「好主意,好主意。人我已經帶來了,就關在外面班房裡,一會我讓他們把人送來,老朽這回,就全靠大老爺幫忙了。這事只要辦成,少不了您的好處。」

    時間不長,只見一個年齡與李炎卿相彷彿的年輕書生,從外面踉蹌走入。他生的面皮黑紅,五官相貌只是普通而已,充其量只能算個中等偏下,不過一身儒衫,顯示著他讀書人的身份,給他增色幾分。見他二目無神,精神渙散,走路步下無根,搖搖晃晃,一副營養不良的模樣。

    等到見過了禮,那書生跪倒在地,「老恩師,救學生一命啊。求求您,千萬准了我休妻,我要退婚!學生定感念老恩師大恩大德。」

    這個縣裡的提學官,一般由知縣兼任,再加上香山如今就李炎卿一個官,儒學的主講也是他,這位書生自然要奉他為師。

    李炎卿將桌子一拍「大膽的王子厚,明明是梁家贅婿,居然還想主動休妻,你還講不講三從四德了?還守不守夫道?這聖賢書,都讀到哪裡去了。若不是看在老員外的面上,我早就把你的功名革除,趕回家中種田去了。還不趕緊回家給夫人賠個不是,從此好好過日子。再要胡鬧,當心把你下了監牢。」

    「嗯師容稟,不是學生忘恩負義,而是那梁家騙婚在先。這事是一個陰謀,學生我是受害者啊。」

    「呸!人家的銀錢給你用,姑娘給你睡,你睡了五天,然後要退貨,還說是梁瑞民騙你?有這種騙局你不妨做一做,讓老爺我上當一回如何?」

    「嗯師,你若是見了我的夫人,保證你會與學生一樣,恨不得碰死啊。這日子,是沒法過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16:09
第七十四章中計

    「小人三年前害了場大病,醒了之後,腦子裡就總是渾渾噩噩,總有個別的聲音,在腦子裡說些亂七八糟的聲音,時不時,還有些古怪念頭,稀奇場景顯示出來,光怪陸離,讓人不堪其擾。後來總算是請了郎中開藥,又有法師做法,還拿棒子打我的頭,總算把病治好了。不過腦子裡卻多了幾十首詩詞,學生想來,古人常說文章天授,說不定,這就是學生的福緣。只是從那之後,再讀經義,總是讀不進去,這才科場受挫,一事無成。」

    「那你又怎麼當了梁家贅婿?難道是梁瑞民以武力相迫,光天化日,強搶良家男兒?」

    一聽到這,王子厚的臉色瞬間變的如同土灰,痛哭道「嗯師,他比那個更狠啊。他家有個孫女,排行在五,閨名寶珠,生的貌如天仙,人稱為媽祖再世。在小生病好後不久,聽說五小姐到廟裡上香,我就忍不住前去,觀一觀這媽祖真容。」

    「直接說你存心不良,意圖**拐帶良家婦女,本官不會在這種小事上計較的。」

    「他梁家什麼出身,哪裡瞞的過我們這些當地住戶,算的什麼良家?我堂堂讀書人,看中他家的女兒,乃是他梁家的福分造化,理當自帶嫁妝,上門來投才是。」

    明朝讀書人,基本都有這份自信心,只要我是聖人門徒,你是商家之女。就是我高你低,哪怕我是個窮鬼,哪怕我是矮丑窮,你也得上門來又送錢又送人,這才叫慧眼識英雄。否則的話,就是有眼無珠,貪慕虛榮。

    李炎卿前世也不是沒見過這種中二,倒也懶得駁斥。只聽他說道:「等到了廟中,小生暗中觀察,這梁家小娘子,果然生的花容月貌,那模樣,那身段……」

    見他陷入回憶之中,李炎卿咳嗽一聲「既然你如此愛慕梁小姐,本官還是讓你回家,與她慢慢親近。來人啊……」

    「嗯師且住!若真是得與梁小姐配成夫妻,便是折壽二十年,我也願意。問題是,我上當就上在這裡,梁老狗不安好心,他讓孫女出去燒香拜佛,就是為了釣我們這些學子。這簡直是豬狗不如的老畜生,才想的出來的缺德主意。」

    這王子厚見梁寶珠生的國色天香,心中就已經抑制不住,想要一親芳澤。不過他總是個讀書人,申明大義,自知不是那些健僕家丁的對手,不敢造次。

    只偷偷寫了首詩,請廟祝代為傳遞。據說當時梁小姐看了詩文之後,面色微紅,微微一笑。這一笑,就如同在王子厚心頭撓了一把,讓他整個人都幾乎要暈厥過去。

    等到梁小姐走後不久,就有梁家的管家上門提親,想要讓王子厚入贅梁家。本來王家雖然貧苦,但是王子厚好歹是讀書人,怎麼能甘心當贅婿?可一想到梁小姐的絕色,莫說是贅婿,就是下僕他也認了。當時便簽了婚書,寫了文書。

    「那上面寫著,入贅梁家,由梁家資助我家本錢三千貫,供我雙親使用。可是那錢半文沒見,虛錢實契,要了小生身體。小生實在的可憐啊!」

    「少廢話,現在不是說水滸傳的時候。那梁寶珠既然國色天香,你怎麼才五天,就要休妻?如此相辱,我若是梁員外,就一頓亂棍,斷送了你。」

    「小生情願一死,也要休妻。那婚書上寫梁寶珠,卻不知,梁家的每個女兒,都叫寶珠。自己在家中,乃是按排行去叫,閨名卻是一樣。專門為了欺騙無知學子,設的奸計。等到我正式成親之日,入了洞房才知,婚書上明明寫的寶珠,卻給我送來了一頭飽豬。一頭喂不飽的母豬!」

    原來進了洞房之後,王子厚不等掀蓋頭就知道情況不對,這體積明顯對不上茬啊。這位新娘生的腰粗如水桶,坐如泰山,胳膊幾乎比王生的腰還粗。那一雙五寸金蓮,還是橫過來量,繡鞋如同小舟,這是什麼情況?

    可不等他聲張,那位新娘卻是性如烈火,見新郎沒動靜,自己搶先扔了蓋頭,就要來行周公大禮。王生不過一文弱書生,肩不能擔,手不能提,那婦人卻在家中學了一身槍棒拳腳,乃是女中豪傑,王生未跑到門邊,就被夫人捉回來丟到了床上。

    「嗯師,想學生自幼苦讀聖賢之書,手無縛雞之力,如何是那蠻婆對手?結果力不能拒……可憐我這清白之體啊。那蠻婆卻食髓知味,撻伐不休,一連五日,用去許多補藥,將我多年積累的元陽榨了個乾淨。總算我找個機會,逃出房間,才有機會休妻。恩師,天下書生是一家,你一定要給學生做主啊。要麼讓我休妻,要麼就用五小姐,把那肥婆換掉,否則我決不甘休。」

    李炎卿暗道:原來梁瑞民還有這本事,先用個漂亮孫女出去吸引客戶,等到發貨時,再找些殘次品發出去,利用合同制定不完整的漏洞,坑害無辜客戶。那幾個贅婿,估計都是這麼來的。

    這王子厚也是馬不知臉長,不照照自己長什麼模樣,又是什麼身份,充其量一個童生,又不是舉人、進士,梁家就一個招牌活廣告,若是許了你,又怎麼騙其他儒生入贅?

    他一拍桌案道:「你不要巧言令色,你說你娘子不讓你出門,把你困住,強行那個啥。是不是你貪心不足,與你娘子成親後,仍想勾搭梁五小姐,你娘子怕鬧出醜聞,才把你圈在房中,免得做出什麼醜事來,大家沒臉。」

    「嗯師,您可不能這麼說啊。我自從成親後,就被帶到梁家別院居住,連梁五小姐的面都見不到。若不然,這婆娘縱然凶惡,我也勉強忍了。而且這女人不獨好澀貪歡,還凶惡無比,動輒拳腳相加,將小生責打。小生實在是不堪忍受其折磨,偏又身體羸弱,爭鬥不過。恩師您看,這全是她給我打的啊。」

    這王子厚說的激動,竟然脫了衣服,露出背後那斑斑傷痕,倒是看的出,打的不輕。

    李炎卿腦補了一個超大號女王,揮舞皮鞭的場面,急忙一搖腦袋,將這奇觀從腦海裡驅逐出去,呵斥道:「大膽王生,竟然敢在本官面前如此放肆,這成何體統?還不趕緊將衣服穿好,這傷也許是你自己做的,說明不了什麼。你乃一贅婿,只有你娘子休你的份,哪有你休人的份?不要多想,還是安心回家過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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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莫欺少年窮

    贅婿在簽定契約的那一刻,就等於把丈夫權力讓渡出去一大部分,休妻之事哪有那麼簡單。王子厚於律法上所知有限,還以為能按照普通婚姻處理,想休就休。不料縣令翻臉,他頓時就覺得如同五雷轟頂。

    「可那梁氏過犯七出。」

    「才剛成親五天,哪有什麼七出不七出的?這馬勺沒有不碰鍋沿的,舌頭沒有不碰牙的,你這人就是矯情。本官送你一句話,和為貴,忍為高,心頭高懸一把刀。多吃飯少喝酒,聽媳婦的話跟老婆走,她也就不打你了,回家去吧。」

    「嗯師,你不能這樣。咱們都是讀書人一脈,都是聖人門徒,你不能不講聖人體面啊。自來讀書人幫讀書人,乃是千古不變的道理,恩師難道不在乎士林物議?」

    李炎卿冷笑一聲「士林物議?我什麼時候在乎過這東西?所謂士林物議,好歹也先要是士林中人,才講究的起。本官乃是舉人出身,在吏部使了銀子,才放了香山正堂,我來香山是為了發財,誰在乎物議。再說,你們香山,難道還有士林?」

    他用手一指王子厚「你不過一童生,根本不算進入文人體制之內,還有臉號稱讀書人幫讀書人?既然你號稱讀書人,那我就指點你幾句。你身上穿的,口內吃的,全是梁員外給的,你還有臉要休妻?你家欠梁家的三千貫,準備拿什麼還啊?」

    「那三千貫,小生並未得到。」

    「可是契約上,有你家的花押。這事鬧到公堂上,也是你家有敗無勝。你琢磨琢磨,你家是否有能力還這筆款子?梁瑞民何許人也,你又不是不清楚,你忍心把你高堂雙親,也牽連進來?這個孝字,便第一個過不去!」

    「再說這事,歸根到底,也是因為你覬覦梁五小姐美貌而起,若非你自己貪戀寶珠小姐絕色,何以落到這個地步?歸根到底,還不是你自己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才讓自己上了這個當。這你能怪誰?若是你真想休妻,就給我滾回家去,好好讀書。等到將來中舉中進士,到時候你想要五小姐還是想把五個寶珠全弄到一起串項鏈,也全由得你。現在你不過一童生,哪來的那麼大的自信?憑什麼人家大小姐就要看上你這個窮鬼?至於你的文才,沒中舉以前,少跟本官談什麼文才!」

    「真想休妻麼?那也不是不行。不過我先告訴你,這學宮乃是你岳父家出錢修的,你既然休了人家的閨女,就別在人家出錢蓋的書院唸書。本縣的提學官,乃是由本官兼任,你中秀才的事,就別指望了。你好吃好喝好穿戴的日子也沒了,給我去恭常都的夷人那,幹活還債。若是梁老爺子一時不高興,你莫名其妙的成了魚食,勿謂言之不預!」

    被知縣一通威嚇,王子厚沒了脾氣,只是哭天搶地道:「學生的命怎麼這麼苦啊。我只知道冬天有狼。恩師怎麼也如此看不起人,難道沒聽說過,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李炎卿卻不耐煩與他廢話,喊了兩名衙役將人拉出去,交還梁瑞民。「梁翁,你這姑爺現在是口服心不服,我回頭寫個條子,把他送到恭常都夷人的炮廠,去做三個月苦工。你招的上門孫女婿,全都是肩不能擔,手不能提的,一聽說干活,准嚇的沒骨頭,到時候你再把他接出來,他保證對您感激涕零,從此再不提什麼休妻的事。其他孫女婿見他被收拾的這麼慘,也就不敢再提休妻的事了。」

    梁瑞民連連挑拇指稱讚「高見,高見。劉老爺這次幫了我的大忙,小老兒肯定會有報答。不過您說恭常都的炮廠,難道您真要把地批給洋人?」

    「炮廠的事,一本萬利,自然是要批給洋人。不過這事簽字據時,你要在場,這樣你可以跟夷人說,是你從中協助,才能把事談成,讓夷人知道,想在香山做生意,離不開你梁老爺子幫襯。那十頃地不要一次都給,先交給夷人兩頃,你派人看著,只許他們修炮廠,不許建教堂。等到炮廠建好,就得擴大規模,這時候你再卡他們的脖子。先期投入已經花進去了,他們想要退後已不可能,到時候不就剩了受你擺佈一條路?」

    梁瑞民頻頻點頭「好好。就該這麼辦。這回把他們折騰一回,以後他們就不敢再跟咱們鬧事,這錢也就越來越好轉了。大老爺放心,鹽田、糖廠那邊,我都派人盯著,很快就有第一批紅利。這批利錢,我不扣來抵債,直接給您送來。」

    那曬鹽熬糖之法,李炎卿得到之後,自己並不能直接加工獲利,就轉為與梁瑞民合作,兩家聯手做這鹽糖生意。李炎卿是以官身加技術入股,所分紅利,先還梁家的欠債。不過今天梁瑞民欠了李炎卿的人情,怎麼也得有所表示。

    「這錢你還真得掏,眼看縣試的日子就快到了。考完了縣試,還有府試。這就得用銀子了,到了院試的時候,用銀子的地方更多。這時候半點馬虎不得,這一半天內,我就得到省城跑一跑關係,這邊縣學的事,你可得替我盯著。」

    上任蔡建德把工程款弄的不明不白,自己一死了之。如今這新募集的資金,使用方法就改為施工方先行墊資,事後再按照單據找縣裡報銷。

    而縣裡拿著施工方的條子,去找大戶們化緣。而大家往來的憑據,都是蓋了縣衙大印的條子,李炎卿對這些吏員並不信任,只怕又出其他漏洞,梁瑞民便是他預備的暗樁。

    「大老爺放心,我的孩兒們都在工地那邊盯著,誰敢虧空老子的錢,我就送他去見海龍王!在香山這地方,老夫說話還有點份量,有我的人盯著,那些忘八蛋不敢弄鬼。」

    「那寶珠小姐的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梁瑞民不好意思的一笑「那還能怎麼回事?我梁家想要改換門庭,就只有出幾個讀書人,自己家的兒孫不中用,只好借女婿的力。可惜我兒子不爭氣,生的幾個女兒,個個醜的嚇死鬼,只有五丫頭有個人樣。我也只好用她去吊幾個笨蛋過來了。至於五丫頭,她要許的男人,也是個讀書的,不過不在本地。」

    「王子厚到底做了什麼詩?可還記得詩文?」

    「老朽一商人,生平只與金銀交友,哪記得那些俗物。不過是什麼人生什麼如初見。」

    「據本官所知,愛說這句詩文中,常有害失心瘋傷人的。你需要派專人仔細看管,若是他再有什麼不正常的舉動,速來報我。本官善華佗法,開顱放風,專治這等瘋子。」

    梁瑞民不知李炎卿的華佗術只會前半截,後半截因青囊書失落,已無處學習,不住道謝。他忽然又一拍腦袋「老了,差點忘了件大事。大老爺,需要小心陳家的老不死,陳榮泰,他似乎要對大老爺不利。」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16:09
第七十六章分紅

    自從上次教訓十一都族長後,李炎卿下意識的認為,這十一都已經都在自己掌握之中。怎麼這陳家,還能出什麼妖蛾子?回憶一下,自己似乎除了斷過一個陳家**的案子,也沒得罪他啊。

    「我們十一都間,彼此通婚。我梁家也有子弟在陳家做女婿,我是從他們嘴裡問出了點眉目。似乎是陳家那老不死,又攀上了什麼高枝,有了靠山,就生了賊心。再加上那**案子裡,您許那**帶著財產再嫁,損了他家的本錢,他便懷恨在心。南海縣陳學有,之前似與他有些往來,而他據說在府裡又結交了什麼大人物。大老爺可要多加提防,不要中了老狗的詭計。」

    「梁老有心了,這份恩情我記下了。」

    等回了書房,李炎卿叫來秦蕊珠,問起陳家的事。秦蕊珠道:「我翻看這兩天的札子,確實發現陳家上了道萬言書。是乞求減免錢糧賦稅的,說是陳家的田地最近遭了災,糧食收不上來。而陳家似乎跑海的人略少,手上現銀也不夠多,希望折七交稅,我還納悶,為什麼陳家明明認下錢糧,卻又賴帳,原來為的是這個。不知道他們背後靠的是什麼靠山?老爺還得多加小心。」

    「靠山?什麼靠山我也不在乎。老爺我挾大破白蓮之戰功加身,誰能動我?現在誰要是動我,不就等於是在否認吳巡撫,否認林知府?所以短時間內,我的位置穩如泰山,官職雖小,卻不是好對付的,便是他找上什麼人物,又能奈我何?再說陳家要有什麼要緊的關係可用?府裡面誰能大的過林守正,廣東誰大的過吳桂芳?我怕他個鬼。」

    秦蕊珠卻道:「話也不能這麼說,陳學有是個進士出身,不知道有多少同年故舊,要小心他們的報復。老爺今天為梁老爺調解家務時,我這也接了封府裡送來的書信,說是林府台請您進一次省城,說不定有什麼變化。」

    「這時候進城,於我只會有利,不會有害。若是有害的事,那就不是來書信,而是來人拿了。蕊珠,你把咱手上的現銀收拾收拾,林太守和雷老虎那份乾股分紅,我正好也給送過去,這個可不能馬虎。」

    那曬鹽和製糖生意,如果後面沒有這些人關照,也根本做不下去。如果按吳桂芳的意思,是想大規模推廣這兩項技術,為廣東大軍籌措軍餉,這樣就可以把這兩項技術掌握在自己手裡,而不經過地方。

    還多虧林守正連同雷老虎,以新法受地形氣候限制,不利於廣東全省推廣這個條件頂了回去,又拿到了廣州的試點權限,而具體到廣州府的試點,則專門委了香山縣。

    二人一文一武,都是明見萬里,高瞻遠矚的豪傑,他們定的方針,自然正確無比。李炎卿若是不帶一筆銀子回省城,又怎麼證明,當初二位大人讓香山做試點的正確之處?

    當初會面的那間小酒店,已經由李炎卿出錢盤了下來,就全當幾人會面專用所在。三人見面後,倒是更為熱絡。雷一嘯道:「本來最近我的差使忙不過來,是沒時間出來喝一頓酒的。但是林翁和劉縣尊的面子,我不能不賣。你這銀子上解的倒也及時,正好我現在需要用錢,有了這錢,就能救急。不過這酒也只喝三杯,我就要告辭了。」

    他錦衣衛的差使,另外兩人也不敢打聽,李炎卿估摸多半是那大人物家的女眷,還沒救出來,這些錦衣衛就得繼續忙下去。若是這人質出了閃失,最後還是要他們背鍋。

    等到雷一嘯拿了錢走人,林守正道:「我這次把朝佐叫來,主要是跟你說兩件事。一,吳帥那知道你香山財力緊張,儒學興辦上,又出了點小簍子,特意撥了五百兩銀子下來,幫你修建官學。」

    「吳帥英明,朝廷對香山的厚愛,本官感激不盡。」

    「咳,你先聽我說完。你們香山縣還欠著府裡不少錢呢,尤其是當初採辦龍涎香的銀子。所以這筆款子,本官做主扣下了,抵消當初的欠債,不過學宮那邊的事,我給你寫個摺子,就說已經初步完成。」

    「林翁英明,廣州府對於香山縣工作的支持,我香山百姓將銘記五內,永世不忘。」

    「第二件事,是你那香山沒有佐官,光你一個人,似乎有些過於疲勞了。我那府中的同知、通判,也有幾個知己,倒是有些才幹,想到你香山,做個佐官輔佐你處理庶政。另外朝廷最近據說要給香山派一名教諭過來。」

    李炎卿聽了這話,臉上就有點不好看了。這扣留省裡批給府裡的錢,還可以說是官府常態,連邊軍都要漂沒,他香山縣憑什麼拿到全數?可是派佐二官,這不等於是公開來搶自己的印把子?

    當年都知道香山是個窮地方,就沒人樂意來。現在香山有了鹽糖之利,就要來摘桃子,老林啊老林,這江山可是我打出來的。你這樣搞法,似乎有點不仗義啊。

    可是從程序上,這又偏生無懈可擊,畢竟縣衙門沒有佐二才是非常態。更別說朝廷要委一個教諭,更是天經地義,誰也不能阻攔。

    林守正接著道:「這些建議本官也不能拒絕,這個你懂得。不過麼,我也考慮了一下,你香山縣確實存在實際困難。衙門年久失修,住宿條件緊張。而且聽說你那最近在鬧瘟疫是不是?為了這些官員的身體健康,我想了個主意,讓他們掛香山縣的職,但是在府裡辦公。最多是讓你手下的人辛苦點,多來回跑幾趟。所有的俸祿開支,則從你香山財稅收入中扣除,不知道有沒有困難?」

    李炎卿復有一喜,忙道:「林翁放心,小縣雖然地窮民寡,出產不豐,但是竭盡全力,也要保證幾位同僚的俸祿不至於受到損失。」

    幾個小官的正俸,那才能有多少錢糧?對比鹽糖之利,以及商稅收成,根本不值一提。只要他們保證在府裡,別到縣裡來搗亂,這點錢出的完全值得。

    林守正這次確實夠意思,盡最大能力保住了自己的位置。後面那位教諭,就要看林守正的手段,能不能把他壓在廣州,別讓他下來搗亂。

    林守正又道「陳學有這個狗才,吃裡扒外,這南海縣他是坐不下去了。聽說那邊有一批報廢的材料,堆在碓房內白佔地方,我回頭給你批個條子,你就去把那些垃圾處理一下吧。把堆房清理出來,別讓它們佔地方了。這批廢材料,你自己看著處理。眼下縣試的時候快到了,朝佐,這可是一件要緊的大事,千萬不要出了紕漏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16:10
第七十七章科舉波瀾

    李炎卿心知,那所謂的廢材料,必然是上好的建材,不過林太守說是廢品,那就必須是廢品。處理廢品不用給錢,連運輸都可以抓民夫白干,正好解決了學宮建材問題。

    這也是林守正對於自己忠誠的獎勵,兩下心照不宣,只點頭道:「林翁放心。下官一定把這事當成大事要事來辦,保證把我香山縣的賢才,全都發掘出來,不至有遺珠之憾。」

    「這個差使你不要當作敷衍了事,要知道,今年學政按臨本府,主持府試。你如果選上來的人實在太不堪用,老夫都要被你連累丟臉。」

    「什麼?提學官主持府試,這分明與制度不合,林翁萬不可受此亂命,萬萬使不得啊。」

    提學官是一省學政,按照規矩,應該在任期內每個縣都巡視到,並在各縣主持。可問題是現在兩廣的地理條件,治安條件,都決定這種巡視不太現實。

    一般來說,即使江南地方,也只按臨各府府城。而各縣童生、秀才在提學官按臨到本府時,趕赴府城接受考試即可。

    廣東這地方,由於近來不太平,所以變通的更大。一般就是半年一輪,一年轉兩個府。只要這個府提學轉過,也就不再來了。李炎卿當初敢大包大攬這秀才的功名,原因之一就是他查了下記錄,提學官當年初來時,第一站就是按臨廣州。

    那麼按照規矩,他這幾年是不會在廣州來主持考試了。即使是道試時,也是走個過場,由知府代辦。這樣,自己只要搞定了林守正也就搞定了考試,有什麼不能辦的?

    可這提學吃錯了什麼藥?怎麼違反規則,居然來個回馬槍?而且府試是知府的工作,他怎麼越俎代庖?

    林守正與提學是平級,又是多年老知府,雖然為人有點軟弱,但是這種被人打上地盤的事,他怎麼也得發表點意見吧?再說,這回秀才的事裡,可也有你林老爺的事啊,你把提學放進來,咱們兩家都沒的玩。

    林守正倒是一臉平靜「這是吳帥的意思。吳帥說你白蓮教差使辦的好,乃是我廣州的年輕俊傑,抓學風也錯不了。香山過去是個教育落後縣,你來了之後,說不定就能成個尖子縣。這一次學政按臨廣州,就是為了考察你香山的文教,你可要多加小心,不要辜負吳帥的厚愛。」

    李炎卿只覺得眼前一黑,彷彿看到了各縣同僚正在指天罵地的問候自己八輩祖宗。劉朝佐老兄,您家那些女眷,要多受點累了。

    「劉大令何必如此焦急?那提學官按臨本府,其實是件好事啊。這科府試是他主持,那只要咱們的人拿到前十名,他好意思到道試時,再把這人刷下去?那不成了自抽耳光,前後矛盾?按照廣東慣例,提學官按臨哪府,哪一府的秀才名額就增加兩個。這是我們這裡不成文的規矩,今年我們手上的名額等於又憑空多出兩個來,怎麼看也是大好事啊。」

    「林翁,好事是不假。不過前提是要咱的人能考的上才行。下官實在是對那些人的才學,不怎麼有信心。我香山歷來文風不盛,只怕到時候……」

    「劉大令,你這就不對了。你香山縣內有趙提學的舊交,這事你瞞別人也就罷了,怎麼連老夫都瞞?」

    「舊交?」李炎卿一臉迷茫「林翁,非是下官膽大包天,欺瞞您老,實在是下官自己都不曾知道,轄下還有這等人物,什麼人有此本事,能與提學算的上舊交?」

    「你看看,這就是你的工作沒做到位了。這麼重要的情況,咱們做親民官的,一定要第一時間掌握,否則就是嚴重的失職。一般人的信息,你可以不掌握。但是趙學政的舊交,你怎麼能不瞭解?陳氏族長陳榮泰曾接濟過未發跡的趙學政,你說,他們的關係能遠的了?就在不久之前,他還悄悄前往香山私訪,去見舊日故交,這麼重要的消息,你怎麼能不掌握呢?大意,大意了。」

    李炎卿這時也反應過來,陳榮泰之所以有膽子和自己對著干,又上乞免錢糧的摺子,又是要搞小動作,都是因為他與這位舊交聯繫上了。

    學政不管民事,在大多數情況下,都不能干涉一個縣令的工作。尤其他在不按臨廣州的時候,對於香山的影響力基本為零。所以之前錦衣衛與營兵要進香山時,陳榮泰也得乖乖認慫交錢。

    可是這回趙學政按臨廣州,並親自主持府試,手中就掌握了士子錄取大權。眼下科舉在即,科舉是目前最重要的工作,趙學政的位置就變的至關重要。

    這個時候陳榮泰與他取得聯繫,想必兩人之間存在了某種默契,要在科舉這事上,卡一卡李炎卿的脖子。

    林守正對這些內情並不掌握,相反倒認為這回自己穩操勝券,哈哈笑道:「貴縣有這麼好的人脈關係,不用就未免可惜了。趙學政這個人我當年打過交道,是有名的不好說話,為官多年,積蓄惟有兩袖清風。當初有人想給他送常例,都被他直接送到了上憲衙門,鬧了場大風波。要想打動他還不容易,不過他這人還是很念舊交的,有陳員外的關係,這回咱的秀才功名,定可成功。」

    他安排了一個愛妾的兄弟,冒香山籍科舉,還要拿一個秀才功名。那書生自己的才學也算中等,再有這關係,他自然認為是萬無一失,回去之後,這位小妾必會拿出全部手段伺候自己。

    一想到這裡,連補湯都多喝了兩碗。可是李炎卿的臉色就不大好看了,不過看林守正在興頭上,又怎麼好說出來敗興?

    他只好換了個話題,「林翁。我上次跟您提的,以囚犯到炮廠做工的事,您看……」

    「這事不能操之過急,萬一過程中跑了要犯,咱們都要受連累。你做事,我是放心的,不過夷人,我還是有點信不過。眼下的工作重點,得放在科舉上,其他都放一放。你回去之後,就和陳員外搞搞關係,讓他為咱們說說好話,把這次的科舉拿下來,一切都好說。」

    「卑職遵命。」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16:10
第七十八章為官之道

    秦蕊珠見李炎卿回來之後變的有些垂頭喪氣,等到問明原委,她倒比較平靜「老爺不必過分憂心,咱們要不要與陳員外談談,把他的租子降一降?」

    「不行!我好不容易在香山打出威風,闖出名頭。這時候只能進,不能退。退一步,過去那些努力,就全白費了。我們現在若是退一步,這香山,就成了士紳的天下,哪還有我威風的份。」

    「那咱們就做好自己的事,身正不怕影子斜,難道那趙學政還能顛倒黑白?」

    「瞧你這話說的,老爺我不就是背有點駝麼。就咱香山這些童生,就算再怎麼突擊,到府試的時候,也休想得中。」

    「咱們先把儒學開了,讓學生們都來唸書,至於能不能考中是一件事,是否安心備考,又是另一件事了。」

    李炎卿也知秦蕊珠說的有道理,既然林守正報上去學宮初步落成,那自己總不開學算怎麼回事?可是這開學,自己教什麼?

    真劉朝佐是個舉人,自己附體的這個李炎卿,卻連秀才的學問都不如,與香山這些童生比,不過是半斤八兩而已。若是讓自己講書,怕是真要漏底。

    秦蕊珠似乎看出他的猶豫,嫣然一笑「老爺忘了我是什麼出身了?當年爹爹教書時,我也沒少旁聽。四書五經雖然不比先夫,不過若是教你南海縣的這些童生,倒是綽綽有餘。」

    「失敬失敬。居然忘了我的蕊珠是一位女先生,還忘女先生一展長才,教化教化香山這一干蠢牛木馬吧。」

    看他那作揖行禮的樣子,秦蕊珠忍不住掩口微笑,對那我的蕊珠這個稱呼,也不覺得怎麼刺耳。反正這老爺沒人時佔佔口頭便宜,或是動手動腳已經是常態,她早就都習慣了。

    數日之後,儒學正式開學,香山各都的童生,以及各族長家子弟,入學者多達四十餘人,年紀有老有小,既有些老的彎腰駝背的,也有正在青年的。那位王子厚居然也列席其間,只是臉色蒼白,目光呆滯,看來在澳門是沒少受罪。

    眾人先給李炎卿行禮拜了老師,李炎卿面沉如水「都坐下吧。本官的學問,其實沒什麼可教你們的。都念了這麼多年書,誰比誰能差多少?學問上,我能教的不多。不過我今天要教你們的,卻是比學問有用的多的東西。你們如果記在腦子裡,保證受益無窮。你們讀書為的是什麼?如果說什麼明道理,知善惡之類的,就出去吧。我輩讀書所求者,陞官發財,四字而已。我教你們的,就是在官場如何安身立命的準則。食君祿,報君恩,一個朝廷,一個天子,一個意志,一個聲音。萬歲的意志,就是我們的意志,萬歲的想法,就是我們的行動指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樣念了幾遍之後,李炎卿道:「這是你們今後的行動方針,為官指導,誰若違了這個,就別說是我教出來的。下面,教你們的,則是進入官場的敲門磚……」

    李炎卿一連胡鬧了十幾日,就委了個年老童生代講,反正這縣試的題是自己出,想讓誰中,不想讓誰中,都在自己掌握之內。那陳家的子弟,卻是每天提前就被趕出課堂,理由也很簡單:你陳家的錢糧只肯交七成,那讀書也只能讀七成。

    陳榮泰聽了回報,氣的頓足大罵「簡直是胡鬧,混帳!分明是欺我陳家無人。他給我等著,這次若是我陳家縣試失利,我就去府裡告他。有趙學道為我們做主,不信放不倒他。」

    陳家宗族中有人覺得,這事怕是沒這麼簡單,若是單純一個科舉倒還好說。但是劉朝佐既是香山父母官,自己這些人是他治下子民,與他較量,難道有什麼好處?

    果然不過兩日就有消息傳來,陳家進城做生意的族人,紛紛向族長來申冤。衙門收稅時,往往是漏掉周圍左近的商販,卻把自己捉住,隨便找個由頭,便要重罰。而陳家開在縣城裡的幾個鋪面,受害更大,往往由幾撥不同的衙役輪番收稅,或是有無賴上門鬧事。

    「欺人太甚!來人啊,準備筆墨,老夫這就寫狀子,到趙賢弟那裡告他的狀。你們這些買賣人先忍幾天,城裡的鋪面,也先關一關。」

    那城裡的掌櫃卻苦著臉道:「我等關了鋪面,衙役們也能破門執法,此乃香山新模式,關門何用?」

    「這……一切全有趙賢弟為咱們做主,你們就不必多說了。且自傚法韓淮陰,只待青天做主。」

    這邊除了收拾陳家,縣試的事也沒落下。秦蕊珠已經從四書中挑選了兩道題目,作為這次縣試科舉的試題。李炎卿又請秦蕊珠動手寫了幾篇範文,然後在上課時,當作教案發了下去。讓眾人背熟記牢,不過陳家的人,不出意外的沒拿到範文。

    李炎卿這日正摩拳擦掌,準備給陳榮泰來幾個厲害的看看,讓他知道什麼叫破家知縣,滅門知府。卻不想梁瑞民一臉慌張的衝到了衙門裡,一把抓住李炎卿道:「劉大老爺,這回你一定要幫我。只要你這次幫了我,那十頃地我全不要了,都送給你。隨你和佛夷怎麼去談,我保證不再介入。你欠我的債,也一筆勾銷。」

    「梁員外,咱們話要講清楚,是衙門欠你的債,不是我欠你的債。另外,你這次這麼焦急,莫不是幾個孫女婿一起反了?這個好辦啊,裝到船上,送到卜加勞那,他那蓋廠房正在用人。再不然押到鹽田糖廠也好,那兩個地方都用人。我看王子厚做了幾天工,人就變的聽話多了。」

    「大老爺休要取笑,這次是要救命的,不是那些雞毛蒜皮的事。老夫我的兒子被人綁了票,還望大老爺做主。」

    綁票?李炎卿一時間以為自己聽錯了,這梁瑞民的兒子也有人敢綁?可他略一思忖,心裡有了個想法,便問道:「綁令郎的,是不是那個什麼洪四妹?當初在春風樓,我記得這婆娘曾經放出狠話,說你們兩家結的是死仇。可是我問你幾次,你也不肯說,難不成是你這老江湖鬥不過這女江湖?」

    梁瑞民一臉的無奈「大老爺所言極是,老夫確實是老了。鬥不過這等胡衝亂打的強人,像這種女瘋子,根本不同你講江湖規矩,想怎麼幹怎麼幹,老夫若是年輕二十年,倒是能跟她見個高低。眼下,卻是不成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16:10
第七十九章告白

    他與洪四妹的仇恨,若是在江湖上說起來,根本就沒什麼可以談論的價值。其過程既不驚心動魄,也不婉轉曲折,也沒有多角戀愛,老牛嫩草,先x後殺等勁爆情節。

    無非就是十年前,兩支海盜搶奪地盤,一方無恥的勾結了洋人,將另一支海盜打的大敗虧輸,頭目中了槍彈,落海而亡。體現了買辦勢力的無恥卑鄙,不講江湖規矩的卑劣本質而已。

    可是沒想到,那位頭目有一位未亡人,卻僥倖逃生。而這未亡人還有些手段,居然重整隊伍,又養成了氣力,現在回來找梁瑞民報仇。

    而梁瑞民此時銳氣已失,卻是鬥不過這士氣旺盛的老冤家。連吃了幾個虧之後,就想著封刀收山,金盆洗手。卻不想那洪四妹不肯罷休,從水上追到陸上,就在前兩天,將梁瑞民的長子梁來魁綁了,並放出話來,要麼由縣令做中人調停,要麼就等著給兒子收屍。

    「去年的時候,老夫的副手我那瑞虹兄弟,就被洪四妹綁了票,之後又撕了票。如今卻輪到了來魁,老夫老了,不是當初了,不想再承受喪子之痛。大老爺,只要你幫了我這一次,今後你讓我做什麼,我便做什麼。這香山縣,誰不聽你的號令,老夫第一個幫你對付他。」

    李炎卿卻一搖頭「梁老,大家都是明白人,就不必說糊塗話了。洪四妹是你的仇人,不是我劉某的仇人,她要我去做這個中人,我如果出了頭,豈不是告訴她,我香山衙門和你梁老爺,坐同一條板凳?她那些人都是亡命之徒,還不一把火燒了我的衙門?」

    「劉老爺,洪四妹非要你出面做保人,這倒是透著點詭異,不過卻不至於非要鬧到出人命的地步。據我想來,她八成是想招安,而想找個官府的人出來做保人而已。如今朝廷風聲越來越緊,海上的生意越來越不好做。誰不想給自己留個後路,她找大老爺,也許就是想要招安。」

    梁瑞民往日裡總有份梟雄的威風,可如今卻是沒了這派頭,就差跪下來求情了。「我年輕時作惡多端,到現在只剩來魁、繼魁兩個仔,若是來魁也被撕了票,老朽的命也就去了多半。只要大老爺肯幫忙,老夫的家產,情願送你一半。那些鹽灘、糖廠的股份,我全都交出來,都不要了。大老爺不是想要清丈田地麼?我梁家幫你搞定。」

    李炎卿沉默不語,這梁家的支持,對他而言**力確實不小。梁瑞民雖然在海上不復過去的威風,可客觀上,依舊是執一方牛耳的強人,如果他能全力支持自己,那麼今後縣裡的工作確實好做了。

    就拿這清丈田地來說,眼下香山的田地數目,就是一團亂帳。可是要清丈田地,卻又離不開這些宗族豪強的支持。若是梁瑞民言而有信,這香山縣第一大問題:錢糧,就能徹底解決。

    見他在那沉默不語,梁瑞民只當是價碼不夠。終於一咬牙,「大老爺單身上任,身旁也沒有個貼己人伺候。老夫那五孫女,就是那寶珠,如今還沒嫁人呢。只要您能把來魁救出來,我就把寶珠送到衙門裡,給大老爺鋪床暖被。」

    「梁老,若是讓本官出手幫忙,倒也不是不行。不過你家那些無鹽孫女,還是自己留著找倒霉蛋上門吧。我可以寫一封書信,請廣州方面發兵,直接抄了洪四妹的老窩,不是更方便一些。」

    梁瑞民卻把頭搖的如同撥浪鼓「那洪四妹老營所在地處偏僻,無從找尋。她這路海賊,又是如同陸地的游匪,一擊即走,沒有什麼固定地方容身,想要剿滅十分困難。再說,若是發兵攻打,我兒性命該當如何?滅賊也是後來的事,眼下,還是要先把人救出來。至於發兵,那是將來的事。」

    李炎卿道:「那既然如此,且容本官準備準備,儘量幫你把大公子救出來,不過這事本官不敢打十分的包票,只能說盡力而為。」

    梁瑞民聞言大喜,心道:果然是年輕人血氣方剛,一提寶珠,他便肯點頭了。我那孫女做妾未免委屈,可是那個窮鬼書生如今沒有消息,要等到他什麼時候?若是這劉朝佐真能把來魁救出來,寶珠配了他,倒也不算冤枉。

    這邊送走梁瑞民,那邊秦蕊珠卻翻了面。「老爺若是想要女人,大可到春風樓去找。難道為了個那什麼寶珠,就要去海盜窩裡送死麼?」

    「蕊珠,你也不要這個模樣。我第一對那什麼寶珠沒興趣,我連見都沒見過她,談何有興趣。再說梁家的為人處事,萬一到時候給我抬個飽豬過來,我豈不吃了大虧?第二,我去那也不是送死,而是去招安。」

    「這些海賊現在日子不好過,朝廷上掃蕩海盜日嚴,若是能把他們招安到手,就等於咱手裡有了支可靠的武力。不管是用來敲佛夷,還是拿來對付本地的士紳,這都是多了支人馬,何樂而不為?」

    「洪四妹一心要殺梁瑞民,你卻替他出頭,怕不到那就被海盜殺了?你要非去不可,我……我跟你去。」

    「你個女人,去海盜窩還能有個好?不許胡鬧,老實在衙內待著。我去那,是與海盜們談判,若是談不攏,他們也未必殺我。你個女人落在他們手裡,會是什麼下場?再說我若是駁了梁瑞民的面子,你說我在這還坐的穩當麼?不過我們終究是場交易,我到那邊如果見事不好,就果斷投到海盜那邊,總歸能保住小命。老爺我的節操,你難道還信不過麼?」

    秦蕊珠被他逗的一陣嬌笑,見他心意堅決,只好幫他去準備隨身應用物什。等到次日,李炎卿收拾停當,囑咐秦蕊珠看好官印,自己加小心,免受暗算。正待出門,秦蕊珠卻猛的從後緊緊抱住了李炎卿,那對高聳貼住了李炎卿的後背。

    「老爺,你……你千萬保重自己。蕊珠是不祥之人,又是個**,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只想在你身邊,為你做一輩子師爺。這事要是鬧出去,於你官聲有礙,若不是今天,打死我我也不會說。我只想讓你知道,我願意……等著你。若是你死了,我便也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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