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國歷史]大國海魂 作者:夏天的風和雨(已完成)

 
Babcorn 2016-11-26 14:46: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51 37297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7 12:18
第十二章 星條旗墜落(四)

    (終於有個好消息了,空調終於修好了,淚奔。還有,明天奧克尼英國篇就結束了,大家可以算算英國人還剩幾艘船……)

    「(《北大西洋之王》第七節,米字旗的末日[7])

    西萊姆徹底摧毀皇家海軍的計畫落空了,將納爾遜精神和職業軍官素質看得無比重要的戴維-貝蒂用一份近乎壯士斷腕的電報,將第二戰列艦隊以及數千名將士丟棄在戰場上,將拋棄將奧克尼群島海戰失利的全部責任攬了過來。

    剎那間,整座不列顛島的明爭暗鬥塵埃落定,唯有英國海軍大臣貝爾福在他那昏暗的辦公室裡發出落寞的嘆息聲。

    快速艦隊正在轉向途中,可以預見的是蘭帕德將軍的九艘戰列巡洋艦將會以至少25節以上的航速,從戰場的南側邊緣高速通過,隨後直插斯卡帕灣。大艦隊主力艦隊發了瘋似得提速,哪怕旗艦復仇號和第三分隊的馬爾博羅號漸漸掉隊,哪怕第一戰列艦隊與虛弱的中隊漸漸拉開了距離,哪怕與15英吋主炮群對位的只是四艘服役將近十年的赫爾戈蘭級戰列艦和兩艘遭受重創的拿騷級戰列艦,第一戰列艦隊仍舊拖著長長的煤煙,在北海洋面上演奪命狂奔。

    面對執意丟車保帥,就連大洋艦隊刻意丟出來的誘餌——失去第三戰列艦隊保護的第一戰列艦隊也熟視無睹的大艦隊,縱使海蒂-西萊姆天縱奇才也沒了辦法。

    西萊姆倒沒有將失望擺在臉上。但是從這句『讓第三戰列艦隊調整航向,不用急著回到主力艦隊的戰列線,和快速艦隊痛痛快快地戰列線對轟,打成什麼樣就是什麼樣,咱也不差快速艦隊那幾艘渣渣貨色……』,大洋艦隊司令部的參謀們依稀還是嗅到了某種酸溜溜的味道。

    戰爭的第三個年頭,所謂的海軍紳士風度已經被消磨殆盡,英國和德國早就結下不共戴天之仇。

    最後一輪交火還在繼續。

    好不容易將船頭對準正南方向的巴伐利亞號佔據T字橫頭,只來得對一萬六千米開外的快速艦隊旗艦巴勒姆號胡亂進行三輪主炮射擊就被勒令轉向。忙著搶佔T字橫頭的第三戰列艦隊其他各艦這才知道原來只是空歡喜一場,只能依照旗艦的指令調整各自的航向和航速。

    讓轉向途中的艦隊保持相對完整的陣型再次轉向。這是一個無比複雜的過程,奧爾登堡號戰列艦一名參謀這樣回憶第三戰列艦隊當時的亂糟糟場面:『將軍下達指令後,航海軍官、通訊軍官、駕駛艙、舵機艙幾乎忙脫了手腳,幾秒鐘內,各種各樣的旗語和艦旗從每艘船的桅杆上升起來,大的、小的,三角的、正方的,電報室的機要員幾乎踏平了司令塔的門檻。』

    在北海,巴伐利亞號戰列艦強行提高航速。重新將船頭對準西南方向並且開啟由電力驅動的主炮轉向裝置。漸次的四艘赫爾戈蘭也跟隨旗艦的動作,時刻注意保持戰艦間距和航向。至於還未及轉向的四艘凱撒級戰列艦。他們一邊慶幸減速之後無需擔心與第一戰列艦隊碰撞的可能性,一邊調整305毫米主炮炮口的方向,對準即將從戰場南側衝殺出來的對手。

    第三戰列艦隊此刻的陣型雜亂無序,快速艦隊也沒好到那裡去。快速艦隊的啟動時間本來就比德國人要晚上三五分鐘,轉向角度也比德國人要大,所以儘管兩支無畏艦隊相對距離在不斷縮短,對手也因為艦隊轉向毫無還手之力,可雙方卻都不能搶先發動進攻。

    第三輪交火的尾聲,最先取得戰果的依然是主力艦隊。

    馬維中將的第一戰列艦隊在蒼茫的北海期期艾艾地開始減速。一邊期盼英國人會貪圖擊沉四艘赫爾戈蘭級和兩艘拿騷級戰列艦這點『小利』,從而主動降低他們的航速,給予大洋艦隊徹底摧毀大艦隊主力艦隊的機會,一邊擔心英國人是否會真的狠下心來減速,不管不顧地用15英吋主炮群拼一個魚死網破。

    事實是英國人慫了,他們丟下第二戰列艦隊開始玩命天涯。

    既然英國人主動送上大禮,損失兩艘主力艦的馬維中將沒有理由不接受英國人的餽贈。或者說不介意從英國人身上找回場子再踐踏幾腳。至於海蒂-西萊姆,他的野心比擁有『謹小慎微』這典型的德意志式軍人性格的馬維中將還要大,在他的計畫中,如果英國人膽敢『英雄自戕』。他們至少還得留下兩艘鐵公爵級戰列艦作為補償。

    戰場上,面對一艘馬肯森級和一艘德弗林格爾級戰巡夾擊的巨人號戰列艦很快就堅持不住。

    14時12分,飲彈九發的巨人號戰列艦棧橋垮塌,靠近司令塔的那座煙囪被鑿穿巨大的窟窿。P炮塔的發射藥裝填室被鑿穿,引發的大火從艦體舯部的P炮塔一直蔓延至艦艉。艦艏的醫療艙人滿為患,許多傷員只能在相對比較安全的二級甲板上接受急救——重傷員簡單的注射一劑嗎啡,醫療官的工作就是快速止血、包紮和上夾板。由於大火開始向艦體深處蔓延,氣體中毒的水手從底艙被抬了上來,皮膚蒼白並不停嘔吐。

    就在這時,一枚350毫米穿甲彈打了過來,沿著上一枚380毫米穿甲彈深入的軌跡再次沒入巨人號戰列艦黑洞洞的P炮塔。這一次,主炮塔炮井的防爆蓋沒能發揮作用,於是兩萬多噸的戰列艦在海上劇烈搖晃和震顫。一連串的爆炸聲後,巨人號戰列艦斷裂開來,飛快地沉入大海。

    這只是災難的開始,沒過多久,更可怕的事故便發生了。

    在早先的交火中,馬爾博羅號戰列艦因為艦體受損漸漸掉隊,馬爾博羅號後方的本鮑號戰列艦正遭受德國巴登號的猛攻,根本沒有注意到不斷逼近的馬爾博羅號。當兩艘戰列艦隻有不到一百米的距離時,本鮑號才如夢方醒。

    本鮑號艦長下令緊急轉向,高喊損管準備,可惜為時已晚。本鮑號未及逃離流體動力學發揮作用的範圍,兩艘船便不受控制地發生擦碰,本鮑號戰列艦的艦艏狠狠撞上了馬爾博羅號的艦艉,前者艦艏嚴重進水,而後者傳動系統嚴重受損。

    在任何時候,海上撞船事故都是令人深惡痛絕的,尤其是在海戰中,艦隊指揮官能夠容忍己方的主力艦被擊沉,被對手點了炮仗,但是就是不允許發生撞船事故——因為人為失誤造成戰鬥減員本身就讓人氣惱,更可況撞船事故從來都是一個巴掌拍不響,一旦發生就是兩艘軍艦直接失去戰鬥力。

    英國人屋漏偏逢連夜雨,第一戰列艦隊也不會跟英國人客氣,巴登號戰列艦和四艘赫爾戈蘭級拚命向這兩艘可憐的超無畏艦集火,不到五分鐘的時間,本鮑號和馬爾博羅號戰列艦相繼沉沒。

    落在英國第四戰列艦隊最末端的印度皇帝號戰列艦也差點也中招了,好在艦長及時下令轉向,這艘鐵公爵級戰列艦堪堪避開,而且因禍得福地倚著那一對難兄難弟以為鋼鐵城牆,將航速陡然提升至21節,最終逃過德國人凶悍的追擊。

    戰列線這邊激戰正酣,另一邊,第三戰列艦隊也傳來了好消息。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7 12:18
第十二章 星條旗墜落(五)

    (奧克尼群島海戰就剩最後一小節了。。。)

    「(《北大西洋之王》第七節,米字旗的末日[8])

    第三戰列艦隊與快速艦隊的纏鬥最終以後者取得一定的先手而告終。

    14時10分,快速艦隊的前隊——第一戰巡艦隊三艘魔改女王級戰列巡洋艦總計十八門15英吋主炮陸續開火,炮彈如雷錘一般砸在第三戰列艦隊附近,在深色的汪洋上濺起大團大團的水柱,為沸騰了的北海增添更多的猙獰。偶爾有一兩枚被帽穿甲彈形成近失彈的效果,濺落的水柱如同瀑布一樣暴力地衝刷鋼鐵巨艦的甲板,蕩滌去甲板上因為主炮開火沾惹的硝煙印記。

    當以三艘聲望級戰巡為主力的第二戰巡艦隊加入戰團,德國人也奏響了反攻倒算的號角。巴伐利亞號威嚴的主炮驕傲地抬頭,用泛著冷光和死神戾氣的炮口直指不到一萬兩千米外的巴勒姆號戰巡。

    在打上米字旗烙印的英國主力艦瞭望塔,菜鳥們瞪大著眼睛,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驚恐地望著德國人的史前怪獸突然爆出可怕的死光,然後堂而皇之地讓區區二十多秒炮彈飛行時間蒼老成20多個世紀,直到大口徑炮彈濺落在快速艦隊附近,掀起撼人心魄的驚濤駭浪。

    兩支相向而行的無畏艦隊所進行的戰列線決戰與日德蘭海戰式的傳統作戰模式截然不同,由於相向而行的艦隊相對航速較快。火炮部門難以對目標艦進行準確的距離觀測瞄準、方位和航程測算以及炮彈落點的判斷校對,單艦對轟不僅效率不高,而且容易失去目標艦,因為誤擊導致火力分配不暢,使得發生在戰列線的戰鬥演變成無序的大混戰。

    為了避免這種情況出現,艦隊指揮官通常會選擇集火對手,集中艦隊的全部火力,朝一個大概的區域在短時間內儘可能多的投射火力,直到進行下一輪射擊方位的調整,而這個集火區域通常會覆蓋對方某一支艦隊或者就在對方的航線上。

    在海戰戰場的最南端。交戰雙方不約而同地選擇了集火的方式,只不過效果截然不同。

    英國人的炮彈稀稀落落地砸在第三戰列艦隊附近。對於擁有大量列裝15英吋主炮的英國人來說,這種軟弱無力的炮擊簡直就是暴殄天物,而他們的對手——膀大腰圓的巴伐利亞級、國王級和凱撒級戰列艦則在英國人彈雨的洗禮中生龍活虎。

    比起英國人,作戰經驗豐富,戰鬥意志旺盛,人艦磨合程度極高的德國第三戰列艦隊結束了前幾輪低效率的校射後,隨後的幾輪炮擊開始有了起色。

    第三戰列艦隊第一個集火目標就是第一戰巡艦隊,也就是由三艘魔改女王級戰巡組成的快速艦隊的前隊。雖然第三戰列艦隊屢有命中對手的記錄。但是魔改女王級戰巡足夠皮糙肉厚,因此在與第七分隊的巴伐利亞級和國王級這些德國壯漢們的纏鬥中。拆去一座主炮塔來添加鍋爐和裝甲的女王級絲毫不落下風,甚至在德國第五分隊加入戰團之前用集火重傷了國王號戰列艦。

    德國人費時費力地連續進行幾輪集火,旨在掩護主力艦隊撤退的第一戰巡艦隊除了馬來亞號稍顯吃力外,其餘各艦均順利過關。當德國人氣急敗壞地將集火目標對準第二戰巡艦隊時,收穫的時候到了。

    相向而行的戰列線決戰,雙方的主炮命中率低的嚇人,饒是如此,第三戰列艦隊仍舊在一段時間內重創英國第二戰巡艦隊。

    調整目標艦的第二輪集火中,聲望號戰巡挨了一枚350毫米穿甲彈。導致該艦從上部裝甲帶到水下造船鋼直接被打了個對穿,形成了一枚非典型的水中彈。於是這艘先後接受三次魔改、造價昂貴的主力艦瞬間右傾斜4度,航速下降至18節。

    抗拒號戰巡的表現則更加糟糕,在第三輪集火中挨了兩枚305毫米穿甲彈的抗拒號側舷水線帶和艦艉唯一的一座炮塔分別被鑿出大窟窿,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第二枚305毫米穿甲彈在撕開X炮塔天靈蓋之後並沒有太大的作為,讓抗拒號戰巡在北海洋面上多堅持了將近二十分鐘。

    既然讓德國人嘗到了甜頭,由海蒂-西萊姆親自指揮的第三戰列艦隊斷然沒有金盆洗手的道理。只是不依不撓地追著第二戰巡艦隊喊打喊殺。

    於是在猛烈的爆炸聲中,聲望號戰巡戰沉。

    其實第二戰巡艦隊輸的並不冤枉。聲望級也可以稱之為魔改復仇級,不過同樣是英國魔術師兼職造船設計師們『化腐朽而變神奇』的魔改,兩者的效果卻截然不同。由燃油鍋爐的高速戰列艦魔改而來的戰巡在裝備三座雙聯15英吋主炮塔。保持28節最高航速的同時還擁有一身厚達13英吋的水線帶主裝甲,往日偷工減料的上部裝甲帶也絲毫不含糊,可論及由燃煤鍋爐的傳統戰列艦魔改而來的戰巡,在相同的三座15英吋主炮和28節最高航速數據下,它只有7英吋水線帶主裝甲,即便戴維-貝蒂在就任英國第三海務大臣後勒令聲望級返廠更換裝甲,它的水線帶主裝甲仍只有9英吋而已。

    惱羞成怒的英國人不甘示弱,開始集火德國人的第五分隊,不過第五分隊四艘凱撒級戰列艦雖然火力輸出不夠,但是頂住英國人不靠譜的集火卻綽綽有餘,於是當兩支艦隊完成錯肩而過的過程,英國人丟了聲望號,抗拒號拖著遮天蔽日的濃煙落在最後,看起來搖搖欲墜;此前重傷的勇士號戰巡勉強保留在戰列線戰鬥序列中,但也是狀態不妙。

    兩支艦隊的距離不斷被拉開,想要準確命中對手越來越困難,雖然海蒂-西萊姆不指望第三戰列艦隊能夠取得怎樣的戰績,但是放過苟延殘喘的兩艘戰巡畢竟還是造孽,於是大洋艦隊的高級軍官們不出意外地聽到了之前還一本正經地保持『紳士風度』的海蒂-西萊姆滄桑的咆哮聲。

    主力艦隊戰列線這邊,德國水面狼群就好像砍瓜切菜一般收割了英國第二戰列艦隊殘存的兩艘主力艦。

    也正是因為馬爾博羅號和本鮑號戰列艦的耽擱以及對喬五號和大力神號戰列艦用情太深,大洋艦隊一不小心就與英國第一戰列艦隊拉開了距離。

    14時30分,北海上空轟隆的炮聲終於停歇了。

    主力艦隊戰列線這邊,英國人的驅逐艦高速插入戰場,用魚雷恐嚇射程之外的德國人,釋放煙霧掩護己方主力艦撤退。在戰列艦VS戰巡的戰場,快速艦隊大步流星地擺脫第三戰列艦隊的糾纏,正朝著北方高速狂奔。

    『第三戰列艦隊和第一戰列艦隊象徵性地追擊向弗斯灣深處逃竄的大艦隊,第一偵查集群放棄追擊不撓號戰巡,向北搜索快速艦隊,半個小時准許返航。』

    就這樣匆忙交代幾句後,讓艦隊副司令接管指揮權的海蒂-西萊姆走出悶熱的司令塔,來到硝煙和血腥味仍未散盡的棧橋。

    『將軍,我們贏了?』

    眼前的勝利就好像是德意志民族的集體意、淫,哪怕是最瘋狂最乖張的夢裡也不曾出現過如此輝煌的勝利:決心號、馬爾博羅號、本鮑號、喬五號、獵戶座號、大力神號、巨人號、百夫長號、科林伍德號、海王星號、皇家橡樹號、加拿大號、伯勒洛豐號、壯麗號、南非號、新加坡號、香港號、新西蘭號、不屈號、聲望號,年輕的德國海軍在英國人的家門口一口氣擊沉皇家海軍整整二十艘主力艦,付出的代價只不過是三艘主力艦沉沒,六艘主力艦遭遇重創這微乎其微的代價。

    頭上纏著繃帶的德意志小夥子畏畏縮縮地站在司令塔後方,用崇敬的眼神望著摘下軍帽叼著香菸吹海風的海軍戰神,可憐兮兮地問道。

    『將軍,我們真的贏了?』

    海蒂-西萊姆扶著棧橋的靠手仰望天空,一手夾著煙霧繚繞的香菸,另一隻手則旁若無人地摸出偷偷帶上船的小瓶朗姆酒。

    西萊姆熟練地咬掉酒瓶的軟塞,趕在艦隊參謀官萊溫特佐少將阻止之前胡亂吞嚥了幾口,直到入愁腸的朗姆酒舒緩了他緊繃三個多小時的神經,這才轉過身子回覆:

    『小布蘭代斯,我確定!』

    西萊姆說著這番話的時候並不知道在英國驅逐艦製造的煙霧背後,失去航速的大艦隊旗艦復仇號漸漸落在了戰列線最後,以至於戴維-貝蒂不得不提前將司令部移到君權號戰列艦上;也不知道四艘星條旗戰列艦還在南下途中,因為慘敗而指揮失靈的英國海軍部給美國人的建議依舊是高速南下;更加不知道快速艦隊脫離奧登號戰巡的視線後,抗拒號戰巡主機停機,不久後因為艦體受力不均斷裂沉沒。

    此時的北海不見一隻貪吃的海鳥,深色的汪洋上遍佈瘡痍,西萊姆握緊拳頭,用力地重複了一遍:

    『是的,我確定!』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7 12:18
第十二章 星條旗墜落(六)

    「(《北大西洋之王》第八節,美國悲劇[1])

    硝煙瀰漫的戰場驟然平靜下來,英國第一戰列艦隊和德國第三、第一戰列艦隊相互糾纏著,朝弗斯灣深處駛去。集結完畢的第一偵查集群八艘戰巡調轉航向,朝英國快速艦隊離開的方向不依不撓地追了過去,於是兩支鋼鐵艦隊相繼離開的戰場上就只剩下了因為煙道受損難以飈航速的旗艦巴伐利亞號、動力艙中彈的路易特波爾德攝政王號,第一分隊兩艘艦體嚴重受損無法繼續作戰的兩艘拿騷級戰列艦。

    籠罩在北海上空的轟隆炮聲漸漸遠去,取而代之的是詭異的寂靜。

    大洋艦隊總司令海蒂-西萊姆早早將他的司令部搬到了大選帝侯號戰列艦上,留在戰場上的四艘遭受重創的主力艦在老旗艦巴伐利亞號的指揮下,慢條斯理的調轉船頭,航向正東,提前朝海蒂-西萊姆標定的大洋艦隊匯合點趕路。

    最後幾艘主力艦的離開並不意味著北海這一隅會寂寞,懸掛紅十字旗幟的醫院船和驅逐艦被留了下來,牧師唱響了死亡的牧歌,樂隊吹響逝者的彌撒,水兵放下或是蒸汽動力的小艇或是人力驅動的舢板,在泛著木板碎屑、燃燒著的油料、軍人的衣物、陣亡將士屍體的狼藉戰場來回穿梭,搜索存活下來的幸運兒。用木桿收殮逝者的軀體,整理將士的遺物。

    無論是慘敗的英國人還是取得輝煌勝利的德國人都不會在此刻暴起發難,繼續刻苦銘心的仇恨。榮譽感和羞恥感雖然是海軍必備的品格,但是比這品質,更加無上高貴的是對生命的尊重,哪怕德意志和不列顛這兩個民族已經在長達三年的戰爭中結下了不死不休的鋼鐵仇恨,但是無阻礙的戰場救護仍舊是基於人道主義的基本人文關懷,也是古老的海軍禮節。

    而在戰場的西南側和東北側,氣氛截然不同。

    在國家存亡面前,從未有過拋棄自己人經驗的戴維-貝蒂務實地丟掉了第二戰列艦隊三艘主力艦和第三分隊兩艘主力艦。也埋葬了米字旗艦隊最後的榮譽感。既然皇家海軍已經沒有了身為海軍人的羞恥感,那麼海軍官兵們殘存的一絲戰鬥意志和決心也必然隨之土崩瓦解,進而從精神到肉體上進行自我放逐。

    逃亡的路上,軍紀和上下尊卑消失了,軍官指揮不動水兵,水兵不理會軍官,沒有人注意到艦隊的陣型,也沒有人關注友艦的存亡,只有縮在司令塔內唉聲嘆氣的艦長。捂著傷口打滾哀嚎的傷兵,跪倒在甲板上嚎啕大哭的炮手。還有幾乎抬不起臂膀的鍋爐兵。

    或許大艦隊的主力艦隊還有倔強的士兵,但是懦弱者和卑劣者們竟然在軍艦上找不到任何東西來祭奠他們英勇的亡靈,於是英國第一戰列艦隊僅存的六艘主力艦以亂糟糟的姿態被德國人像趕鴨子似的四處驅趕。

    北上的道路,懸掛德意志海軍旗和Z字作戰旗的鋼鐵巨艦還在高速追擊向斯卡帕灣逃竄的快速艦隊。

    巍峨的德國戰艦在北海的浪尖上下顛簸,時而有巨大的浪花翻上戰列艦的船舷,在平甲板上橫衝直撞,也會有戰列艦直立型艦艏劈開波浪,震出無數碎白色小花的壯麗場景。

    巨艦的艦身在震顫,不時地發出咯吱的聲音。水兵們在劇烈的橫搖和縱搖中東倒西歪地進行海上作業,讓戰艦飆出更高的航速。高聳的瞭望塔上,水兵抓著望遠鏡努力尋找快速艦隊的艦影,指揮塔後側的棧橋,一臉興奮的軍官和水兵們捂著快被吹走的軍帽,耳朵裡滿是海風呼嘯的聲音,對著壯麗的大海發出可怖的聲音:

    『這是德意志的海。這是我們的海!』

    德國海軍官兵們在日德蘭海戰之後說過這番話。那時候北大西洋兩岸深以為然,絕大部分人都不會想到損失慘重的皇家海軍能夠撐過艱難的時刻,用搬空了國庫的代價重建了大艦隊。這一天,德國海軍官兵們再次喊出這番話。或許會有某些國家心底還有齷蹉,但卻不會有人異想天開地認為一口氣損失二十多艘主力艦的皇家海軍還能再一次站起來,而且是慘敗之前更加強大!

    不列顛已經完了,除了幾艘逃出生天的戰列艦和戰巡,還有一大票萬噸級卻僅僅列裝6英吋級別主炮的裝巡,統治海洋的日不落帝國幾乎已經沒了海軍,既然日不落帝國已經失去它賴以崛起的制勝法寶,那麼日不落兩百多年的帝國就該日落了!

    北上追擊的途中,第一偵查集群司令官比哈尼克中將認為他手中只能以27節過載航速行駛一段時間的高速主力艦無法追上全程可以保持27節以上航速的快速艦隊,所以將艦隊指揮權交給了副司令官,回到自己的艙室開始給妻子寫信:

    『英國人失去了海洋霸主的寶座,法國人在烏斯蒂卡海戰中一敗塗地,意大利、奧匈帝國是我們的盟友,日本遠在太平洋,我們已經是廣袤的北大西洋唯一的主宰者,至於排名世界第三的美國人,不,在完成菜鳥到高手的蛻變之前,它還不夠資格挑戰我們!』

    可實際上,快速艦隊的航速並沒有比哈尼克少將想像得那麼快,逃出的距離也並沒有他想像的那麼遠。

    長時間保持高航速的快速艦隊每一艘主力艦都或多或少地存在動力問題,再加上隊尾遭遇重創失去航速的勇士號戰巡,所以蘭帕德將軍只能讓快速艦隊保持14節左右的低航速。

    蘭帕德已經意識到皇家海軍的慘敗無可避免,因此在可能爆發的不列顛本土保衛戰中,大艦隊每一艘主力艦都顯得尤其重要,作為英國海軍高級軍官,為日不落帝國保留更多的元氣蘭帕德責無旁貸!

    既然快速艦隊無法提速,猜到西萊姆會派出第一偵查集群進行一定程度追擊的蘭帕德將軍自然不敢讓快速艦隊大搖大擺地走直徑,擦著探出不列顛蘇格蘭部分的半島南側海岸線直接返回斯卡帕灣,而是讓快速艦隊向是向東,沿著半島外海兜了一個大圈子,估摸著第一偵查集群放棄追擊的時間才重新調整航向北上。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浪費不少時間收攏陣型和編隊轉向的比哈尼克少將絲毫沒有追上快速艦隊的想法,只是在海圖上信手劃拉出一條直線,結果恰好橫在快速艦隊的航線上。

    『羅迪克中尉,北海太安靜了,英國人那邊有新的消息嗎?』

    內華達號戰列艦司令塔,美國人唯一能拿出手的海軍指揮官羅德曼少將終於開始焦慮起來。

    『最近的一份電報還是半個小時之前,英國海軍部通報說他們以損失一艘戰列艦和兩艘老式戰列巡洋艦的代價擊沉了德國兩艘拿騷級戰列艦,重創其他兩艘,雙方正在進行複雜的轉向和調整動作。』

    負責情報工作的羅迪克中尉指著海圖上標定的戰場位置推測道:

    『將軍,參考日德蘭海戰的經驗,戰鬥才過去半個小時,戰場態勢應該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

    『英國人倒是干得不賴。』對於美制戰列艦香港號的沉沒,羅德曼少將稍稍有些遺憾,但也不得不承認用兩艘老式戰巡和一艘外銷戰艦換取德國兩沉兩重傷的英國人幹得不賴。少將咂摸咂摸嘴,看了看粗糙的海圖,淡淡道:『考慮到英德艦隊纏鬥的方向,以18節航速南下的我們很可能在半個小時後加入戰場。參謀長,記得十五分鐘後打破艦隊的無線電靜默,向英國人詢問具體的戰場態勢,我需要評估切入戰場的角度和時機。』

    直到分艦隊參謀長點頭,羅德曼少將這才轉過身子,對司令部裡的同僚們鼓動道:

    『諸位,這是美利堅海軍第一場無畏艦戰事,對於星條旗艦隊意義重大,為此我們甚至背上了不宣而戰的罵名,所以我們必須以最大之決心去贏取勝利,用勝利者的權利抹去這段不光彩的歷史!』」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7 12:19
第十二章 星條旗墜落(七)

    (說說這本書的計畫,我準備用兩節結束奧克尼海戰,而後就剩下一場絢麗的柏林兵變了,至於停戰、主角的地位、小布蘭代斯、二戰、凱瑟琳這些坑,我會在尾聲部分一一提及。尾聲部分大約五六萬字,也不算是爛尾吧……)

    「(《北大西洋之王》第八節,美國悲劇[2])

    隨著美國人抵達戰場,寂寥了少許片刻的北海再次熱鬧起來,各式各樣的謠言和電報滿天飛,利益攸關的大艦隊、大洋艦隊、快速艦隊、第一偵查集群以及美國戰列艦分隊在彼此不知情的提前下,聯手演繹了一場令人眼花繚亂的亂戰。

    是的,這是一場徹徹底底的亂戰。縱觀無畏艦海戰史,似乎沒有比德國與美國海軍火星撞地球式的初戰更加混亂的了海上戰役,就連以『混亂』著稱的地中海烏斯蒂卡島海戰也無法比擬。

    14時40分,高速切入弗斯灣北部邊緣,朝西南方向開進的美國戰列艦分隊意外在艦隊右舷靠近蘇格蘭半島海岸線的地方有著一縷衝天的煙柱。

    美國人對於海平面下方騰起的煙柱感到疑惑。從煙柱的高度來看,那絕對不是一艘軍艦的煤煙所能產生的效果,它更像是近岸海陸軍的彈藥庫爆炸或者一艘主力艦起火,可從煙柱的位置判斷,在海圖上連一座像樣的海港都沒有的地方不太可能會出現彈藥庫,更加不會有大型軍艦出沒於那片淺海。

    許多年後,美國人通過大英帝國解密的奧克尼群島海戰資料才瞭解到那是皇家海軍的不撓號戰巡,這艘身負重傷濃煙滾滾的老式戰列巡洋艦在德國塞德利茨號和毛奇號兩艘戰巡不依不撓地追擊下,不得不朝著本國的海岸線沖灘擱淺。

    而在當時,美國人無從考證這一發現,缺乏輕巡洋艦和驅逐艦保障的美國戰列艦分隊因為缺乏偵查戰場的必要手段,只能保留牛仔們旺盛的好奇心,繼續他們的驚險旅程。

    當然,發現那縷煙柱並非是無用功。它美國人提了個醒,告誡那些自美西戰爭後就沒有打響過一槍一炮的無畏之海菜鳥們的處境——這裡是最可怕的戰場,對手也不是靶船。

    四分鐘後,也就是14時44分。心虛的美國人照計畫提前打破戰場無線電靜默,呼叫位於倫敦的英國海軍部以及在弗斯灣戰場上的大艦隊旗艦復仇號。等待『高手』亮劍的時刻。

    電報是發出去了。牛仔們的一腔熱血和壯志凌雲也勉強醞釀出來,但是他們呼叫和征伐的對象卻不約而同的保持緘默。

    『我們預計預定戰場只有十五分鐘的航程,換句話說我們美利堅艦隊巍峨的主炮最多十五分鐘後就能派上用場,可偏偏在這時候。我們與英國人失去了聯絡。

    起初我們以為是內華達號的無線電出了問題,雖然電報員和維修技師否決了這一說法,艦隊司令部上上下下卻找不出更有說服力的觀點。在現在看來,這種說法是可笑的、荒謬的和災難性的,可是在缺乏戰場情報的奧克尼群島。我們想不到其他可能——難不成要我們相信英國海軍部已經被愛爾蘭暴徒或者德國陸軍攻陷,皇家海軍在奧克尼群島海戰戰役中全軍覆滅,連一艘擁有無線電的旗艦都拿不出來?

    電報員和維修技師在電報室和無線天線爬上爬下鼓搗了將近十五分鐘,我們也在內華達號的司令塔苦等了將近十五分鐘,直到我的參謀長報告說現在已經是下午三時整,我才意識到情況不妙。

    我無法想像實際情況究竟有多麼糟糕,以至於英國海軍部和大艦隊旗艦的無線電系統同時陷入癱瘓或者失控的狀態,我只知道不惜背負不宣而戰的罵名,越過北大西洋千里迢迢趕到北海的我們表現的異常不專業。毋庸置疑。我們小看了大洋艦隊和海蒂-西萊姆,幾乎是在毫無戰場情報和戰場支援的前提下扎進深不可測的弗斯灣。我們本應該是錦上添花的英雄,可現在,美利堅艦隊卻很可能成為本世紀最豪爽最大方,以至於千里送戰績的大傻瓜!』

    在時任美國戰列艦分隊總司令羅德曼少將的個人回憶錄——《我的第一次世界大戰1917》裡。這位毀譽參半的指揮官是這樣描述星條旗艦隊遭遇德國人之前的處境。

    針對戰場態勢不明、與英國人失去聯絡以及缺乏偵查手段這些情況,羅德曼少將隨後採取一系列措施,比如下令美國戰列艦分隊減速,讓瞭望員密切監視北海。艦隊隨時準備放飛水上飛機,內華達號吊放蒸汽小艇偵查相對位置移動至北側的煙柱。緊急聯絡本國海軍部。

    一系列措施落實後,美國人仍舊感覺不安,他們屏住呼吸,用驚恐地眼神打量狂暴的北海,唯恐德國人踩著皇家海軍的屍體跳出來,收割只有區區四艘主力艦的美國戰列艦分隊。

    也正是在這種氣氛下,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瞭望員報告說在艦隊左舷前方的浪尖上發現兩三艘朝這邊劃過來的救生舢板。

    是敵是友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裡是遠離海岸線的大海,附近沒有其他蒸汽動力和風帆動力驅動的船隻,美國人有義務救助那些可憐蟲。

    並不激烈的爭執後,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羅德曼少將本著人道主義的精神,派出另一條蒸汽小艇去接應對方。

    上帝將會補償羅德曼少將的騎士精神——那幾艘大海上的小舢板正是在奧克尼群島海戰中,於12時53分左右由德國第一偵查集群第一隊三艘馬肯森級戰巡擊沉英國柏勒洛豐號戰列艦的殘兵。

    美國人與他們的表兄不存在交流障礙,拒絕被德國驅逐艦俘虜的柏勒洛豐號倖存者在美國表弟們的幫助下,陸續登上美國內華達號戰列艦的舷梯。

    六神無主的羅德曼少將滿心期待地從司令塔趕過來,企圖從英國水兵那裡獲得一點好消息,但是迎接他的卻是晴天裡的一個霹靂:

    『將軍,柏勒洛豐號沉了、加拿大號沉了,海王星號也沉了,第一戰列艦隊已經完了!』

    十分鐘後,另一條被派出去的蒸汽小艇也折回來了,水兵們驚恐萬狀地指著北方結結巴巴道:

    『將軍,那是一條身負重傷的英國無敵級戰巡,它在海岸線的淺水區擱淺了……』

    加上英國海軍部此前的電報中提到的三艘主力艦,英國人已經損失(損毀)至少七艘主力艦,美國人終於明白大艦隊失去聯絡的緣由了。

    美國人是真的慌了,而另一邊,乘勝追擊的德國艦隊已經心滿意足無心戀戰。

    大洋艦隊主力艦隊雖然咬住了復仇號戰列艦,但卻沒能留住第四戰列艦隊其他兩艘復仇級和兩艘鐵公爵級戰列艦,讓大艦隊主力艦隊保留了最後一絲元氣。在北海信手劃出一條橫切英國快速艦隊航線的比哈尼克中將和他的第一偵查集群早早放棄追擊英國快速艦隊的計畫,而這一舉動被紙上談兵的我們在後來無數次提及,遂成為奧克尼群島海戰永恆的遺憾。

    其實即便第一偵查集群突破西萊姆追擊半個小時的命令,他們也未必能夠正好堵住比第一偵查集群提前出發將近五十分鐘的英國人,然而站在歷史制高點的我們卻習慣居高臨下地審視過往的歷史,將德國破產了的海陸軍登陸不列顛島計畫(也就是所謂的海獅計畫)和從六月份延續至十月份的德英戰巡破交戰和反破交戰歸咎於『並不徹底』的奧克尼群島海戰。

    在奧克尼群島海戰的尾聲,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由四艘失去航速的戰列艦組成的『傷殘分隊』。

    15時27分,『傷殘分隊』在一支驅逐艦分隊八艘中型驅逐艦的保護下,朝著大洋艦隊預定的匯合點緩緩駛去。這原本是一段輝煌勝利之後輕鬆寫意的英雄凱旋之旅,然而在弗斯灣北部,他們意外遭遇了自海平面下方升起的幾縷煙柱。

    『雖然方位和航向不對,但此時能出現在東北側的艦隊也只能是第一偵查集群了。』巴伐利亞號戰列艦艦長望著東北方向迎面撞過來的那支艦隊,疑惑道:『第一偵查集群不趕去匯合點匯合,反而調轉航向重回戰場,比哈尼克將軍,您究竟在發什麼神經?』」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7 12:19
第十二章 星條旗墜落(八)

    (明天開始學校有事,離校手續什麼的超級麻煩,今天先碼一章出來,後面的再說……)

    「(《北大西洋之王》第八節,美國悲劇[3])

    『德國人一定是想報復我們在多格爾沙洲海戰中擊沉馮-德-坦恩號和布呂歇爾號之仇,塞德利茨號和毛奇號不依不撓地追殺我們,為了保全不撓號全艦五百多名官兵的性命,作為艦長的我只能下令不撓號沖灘擱淺。不撓號是幸運的,在一陣劇烈搖晃後,這艘老艦以最小的代價擱淺,不撓號也是不幸的,因為我們不知道該如何回家……』

    『貝蒂將軍下令戰列線加速,在我們的掩護下撤離戰場。我們按照貝蒂將軍的命令行事,雖然丟掉了聲望號和抗拒號戰巡,好在有力地支援了主力艦隊的撤退。如今快速艦隊正在撤退途中,德國人似乎並沒有追擊我們……』

    『主力艦隊暫時甩開了德國人,但是旗艦復仇號的煙道嚴重受損,在危險的弗斯灣漸漸失去航速。為了避免措手不及的局面發生,我不得不拋下我的旗艦,將司令部搬到印度皇帝號上面……』

    『復仇號看起來情況不妙,它徹底失去了動力,被德國十多艘無畏艦圍攻,艦艏的A炮塔被一發穿甲彈洞穿,大火、濃煙和有毒氣體遍佈上甲板,艦體內儲存了大約大量海水,使得這艘防護力優秀的戰艦正在向左傾斜。對於復仇號的困境,我們無能為力,只能祝復仇號……好運。』

    『復仇號覆滅不可避免,復仇號萬歲,天祐吾王!』

    6月21日下午,內部氣氛以嚴肅和保守而著稱的英國海軍總部因為洶湧而來的交戰信息再次陷入癱瘓狀態。1915年,斯卡格拉克海峽海戰慘敗消息傳來,海軍總部也是這般死寂和壓抑,1917年,奧克尼群島海戰失利的消息零星傳來。雖然還未得到徹底證實,但是暈頭轉向的英國人已經能夠整理出一點頭緒,於是倫敦海軍總部幾棟磚紅色的舊樓瀰漫著難以言狀的、比1915年斯卡格拉克海峽海戰失利後更加凝重的失敗主義和自暴自棄。

    海戰前夜,德國佬一如既往地運用戰術欺騙戲耍整個不列顛,快速艦隊像是個小丑。在北海徒勞地來回奔波;放棄匯合美國戰列艦分隊大艦隊的大艦隊主力艦隊提前南下接應。結果在無限接近皇家海軍老巢的地方迎頭撞上德國人的T字橫頭。

    沒有什麼比被西萊姆一而再再而三地玩弄於股掌之間更令人洩氣了。海戰爆發後,除了集火德國第一分隊那一抹異彩,皇家海軍鬥志渙散潰不成軍:第一戰列艦隊七艘主力艦全軍覆滅,第四戰巡艦隊丟了兩艘老式戰巡。只有不撓號戰巡沖灘擱淺僥倖逃生;第二戰列艦隊只有擅自脫逃的聖文森特號戰列艦存活下來,其餘七艘主力艦全部沉沒,至於最精銳的第四戰列艦隊,包括旗艦復仇號在內的四艘主力艦戰沉;快速艦隊先是在弗斯灣南部遭遇德國水下狼群偷襲,損失了一艘金剛號戰巡。在隨後的掩護作戰中又接連損失了聲望號和抗拒號戰巡。

    二十三艘主力艦並不是皇家海軍最終的損失數字,雖然倫敦海軍總部主觀上並不希望這個數字繼續擴大,可是在客觀上,一口氣丟掉二十三艘主力艦與全軍覆滅又有著多少區別?!日不落帝國是典型的海權國家,皇家海軍的定位也不是提爾皮茨式的存在艦隊,丟了賴以為生的制海權和海上運輸線,縱使不列顛島擁有幾艘出不了港無法護航的主力艦又能如何?!

    這幾個小時,倫敦海軍總部驚慌失措六神無主,確切說是整座不列顛島都不知道他們該何去何從。現在是1917年。哪怕是最猖狂的約翰牛也不敢豪言他們還有精力和時間去重新打造一支大艦隊,沒了大艦隊,日不落帝國該如何繼續日不落?

    14時45分至15時25分,美國戰列艦分隊的緊急呼叫理所當然地淹沒在倫敦海軍總部數以噸計的電報中,直到大洋彼岸驚慌失措的美國人通過駐倫敦海軍武官。這才輾轉聯繫到倫敦海軍總部。

    直到這時,英國人才記起來戰場上還有一支美國戰列艦分隊。

    既然連擁有三十餘艘主力艦的皇家海軍也沒能在西萊姆手上討到便宜,英國人自然不會指望區區美國四艘戰列艦能夠力挽狂瀾,心理陰暗的紳士們甚至在盤算究竟是『在出賣美國戰列艦分隊以引爆美國本土怒火。將美利堅徹底拉下水』還是『拯救美國戰列艦分隊,避免美國人對協約國心生怨氣。保持盟友之間的金誠合作』。

    當然,在英國海軍大臣貝爾福彰顯梟雄本色之前,英國人還得搞清楚美國戰列艦分隊的狀態以及弗斯灣戰場態勢,決定是否讓蘭帕德中將的快速艦隊接應。

    『該死的,我們對美國人最近一次下達的命令是什麼?』這是倫敦海軍總部的參謀官們在21日15時30分左右最想問的問題。因為對皇家海軍不利的戰局,分身乏術的英國人對美國戰列艦分隊關注不夠,所以當海軍高層理清頭緒重建海軍總部秩序,意識到戰場上還有美國人時,他們才發現海軍總部對美國分艦隊一無所知。

    『要不……讓美國人先撤到斯卡帕灣吧?』

    貝爾福的辦公室,生性保守的傑利科上將率先提出相當中肯的意見,隨後被參謀軍官打斷。

    『將軍,美國人報告說在哈頓南偏東42公里海域發現四艘受重傷的德國戰列艦……』

    『哈頓南偏東,那是什麼鬼地方?!』第一海務大臣高夫-卡爾索普罵罵咧咧地撲到海圖上,旋即呆住了。

    注滿數據的海圖上,代表美國戰列艦分隊的紅線撞上了四艘從德國戰列線分離出來、受了重傷的主力艦,美國人的正北側是沖灘擱淺的不撓號,西南側是勉強逃出生天的第四戰列艦隊和已經返航了的德國戰列線,西北側是擦著彼得黑德向北撤退的快速艦隊,德國第一偵查集群八艘戰巡大致位於美國人和快速艦隊之間,具體行蹤不明。

    『你們說美國人這是幸運還是不幸?』貝爾福問道。

    沒人能夠回答貝爾福的提問,美國戰列艦分隊指揮官羅德曼少將也只是憑藉他的直覺,下令艦隊保持既定航向,高速衝擊對手,拒絕對手的糾纏。

    相比較能夠從戰場指揮官支離破碎的報告中拼湊出海上態勢的英國海軍總部,美國人對於奧克尼群島海戰完全是兩眼一抹黑,尤其是間歇抽風的複雜海況讓美國人始終未曾獲得放飛水上飛機以偵查戰場的機會。

    遭遇四艘德國傷船後,美國人的第一反應就是德國人的主力艦隊就在附近,理由顯而易見——既然德國人已經富裕到將四艘受了傷的主力艦踢出戰列線而單獨成隊,奧克尼群島海戰結局勢必已經塵埃落定,如此一來,德國主力艦隊即便不在傷殘分隊附近也不會與傷殘分隊拉開太多的距離。

    對於那四艘鮮嫩可口的戰果,大聲咒罵約翰牛不是東西的羅德曼少將無動於衷。對於羅德曼少將的命令,下屬們不約而同地採取讚賞態度:比起打仗,美國人更關心他們的小命,當然,如果羅德曼將軍手中有三五十條戰列艦,他們也不介意與德國人拼一個你死我活。

    危機四伏的弗斯灣東北部海域,美國航海長們『把定,全速前進』的命令此起彼伏,不一會兒,美國紐約級和內華達級戰列艦就在他們從未造訪過的北海飆出20.5節的高航速,朝德國傷殘分隊衝撞過去。

    美國人打算用高速衝擊逼迫對手向南轉向暫避鋒芒,讓星條旗艦隊可以從容穿越和離開戰場,可惜的是兩萬多碼以外的德國人不解風情,傷殘分隊不僅沒有轉向,反而藝高人膽大地保持航向,並且接連向美國人發出加密電報。

    15時45分,巴伐利亞號司令塔再次傳來艦長的叫罵聲,因為瞭望塔報告說『東北側的那四艘大型軍艦有著強烈的美國風格』。

    面對四艘氣勢洶洶衝過來的美國主力艦,傷殘分隊轉向已經來不及了——動力系統和側舷防護均有不同程度受損的戰列艦連保持航速都稍顯麻煩,更遑論進行危險的緊急轉向。

    15時51分,奧克尼群島海戰最後一役正式打響。雖然美國人炮術差的令人髮指,但是五分鐘後,威斯特法侖號號戰列艦還是悲壯沉沒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7 12:19
第十二章 星條旗墜落(九)

    (回來碼字了,這是今天第一更,半夜還有一章。另外,明天爆更新,能寫多少章我就寫多少章。)

    面對氣勢洶洶直撲過來的美國戰列艦分隊,虛弱的傷殘艦隊毫無辦法,只能硬著頭皮調整航向。

    傷殘艦隊也並非毫無還手之力,至少他們還有一支驅逐艦分隊的保護,但是眾所周知,驅逐艦從來就不是一種能夠在洋面上縱橫捭闔的主戰武器,沒有夜色的保護,沒有大型軍艦的火炮掩護,沒有隱蔽的偷襲角度,學習日本人在日俄戰爭中的『豬突』戰術,用大無畏的革命樂觀主義精神和不到一公里的魚雷有效射程挑戰裝備大量有效射程超過一萬米的速射炮的美國戰列艦分隊毫無用處。

    驅逐艦派不上大用場,但是臨時擔任傷殘分隊指揮官的巴伐利亞號戰列艦少將艦長倒也能將驅逐艦物盡其用。震驚過後,少將艦長下令驅逐艦分隊前出,釋放煙霧以掩護傷殘分隊轉向。

    傷殘艦隊所進行的轉向動作並不輕鬆,甚至可以歸結為一場可怕的災難。

    奧克尼群島海戰的尾聲,大洋艦隊總計有六艘遭遇重創的主力艦,分別是巴伐利亞號、國王號、路易特波爾德攝政王號、凱瑟琳號、威斯特法侖號和拿騷號,其中遭遇快速艦隊一輪無限接近於跨射而重傷的國王號戰列艦、被英國15吋主炮群的綠彈連連鑿穿上部裝甲帶並且引發大火的凱瑟琳號還能追上戰列線,所以被留在主力艦隊繼續作戰。

    留在傷殘艦隊的是巴伐利亞號、路易特波爾德攝政王號、凱瑟琳號、威斯特法侖號和拿騷號。相對於路易特波爾德攝政王號和凱瑟琳號,巴伐利亞號戰鬥力並未折損太多,只不過這艘一戰期間最強大的傳統戰列艦此前中彈的位置太過尷尬,煙道受損失去航速的大洋艦隊旗艦似是被人捏住了命門,雖然劍鋒寒光猶在,奈何寂寞的劍客無法拔劍出鞘。

    巴伐利亞號失去航速,路易特波爾德攝政王號、威斯特法侖號和拿騷號狀態也好不到哪裡去。在此前的戰鬥中,這三艘戰列艦被英國人打得千瘡百孔,艦體均有不同程度的進水。得益於良好的防護設計以及官兵精湛的損管手段。三艦暫時還未歸入戰損名單,但是它們的狀態已經不適合進行哪怕低烈度的作戰——對側舷佈滿堵漏器材的主力艦來說,在海上進行任何形式的轉向動作都是一種動輒艦毀人亡的大冒險。

    於是在弗斯灣東北部洋面上,悲劇上演了:巴伐利亞號就像是喝醉了酒的老漢,慢吞吞地、跌跌撞撞地調轉船頭。傷痕纍纍的小弟路易特波爾德攝政王號、威斯特法侖號和拿騷號就跟在老大的後面。噴著遮天蔽日的煤煙。吃力地模仿旗艦的動作。

    戰場的另一邊,美國人在保持超過十九節對沖速度的同時刻意為自己保留一個允許分隊全部主力艦艦艏炮位開火的角度。

    15時49分,星條旗艦隊為了獲得穩定的炮擊環境,開始降低航速。

    15時51分。星條旗艦隊旗艦內華達號率先開火。

    15時56分,星條旗艦隊獲得第一份戰果——德國威斯特法侖號戰列艦戰沉。

    當瞭望員報告說差不多一萬五六千米以外的威斯特法侖號突然海上停車,艦艏劇烈下沉,美國人歡欣鼓舞,許多不當值的官兵和損管隊員不顧一切地湊近戰艦舷窗。望著蔚藍大海海天一線的地方,眼睛裡充盈著淚光。

    這是美利堅海軍最華麗的一刻。年輕的大白艦隊自美西戰爭硝煙散盡後一直沒有獲得證明自己的機會,然而在不列顛徹底葬送皇家海軍的1917年6月21日,美國海軍面對現今世界排名第一、作戰經驗極其豐富並且有著這個星球上最好的海上指揮官坐鎮的大洋艦隊,卻能夠在己方毫無損傷的前提下擊沉德國一艘主力艦。此情此景,星條旗下的菜鳥們怎麼能安之若素?!

    一瞬間,美國海軍官兵被突如其來的幸福感包裹,渾然不覺威斯特法侖號戰沉原因值得商榷,固執地認為是他們『精湛』的炮術和『強大』的毅力征服了自古就放蕩不羈的北海和主宰一切的上帝。讓合眾國能夠輕鬆擊沉一艘德國戰列艦,從而使得美利堅海軍擺脫暴發戶的名聲,驕傲地屹立在這片璀璨地星辰大海。

    美國人認為威斯特法侖號戰列艦是被羅德曼少將的艦隊擊沉的,然而根據美國最新解密的一份國會關於奧克尼群島海戰調查委員會的報告顯示,參戰的四艘主力艦戰鬥日誌上從未出現瞭望塔報告說『命中德艦』這記錄。甚至連近失彈報告也少得可憐,也就是說美國人很有可能在交戰最初的那幾分鐘根本就沒有摸到德國人,換句話說,德國威斯特法侖號戰列艦很有可能是自己沉沒的。

    耐人尋味的是德國海軍既不否認也不承認美國人的戰績。

    戰後美國人高調宣傳威斯特法侖號的沉沒。德國水兵在回憶威斯特法侖號戰列艦沉沒瞬間時也不約而同地用上『美國人的炮擊巍然壯觀』這句話,可是如果我們足夠無聊。將德國水兵的回憶補充完整或者專門走訪德國不公開對外開放的海軍史館,我們就能發現許多有趣的地方。

    『15時51分,美國人打響了第一炮,第一枚炮彈偏得有些離譜,以至於我的同事——瞭望員席勒懷疑那裡是否隱藏著另一支同盟國艦隊。

    二十來秒後,第一輪炮擊來襲,小號啤酒桶大小的炮彈高高地越過分隊林立的主桅,散佈在偏遠的、廣袤的海洋。在隨後的時間,美國人的炮擊巍然壯觀,356毫米穿甲彈如同傾盆而下的大雨劈頭蓋臉地砸在你所意想不到的地方。

    我不知道美國人為何不遵循西萊姆早在上個世紀就指出來的無畏時代交戰規則,在未取得跨射之前,美國人對他們的炮擊速度絲毫不加以節制,甚至連最主流的全炮塔半炮射擊動作也沒有,只是讓主炮對準一個大概的方向亂打一氣。這個下午,豔陽之下的瞭望塔溫度高的嚇人,我百無聊賴地站在威斯特法侖號有著一定裝甲厚度的瞭望塔,聲音嘶啞有氣無力地喊著遠彈,在想美國人究竟何時停止除了製造水柱、蒸發海水和炸暈鱈魚,什麼也得不到的炮擊。

    可事實是美國人的炮擊從未停止過,頻率快得讓人無法想像。我嘲笑美國人在做無用功,也就是這個時間,災難發生了——威斯特法侖號艦體突然停了下來,艦體也劇烈前傾……』

    這是威斯特法侖號戰列艦瞭望員對他所經歷的奧克尼群島海戰德美交戰環節的回憶,而在德國海軍史館中還有一份措辭微妙的戰鬥報告。

    『威斯特法侖號一名損管隊長回憶說下午3時50分左右,戰艦轉向的時候,側舷靠近艦艏的一塊大號堵漏板出現鬆動跡象。損管隊長派出一支損管分隊涉水加固堵漏板,隨後趕往下一處需要損管的地方。一分鐘後,戰艦側舷破損進水的消息傳來,四分鐘後,這艘老艦徹底沉沒。』

    發現根據解密的德國海軍資料,威斯特法侖號戰列艦其實是自己沉沒的。

    究竟是好大喜功的美國人在這件事情上撒了謊還是性格內斂的德國人已經能做到寵辱不驚,我們不得而知,總之,威斯特法侖號沉沒原因已經成為懸案,史學家至今仍在爭論不休。

    歷史懸案我們不再多做贅述,威斯特法侖號戰列艦戰沉之後,1917年6月21日的奧克尼群島近海,德國和美國的第一次正面交鋒仍在繼續,而這一次是美國人中彈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7 12:19
第十二章 星條旗墜落(十)

    (有點脫節奏了,但是咱保證明天放出最後的高、潮章節,預告:魯登道夫釜底抽薪,然後是意想不到的德國新政局……)

    「(《北大西洋之王》第八節,美國悲劇[5])

    我們在評價發生在奧克尼群島海戰尾聲的那場德美海軍世紀交鋒的時候總是會高度讚揚德系主力艦優秀的防護性能和生存性能,同時也不會忘記吐槽美國人渣到無以復加的炮術。

    在交戰最初的那幾分鐘,美國人佔盡優勢,但是他們主炮命中率卻不敢讓人恭維。

    德國傷殘分隊因為低速轉向而失去還手能力,美國戰列艦分隊雖然不能集中全部側舷主炮,但至少能夠從容不迫地打擊對手,可是依照許多解密文件和參戰官兵的回憶,我們有理由認為美國人交戰的前五分鐘內命中率為零。

    威斯特法侖號戰列艦沉沒後,美國人的主炮命中率有了質的提高——這似乎是廢話,從15時51分美國戰列艦分隊奏響德美海戰第一炮到16時12分第一偵查集群增援過來,星條旗艦隊在短短21分鐘時間內總計向德國人投射了一千兩百多枚大口徑炮彈,結果僅僅命中德國傷殘分隊六次,命中率只有可憐的0.51%,所謂的『質的提高』只不過是從無到有的過程。

    相比較美國人的0.51%主炮命中率,德國海軍能夠在實際交戰中保持5-6%的命中率,英國海軍雖然給德國人壓制得很慘,但是其主炮命中率仍舊能維持在3%上下,就連地中海列強也能保持超過2%的實戰主炮命中率,而號稱實力排名世界第三的美利堅海軍主炮命中率連遠東日本人的零頭還不到。

    然而歷史有時候就是這麼滑稽,就好像美國人在奧克尼群島海戰中硬是用不到0.5%的主炮命中率做到了皇家海軍整整三十餘艘主力艦也無法做到的事情。

    不到二十分鐘的時間,美國人便以損失紐約號戰列艦的代價『擊沉』德國兩艘拿騷級戰列艦。

    據說在奧克尼群島海戰結束以後,得知美國戰列艦分隊戰果的皇家海軍許多官兵都禁不住淚流滿面。英國人是否真的哭了難以考證,但是透過《泰晤士報》針對美國海軍部打腫臉充胖子的高調宣傳所擬定《擊沉兩艘拿騷,上帝站在美國人這邊!》標題。我們依稀能夠覺察到英國人的委屈和怨恨。

    是的,英國人有理由覺得他們遭遇上帝的愚弄:同樣的對手,無論是作戰經驗和戰鬥意志都遠遠超過美國人的皇家海軍在取得相同戰果之前就已經付出至少四艘主力艦沉沒的代價,而美國人所付出的只不過是一艘紐約級!

    奧克尼群島海戰結束後,美國人刻意淡化了美國戰列艦分隊慘痛的結局。著重刻畫美利堅海軍人在德國第一偵查集群抵達戰場之前的『精彩表現』。並且厚顏無恥地為紐約號戰列艦的沉沒『打抱不平』,認為這艘新銳戰艦本不該在這一輪交火中沉沒,『上帝沒有站在美利堅這邊』。

    英國人對於美國報紙的詭辯嗤之以鼻。紐約級戰列艦雖然是美國第一款超無畏艦,正式服役時間不超過三年。但是它在德國巴伐利亞級戰列艦380毫米主炮面前似乎並沒有不能被擊沉的理由。

    紐約級戰列艦擁有一條10-12英吋的水線帶主裝甲,上部裝甲帶也相當厚實,但仍舊扛不住380毫米主炮的打擊。15時59分,以厚實艦身掩護其他兩艘主力艦撤退的巴伐利亞號戰列艦觀測士官不小心弄混了他們的目標艦,將測距儀誤打誤撞地對準了紐約號戰列艦。結果在校射和調整炮擊角度後,巴伐利亞號戰列艦天雷勾動地火般地親密邂逅了紐約號戰列艦,並且在隨後的三分鐘時間內累計向美國人進行了7輪跨射,以打光了艦艏四門380毫米主炮全部備彈的代價命中紐約號戰列艦多達9次。在這種高強度的炮擊下,紐約號戰列艦斷然沒有存活的道理。

    對於英國人的冷嘲熱諷,因為對美國戰列艦分隊戰場情報共享的忽視已經對第一批援歐美國陸軍使用的分歧而對協約國盟主離心離德的美國人也覺得理屈詞窮,不過在一手促成戰爭的美國國會的壓力下,無良的美國報紙人很快就找到新的新聞素材。

    『我們的紐約號於16時01分不幸爆炸沉沒,還沉浸在擊沉威斯特法侖號戰列艦氣氛中的美利堅小夥子們瞬間從幸福的雲端跌落至絕望的谷底。然而不到八分鐘的時間。小夥子們便調整過來了,他們將火力對準拿騷號和路易特波爾德攝政王號,擊沉前者並且差點毀滅後者。』

    剔除一些狗血的、子虛烏有的橋段設計和煽情的主觀抒情文字,事實也相差不遠。16時09分,該死的德克薩斯號戰列艦終於不再浪費美國納稅人的錢。準確命中虛弱的拿騷號戰列艦。

    14吋重彈狠狠撕碎了原本就千瘡百孔的拿騷號戰列艦300毫米側舷水線帶主裝甲,讓這艘疲倦的老艦徹底失去損失管制的必要,並且在不到兩分鐘的時間內翻覆沉沒。

    不管貌合神離的英德兩國在奧克尼群島海戰之後怎樣相互指責和拆台,總之在德國第一偵查集群加入戰場之前。儘管美國人的炮擊效率低得嚇人,但是他們仍舊收穫了能讓皇家海軍咬碎銀牙的戰果。

    16時12分。海上形勢風雲突變。原本就沒有追得太深的德國第一偵查集群在接到傷殘分隊的求援電報後第一時間調整航向高速南下,八艘戰列巡洋艦飆出27節航速切入戰場。

    面對氣勢洶洶殺過來的第一偵查集群,習慣欺軟怕硬的美國人僅僅只是豎著東北方向升起的煙柱數量就已經嚇破了膽。美國戰列艦分隊毫不猶豫地放棄即將被鑿沉的凱撒級路易特波爾德攝政王號戰列艦,等不及炮口的硝煙散盡就將戰艦航速陡然間提到20節,朝西側奪路狂奔。

    轟隆的炮聲暫時停歇,儘管損失兩艘拿騷級戰列艦,但是傷殘分隊的巴伐利亞號戰列艦和路易特波爾德攝政王號戰列艦終究還是活了下來,前者在艱難條件下擊沉了一艘美國新銳主力艦,後者雖然只是被動挨打灰頭土臉,不過正所謂有得必有失,在漫長而又短暫的間戰期,這艘重傷了的主力艦活得相當滋潤。

    奧克尼群島海戰後,完全失去動力的路易特波爾德攝政王號戰列艦在腓特烈大帝號的拖拽下勉強回到威廉港,因為缺乏修理經費而在威廉港的修理船塢裡度過了九個多月風吹日曬的日子。1918年上半年的某一天,路易特波爾德攝政王號的曙光乍現,一個龐大的軍事強國在歐洲大陸的深處誕生了,為了保護從芬蘭灣到新普魯士的海岸線,年輕的波蘭海軍擠出一筆軍費向德國訂購主力艦,而剛剛升任德國海軍部長的海蒂-西萊姆則打著鞏固德波兩國人民友誼的旗號,收取了一筆不菲的『修理費』,將這艘戰列艦贈送給了波蘭人。

    更名為波蘭號戰列艦的路易特波爾德攝政王號僥倖躲過戰後全世界範圍內的拆艦狂潮,更是參加了第二次世界大戰,在芬蘭灣獵殺了它的同門小師弟——蘇聯人的蘇維埃號(赫爾戈蘭號)戰列艦。

    而在另一邊,一場追逐戰鳴鑼開演。第一偵查集群不依不撓地追殺美國人,星條旗艦隊縱使使出渾身解數,奈何傳統戰列艦就是傳統戰列艦,再快的傳統戰列艦也跑不贏戰巡。

    16時41分,美國戰列艦分隊不僅沒能甩掉緊緊咬在身後的第一偵查集群,反而被位於戰場西側,有著紫男爵大人座機引導的德國主力艦隊十三艘戰列艦堵了個正著。

    前有虎後有狼,摘下望遠鏡的羅德曼攥緊拳頭想破罐子破摔似的喊一聲『拼了』,可是話湧到嘴邊卻成了另外一個單詞外加哭喪聲:

    『完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7 12:19
第十二章 星條旗墜落(完)

    「(《北大西洋之王》第八節,美國悲劇[完])

    16時41分,慌不擇路的美國戰列艦分隊迎頭撞上了大洋艦隊主力。

    美國人此刻的處境已經不能夠用艱難、殘忍、淒涼來形容。美國人只有三艘主力艦,指揮官是矮個子裡拔出來的少將,官兵只有一些固定船靶炮術訓練和不多的遠洋航行經驗,而他們的對手正是處於巔峰狀態的大洋艦隊。

    幾個小時以前,這支公海艦隊與皇家海軍集中各自全部主力艦,在腳下這片星辰大海大打出手,隨後第二次擊敗對手。結束一邊倒的收割戰役後,德國人被廣袤的弗斯灣北部被四處逃竄的英國人牽扯成三個相互無法及時支援的部分,其中最虛弱的一個部分恰好遭遇南下的美國戰列艦分隊。

    弗斯灣海上態勢未必對美國人有利,但至少孕育了不少機會。正當美國人以為他們可以使用一些乘人之危的時候,將大艦隊合成和小編隊作戰練就得爐火純青的德國人向剛剛踏足無畏怒海的菜鳥們展示了什麼叫做西萊姆式的戰場洞察力和大洋艦隊式的戰術執行力,告訴虛妄地宣稱自己世界第三的大白艦隊在新晉的北大西洋之王面前究竟有多麼『大白』!

    德美海戰打響的第二十一分鐘,德國第一偵查集群八艘戰列巡洋艦『踩著鼓點』從東北方向高速投入戰場,無論是切入戰場的時機還是角度都恰到好處,逼迫美國人不得不放棄到手的獵物,夾著尾巴朝著德國人預設的方向以預設的航速奪命狂奔。

    德美海戰打響的第五十分鐘,德國主力艦隊出現在了美國戰列艦分隊的前方,擁有十三艘主力艦的大洋艦隊主力前隊在紫男爵的引導下已經完成對T字橫頭站位的搶奪,後隊也正在轉向途中,對美國人形成了一道壯觀的鋼鐵長城。

    德國人對美國戰列艦分隊三艘新銳戰列艦形成兩面夾擊之勢,從收割德國傷殘分隊的恣肆汪洋到變成人人喊打的喪家之犬隻不過五十分鐘而已,局勢變幻之快直叫美國司令官羅德曼少將眼花繚亂措手不及——在遭遇德國主力艦隊的前一刻。這位無論是海戰經驗、戰略眼光和人格魅力都不夠的指揮官還一心盼望位於戰場西側的德國主力無法在蒼茫的大海上及時發現自己,卻沒有想到德國人將他們一絲不苟的態度和刻板的性格帶到了海戰中,硬是用登峰造極的戰術執行力將美國人的最後一絲指望撕得粉碎!

    羅德曼少將被打懵了,呼吸粗重眼睛充血心跳不穩,似是有天使和魔鬼在他的腦海交鋒。讓少將不得不面對一個虛妄的選擇題。

    『戰死還是投降?』

    羅德曼少將反覆念叨著哈姆雷特式的拷問。或許他已經有了決斷,只是華麗整潔制服左側肩章上那枚璀璨的將星太過刺眼,讓羅德曼少將不得不暫時失聲。

    16時44分,北海的太陽已有傾斜的頹勢。就在這時,德國前隊開火了。

    四艘國王級戰列艦三十二門350毫米主炮和三艘凱撒級戰列艦三十門305毫米主炮攢射的被帽穿甲彈如雨柱一般濺落在美國戰列艦分隊這邊,雖然美國人保持的高航速讓德國觀測士官難以觀瞄對手,炮擊精度低得嚇人,但是也並非沒有意外。

    三分鐘後。被集火的俄克拉荷馬號戰列艦中彈了。一枚350毫米穿甲彈以平直的彈道砸向美國人的主炮塔正面裝甲。

    如果美國人的主炮不採用坑爹的共鞍炮架設計,區區350毫米被帽穿甲彈肯定無法撼動將重點防護髮揮到極致的內華達級戰列艦,奈何窮奢極欲地為內華達級戰列艦鋪設一層16-18英吋主炮正面裝甲的美國人卻突然憐惜那一點主炮塔的裝甲重量,打著節約戰艦噸位的旗號本末倒置地將一門門主炮依照雙聯或者三聯裝的排序,以相對獨立的姿態並列放在同一個炮架上,從而構成主炮共鞍。

    用腦殘來形容美國人的主炮共鞍炮架設計實在是再合適不過,就連英國人都不缺那一點噸位。在主炮重量上斤斤計較的後果就是雖然美國主力艦的主炮正面防禦裝甲足夠強勁,但是主炮共鞍卻使得美國人雙聯裝和三兩裝的每一座主炮之間都存在缺乏裝甲防護的間隙,即便美國人為此鼓搗出了讓美國人每一座主炮射擊時。相鄰的兩門主炮都會相互影響彈道和射擊精度的『主炮超小間距』,但是共鞍就是共鞍,畢竟不能與主流國家全封閉式主炮塔相提並論。

    這枚350毫米穿甲彈砸中的位置正好就是共鞍炮架的間隙,於是在一陣劇烈的爆炸聲後,俄克拉荷馬號艦長只能在司令塔裡眼睜睜地看著這座重達六十多噸的雙聯裝主炮被掀了起來。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側翻在甲板上,隨後被烈火和大團大團的有毒氣體吞沒。

    不時有火人從俄克拉荷馬號二號主炮附近的濃煙中鑽出,隨後化作清風裡的焦炭。透過狹窄的司令塔觀察孔,艦長發現駕駛艙前方的水平甲板像是柔軟的橡皮泥。被外力扭曲成一團,成塊成塊的鐵片四處飛舞收割生命。損管隊和醫護兵徒勞地挽救局面,結果大火和濃煙還順著炮井和水平甲板的破口不斷深入,最終蔓延至艦體深處。

    俄克拉荷馬號戰列艦濃煙滾滾的模樣嚇壞了繼續西進的美國戰列艦分隊,旗艦內華達號的司令塔,無心戀戰的軍官將目光聚焦在羅德曼少將的臉上,滿心期待羅德曼少將做點『美國職業軍官這時候應該做的事情』。

    『命令,艦隊向南,各艦自由行動……』

    面對就差上前逼宮的手下,羅德曼少將還能說些什麼。只要不是瘋子,誰不都會認為區區美國三艘主力艦能夠挑戰大洋艦隊,更可況羅德曼之前的猶豫已經徹底葬送的美國戰列艦分隊的退路。

    自發現大洋艦隊主力後,羅德曼少將長時間陷入絕望的情緒中,而比哈尼克中將指揮的第一偵查集群趁著這段時間,憑藉戰巡的高航速漸漸追上了美國戰列艦分隊,它們就位於美國人的北側,與美國人保持大約一萬七千多米的距離,雖然25節左右的航速不允許第一偵查集群做出任何炮擊動作,但是第一偵查集群不惜損耗戰列艦主機壽命的追擊是值得的,就好像它們此刻若有若無地堵住了美國人倣傚英國不撓號戰巡向北衝灘擱淺的去路,用一個潛在的T字橫頭逼迫美國人只能掉頭南下。

    羅德曼少將終於出面攬下海戰失利的責任,美國戰列艦分隊官兵終於得到他們想要的命令,鬥志渙散的美國人如釋重負,開始思考該如何『體面地』結束這場本不該發生的戰鬥。

    結果是受了重傷的俄克拉荷馬號戰列艦地第一時間舉起了白旗,在八艘德國驅逐艦速射炮加魚雷的威脅下,美國人連偷偷打開艦底通海閥自沉的勇氣和自尊心都沒有,唯恐德國人惱羞成怒打擊報復的俄克拉荷馬號戰列艦官兵將這艘實力不俗的主力艦完整地交給了前來接管戰艦的德國水兵,隨後面帶微笑走進戰俘營。

    俄克拉荷馬號戰列艦成了德國海軍最好的研究標本,正是這艘完整繳獲的美國戰列艦幫助德國人完善了他們對戰艦防護的理解,讓德國海軍徹底放棄高速輕彈理念,在長達二十年的間戰期逐步過渡到重彈時代。

    與俄克拉荷馬號直接投降不同,雖然殊途同歸,但是內華達號和德克薩斯號艦長還是決定在打光了全部主炮彈後投降。

    歐洲人並不拒絕在孤立無援彈盡糧絕前提下的成建制投降,對於惜命的美國人來說,內華達號和德克薩斯號有著用體面的方式結束戰鬥的決心實屬難得,只可惜他們算錯了對手,高估了己方戰艦的生存能力。

    在德國大洋艦隊的集火下,德克薩斯號戰列艦中彈超過十一發,最終被一枚砸中水平甲板的380毫米穿甲彈結束生命。

    另一邊,皮糙肉厚的內華達號戰列艦雖然屢屢上演側舷主裝甲帶攤開德國大口徑穿甲彈的經典案例,但既然是採用重點防護的戰列艦,內華達號戰列艦就肯定有非重點防護的薄弱位置,結果被鑿得千瘡百孔的內華達號戰列艦因為非重點部位艦體進水過多,艦體發生傾斜。

    17時18分,連續三枚穿甲彈命中內華達號,導致內華達號戰列艦艦體傾斜突然加入,在艦長下令注水改平之前,一枚位於一號炮塔水下彈藥庫的炮彈跌落炮架,最終引發彈藥庫殉爆。

    內華達號戰列艦爆炸沉沒後,北海終於平靜下來,德美海戰最終以美國戰列艦分隊全軍覆滅而告終。

    21日的傍晚,北海斜陽慘淡,懸掛德意志海軍旗的大型戰艦劈波斬浪,德國水兵們踟躕地站在新旗艦的艦橋附近,望著臉上帶著三兩點醉酒紅暈的海蒂-西萊姆,欲言又止。

    『行了,這回是真的贏了,北大西洋是我們的了!』西萊姆戲謔一笑,對德意志的小夥子們如是說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7 12:20
第十三章 兵變(一)【灌水】

    6月21日深夜,位於北海深處的大洋艦隊伴著北海皎潔的月光和微涼的海風,披星戴月地趕路。

    王海蒂就躺在巴伐利亞號戰列艦司令官休息室硬邦邦的、散佈著不少治療抑鬱症的藥瓶的鐵床上,頭枕著一隻朗姆酒的酒瓶,身上蓋著一方在奧克尼群島北側的設得蘭群島打上死亡標記的北海海圖,酣然成眠。

    海軍上將蜜甜的夢裡再也沒了高聳的戰艦主桅,沒了夏洛騰堡宮的紛擾,沒有基爾下等區結婚前夜的抱頭痛哭,更加沒了迪克別墅裡的槍聲和訣別,只是一座充滿現代化氣息的天橋,一腦門子官司的年輕人撞上臉上演繹著青春笑容的女友,緊緊地相擁在一起。

    北海的最北端,丟下勇士號戰巡的快速艦隊幾艘傷痕纍纍的戰列巡洋艦緩緩開進無比空闊和寂寥的斯卡帕灣,蘭帕德中將呆呆地坐在艦橋上,抓著《斯卡格拉克的黃金》手稿的手臂不停地顫抖著。

    『我們終究還是輸了……』

    弗斯灣深處稀稀落落地停泊幾艘主力艦,主力艦隊就只剩下脫離戰場的聖文森特號戰列艦和沖灘擱淺的不撓號戰巡還未歸來。潦倒的戴維-貝蒂抓著酒瓶,醉醺醺地坐在海岬嶙峋的怪石上快要成為蘇格蘭高地的望夫石,望著暗夜裡除了銘牌與復仇號沒什麼不同的拉米利斯號戰列艦朦朧的艦影,發出熟悉而又陌生的嘆息聲。

    『哎,該死的坎佩當!』

    1893年,貝蒂所服役的坎佩當號撞上皇家海軍地中海艦隊旗艦維多利亞號,維多利亞號當場沉沒,坎佩當號被重創。這個深夜,貝蒂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希望自己死在坎佩當。

    北大西洋的彼岸,好戰的羅斯福紅著眼睛站在電報室,固執地不肯承認美國戰列艦分隊四艘主力艦已經全軍覆滅,只是囑咐電報員徒勞地、一遍又一遍地呼叫羅德曼少將。直到最後一絲信念消散在華盛頓血紅的晚霞中。

    慘烈的決戰後,無論是疲倦至極的勝利者還是徹夜難眠的潰敗方都在休養生息,然而海軍人暫時偃旗息鼓並不意味著浩瀚的北大西洋會沉寂起來。

    軍事是政治的延伸,軍人捨生忘死之後,該是跳樑小丑似的政客們粉墨登場的時候了。

    《擊沉德國兩艘主力艦。美利堅海軍雖敗猶榮!》

    正當北海夜深沉。集結在那裡的數十艘主力艦或是葬身大洋或是作鳥獸散時,彼岸的美利堅卻正值黃昏。一手策劃不宣而戰的美國戰爭販子氣勢洶洶地派出四艘主力艦漂洋過海秘密參戰,期望用開門紅鼓舞振奮美利堅低落的民心士氣,卻不想參戰的第一天就遭遇慘敗。

    美國戰列艦分隊四千多名官兵的陣亡和失蹤讓美國人多少有些措手不及和騎虎難下。美國人未必在乎那四艘服役均不到三年的新銳主力艦。畢竟本土東西兩岸的造船廠裡擠滿了在建的新式主力艦,如果有需要,財大氣粗的他們完全可以繼續下餃子,只是陣亡數字多少有些難以讓人接受——只有上帝才知道在美國徵兵究竟有多麼困難。

    美國人從來都覺得第一次世界大戰是歐洲人的內訌,美洲無需也不必要捲入風波。財團把持的國會強行通過對同盟國宣戰書已經讓美國民眾怨聲載道。一旦參戰艦隊失利的消息洩露,政府部門收到無數雙鞋子已經算是最好的結局。

    美國政府和國會的運作下,美國報紙人刻意淡化參戰艦隊全軍覆滅的事實,片面截取內華達號的電報,將美國海軍官兵在這場海戰中表現出來的「美國精神」以及美國戰列艦分隊以一艘紐約級戰列艦沉沒的代價擊沉德國兩艘拿騷級戰列艦的優秀戰績成為宣傳的重點。

    美國人這邊忙著疏導輿論,英國人則在那邊氣急敗壞地跳著腳痛罵美國佬是十足的戰爭門外漢。日不落帝國還想著如何摀蓋子,保存不列顛島不多的戰鬥意志,可是美國人卻活生生地將他們被團滅的參戰艦隊塑造成雖敗猶榮的典型——既然連過來撿便宜的美國人都遭遇尷尬,皇家海軍的失敗可想而知。

    《奧克尼海戰之後。不列顛島再無海軍!》

    倫敦的主流報紙在6月22日的清晨不約而同地用上了這個駭人聽聞的標題,睡眼惺忪的約翰牛們坐在餐桌前,怒氣衝衝地丟掉手裡的報紙,覺得他們身為不列顛人的尊嚴受到了侮辱和侵犯。大英帝國子民第一個反應就是尋找距離最近的米字旗艦隊,扯出一溜的艦炮轟平倫敦那些無良的小報。良久後才清醒過來,他們已經沒有可以恫嚇倫敦小報的無畏艦隊了。

    英國人無法接受沒有海軍的生活,奧克尼群島海戰過後,一敗塗地的英國人是真的慌了。許多民眾聚集在海軍部門前。要求貝爾福做出解釋,更多的英國人則在思考。思考這場戰爭究竟給英國帶來了什麼。

    是制裁了德國人?不,德國人已經可以大搖大擺地抵近不列顛家門口,封鎖日不落帝國的航道!

    是擴大了殖民地?不,同盟國在遠東的利益被日本囊括大半,非洲激戰正酣,而在北大西洋,英國人正在失去愛爾蘭島!

    是掠奪了財富?不,支援法國、陸地戰事、重建大艦隊和鎮壓愛爾蘭叛亂已經耗盡了大英帝國百年積累的財富,而德國人正在與俄國談判,將數百萬平方公里的土地納入他們的勢力範圍。

    《宣戰五小時後參戰艦隊全軍覆滅,這就是你們美國人的選擇?!》

    對貪圖小便宜的美國人進行冷嘲熱諷,這是柏林在奧克尼群島海戰後津津樂道的話題。

    昨天正午,美國對德宣戰的消息瘋了似的傳遍德國本土,德國人雖然安慰自己說美國陸軍不值一提,他們甚至無法通過由海蒂-西萊姆將軍把守的北大西洋,但實際上,被長達三年的戰爭折磨得精疲力竭的德國人內心還是有一些慌張。沒想到僅僅只是一個下午,形勢就徹底發生了變化,秘密出海的大洋艦隊不僅幸不辱命,反而捎帶著給恬不知恥主動送上門來的美國參戰艦隊一通老拳,直接擊沉三艘俘虜一艘,大獲全勝。

    海軍幹得太漂亮了,得知消息的德國報紙連夜加印號外,第一時間將這快慰人心的消息廣而告之,讓無數被高強度的工作、失業、飢餓、傷殘折磨得死去活來的德國人喜極而泣。

    在宣傳海軍大勝的熱潮中,也有一些報紙別出心裁地將目光對準了海蒂-西萊姆。

    《還有誰能夠阻止戰神海蒂-西萊姆?》

    有關海蒂-西萊姆的話題已經被德國人說爛了,以至於在德國再版的字典中,西萊姆成了海軍戰神的代名詞,西萊姆的妻子安妮等同於悍妻,1902年酒館之淚成了歐洲廣泛流傳的歇後語,屢屢出現在歌頌愛情的小說裡。然而在6月22日這天,海蒂-西萊姆在德國的威望達到頂峰,是以酒瓶裝新酒的報導仍舊能吸引大量目光。

    柏林人肆無忌憚地炫耀海蒂-西萊姆的戰績。從赫爾戈蘭海戰到最近的奧克尼群島海戰,這位仕途坎坷並且長期患有輕度憂鬱症的海軍戰神指揮過幾乎同盟國所有的海軍,戰勝了包括英國、法國、美國在內的世界主要海軍強國,在俄國投降,海軍被德國和奧匈帝國瓜分的前提下,海蒂-西萊姆在這片璀璨的星辰大海上就只剩下最後一個對手——遠東那個令人厭惡的二流海軍強國。

    喧鬧聲中,一輛受帝國陸軍嚴密監控的火車正在向威廉港疾馳,實際掌控柏林的陸軍二號人物魯登道夫就坐在其中一節高級車廂裡,盯著案頭厚厚一疊吹捧海蒂-西萊姆的報紙眉頭緊鎖。

    正午,魯登道夫乘坐的火車開進威廉港火車站,剛下火車就迎面撞上了來自威廉港碼頭那邊的火熱氣氛。

    這一天,威廉港萬人空巷,白髮蒼蒼的老兵拿出他們的舊軍衣筆挺地站在碼頭,小孩子們拿著木頭做的戰艦模型,追身任何身穿海軍軍服的士兵高唱海軍軍歌,年輕人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討論加入帝國海軍的可能性,少女們則踮起腳尖,焦急地等待戀人歸來。即便威廉基地的水兵和少量海軍陸戰隊士兵已經在碼頭拉出警戒線,卻仍舊阻擋不了威廉港居民的熱情。

    「看來,這是一個錯誤的選擇……」碼頭那邊突然爆出山呼萬歲的聲音,魯登道夫望著進港的大洋艦隊主力艦巍峨的艦身,眼睛裡閃過一絲戾氣,淡淡道:「西萊姆注定只能是對手而不是盟友。」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7 12:20
第十三章 兵變(二)

    六月的最後一個星期,這顆戰亂不休的星球還未徹底消化縱橫七海的皇家海軍在奧克尼一役中傷筋動骨的消息。

    意大利成為歡樂的海洋。亞平寧半島的戰爭投機販子兼嘴炮巨人一邊慶幸他們跟對了老大,一邊顧頭不顧腚的無視其陸軍損失慘重和國內經濟即將總崩潰的事實,像是一隻嗡嗡叫的蒼蠅瞪大眼睛注目任何可能獲得利益的地方。

    奧匈帝國也鬆了一口氣。龐大的雙頭鷹帝國轟然倒下後,位於歐洲腹地的奧匈帝國再也沒了對手——維也納的南側是奧斯曼帝國,西南側是意大利,西側是德國,在攘內必先安外的哈布斯堡家族看來,他們只能止戈為武,享受四海之內皆兄弟,拔劍四顧心茫然的生活,唯一值得考慮的就是同盟國的軸心、與奧匈帝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德國會不會堅持不住,轟然倒下。

    從奧克尼群島海戰來看,同盟國獲勝已經指日可待,於是放下心來的哈布斯堡開始縱情聲色犬馬,直到迎來帝國毀滅的那一刻。

    鯨吞德國在遠東利益的大日本帝國戰戰兢兢,私下派出特使秘密聯絡德國,討論單獨媾和的可能性。

    可惜宣戰了就是宣戰了,打開了的潘多拉墨盒哪裡能夠輕易合上。不提王海蒂個人對日本的怨恨,即便是陸軍和外交部也不願意接受日本人的惺惺作態,日本人只能在戰後的阿姆斯特丹談判中被以海蒂-西萊姆為首的德國談判團百般壓榨。

    美國人強行擱置了派遣第三批援歐陸軍的計畫,一心一意地與英國和法國打起了口水仗。對於英國人在奧克尼群島海戰中近乎「出賣」的失職,損失四艘主力艦的美國人怨聲載道,而在對前兩批援歐陸軍的使用上,美國人更是與英法兩國直接撕破臉皮——當美國大兵帶著熬紅了的雙眼跋山涉水來到歐洲,可惡的英國佬和法國佬分配給他們的任務根本就不是奪回巴黎或者守衛交通線,而是以不光彩的儈子手面目幫助英國政府鎮壓愛爾蘭島暴徒,代替腦袋被門夾了的法軍司令部平息巴黎前線的兵變。

    「我們不是國民警衛隊!」這是美國隨軍記者和牧師在戰爭六月聽到的最多的一句話。

    法國人還在糾結巴黎前線的叛軍。法軍司令部的那些驢腦袋一根筋地拒絕談判,要求數十萬叛軍交出全部武器,否則將會以雷霆手段摧毀兵變部隊。絞死叛軍首腦,渾然不知兵變了的巴黎前線部隊就是法國最後一個可以戰略機動的重兵集團,他們能夠拿來平叛的就只有三萬多裝備了一些燒火棍,大炮一門沒有,戰鬥意志全無的美國大兵。

    英國人除了抽調他們部署在法國的袖珍陸軍。聯闔第一批美國援軍五萬人登陸愛爾蘭島反攻叛軍。還在百般搜刮他們的海軍底子,一會兒宣稱經過改裝的英系老式戰列艦性能不亞於一般的無畏艦,一會兒宣稱海軍部對奧克尼沉船的修理工作順利,大英帝國主力艦數量立刻就能恢復至二十艘。一會兒有歇斯底里的叫囂大英帝國將再次重建大艦隊,似乎這樣就能恫嚇風光無限的大洋艦隊不趁機做點什麼。

    大洋艦隊的確準備做點什麼,大洋艦隊返回海軍部後,參謀長雷德爾第一時間向海軍部遞交了一份旨在擊沉不列顛島的海獅計畫,這個計畫無所不包。既有第一偵查集群配合輕巡洋艦封鎖不列顛島外海,大洋艦隊主力掃蕩不列顛海岸線,海軍陸戰隊先行佔領設德蘭群島甚至奧克尼群島,航母轟炸大倫敦以及用齊柏林飛艇進行心理戰,也有支援愛爾蘭獨立軍、煽動蘇格蘭與英格蘭對立情緒等內容,最後則是聯合帝國陸軍直接跨越英吉利海峽登陸英國本島。

    海軍忙著籌備海獅計畫,因為戰績不佳而越來越被邊緣化的德國西線陸軍也在行動。

    最高司令部放棄奪回巴黎的計畫,選擇繞過巴黎打一場掃蕩法國大後方的運動戰。

    這個計畫多少令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老實說繁華富饒的巴黎已經被德軍被搬空了,如今幾成廢墟的巴黎除了作為法國首都的那一點象徵作用。實際戰略價值並不高,再加上盤踞在巴黎的法軍重兵集團已經成為一股不受法國政府控制的割據勢力,德軍不僅沒有必要幫助法國人處理家務事,反而還有扶持法國人大打內戰的打算,所以繞過巴黎並非什麼異想天開的想法。問題是德軍的遠動戰從何而來。

    1914年最初的速戰速決計畫破產後,德軍陷入艱苦的陣地戰中,始終無法打出高效的運動戰,最終被耗盡所有銳氣。如今是1917年。法軍雖然虛弱,但是德軍也同樣殘缺。無論是西線兵力還是後勤都無法保障德軍進行一場大範圍的運動戰。

    「讓那些傢伙去絞盡腦汁,猜測西線陸軍遠動戰會有那些內容吧,誰也不知道我已經趁機把陸軍調回本土……」柏林陸軍總部某一間昏暗的辦公室,兼任柏林戍衛司令的帝國軍需總監魯登道夫眯著眼睛,冷笑著將手裡的飛鏢投向釘著帝國攝政王馬克斯和首相弗裡德里希-馮-黑德林照片的牆壁上。

    軍需總監魯登道夫、帝國攝政王馬克斯和首相弗裡德里希-馮-黑德林,這就是柏林人在皇帝威廉退位後戲稱的「帝國三巨頭」,帝國海軍戰神海蒂-西萊姆原本也可以歸入政壇巨頭行列,可是柏林人習慣將西萊姆當成是軍人而不是骯髒的政客。

    「將軍,您真的不考慮聯合海軍?」威廉-格勒內爾少將憂慮道:「奧克尼大捷之後,海蒂-西萊姆的個人威望已經超過了您和興登堡將軍,在海軍態度不明的前提下選擇單乾似乎有些魯莽了。」

    「讓西萊姆參與進來的確可以輕易瓦解馬克斯親王和黑德林首相的政治聯盟,甚至有機會幹掉躲在這兩個人身後的那個沽名釣譽的老傢伙,可是,我拒絕!」伴著魯登道夫冷冰冰的腔調,飛鏢噗地沒入黑德林首相的照片。「格勒內爾,這句話你可以理解成我沒有信心跟海蒂-西萊姆搶奪領導權。西萊姆不是一個好的政治家,而這一點恰恰是我最害怕的!」

    魯登道夫丟下一句不明所以的話頭就離開了,西線陸軍正向本土邊境秘密運動,柏林戍衛司令部秘密清除屬於興登堡的勢力,所以帝國軍需總監很忙很忙。

    魯登道夫離開後,昏暗的辦公室沉寂下來,威廉-格勒內爾少將摸著牆壁上那些釘著飛鏢的照片,搖著頭輕聲呢喃道:「究竟是因為海蒂-西萊姆不是合格的政治家,所以無法進行政治交換,還是你感受到了海軍的威脅,將西萊姆看做爭奪大權的有力對手,亦或是你根本就沒有什麼利益可以打動一個純粹的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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