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 昨日之門 作者:土土的包子(連載中)

 
Babcorn 2016-11-30 04:08:51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06 31008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30 06:09
第188章 圖書館裡

    「呼!」余杉猛的從床上坐起,大口大口的喘息著。余杉瞪大了眼睛,適應著房間裡的光線。昨夜的黑暗已經褪去,陽光斜著照射進來,窗外的院子裡滿是雜草,幾隻不知是誰家養的雞咕咕咕的叫著,在草叢裡游弋。

    是夢……吧?余杉不太敢確定,因為夢境中的一切都太過真實。他清楚的記得凶手的長相,記得那人手背上的傷疤,記得刀子紮在身體上那徹骨的疼痛。余杉掀開衣服,左肋處光滑一片,絲毫沒有刀疤的痕跡。

    余杉鬆了口氣,看來那只是一場夢。然後下一刻,他腦子裡開始嗡鳴,一段不屬於他的記憶如同快進的幻燈片一般,一幕幕在眼前閃過。

    1999年3月19日,高考倒計時的余杉如同往常那樣,騎著單車,在第四節晚自習下課後哼著歌往家走。經過實驗中學後面那片城區的時候,巷子裡突然開出來一輛汽車。那汽車筆直的朝余杉撞過來,年輕的余杉反應很快,最後一刻從自行車上跳將下來,躲過了撞擊。

    那自行車在車輪下扭曲變形,汽車急剎車,車門打開,下來兩個人,提著明晃晃的刀子朝他追了過來。余杉嚇壞了,只能沒命的跑,一邊跑一邊喊著『救命』。追擊者分散開,一個人始終追著他,另外一個從側面包抄。

    慌不擇路的余杉跑進了一條死胡同,於是夢境中的一切就成了他最後的記憶。這意味著在這條新生的時間線裡,他……已經死了!

    余杉悚然而驚,自己死了?那他現在是什麼?鬼混?

    他能看到,能聽到,能摸到,能舉起東西,不,他不是鬼魂。余杉呆坐在床上,思考著現狀。首先,年輕的余杉死於九九年,而門那頭的時空還是九八年十月下旬,這意味著年輕余杉的死亡還沒有發生;其次,余杉穿越回來後是整個人穿越,而不是鳩佔鵲巢,靈魂佔據了新時間線上余杉的身體;最後,九八年沒發生的事兒,一五年已經發生,於是新生時間線上的余杉死了,而躍遷而來的余杉還在。

    不用想了,那肯定是喬思干的!難怪躍遷之後沒有劇烈頭疼,新生時間線上的余杉死於九九年,之前的記憶出了多了那段死亡記憶,別的完全與之重合,因著新增記憶信息量太小,所以余杉躍遷之後什麼感覺都沒有。

    余杉沒心思去感慨、咒罵,他切切實實感受到了死亡是離他這麼的近。

    「自己死了,喬思呢?」余杉迫不及待的想要確定喬思的情況,但他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沒有手機、鑰匙、錢包……沒有銀行卡,沒有身份證,他現在整個人就是個黑戶!網吧改成了網咖,照樣還是實名制上網,余杉沒有身份證,連網吧都沒法兒去。

    余杉很惱火,捉摸了一陣,穿著不合時宜的衣服,背著背包出了門。他在巷口馬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去了一趟萬達廣場。逛了兩家店,購置了全套秋裝,結賬的時候,在店員詫異的目光中遞過去一疊第四代人民幣。他暗自慶幸,幸好帶了些現金。否則就得抱著兩個畫卷餓死。

    換完衣服,余杉在一樓的蘋果專賣買了一部蘋果6手機,出了萬達,打車去了中環。中環這一片手機店遍地都是,路邊還站著一排中年婦女,坐在馬紮上,身前豎著牌子,上面寫著出售各種類型的電話卡。余杉沒身份證,開不了卡,只能從這些二道販子手裡買卡。

    余杉買了一張移動卡,套餐裡頭包含了2g的流量。找地方剪了卡,裝進手機,開了機余杉迫不及待的搜索有關喬思的消息。搜了半天,同名同姓的倒是找到不少,可沒有一條是余杉想要的。他又搜自己,結果同樣如此。

    余杉想了想,九九年的時候互聯網同樣不發達,不比九八年強多少。這類新聞又不是什麼震驚全國的大案要案,在互聯網上找不到也不奇怪。互聯網沒有,報紙上肯定有。十幾年前的舊報紙,報社都不會留存,要找就得去圖書館。想要進圖書館就得有借閱證,要辦借閱證就得有身份證。

    問題又回來了,余杉是個黑戶,哪兒來的身份證?拎著手機,余杉琢磨了下,站前那一片魚龍混雜,小偷、拉皮條的、跑黑車的,幹什麼的都有,保不齊在那兒能找到路子。余杉隨便在路邊吃了一口,打車又去了站前。

    余杉在站前廣場轉悠了好幾圈,為旅店拉客的大媽問了他好幾次,黑車司機纏著他不放,他踅摸了半天,猛然瞧見有個傢伙賊眉鼠眼的站在出站口,瞧見警察目光躲閃。一瞧就不是個好東西。

    余杉不知道那傢伙是黃牛還是小偷,只當是死馬當活馬醫了,邁步湊過去,掏出根兒香菸,說:「有火兒麼?接個。」

    那人從口袋裡掏出個一次性打火機遞了過來,余杉點了煙,抽了一口,壓低聲音問:「能搞到身份證麼?」

    「什麼身份證?」那人很警惕,目光審視的盯著余杉。

    「我不是警察,有沒有身份證?沒有我找別人去啦。」

    那人估摸著瞧余杉也不像是警察,放下戒心,左右看了看,低聲說:「你要什麼樣的?」

    「我要真的。」

    「五百塊錢。」

    余杉撇撇嘴:「你怎麼不去搶?算了,我找別人問問。」

    「哎哎哎?回來,二百,不能再低了。」

    「行。」余杉答應下來。

    那人丟下菸頭:「跟我走。」

    余杉跟著那販子離開站前,去了站前斜對面一家賓館後面的小巷。那裡有個八十年代建的筒子樓,這地方算是黃金地段,拆遷成本很高,再加上除了這幢樓之外,其餘都是新樓,所以這幢樓還保持著原樣。外表如此,裡面住的人可變了。大體上,原本住在這兒的居民全都搬到了新房子,如今住在這兒的都是農民工之類的外地人。

    供暖的鍋爐房旁邊兒,兼併出了一個院子,幹起了廢品收購站。那人讓余杉進了院子等候,自己則進了屋子裡。沒一會兒,那人領這個流裡流氣的小年輕走了出來。

    小年輕披著衣服,一頭亂糟糟的頭髮,看著就跟民工差不多。張嘴一口南方普通話:「你要身份證?先給錢。」

    余杉很很痛快給了兩百塊錢。

    那小年輕驗過了錢,從兜裡掏出一摞身份證,一張張的翻閱著,一邊翻一邊瞧余杉。好半天,他拿出一張反覆跟余杉比對了下,說:「就這張了。」

    余杉接過來一瞧,還真別說,身份證上的人跟他還真有點兒掛相。身份證上的人叫包兆先,七八年生人,老家是江西的,也不知怎麼把身份證給丟了。

    估摸著是小偷偷了錢包,轉頭把皮夾子之類的賣給了廢品收購站,這收購站又做起了賣身份證的生意。買主出了余杉這樣的,也有專門弄個pos機搞信用卡套現的。算算這都成產業鏈了,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有門道。

    拿了身份證,余杉琢磨著沒個車實在不方便,乾脆先去租車行租了一輛伊蘭特。租車是需要信用卡授信的,余杉哪兒來的信用卡啊。他直接押了一萬塊錢,又讓車行把他身份證給複印了。

    這年頭齊北租車行業不是很景氣,齊北也不算旅遊城市,哪兒來那麼多租車的人?所以這車行是有生意就做,破例把車租給了余杉。

    余杉開著伊蘭特去了齊北圖書館,交了年費辦了一張借閱卡,進到圖書館裡頭直接去了期刊、報紙區。余杉瞧著書架上的日期,慢慢的找著。齊北日報最遠只到兩千年,新商報則只到兩千零二年。余杉站在書架前開始皺眉,他轉過身,四下掃了一眼,正巧瞧見一個女工作人員正在整理書架。他走過去,站在那女人的身後說:「請問,怎麼沒有九九年的報紙?」

    「你找九九年的報紙?」女人的聲音很好聽,很熟悉。說著話,女人回過頭瞥了余杉一眼,余杉頓時如遭雷擊。是蘇眉。

    蘇眉整理書架的手頓了頓,猛的轉過頭盯著余杉死死的看,眼睛裡全然是疑惑:「你看著很眼熟……我們見過麼?」

    「沒。」余杉嚥了口口水。

    蘇眉看向余杉胸口,那裡掛著他新辦的借閱證。上面不但有他本人照片,還有姓名信息。瞧過借閱證,蘇眉舒了口氣,歉意的說:「不好意思,你特別像我一個朋友。」

    「是麼?」

    蘇眉沒回答,說:「你要找九九年的報紙?」

    「是,我想查點兒資料。」

    「兩千年之前的報紙都存倉庫了,正常情況下不外借……」頓了頓,蘇眉猶豫了下,又堅定的說:「你想要看幾月份的?我去給你拿。」

    「三月和四月的都要,麻煩你了。」

    蘇眉沉著臉沒說話。撩了下頭髮,轉身走了。余杉注意到,蘇眉撩起頭髮的左手無名指戴著一枚紅寶石戒指。

    余杉搞不清楚戒指戴左右手的區別,但戴在無名指,說明蘇眉或者在熱戀中,或者已經結了婚。

    余杉找了張桌子坐下,慢慢等待。過了能有二十分鐘,蘇眉推著手推車回來了。她將密封在袋子裡的報紙疊放在余杉面前,囑咐說:「館裡要做存檔,小心點兒翻閱。看完了記得叫我。」

    「謝謝。」眼前站著的是余杉無話不談的紅顏知己,可現在他只能裝作是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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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先機

    蘇眉蹙著眉頭,張張口似乎有千言萬語,到最後只化作了一聲:「不客氣。」余杉的突然出現,勾起了蘇眉一些久遠的記憶,她沉著臉悄然離去。

    余杉嘆了口氣,小心的將塑封袋裡的報紙取出,比照著日期翻閱著。余杉找到了三月十九日的日報,翻遍了所有版面也沒找著自己身亡的新聞。詫異了一陣,隨即暗罵了一聲自己好蠢。命案發生在十九日深夜,新聞最快怎麼也得二十號。

    他急忙找出二十號的報紙,這下子有了。篇幅極小的新聞裡,簡略描述了命案的發生。有目擊者稱當夜曾經聽見過呼救聲,然後看見兩名男子開著一輛白色轎車揚長而去。新聞中,隱藏了余杉的名字,稱呼變成了『實驗中學正在備考的高三學生小余』。

    之後的新聞沒有任何價值,警方表示加強敬禮,夜間派出巡邏車保護下晚自習學生的安全,又呼籲市民提供線索。

    然後就再沒什麼了,年輕的余杉只是一名普通的高三學生,他的死亡除了在新聞版面上多了豆腐塊大小的新聞,就再沒什麼波瀾。余杉繼續翻閱下去,二十一號,二十二號,二十三號……有了!

    余杉在二十三號的版面發現了另一起兇殺案,死者同樣是高三學生,記者稱其為『高三考生小喬』。喬思也死了!余杉知道,這肯定是楊睿做的。

    復仇計畫余杉只對楊睿一個人說過,他告訴楊睿,如果自己失蹤時間超過四十八小時,那一定要干掉年輕的喬思。楊睿沒辜負余杉的信任,他不問緣由,忠實的執行了余杉的囑託。

    新聞裡,喬思屍體所在位置週遭曾經發生過惡性鬥毆事件,兩名河北籍男子一死一傷,死者留在原地,傷者逃離現場。喬思死於頸椎折斷,根據現場勘測得到的指紋,疑為同一人所為。

    放下報紙,余杉腦子迅速運轉。相差三天,自己跟喬思最終還是拼了個同歸於盡。兩起死亡事件都發生在九九年三月,如今門那面的時間是九八年十月下旬,這一切還沒發生。余杉穿過時空門,時間線躍遷,確認了這一結果,而隱藏在九八年的喬思遲早也會想起這一結果。

    喬思會因此投鼠忌器?不,恐怕不會。從時間點上推算,那個時候齊北的運鈔車劫案還沒發生,能促使喬思跟余杉同歸於盡的只有一個理由:穿越過去的喬思要死了!

    拜躍遷所賜,余杉有過瀕死體驗,他很清楚那種感覺,絕望,深深的絕望。那種絕望,會讓喬思無所顧忌,做出一切匪夷所思的事兒也不奇怪。

    但反過來琢磨,因著同歸於盡,余杉躍遷到了自己已經死亡的一五年,他依舊可以通過網絡,通過見聞去掌握這些年來發生過的資訊;反觀喬思,新增的記憶裡只有九九年三月二十三號的死亡體驗,之後的事情他根本就無從知曉。

    這似乎是余杉的機會?

    沒錯,這就是他的先機!

    喬思一直將龐大的勢力隱藏於黑暗之中,不漏蛛絲馬跡。這源於他的小心謹慎,更得益於躍遷後新增記憶對未來資訊的掌握。同歸於盡,讓喬思再沒了一五年的新鮮資訊,他自然也就無從查缺補漏。

    想到這兒,余杉重重的拍了下桌面。興奮過後,他緊忙將報紙收起來,重新放好,然後大步流星走過去找到蘇眉,說:「謝謝,我用完了。」

    「找到你想要的東西了?」

    「是,對我幫助很大。」

    「能幫到你就好,報紙放那兒吧,我一會兒過去收拾。」

    余杉再三感謝,隨即快步離開了圖書館。

    蘇眉將最後一個書架整理完,走到原本余杉坐著的桌子前,將那些塑封袋裡沒用過的報紙放進手推車。余杉走的匆忙,那袋翻閱過的報紙沒有封口,其中兩張報紙還折了教。蘇眉將報紙重新抽出來,將折了的頁腳撫平,目光隨意掃過報紙,整個人如遭雷擊一般怔在那裡。那一頁報紙上,赫然是有關余杉死亡的新聞。她丟下報紙,踩著高跟鞋匆匆追下樓。

    圖書館的一位大姐詫異的問:「小蘇,慌慌張張的這是怎麼了?」

    蘇眉抓住大姐的手問:「褚姐,你看見一個穿著襯衫、西褲,個子有一米八的男的了嗎?」

    「看見了啊,那人剛剛出去,你認識啊……誒?小蘇你幹嘛去?」

    女人的直覺有時候准的可怕,蘇眉不管不顧的衝出了圖書館,站在門前的階梯上,一邊喘息著,一邊焦急的四下張望。街面上車水馬龍,哪裡還有餘杉的蹤跡?

    余杉坐在伊蘭特裡,他看見了追出來的蘇眉。對著那身影凝視良久,到最後只剩下一聲嘆息。他沒法解釋自己的死而復生,更沒法解釋時空門。在這條新生的時間線上,他是個完完全全的偷渡者。

    天色還早,余杉憑著記憶將車開到了漢正街,那裡有幾家經營古董、字畫的鋪子。他心中已經有了大略的計畫,現在他需要大量資金的支持。還好,那件鋪子沒什麼變化,裝修得古香古色,掛著的橫匾寫著『永興閣』三個字。

    余杉提著背包推門而入,讓余杉詫異的是,裡間坐著個年近古稀的老者。那老者面相怎麼看怎麼眼熟,余杉想了想,咦?這不是在九八年剛把兩幅字賣給自己的店主麼?

    十七年過去,老者從五十多歲的年紀到了年近古稀,頭髮稀疏銀白,下巴上還留著銀白的山羊鬍。老者起身朝著余杉拱拱手:「客人想要什麼物件?儘管看。」

    余杉沒說話,往牆上掃了一眼,倒是瞧見了不少水墨畫,估摸著老者還在經營當代字畫的生意。於是他問:「您這兒收字幅麼?」

    「收。」老者惜字如金。

    余杉也不廢話,從包裡抽出兩個捲軸遞過去:「您長長眼?」

    老者接過去,展開一瞧,立馬就挪不開眼睛了。老者驚疑不定的瞅著余杉,又瞅了瞅字幅,後來乾脆把字幅放在一旁,說:「不用看了,肯定是真的。因為這兩幅字就是從我手裡賣出去的。」他灼灼的看著余杉:「客人,你看著很面善啊。這兩幅字從哪兒得來的?」

    余杉胡謅道:「是麼?這兩幅字是我叔叔留給我的。」

    「哦,原來如此。」老者釋然,捋著鬍鬚說:「客人,你打算要價幾何?」

    「我也不太懂,您開個價我聽聽。」

    老者琢磨了半晌,伸出兩根手指來。

    余杉捲起字幅扭頭就要走:「我再去隔壁問問。」

    「哎?等會兒等會兒,成不成的咱們再談談。」

    余杉站住腳,扭頭對老者說:「我雖然不太懂,可來之前也查了查。徐關山兩尺平的一個壽字能賣出去七、八萬,字幅都是越大越值錢,這上下赤壁賦加起來快六十尺,最少也值個四百萬。」

    老頭咳嗽了一聲,連連擺手:「值不了那麼多,二尺的壽字賣那麼高價純粹是炒作。我看客人你也是誠心賣,那我就再開個價,兩百七十萬,不能再多了。再多容易砸手裡。」

    余杉覺著這些錢應該夠用了,也就沒再跟老者磨嘰,說:「成,不過有個條件,我要現金。」

    老者皺了皺眉,說:「不能轉賬麼?大額取款得提前預約,這都快四點了,銀行眼瞅著就要下班。那這樣,咱們簽個買賣協議,你把東西留這兒,明天過來取錢怎麼樣?」

    余杉扭頭又走:「那我去隔壁問問有沒有現金。」

    「回來回來!」老者這個氣啊,指著余杉鼻子說:「人心不古,這人與人之間怎麼就沒有一點點的信任呢?得,你在這兒等會兒,我打電話讓人拆借點兒,今天咱們就成交。」

    老者掏出一部蘋果6s,打了兩個電話。過了能有半個鐘頭,門口來了一輛寶馬。車門打開,兩個大小伙子拎著兩大袋子走了進來。

    余杉很謹慎,特意隨意挑了幾捆鈔票點驗了一下,發現全都是真鈔之後這才撒手,把兩幅字給了老者。老者哀嘆不已:「你這小夥子,防我跟防賊似的,至於麼?」

    余杉笑笑不說話。

    老者又嘆息一聲,撫摸著字卷說:「早知道徐關山的字漲的這麼快,當初我就該留手裡。一萬五賣的,兩百七十萬收回來,虧了,虧大發了。」

    余杉覺著這老者不實誠,收字畫能虧錢?劉石那樣的土豪虧錢余杉新,老者這樣的奸商會虧錢?余杉打死也不帶信的。懶得拆穿老者的把戲,余杉拎著兩袋子錢就走了。

    將錢扔到後排座椅,余杉開車又往中環走。中環那一片余杉記得有一傢俬家偵探社,這年頭蛇有蛇道,鼠有鼠道,沒點兒關係、路子就得憑真本事,那私家偵探社能毅力五、六年還沒黃埔,就說明還是有一定水平的。

    一路上余杉胡思亂想,有些分心。前面的一輛出租車為了攬客突然急剎車,余杉一個反應不及剎車慢了,前保險槓撞上了出租車的後備箱。

    出租車車門打開,走下來一個人,徑直走到輛車之間,看了看車尾,隨即衝著伊蘭特裡的余杉嚷嚷著:「怎麼開車的?眼睛白……」

    那人說不下去,整個人愣住了,伊蘭特裡的余杉也愣住了。身子略微有些發福,頭髮花白,臉上滄桑了很多,除此之外,跟九八年沒什麼區別。眼前的出租車司機,是楊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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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往事如煙

    楊睿怔在那裡,目光死死的盯著風擋之後的余杉。「余……余哥?」楊睿嚅動著喉頭,不太確定的探尋著問道。

    伊蘭特裡,余杉的心好似被錘子砸了一般,猛的糾結起來。他面對古董店的老頭可以胡謅,面對紅顏知己蘇眉可以裝不認識,可面對著為自己差點兒搭上一條命的楊睿……他沒法兒撒謊!

    余杉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推開車門下車,站在楊睿面前,什麼話沒說,只是一個勁兒的點頭。

    「哥?真是你?你還活著?」楊睿也紅了眼眶,上來一把拉住余杉的胳膊,上下看著。這時候,出租車旁邊兒站著的乘客不耐煩的問:「還走不走啊?」

    楊睿擦了擦濕潤的眼睛,頭也不回的說:「沒瞧見撞車了?你找別的車去!」

    說完,看著余杉又說:「哥……你怎麼一點兒都沒變?」

    余杉用力的捏了捏楊睿的肩膀:「說來話長,咱們找個地方好好聊聊吧。」

    「嗯!」

    「你跟著我走吧。」

    余杉鑽進駕駛室,往後略微倒了下車,打左轉向起步繞過楊睿的出租車,生怕楊睿跟丟了,余杉又開啟了雙閃。伊蘭特開的很慢,余杉時不時抬起緊握方向盤的手擦拭控制不住流下來的眼淚。雖然對這十七年間的事兒一無所知,可看情形就知道,這麼些年楊睿過得一定很糟。

    余杉沒心思去想談話地點,徑直把車開回了懷石街。把車停在胡同路邊,余杉下了車,帶著楊睿進了胡同口的超市。買了花生米、香腸、白酒,轉頭又去隔壁的熟食店買了熟食、拌菜。十七年匆匆而過,這片平房區又破敗了不少,土質的路面凹凸不平,走起來深一腳、淺一腳。

    兩人並肩而行,余杉沒說話,楊睿同樣如此。走了一段,余杉猛然察覺到楊睿走路有些晃。他低頭看了眼,楊睿的左腿似乎殘廢了,走起路來不會回彎。

    「睿子,你的腿……」

    「當年挨了兩槍,左膝蓋碎了。」楊睿淡然的說著。

    余杉再也忍不住了,差一點嚎啕大哭起來:「睿子,我對不起你啊!」

    強忍著內心的悲慼,余杉開了院門,帶著楊睿進了平房裡。楊睿四下打量著,這處平房還是經他手買下的,牆體上佈滿了裂縫,棚頂還有灰網,半點煙火氣也沒有,看起來好些年沒人住過。

    房子裡什麼擺設也沒有,余杉找了張破報紙,鋪在床上,將食物放在報紙上。擰開酒瓶,用一次性紙杯給楊睿跟自己滿了一杯。

    余杉端起酒杯,胸中千言萬語卻不知道如何開口,輕輕與楊睿碰了下,仰脖就將整杯的北大倉幹了。

    「哥,你不是過敏麼?」

    辛辣的白酒入喉,刺激得余杉一陣咳嗽。他擺擺手:「去******過敏,我現在就想喝酒。喝死拉倒!」

    為自己斟滿,余杉一口菜沒吃,又幹了。楊睿陪著連乾兩杯,臉色微紅,終於忍不住道:「哥,到底是怎麼回事?你這些年去哪兒了?」

    酒精作用下,余杉感受著一股股的熱血直衝腦際,膽氣也壯了不少。他依舊保持著冷靜,組織了下語言說:「睿子,我已經死了,雖然我還沒死。」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現在的我,是來自九八年十月二十三號。」

    匪夷所思的答案讓楊睿怔住。

    余杉起身,拉著楊睿就走:「你來,跟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余杉拉著楊睿去了廚房,打開小倉庫,推開那扇門,領著楊睿就穿了過去。輕微的眩暈之後,余杉挪開門,又拽著楊睿站到了廚房窗口。

    十月末,平房裡沒有生火取暖,氣溫逼近零度。窗外是簌簌而下的雪花,整個平房區一片銀裝素裹。余杉指著窗外:「你自己看。」

    穿著長袖t恤的楊睿顧不得身上的寒冷,怔怔的瞧著窗外的雪景。好半天才說:「余哥……」

    「你想的沒錯,雖然很匪夷所思,但咱們的確穿越了。」余杉轉頭又看向窗外,說:「現在是一九九八年十月二十三號,大概上午十點鐘。還記得這一天麼?這一天早晨我出門的時候,背著個背包,迎面碰見了剛洗漱的你。你還說要帶人陪我一起出去,我拒絕了。」

    隨著余杉的話,楊睿腦子裡沉睡的記憶甦醒,他茫然的點點頭,說:「我記得!你前腳走了,後腳我帶著張毅幾個人開著捷達跟了上去。後來你來了這房子,不過只停留了幾分鐘就又開車回去了。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余杉搖搖頭:「別問我,我也不清楚。總之一切都源於剛才那扇門,只要穿過那扇門就能穿梭時空。門的兩邊,一邊是九八年,另一邊是一五年。所以我說,我已經死了,但我還活著。現在的我是從九八年十月二十三號來的,而我不出意外的話會死在九九年三月十九號。」

    余杉呼出一口哈氣,搓了搓有些冰冷的胳膊:「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回去吧。」

    楊睿皺眉思索,茫然的點頭。兩個人又穿到了一五年,屋子裡的溫度一下子飆升到了十六、七度。回到床上,余杉已經有些不勝酒力,他給自己倒了半杯,這次沒一口悶,而是小口的抿了一嘴。

    放下酒杯,余杉說:「我穿過來還不到一天,什麼東西都沒有。剛剛去了一趟圖書館,查了一些舊報紙,才知道九九年發生的那些事兒……睿子,是你把那學生幹掉的吧?」

    楊睿沉默著點點頭,抄起酒杯一飲而盡。呼出酒氣的時候,十六年前那個夜裡的場景恍惚間就在眼前。他聲音低沉的說:「十九號晚上的時候,哥你還跟我們一起吃的飯。十點多鐘,我親眼瞧見你進了房間睡覺。等到二十號早晨十點多鐘,我去敲你門,裡面什麼反應都沒有。我擔心你一氧化碳中毒,就把門踹開了。結果……結果裡面什麼都沒有。」頓了頓,楊睿接著說:「我跟大侃急壞了,四下派人去找,還報了警。警察來了,檢查了半天,窗子貼了封條,沒有敲開的痕跡。那門也是反鎖的,根本沒別人進去過,你就這麼莫名其妙的失蹤了……那兩天不止是我,所有人都跟瘋了似的四處去找你,結果什麼都沒找到。等到兩天時間一過,我記起了你的囑託,揣了把刀,晚上就去了實驗中學。」

    楊睿擦了擦眼淚,又說:「我從後牆溜進去,看清了那個叫喬思的學生長什麼樣,然後就在校門口一直等著他。等到十點四十,那個叫喬思的出來了。那天他騎了一輛自行車,我開著捷達在後頭跟著。等他鑽了巷子,我剛跟上去就被一輛車給撞了。那輛車上下來倆人,什麼話都不說,抽出刀子就要弄死我。」

    「我也抽了刀子……那倆人身手很好,我挨了兩刀,扎死一個,那傢伙死的時候掏槍打了我兩槍。另一個也被我扎穿了肺,我又上了車,開著車追上去把喬思給撞了。撞完下來,把那孩子的脖子給扭斷。」楊睿說話的時候聲音有些顫抖,連帶著端酒杯的右手也輕微顫抖著。

    僅僅是旁聽,余杉也彷彿見到了那個血腥之夜。「後來呢?」余杉問。

    「後來……後來我撐不住了,就打電話叫了救護車。」楊睿嘆了口氣說:「等我醒來的時候,雙手都被拷在了病床上。」

    「我被關進了看守所。大侃買通警察,進來見了我一面。他讓我什麼話都不說,等著他去運作。大侃聯繫了老張,就是張銘晟。張銘晟為了把我撈出來,花了不少錢。我在看守所待了能有一年,庭審了兩次,最後判了個無期徒刑。」

    吸了吸鼻子,丁大侃接著說:「我人雖然進去了,老張也沒忘了我。這麼些年沒少花錢,我在監獄裡頭不愁吃喝,還有煙抽,干的也是最輕巧的活兒。過了幾年,無期成了有期徒刑,後來二十年又成了十五年。再後來老張死了,是癌症。」

    「那丁大侃呢?」

    楊睿痛哭流涕:「哥啊……等我出來我特麼才知道,我剛進去沒多久丁俊就讓人用槍打死了。」

    余杉心裡咯噔一聲,丁大侃也死了……喬思就算死了也不放過自己身邊的人麼?

    「其他人呢?徐惠呢?」

    楊睿哭著搖搖頭:「不知道,十幾年了,就算活著也聯繫不上了。」

    余杉嘆了口氣,端起酒杯跟楊睿輕輕碰了碰,將剩餘的白酒一飲而盡。哈出一口酒氣,余杉說:「睿子,別哭了。我既然來了,就不能讓這些事再發生。」

    楊睿點點頭,眼神中透出一絲希冀。余杉不知道時空躍遷之後,原本的時間線會變成什麼樣,更不知道眼前的楊睿生活會不會發生變化,會不會存在,他都不知道。

    他又不忍心說出他猜測的真相,於是沉默了好久,才說:「睿子,你現在……」

    楊睿笑著說:「我現在挺好。在監獄了關了十五年,什麼手藝都沒學,年紀也大了,只能給人賣手腕子。」

    余杉悲從心起,抄起一袋子錢,堆在楊睿面前:「睿子,這些錢你先拿去用。」

    「哥?」

    「先拿去,你知道我有的是錢。」

    楊睿沒說什麼,這時候手機突兀的響起。楊睿從兜裡掏出一款老年機,按下了接聽:「喂?我在外面趴活兒呢……還成,幾天賺了不少……嗯,七點鐘我就收車回去……好,那就先這樣。」

    余杉疑惑的看向楊睿。楊睿幸福的笑著說:「是譚淼。」

    「譚淼?」余杉詫異了:「她一直在等你?」

    楊睿笑著搖搖頭:「我可沒那麼大臉,就算她想等,我也不能耽誤人家。她結了婚,又離了。正好她離婚那陣我也快出來了,她就一直沒再找。這出租車司機的活兒,還是她給我找的。哥,我現在過得挺好。就是……就是……這麼多年我一直想問你,當初你為什麼一定要讓我幹掉喬思那個學生?」

    余杉想了想,說:「剛才那道門你見過了。那個叫喬思的,會在長大之後把門交給我,然後躲在背後一直算計、利用我。不論我為他辦沒辦成那件事,他到最後都會殺了我。」

    楊睿想了想,猜測著說:「那件案子?」

    余杉重重的點了下頭。

    楊睿沉默著掰開方便筷子,吃了幾口菜,說:「哥,現在你打算怎麼辦?如果你還拿我當兄弟,有什麼事兒儘管跟我說。」

    余杉心中感動,給自己跟楊睿斟滿了酒,碰杯之後一飲而盡。有些話不用說出口,一切都在酒裡。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30 06:10
第191章 多條線

    余杉感動是感動,但他不想再連累楊睿這好兄弟了。美美瞥見楊睿那條耷拉在床沿的殘腿,余杉心中就一陣絞痛。

    楊睿注意到了余杉的目光,笑著說:「哥,你去看過大偉麼?」

    大偉?那不是總纏著幺紅,跟在丁大侃屁股後頭轉悠的小混子麼?

    余杉說:「除了你,我誰都沒見。」

    楊睿會意,時空門這種匪夷所思的事兒,還是儘量不要外露的好。楊睿尋思了下,說:「老張死後,大偉逢年過節都來看我,塞了不少錢。這小子現在抖起來了,藍彪一倒,大偉順勢成了齊北一號人物。我剛出來那會兒,大偉給我安排了個物業經理的活兒,說什麼都不用干,一個月六千塊錢。大偉跟大侃處的好,我跟他沒怎麼聊過,就沒答應這事兒。」頓了頓,楊睿說:「不過我要是找大偉幫忙,他肯定不會拒絕。」

    余杉點了點頭,說:「睿子,這事兒……大偉插不上手。」

    楊睿一想也是,也就不再言語。

    菜沒怎麼吃,兩瓶北大倉喝光了。席間楊睿說了很多,余杉唏噓著聽著。這些年楊睿關在監獄,家裡就剩下一個老母親,精神崩潰之下沒多久就病了。張銘晟很仗義,派了人把楊睿的母親接到了齊北,一直照顧著。等到零七年,楊睿的母親終於沒挺過去,撒手人寰。

    余杉一顆心始終糾糾著,說:「睿子……你心裡在怪我吧?」

    楊睿搖了搖頭:「哥,說這幹啥?你死了我不給你報仇,那還叫人麼?」或許有過心結,但楊睿從沒為此事後悔過。

    余杉再次發誓:「你放心,等我查明白了回去,那些事一定不會發生。」

    楊睿暢想著如果一切沒發生,他的生活會變成怎樣,滿是回味的笑著。過了半晌,楊睿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說:「哥,我得回去了。」

    余杉很理解,畢竟楊睿現在成家了。就說:「回去吧,別讓譚淼等著急了。另外……我的事兒還是別告訴她了。」

    「我知道。」

    兩人起身,余杉一直把楊睿送上車。他本想給楊睿叫個代駕,楊睿沒同意,執意開著車走了。

    余杉喝了不少酒,身上起了紅疙瘩,心臟狂跳的厲害。他也沒回平房,先去藥店買了抗過敏藥,跟著打了車去到超市裡,購置了一床被子與洗漱用品。回到平房,鋪上被子倒頭就睡。

    一覺睡到天亮,余杉起來先去小超市買了兩桶水。平房裡停水停電,沒電還還說,沒水可過不下去。洗漱一番,吃了頓油條豆漿,余杉開著租來的伊蘭特去了中環。

    路上的時候,楊睿倒是給余杉打了個電話,說是要過來幫忙。余杉沒讓,撒謊說正在去濱江的路上,讓楊睿好好把自個兒安頓好。

    掛了電話,沒幾分鐘就把車開到了中環。找了個停車位停下,余杉步行進了中環附近的巷子。七扭八拐的,好半天才找到一幢九十年代的老樓。離的老遠就瞧見二樓掛了私家偵探的招牌,余杉之所以知道有這麼一家偵探社,還是跟趙曉萌剛回齊北在中環逛街的時候,偶然瞧見的。

    余杉背了背包,裡頭有十幾萬現金,後備箱裡還裝著一百二十多萬,這些錢全砸出去,怎麼也能砸出點兒線索來。他邁步進了單元,上到二樓,也不用敲門了,偵探社的門敞開著。裡頭是三室的民居,改成了辦公室。

    挑開門簾走進去一瞧,屋裡就倆人,一個非主流的妹子正拿著一面小鏡子描眉畫眼,還有個身體挺壯的小年輕把腳搭在桌子上,噼裡啪啦的玩兒著網絡遊戲。

    倆人各忙各的,十分投入。余杉這麼個大活人進來,愣是沒聽見。余杉咳嗽了一嗓子,非主流妹子瞧了他一眼,伸手捅了捅打遊戲的小年輕:「來活兒啦,別玩了!」

    「嗯?」小年輕摘下耳機,收起腳坐直了一瞧,趕忙起身:「喲,大哥你要辦點兒什麼業務?」

    余杉皺了皺眉,心裡覺著這家挺不靠譜。嘴上說著:「我想委託你們查點兒事兒。」

    「別站著,坐坐坐,小薇,趕緊倒水去。」招呼著余杉坐在沙發上,小年輕敬了根兒煙,說:「大哥你算是來對地方了,私家偵探這一行魚龍混雜,有人覺著有意思,什麼都沒琢磨就一頭紮進來,開張沒半年就黃鋪。我們家幹這行到今年都六年了,不論是委託完成度還是客戶滿意度,都是行內頂呱呱的。這是我的名片,您拿好。」

    余杉接過名片瞧了瞧,上面寫著『自成私家偵探、首席偵探馬自成』。

    他看名片的光景,馬自成兀自在自吹自擂:「不是吹啊,我們家尤其擅長抓第三者,一抓一個准。什麼小三、婚外情、劈腿的,就沒有能躲得過我這雙眼睛的。」

    余杉不耐煩的打斷道:「我不查第三者,我是讓你查一樁九九年的案子。」

    「什麼案子?」

    「九九年三月,兩起實驗中學學生死亡案。」

    「九九年……我想起來了,嘖!」馬自成皺起了眉頭:「大哥你這不是為難我麼?這案子是公認的懸案,公安局懸了十幾年,到現在也沒破。我們私家偵探就算再厲害,也不可能比得過警察不是?再說了,這都十六年了,早就物是人非,你讓我上哪兒給你查去?」

    余杉沒說話,打開包,一摞摞的往桌面上放錢。

    馬自成都看傻了:「不是……大哥你啥意思?」

    桌面上很快壘起來兩摞,能有十萬塊錢。

    「這算是定金,你查不著線索,能把公安局內部對這兩樁案子的內部資料給我,我也照單全付。我時間有限,就問你一句話,能不能干?」

    馬自成目光在桌面上的鈔票與余杉之間來迴游弋,咂嘴說:「大哥,我先得跟你說清楚……」

    「再加二十萬!」

    「不是,這不是錢的事兒……」

    「三十萬!」

    「你是我親哥,你別嚇唬我了行麼?我接了!」

    余杉又提了要求:「我什麼時候能拿到內部案卷?」

    「這個不太好說……別,大哥你別用錢嚇唬我,我儘量行不?你留個手機號,有消息我給你打電話。」

    余杉想了想,說:「我還要九八年境泊市廣陽路儲蓄所劫案的內部案卷,另外……」他掏出來之前打印出來的照片:「這是一張十七年前的照片,順便幫我查查這個人。」

    馬自成咬著牙說:「行,我儘量去查。」

    余杉交代完要查的事兒,起身走了。他剛走,那非主流小妹就說:「那大叔是不是傻?一捆捆的往外砸錢?你剛才咋不抻著點兒?沒準能給你一百萬呢!」

    馬自成擦著腦袋上的冷汗罵道:「你懂個毛?那大哥拿錢砸人眼睛不不眨,你以為這錢是那麼好拿的?我要是辦不明白,你說那大哥會不會砸錢買我一條腿?」

    非主流小妹瞪大了眼睛,眨眨眼有些不知所措。她突然意識到,有些時候,錢是真的可以砸死人。

    余杉離開偵探社,坐進伊蘭特車裡有些不知所措。呆了半晌,他發動汽車貼著路邊緩慢行駛,開出去一條街找到了一家網咖。

    把車停上道牙子,余杉去了網咖。余杉自打大學畢業之後,就再沒去過網吧,就更別提這幾年才冒出來的網咖了。刷了身份證,點了個飲品、甜點套餐,余杉進到了包廂裡,開機之後開始搜索。

    他鍵入趙曉萌的名字,搜索的結果很多,結果無一是他想要的。又開了qq,憑著記憶搜索了趙曉萌的qq號,查找倒是查找到了,對方頭像是灰色的,不在線。看了下個人資料,顯示趙曉萌還在陝西西安。這條時間線上,沒了自己,趙曉萌也就沒去濱海,而是在畢業後留在了西安。

    余杉嘆了口氣,遲疑著,又在搜索引擎裡輸入了徐惠的名字,按下鼠標,檢索條目很快列了出來。余杉一條條的看下去,讓他失望的是,同樣沒有一條是他想要的。

    或許……在這條時間線上,徐惠也遭遇不測了吧?她在迷笛進修兩年,又拜師劉煥,即便混的再不如意,也該在搜索引擎上有條目才對。自己跟喬思同歸於盡,喬思肯定有所準備,連丁大侃都遭了槍擊,更何況是徐惠?

    余杉想,監獄囚禁了楊睿,但也救了楊睿一命。如果楊睿沒坐牢,恐怕下場會跟丁大侃一樣。余杉知道自己必須斬斷這一切的根源,千日防賊,總會百密一疏。而要想找到根源,就只能指望他在一五年查到的線索了。

    余杉想要查的親朋好友很多,但他不想再查了,那除了會給予余杉打擊之外,別無它用。對著屏幕胡思亂想了一陣,余杉起身到吧檯結了賬,在服務員詫異的目光中,匆匆離開了網咖。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30 06:10
第192章 屎主意

    出了網咖,今天余杉還有一件事兒要做,他要去印證一點事情。他掏出手機翻找號碼簿,這才發現手機是新的,號碼簿裡只存了兩個號碼,一個是楊睿,另一個則是馬自成。琢磨了下,余杉先回了平房。在房間裡小睡了一覺,一直等到晚上八點多,這才出門對付了一口,開著車去了東四道街。

    把車停好,余杉瞥了一眼,風擋的正前方是一家酒吧,名叫麗迪慢搖。這算是齊北比較好的慢搖吧,熊海那小子沒事兒總在這兒吊姑娘。鎖了車,進到酒吧裡頭,迎面就是一股子混雜著菸草、荷爾蒙的灼熱氣息,那節奏感極強的音樂震得余杉整個身體都隨之顫動。

    他來的比較早,酒吧裡沒多少人,余杉掃了一圈兒,沒發現熊海的蹤跡。索性就坐在吧檯,叫了一杯果汁飲料。余杉一身行頭全都在萬達廣場置辦的,不算貴,也不便宜。全套下來也是幾千塊錢,再加上余杉身材不錯,長相不賴,因著心事重重更有一股子人到中年特有的滄桑感,倒是有兩個濃妝豔抹、不知深淺的姑娘上來攀談。

    余杉原本就沒有泡妞兒的心思,又被倆女的身上濃重的廉價香水刺得直打噴嚏,不耐煩的把倆女的打發走了。時間一點點的流逝,余杉一直面對著酒吧入口。九點半剛過,就瞧見從入口湧進來一幫人。為首的矮胖子誇著個長腿女孩,臉上濃妝豔抹,瞧著跟網紅似的。余杉定睛一瞧,那矮胖子可不就是熊孩子麼?

    余杉將面前的果汁一飲而盡,起身朝著熊孩子迎了過去。他直接攔住了熊孩子的去路,直直的看著熊海:「熊孩子,還記得我麼?」

    熊海還沒說話,旁邊兒的跟班不樂意了:「槽,你特麼誰啊?熊孩子也是你叫的?以後叫熊少,聽見沒?」

    「滾一邊兒去!」熊海撓了撓腦袋:「能管我叫熊孩子……還叫的這麼順暢自然的,都得是跟我特親近的人。哎我就納了悶了,你到底是誰啊?咱們以前見過面麼?」

    余杉眼中的失望一閃而過,隨即笑著說:「不記得了?也是,我離開齊北的時候你還沒上小學呢。我是你們家鄰居,小時候還抱過你呢。」

    「哦……哦哦,你看我這腦子,你貴姓?」

    「包兆先。」

    熊孩子一臉恍然:「哎呀,包哥,我想起來了。你這些年去哪兒了?」

    「一直在魔都來著。行,你先玩兒吧,改天有空咱們再聚聚。」

    「別啊,一起玩兒會兒唄?哎?你們幾個瞅什麼呢?這是我包哥,以後見了面叫哥,聽見沒?」

    倆蹭吃蹭喝的狗腿子立馬叫人,余杉擺擺手說:「不了,今天有事兒,改天,改天的。」

    跟熊孩子握了握手,余杉快步走向出口,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取而代之的是如夜色一般的陰沉。

    他前腳出了酒吧,還站在那兒的熊孩子撓了半天腦袋,嘟囔著說:「包兆先?我們家鄰居沒有姓包的啊……也不對,這人瞅著這麼面熟呢?難道老子未老先衰,這麼快就健忘了?」

    余杉快步回到伊蘭特車裡,靠在座椅上閉眼思考。上一次穿越,他帶著熊孩子往返了一次九八年,沒停留多久,照理來說如果按照之前的推論,熊孩子應該已經被時空門標記過了。按照接下來的推測,時空躍遷之後,熊孩子理應記得從前的種種。但事情嚴重出乎余杉的預料,看熊孩子的反應,這傢伙完全不認識余杉。換句話說,熊孩子根本就沒躍遷。

    這是怎麼回事?可熊孩子自己往返九八年的時候,余杉始終停留在一五年,也沒被時空門甩下,而是隨著熊海一起躍遷了。難道說……被標記了之後,時空門還有個躍遷範圍?

    琢磨了半天,余杉覺得他還得去做一個試驗,但不是現在,還是等所有事都調查完了再說。

    一夜無話,轉過天,一大早楊睿就找上了門。咣咣咣的敲著玻璃,生生把余杉給吵醒。

    余杉迷濛著一雙眼睛,披著衣服給楊睿開了門。開門一瞧,楊睿手裡拎著一堆東西。

    「你這是……」

    「哥,趕緊搭把手。」

    余杉接過一個大袋子,一瞧裡面是個銅鍋,底下還放著一包炭,另一個印著大潤發超市的大號塑料袋裡裝著羊肉卷,還有亂七八糟一堆菜。

    楊睿先進去,一邊兒歸置東西一邊兒說:「哥,你這兒停水停電,也太不方便了。你沒身份證,不行我拿我的先給你在酒店開個房間,再怎麼著也比在這兒強。不過老房子有一點好,能在家裡吃火鍋。看看這個——」楊睿拎出來一兜子蝦:「——新買的皮皮蝦,剛買的時候還活蹦亂跳呢。咱哥倆中午就吃火鍋,我連底料跟蘸料都買了。」

    余杉揉著眼睛說:「你今兒不出車了?」

    「我不干了。」楊睿輕飄飄的說:「現在私家車那麼多,還有什麼滴滴打車,出租車的活兒不好幹。上下班高峰活兒多,可別堵車,一堵就少幾十塊錢。一天趕上兩次,賺的錢也就夠交給公司的份子錢。」頓了頓,楊睿說:「我想好了,回頭買個門市租出去,我這歲數也別幹別的了,每年收幾萬租子怎麼也比開出租強。」

    將東西擺放好,楊睿嘆了口氣,坐下來說:「昨天……我去找了大偉。」

    「你找他幹嘛?」余杉急了。倒不是怕楊睿洩露出時空門的事兒,而是時過境遷,隨著角色地位的轉變,現在的大偉已經不再是當年不入流的小混子了。

    「我是不該找他,」楊睿皺著眉頭,從兜裡掏出一張卡:「這是幺紅硬塞給我的,裡頭有二十萬塊錢。槽!我特麼連大偉的面都沒見著,就被二十萬塊錢給打發了!」

    幺紅到底跟了大偉?這倒是一個新的變化。余杉還記得,在上一條時間線上,幺紅嫁了個有錢人,後來還開了4s店。結局不怎麼好,往外拆借的錢收不回來,只能捲款跑路。

    余杉安慰著說:「你本來跟大偉也沒什麼交情,別跟他置氣。」

    「行,我聽你的。」頓了頓,楊睿說:「哥,你再給我講講那扇門唄?」

    「哦……」余杉意味深長的眯起了眼睛:「楊睿,你想幹什麼?」

    楊睿乾笑了一聲,說:「我……我就是好奇。」

    「撒個謊都不會圓,」余杉一眼瞧見袋子裡裝的酒:「你是不是想把我灌醉了,偷偷穿過去做點什麼?」

    楊睿愣了下,隨即苦笑著說:「啥事兒都瞞不過你啊。哥……我想過去再看一眼我媽。」

    余杉眼圈兒一下子就紅了。深吸了幾口氣,說:「還有呢?」

    「還有……還有我過去把喬思宰了,這樣九八年的我就不會坐牢,哥你也不會死。」楊睿笑著說:「我現在這樣殘廢著,又在牢裡蹲了這麼多年,不說別人,連我自己都瞧不起自己。說心裡話,我一直都覺著譚淼是在可憐我。我不想讓她可憐,也不想拖累她。呵……不瞞你說,哥,沒遇到你之前,我一天七塊錢的煙錢都得譚淼接濟,四十多歲的人了,混的有點兒……太慘了。我就琢磨著,反正我這輩子就這樣了,還不如……」

    余杉哭了:「楊睿,你他媽胡說什麼呢?」

    「哥,我沒胡說。這事兒我想了一整天……」

    「你腦子裡全是水啊?一整天就想出來這麼個屎主意?」

    楊睿悶著頭不說話了。

    「楊睿,這事兒你別摻和了,相信我,你要繼續摻和下去,不但幫不到我,還會讓事情變得更糟。」

    「怎麼會?我琢磨明白了,只要我先動手,喬思就死了,喬思死了就沒法害你跟丁俊。」

    余杉擺擺手:「事情沒那麼簡單……楊睿,你記得以前一個老電影,叫《中南海保鏢》麼?」

    「李連杰演的那個?我看過。」

    「好,那你記得,裡頭的老鬼子死了之後,老鬼子的家人找了全世界的殺手,啟動了一個復仇基金麼?」

    「嗯,有印象。」

    「現在的情況跟電影裡差不多。喬思也有個類似的復仇基金,只要他一死,就會有無數為了懸賞的殺手執行喬思的遺囑。首要目標是我,然後是你、丁俊、徐惠……還有我的家人。你貿貿然把喬思殺了,難道要讓咱們大家躲一輩子?」

    楊睿眨了眨眼,沮喪的嘆了口氣:「姓喬的犢子玩意真不是東西。」

    「想明白了?」

    「明白了……」楊睿沉默了一下:「那你打算怎麼辦?」

    余杉說:「我一直在調查線索,我要找到喬思的資金來源,要找到喬思的復仇基金。只要打掉喬思的資金,端掉復仇基金,他就完蛋了。而且,喬思得了絕症,他活不了太長時間。」

    「行……那,哥,我聽你的。」

    說完,楊睿起身就走。

    「你幹嘛去?」

    楊睿回頭說:「我去找找人查線索。張毅現在跟著大偉,大偉不認我,張毅總得賣我個面子。你待著把吧,哥,我走啦!」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30 06:10
第193章 模糊的指向

    楊睿走的很快,余杉看著床邊的銅鍋、菜兜子裡的兩瓶北大倉默然無語。有那麼一瞬間,余杉有些懷疑楊睿會不會為了時空門而害了自己,但旋即就把這個念頭丟到了馬里亞納海溝。

    他熟悉楊睿的性子,一個為了自己而去殺人,殘廢一條腿,坐了十五年牢的兄弟,怎麼會害了自己?余杉不擔心楊睿有壞心思,就怕楊睿這傢伙腦子一熱幹了傻事。余杉努力回想著,剛才給楊睿解釋明白了吧?他不會再做傻事了吧?

    母親死了,最好的哥們丁俊死了,余杉自己又生又死說不清楚,算算這條時間線上,楊睿唯一的羈絆就剩下了譚淼。能攔住楊睿幹傻事的,也只有譚淼。

    余杉閉著眼努力回想了下,掏出手機刪刪減減,最後終於撥了號。

    電話很快接通。

    「喂?」

    是個女人的聲音,但是不是譚淼余杉不知道,十幾年過去,譚淼的聲線有了些許的改變。「譚淼?」

    「是我,您是哪位?」

    「我是……楊睿的朋友。你先聽我說,楊睿最近要干傻事,你千萬攔住他。」

    「啊?他到底要幹嘛?你又是誰?」余杉聽得出,電話那頭的譚淼是真急了。

    余杉說:「他要幹什麼我也不知道,不過他心裡肯定憋著事兒。如果方便,你這幾天請假吧,就盯著他。」

    「都坐了十五年牢了,他還想幹什麼?」

    「另外……別說是我告訴你的。就這樣。」余杉說完迅速掛斷了電話。

    他心裡嘟囔著,對不起了兄弟,妻管嚴總比幹傻事要強。

    沒半分鐘,譚淼又打了回來。余杉直接掛死,又把譚淼的號碼拉進了黑名單。余杉估摸著,就譚淼那急性子,哪怕過了十幾年也平緩不了多少。猛然聽說楊睿要干傻事,肯定急吼吼的盯上去。

    坐在屋子裡待到了中午,余杉也懶得出去吃,直接架起了火鍋,吃了頓涮羊肉。等他吃完,馬自成的電話來了。

    電話裡,馬自成叫屈道:「大哥,為你這事兒我是到處求爺爺告奶奶裝孫子啊,幸不辱命啊,總算拿到了案卷。」

    余杉懶得跟他廢話:「我一會兒就到。」

    「哎……嘟嘟嘟……」電話那頭的馬自成目瞪口呆,撓著頭皮說:「我還沒說完呢,案捲得等一會兒才能送過來。得,你樂意等就等吧。」

    下午一點鐘,余杉到了馬自成的偵探社。馬自成跟余杉解釋了一番,余杉也不在意,喝著茶水坐在沙發上慢慢等。

    這一等就是兩個多鐘頭,臨近三點半,隨著噔噔噔的腳步聲,一個穿警服的身影挑開門簾進了偵探社。

    余杉抬頭一瞧,立馬眯起了眼睛,這不是馬警官麼?

    馬警官進來後瞅了余杉一眼,也沒在意,衝著裡頭嚷嚷:「大成子,死哪兒去了?」

    馬自成溜溜從裡屋跑出來,一臉熱情洋溢的笑容,搓著手叫得親熱:「三叔哎,你可真是我親三叔。」

    馬警官一板臉:「犢子玩意,這時候想起來你三叔了?端午節怎麼不想著去看看你三叔。」

    馬自成舔著臉說:「三叔你這話說的,端午那幾天你不是出任務嗎?這麼著,回頭我給您補上。粽子就不買了,我嬸子不是一直想要貂皮麼?」他一拍胸脯:「這事兒交給我啦,保準把嬸子答對得樂呵的。」

    馬警官沒好氣的說:「一天到晚沒個正形,你這狗皮倒灶的偵探社趁早關了吧。」

    「憑什麼?關了我吃什麼?」

    馬警官跟馬自成鬥著嘴,余杉聽了半天才明白過來,感情這倆人還有親戚關係,聽那意思馬警官是馬自成的三叔。

    馬警官又教訓了幾句,瞧瞧時間,就走了。

    馬自成恭恭敬敬把馬警官送出門,轉過身擦著一腦門子汗說:「都說我不去看他,一見面就把我當孫子訓,我還敢去他們家麼?得,大哥,這是你要的兩個案卷。」

    余杉點點頭,接過案卷,繞開牛皮紙袋的線繩,抽出裡面的資料。他先看了喬思的案卷,裡面有複印的黑白照片,喬思趴在地上,頭不自然的朝後扭曲著。隨手翻過,余杉看見了一把槍的照片,是一把仿製的五四。看下面的介紹,這把槍是越南造的;被楊睿幹掉的一個傢伙,身份資料模糊。警方甚至懷疑其不是中國人,那人身上攜帶的一切身份資料都是偽造的,看面相也不太像中國人。

    丟下這個案卷,余杉又打開了另一個。一張張照片入目,余杉腦海裡閃現著噩夢中的場景。那個春寒料峭的夜裡,自己在不停的奔跑,耳際滿是自己粗重的喘息。一瞬間的回頭,就能瞧見那個快速逼近的黑影。絕路、窄巷,昏黃的路燈、雪亮的刀子,還有那張余杉永遠也無法忘記的臉。

    搖搖頭,余杉將不屬於自己的回憶趕走,重新看向案卷分析。警方通過痕跡調查,調取了指紋信息,被害人『余杉』身中二十七刀,其中三刀致命。凶手乘坐一輛白色桑塔納,總計兩人。事發時另一名凶手繞路堵截,行兇者將被害人追到絕路,將被害人刺死。

    之後,兩人迅速乘坐桑塔納撤離現場。那輛桑塔納經調查是一輛******,事發後兩週,被發現遺棄在大華廠門口。警方三次重啟調查,反覆追問當時的幾名目擊者,簡略的素描出了凶手的面貌特徵,並簽發了通緝令。

    兩千零三年,第三次調查中,找到了一名大華廠的目擊證人。該目擊者親眼看到了凶手棄車過程,與其交錯而過的時候,隱約聽到兩人說的是廣東話。

    有價值的線索全在這兒,余杉看完合上了案卷。那些線索找不到凶手,更找不到喬思的資金,對於余杉來說什麼用都沒有。

    這時候馬自成在一旁突然說:「大哥,當時這案子我三叔一直跟著來著,三次調查,我三叔都參與了。最後一次還去了一趟廣東。昨兒晚上我跟我三叔打電話聊了聊,我三叔懷疑,凶手不是來自香港就是澳門。他們當時在廣東找到個線人,那線人說可能跟黑社會懸紅有關。」

    香港?澳門?

    彙總了下殺手的心思,個子不高,面相很像越南人,說廣東話,的確有可能來自港、澳。懸紅是什麼余杉知道,意思就是黑社會的懸賞。喬思會跟港澳兩地的黑社會有牽連?不,這說不過去。

    黑社會這種東西,誰粘上都是一身的麻煩。喬思是個聰明人,他肯定不想惹麻煩,直接******多好,既省事兒也沒那麼多麻煩。

    余杉開始逆向思考,如果他自己要設立復仇基金會怎麼做?

    找黑社會肯定不行,古惑仔跟混子沒什麼區別,從來都是利字為先。今天還稱兄道弟,過幾天說不定就拚個你死我活。這種翻臉比翻書還快的黑社會,明顯不會執行喬思的遺囑。

    不找黑社會,肯定得找跟黑社會有關聯的人。這人得有聲望,得有一定的原則,還得黑白兩道通吃。律師?對了,律師!

    不同於內地,大陸法框架下的內地,律師能發揮的作用極其有限。港、澳因為歷史原因,遵循的是英美法系,庭審有陪審團制度。在這種制度下,律師是個極其關鍵的角色,甚至掌握著嫌疑人的生死。一個好律師,可以硬生生憑著三寸不爛之舌說動陪審團,讓嫌疑人無罪釋放。

    就如同《絕命毒師》裡面那個臭不要臉的律師,後來老美還專門為這個角色拍了電視劇,叫《風騷律師》。

    所以港、澳地區有很多律師是專門為黑社會大佬服務的,這幫人將良心丟在一旁,黑白兩道都吃得開。如果是這樣一個律師,那他絕對有能力完成余杉設想的復仇基金。

    殺手來源地既然是港、澳,那很可能是因為港、澳就是復仇基金的生效地。

    余杉深吸了口氣,他現在目標明確了。他需要找到這麼一個不要臉的律師,為自己設立復仇基金;還要找到另一個不要臉的律師,搞掉喬思的復仇基金。

    丟下案卷,余杉想了想,說:「你這兒能做素描麼?」

    「手工素描做不了,不過我電腦裡倒是有個人臉拼圖軟件。」

    「行,幫我做個拼圖。」

    「得嘞!」馬自成直起身,衝著屋裡嚷嚷著:「小薇,出來幹活啦!」

    余杉恍然,這才明白那非主流姑娘不是一無是處,原來是干這活兒的。

    小薇打著哈欠從裡屋出來,開了電腦調出軟件,聽著余杉的描述,不停的調整著拼圖。殺手那張臉印在了余杉腦子裡,他一閉上眼就能想起來瀕死的一幕。

    在小薇的操作下,過了能有半個多鐘頭,余杉終於滿意了:「就是他……打印出來。」

    小薇嚼著口香糖,給余杉打印了一沓畫像。余杉拿了畫像對馬自成說:「干的不錯,其他的事兒不著急了,你慢慢查。有線索打電話告訴我。」

    馬自成應承了一聲,把余杉這個大客戶送出了門外。實際上余杉沒指望馬自成能調查到那張照片裡的中年男人的身份,隔了十七年,如果那人還活著,現在早就變了模樣。

    調查的線索已經有了模糊的指向,余杉心裡多少有了些底。他又去了那家網咖,胡亂的搜索著一些知名公司的信息,試圖找到不一樣的,然後順勢找到喬思的資金。但甭說全國了,單單是北疆一省之地,就有數不清的公司,余杉上哪兒知道哪家是原本沒有的?

    在電腦前坐了一下午,余杉隨即放棄了這一徒勞的舉動。出了網咖,他琢磨著該查的也查了,現在只剩下了一件事:印證他對時空門的猜想。

    想要印證猜想,這事兒還得麻煩楊睿。

    回到平房,余杉給楊睿打了個電話。響鈴半天,楊睿才接起來。

    「哥。」

    「說話方便麼?」

    「等會兒,」些許的腳步聲之後,是一聲關門聲。楊睿壓低了聲音說:「哥,你現在說吧。」

    「你那邊怎麼了?」

    「別提了,譚淼也不知發了什麼瘋,早晨我剛去找張毅,她就給我打電話問我在哪兒。我前腳說了地方,後腳她開車就來了。一邊兒哭一邊兒鬧,把我胳膊上撓的全是血。好不容易勸好了,又把我栓在家,她也不去上班,就坐我對面看著我。她現在是睡著了,也不知道起來又會發什麼癔症。」

    余杉腦門子上全是冷汗,他這算典型的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那你還能出來麼?我需要你幫點忙。」

    「行。」楊睿一口應承下來。

    「額,這樣,你還是帶著譚淼吧。你需要做的就是跟我保持通話,我讓你走多遠就走多遠。另外,別讓譚淼進院子。」

    「好,那我到地方給你打電話。」

    楊睿掛了電話,過了能有四十分鐘,余杉隱約聽見窗外傳來的車聲。

    又過了一會兒,楊睿電話打了過來:「哥,我到了。」

    「好,你等著。」余杉將手機放在窗檯上,拿好東西就穿了過去,在九八年停留不過幾秒,又推門回來了。他適應了下,一眼就瞧見了窗檯上的手機。他拿起來:「喂?」

    「我在。」楊睿說。

    「你遠離院子走十步。」

    「好。」

    等楊睿說走了十步,余杉再一次穿過了那道門,然後迅速返回。如此反覆,直到余杉第七次往返,等他適應了片刻,再看向窗檯,隨即眯起了眼睛。那窗檯上空空如也,不但手機沒了,連留下的灰塵印跡都不見了蹤影。他猜想的沒錯,時空門標記之後果然有個躍遷範圍…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30 06:10
第194章 買通

    余杉在廚房裡站了片刻,回身就要拉開那扇門,卻猛地想起了什麼。之前他驗證過有關時空門的一些特性,如果在九八年時空停留時間過於短暫,且沒有造成大的改變,那返回之後時間線就不會躍遷。

    就剛才那麼一會兒的功夫,余杉來回穿了七次,九八年時空的時間過去了十四分鐘。余杉現在沒法確定十四分鐘時間裡有沒有發生影響重大的事件,如果發生了,那說明時間線躍遷,被標記過的楊睿沒有同時躍遷;反之,如果一切如常,那說明時空門的確有個躍遷範圍。

    本已攥著把手的手慢慢鬆開,余杉檢查了下自己身上,那買的身份證還在。他整理了下衣服,背著包轉身又出了平房。走進巷子裡,那輛租來的伊蘭特已經不見了蹤影,略微潮濕地面上甚至連車轍都沒有留下。余杉走了一段,進了巷口的小超市。

    挑開門簾進去,余杉先買了包玉溪,問老闆:「有公用電話麼?我手機壞了。」

    「本地通話?」

    「嗯,本地的。」

    老闆很爽快,直接把自個兒手機遞給余杉:「你打吧。」

    余杉接過手機,回憶了下,他先撥打了楊睿的電話號碼。撥號之後,很快傳來提示音:「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請查實後……」

    余杉掛斷,想了想,又撥打了譚淼的號碼。這回不是空號,電話響鈴幾聲通了。

    「喂?」譚淼那成熟了很多的聲音從聽筒中傳來。

    「譚淼?」

    「是我,你誰啊?」

    「我想問一下,你認識楊睿麼?」

    余杉能聽見電話那頭的譚淼呼吸粗重了幾分:「你是誰?想幹什麼?」

    余杉快速思索了下,不到一秒鐘,已經編好了瞎話:「我是張銘晟的朋友,他之前曾托我照顧楊睿。」

    電話那頭的譚淼沒再追問,像是接收了余杉的說法。她嘆了口氣,「還打聽什麼?人都已經走了。」

    「走了?什麼時候走的?」

    「三年多快四年了,走的很突然,頭兩天我還去瞧了,人還是好好的,結果突然就病死了……」

    余杉腦子裡嗡了一聲,楊睿死了,他猜錯了!躍遷範圍或許有,或許沒有,即便是有,余杉也不確定自己已經測出了範圍。

    他沒再聽譚淼說什麼,乾脆的掛死了電話。從口袋裡掏出一塊錢要遞給老闆,那老闆擺擺手,示意不用付錢了。

    道了謝,余杉拿著煙離開了小超市。

    走在來時的巷子裡,余杉不再去想這條時間線上發生了什麼,而是在思考著、總結著時空門的規律。是喬思讓余杉見識了時空門,也是喬思,趁著余杉那晚回家,偷偷穿到了九八年,自導自演了車禍死亡的騙局,然後留在了九八年時空。

    先不去考慮喬思是怎麼自身留在九八年,時空門卻依舊留在余杉原本時間線的,單說那起車禍,這麼大的影響肯定會引起時間線躍遷。時空門如果沒標記余杉,且余杉沒有隨其躍遷,怎麼可能還記得有關時空門的一系列事兒?

    再回想一下,余杉的家距離喬思的音像店可是不近,直線距離起碼有個六公里。就算是余杉原本工作的育才小學,距離音像店也得有個一點五公里。喬思改變過去導致時間線躍遷的時候,余杉距離音像店直線距離最少也得一點五公里。而方才楊睿才走出去不到一百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時空門到底又是什麼規律?

    抽了兩根菸,余杉也沒琢磨明白這其中的緣由。他丟下燙手的菸頭,咬了咬牙,又回了平房。到了廚房裡,推開那扇門,走了進去。

    與此同時的平房之外,楊睿舉著手機仰頭四下看著,惱火的叫道:「什麼破手機?就在信號塔底下怎麼還沒信號?」他推開院子門,略微眩暈了下,搖了搖腦袋,隨即衝著裡頭喊:「哥,哥?余哥?」伸手拉了拉房門,發現房門鎖了。

    楊睿沉著臉,扭頭把手裡的手機使勁兒扔出去,那手機旋轉著砸在牆面上,四分五裂。他從口袋裡掏出煙,蹲在房簷下,嘟囔著說:「一眨眼的功夫,手機沒信號,譚淼沒了,余哥也沒了,這他媽到底是怎麼了?」

    ………………………………

    九八年時空。

    余杉從廚房轉出來,去到東面臥室裡拿了手機、錢包、鑰匙,鎖了門就出了院子。上了三菱吉普,余杉把車倒出巷子,他沒急著走,四下查看了下,一眼就瞧見馬路斜對面停在水暖器材店門口的那輛捷達王。余杉徑直把車開了過去,停在了捷達王旁邊降下車窗。

    下一刻,捷達王副駕駛車窗降下,露出了楊睿與張毅訕笑的兩張臉。

    「哥。」「老闆。」

    余杉樂了:「我就過來拿點兒東西,不是不讓你跟著了麼?」

    楊睿說:「這不是街面上不安全麼?」

    余杉沒責備楊睿,衝著他點點頭,說:「得,東西拿完了,咱們回去吧。」

    一行人回了大院,余杉把自己悶在房裡一整天,等到晚上吃飯的時候,余杉突然對丁俊跟楊睿說:「我得去一趟珠海。」

    依著余杉的本意,他是想拿著凶手的素描去一趟港澳,委託私家偵探把這人給找出來,然後看看能不能從殺手身上挖掘到喬思復仇基金的線索。無奈的是,港澳通行證一年只能用兩回,他在八月份已經把兩次機會都給用了。去不成港澳,那就只能選擇去毗鄰港澳的深港或者珠海。

    此行珠海還有一個目的,那就是余杉要設立自己的復仇基金,無論如何也要把楊睿從中摘出去。楊睿沒什麼主意,余杉說什麼是什麼。「哥,我跟你一起去。」

    丁大侃是個有主見的人,出言詢問:「余哥,我還用跟著去珠海麼?」

    「你不想去?」

    丁大侃說:「倒不是想不想的問題,關鍵現在手頭一攤子事兒。這三十幾號人的吃喝拉撒得管,那個男的也得接著查,不能半途而廢啊。」

    余杉一琢磨也是,武校招來的三十幾號人還真不能離了人管理。如今余杉手上兩個攤,一個攤是明面上的,張銘晟在負責;另一個是暗地裡的三十幾號武校生,最近都是丁大侃在負責。余杉不可能貿貿然的讓老張接手管理原本不歸他管的,甚至這事兒都不能讓張銘晟知道。

    想著他們仨不論是誰去了珠海都屬於人生地不熟,多丁大侃一個不多,少他也不少,於是就說:「那你就留下,楊睿跟我去。明天一早就訂機票。」

    這年頭齊北沒有飛珠海的直航航班,第二天一早,余杉跟楊睿找了家三星酒店,訂了先飛魔都,再飛珠海的機票。下午坐著飛機飛了魔都,在魔都停留了兩個多小時,然後再轉機飛珠海。等飛機落地的時候,都快夜裡九點了。

    余杉跟楊睿在機場裡換了夏裝,離開機場坐上出租車,就近找了家三星酒店住了下來。折騰了一天,余杉在酒店房間裡洗了個熱水澡,躺床上抄起酒店的座機,對照著手機通訊錄撥打了一個電話。

    響鈴半天,電話才接通。

    「喂?」

    「我姓余,八月份找你幫忙往香港運了點兒東西。」余杉找的是當初幫他兌港幣的地下錢莊頭面人物。

    「哦……餘生,有事?」電話那頭的人稍微熱情了些。

    「有事,我現在人在珠海,你們這邊有業務?事情有點兒複雜,我需要面談。」

    「稍等,五分鐘後我回給你。」那人說著掛了電話。

    過了不到三分鐘,電話回過來,那人說:「餘生,你現在人在哪裡?」

    「海泳酒店,1108。」

    電話那頭沉默了大概有三十秒,余杉隱約聽見那人操著一口粵語在與人說些什麼,過了會兒,那人重新對著電話說:「餘生,半小時內會有人上門,有什麼業務儘管跟他談。」

    余杉說了聲『好』,通話隨即結束。

    那家地下錢莊神通廣大,估摸著在珠海這邊兒也有業務,半小時時間還沒到,余杉的房門就被敲響了。已經換好了衣服的余杉拉開房門,就見門口站著個三十多歲,個頭不高的男人。

    那人塌鼻樑、高顴骨,眼睛挺大,眼窩深陷,戴著一副眼鏡,張口就是一嘴廣普:「餘生?」

    「是我,請進。」

    余杉將那人讓進來,分別給那人和自己倒了茶水,在沙發上落座之後,那人抿了一口茶水說:「餘生是我們的熟客,有什麼不妨直說,大家時間都很寶貴。」

    「好,那我就直說了。你們與澳門有沒有聯繫?」

    「餘生這次要轉澳門元?」

    「不,我希望你們幫我引薦一位大律師。」余杉強調道:「記住,是大律師……就是那種黑社會大哥被抓,會找他打官司擺平的大律師。」

    出乎預料的要求讓男人有點為難:「這個……餘生,你的要求似乎不在我們業務範圍之內。」

    余杉笑了:「的確不在你們業務範圍之內……但可以在你本人業務範圍之內。」

    「什麼意思?」

    余杉笑著起身,從皮箱裡抽出個信封,裡頭裝著余杉上次在香港剩餘的五萬港幣。他重新坐在,將信封放在茶几上慢慢推了過去。

    那人遲疑著接過信封,打開之後,眸子裡立刻射出一絲貪婪的目光。余杉見此,心裡有了譜。他只委託過地下錢莊一次,頂多算熟客,而不是大客戶。對方對余杉不可能那麼放心,所以也就不可能派出核心成員來酒店接觸。眼前這人也就是個跑腿的馬仔,有五萬港幣做敲門磚,買通這人不難。

    「余杉,你這是……」

    「這是定金。我要求很簡單,給我找到這樣一個律師,並且讓我跟他見一面。辦成了,我再給你五萬人民幣。」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30 06:14
第195章 煥哥要來

    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澳門與珠江距離很近,想要約談一位大律師不是什麼難事,難的是余杉沒法兒去澳門。為余杉辦事的這人叫黎昌輝,為了五萬港幣外加五萬人民幣,這人也是拼了。兩天之後,黎昌輝回了消息,說是大律師已經聯絡上了,見面的事兒還在安排。

    余杉問了一嘴那大律師是誰,黎昌輝說了個名字,余杉愕然發現,他居然聽過這個名字。這位大律師叫雷正義,名字起的正義感十足。雷正義現年四十八歲,當過檢察官,當過典獄長,從九一年開始,在澳門執業大律師。

    雷正義這人在澳門赫赫有名,拿到整個中國估摸著就沒多少人知道了。但有個人,提起來大多數中國人都知道,這人叫崩牙駒,沒錯,就是那個澳門的黑社會老大。為什麼要提崩牙駒?因為崩牙駒現在被捕了,負責為崩牙駒辯護的就是這位雷正義。

    余杉在學生時代曾經看過一篇報導,這位雷大律師曾經對媒體說:「法律要求一切講求真憑實據,在澳門崩牙駒無人不識,每個人都對他有先入為主的觀念,這種觀念對崩牙駒十分不利。如果法庭不以真憑實據指控崩牙駒為黑幫,僅以一般人的觀唸作裁決,這是一場什麼審判?法律的公義何在?」

    回想起這段話,余杉心裡頓時敞亮了。能睜著眼說出這種義正言辭瞎話的傢伙,只要有錢賺,什麼昧良心的官司不接手?

    又過了兩天,黎昌輝再次找上門,對余杉說:「餘生,事情有些麻煩,只能在海上會面啦。你要是同意,我現在就去安排船。保證可靠,不會誤事。」

    余杉仔細問了問,見黎昌輝說的煞有介事,不像是騙人,就同意了下來。不過他留了個心眼,會面那天沒帶楊睿。如果他出了事,楊睿肯定不會放過黎昌輝。

    第五天的早晨,天還沒亮,余杉就下了樓。黎昌輝開著一輛走私雅閣就等在酒店門口,載上余杉,雅閣一路開到了海邊。小碼頭裡停靠著不少漁船,黎昌輝領著余杉上了一艘漁船,用廣東話跟船老大說了半天。船老大把余杉安排到了船艙裡,過了十幾分鐘,漁船離開碼頭駛入了海灣。

    兩個多小時之後,船老大在艙門外敲了敲,余杉這才跟黎昌輝出來透了口氣。船艙裡全是魚腥味,刺鼻得很,余杉都懷疑多待幾個鐘頭會不會悶死在裡面。

    漁船披金破浪,顛簸得很。一名船員指著遠處海面叫了一聲,余杉順著方向瞧了過去,只見遠處的海面上停泊著一艘白色的遊艇。

    黎昌輝指著遊艇說:「餘生,雷律師就在那艘船上。」

    余杉點點頭,沒言語。週遭的船員說的都是廣東話,余杉聽不太懂,只依稀聽得出來那艘遊艇是一艘賭船。港澳兩地,尤其是澳門,以賭博業為經濟支柱。但賭場這東西不是隨便開的,需要澳門政府派發許可證。許可證就那麼點,多少年不見增減,後來人想要進場是難上加難。

    於是乎有人就琢磨出了個主意,乾脆買一艘舊遊輪,改造改造,弄成賭船。明面上在港口裡停泊的時候就是普通游輪,賭客買票上船,等船開到外海沒人管了,立馬就成了賭場。隨著這些年沿海區域經濟騰飛,有不少賭船的東主將目標放在了內地賭客身上。

    賭船一直游弋在中國海域邊緣,等著那些賭客偷偷坐著漁船上來。

    海面上空曠無比,看著挺近,等真到了游輪邊兒上足足過了一個鐘頭。游輪的船員很熟練的放下吊艙,將余杉跟黎昌輝吊了上去。余杉跟在輕車熟路的黎昌輝之後,好奇的四下查看。

    長這麼大,余杉這輩子還是頭一回進賭場。還真別說,這艘游輪看起來很新,裝修得十分豪華。余杉看到了露天游泳池,有些在夾板吹海風的賭客一邊兒抽著雪茄,一邊兒端著酒杯,端著托盤的漂亮女服務生往來穿梭,服務態度沒得說。

    黎昌輝將余杉安置在一間船艙裡,交代了兩句,就讓余杉在裡面等候。過了能有十幾分鐘,房門拉開,一個年近五十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那人頭髮梳都一絲不苟,面色紅潤,穿著一身白色西裝,一進來就衝著余杉伸出了手:「餘生?」

    余杉起身與之握手。

    「鄙人雷正義。餘生輾轉託人一定要見我一面,還是用這種方式……不知鄙人有什麼可以幫到餘生的?哦,我們坐下說,喝點什麼?我帶了一瓶神恩之山,九四年的,還沒開瓶。」

    「酒精過敏,給我一杯水就好。」

    「那真是太可惜了。」雷正義開了瓶,為自己倒了一杯酒,又給余杉倒了一杯蘇打水,落座後說:「這裡很安靜,餘生有什麼不妨直說。」

    余杉笑了,說:「我想立一份遺囑,有點兒特殊的遺囑。」

    「哦?怎麼個特殊法?」

    「特殊之處在於,我本人死亡,或者失蹤超過四十八小時之後,這份遺囑就會生效……然後遺囑裡五百萬港幣的金條,會屬於替我完成遺願的任何人。」

    雷正義皺了皺眉頭:「任何人?」

    「沒錯,任何人。只要這個人幫我幹掉一個普通的高中生。」

    雷正義沉吟了一下:「餘生,你要設立復仇懸紅?對不起,我本人……」

    「雷大律師,我很清楚你在澳門的聲望,所以為了這份遺囑我才會專門找上你。」余杉打斷了雷正義,說:「在我看來,這個世界上的事兒只分為容易跟不容易兩種。你看,你要做的很簡單,我會把五百萬港幣存入指定賬戶購買金條,你平時根本就不用做任何事。如果我出現意外,你只需要在某些你熟悉的渠道將懸紅的消息放出去,確認之後再把這筆懸紅發放出去,你就能拿到兩百萬港幣。我想不通,這麼容易就賺到錢的事兒,你為什麼會拒絕。」

    兩百萬港幣在這年頭不是一個小數目,雷正義靠著當檢察官、典獄長的關係,轉行當律師才七年,名氣雖然有了,積蓄卻沒有多少。

    「餘生,這事你為什麼不找香港人?那邊古惑仔、社團很多,如果餘生的目標僅僅是一個大陸普通高中生,要不了五百萬,有五十萬就會有人搶著做。」

    余杉說:「因為比起那些社團,雷律師的信譽還是有保障的。」

    英美法系框架下,律師的聲望就是招財樹,壞了名聲,就算再有能耐也沒人敢找你打官司。與其說是余杉相信雷正義的操守,莫不如說余杉相信雷正義不敢砸自己招牌。

    雷正義沉吟了許久,這種類似的復仇基金都是見不得光的,他的同行也有人接手過。比較起來,余杉的委託還真不算麻煩。

    他又跟余杉商量了一些細節,慢慢就把復仇基金的事兒給敲定了。余杉當場簽署了協議與幾份委託資料,雷正義會拿著委託資料給余杉設立一個專門的瑞士銀行賬戶。存入五百萬港幣後,這些港幣會購入金條進行保值儲蓄。

    每隔一天,余杉會通過電話給雷正義的助手打一個電話,電話內容是事先定好的一份暗語。一旦暗語錯誤,雷正義會先回電進行驗證,如果驗證錯誤或者余杉失聯,四十八小時之後,復仇基金啟動。雷正義會在港澳兩地發佈懸紅,到時候為了價值五百萬港幣的黃金,不論是混社團的爛仔還是真正的職業殺手,都會蜂擁而至,除掉讀高中的喬思。

    這件事辦完,余杉又委託雷大律師在港澳兩地找了私家偵探。他將那副從一五年帶過來的電腦素描像給了雷正義,讓其代為委託私家偵探在港澳兩地找這個人的下落。這倒是小事一樁,雷正義立馬就答應了下來。

    該簽署的協議全都簽署完畢,雷正義邀請余杉在賭船上玩兒兩把,余杉拒絕了。對於他來說,存活的每一天都在賭博,遠比賭桌上的金錢遊戲要刺激得多。

    事情辦完了,余杉也沒停留,等了幾個鐘頭,那艘漁船又靠過來,接上余杉與黎昌輝,回了珠海的小碼頭。余杉說話算數,回到酒店又給了黎昌輝五萬人民幣。

    黎昌輝已經將余杉當做了大金主,給余杉留了個手機號,說有需要辦的事兒儘管找他。

    余杉在酒店休息一天,又花了兩天時間將賬戶中的港幣分別轉賬到瑞士銀行以及雷律師私人賬戶中。當然,這事兒還得通過地下錢莊。黎昌輝從中又小賺了一筆。

    這次珠海行諸事已畢,余杉就打算著返回齊北。這天晚上他跟楊睿出去吃了個夜宵,回程的時候從出租車司機嘴裡聽了個消息。

    田珍明天要來珠海開演唱會,歌壇不少重量級的人物都來了,其中就有劉煥。煥哥明兒來珠海?余杉一琢磨先別走了,乾脆等明天見了煥哥一面再說。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30 06:14
       
第196章 飯碗的問題(上)

    余杉又續交了房費,在酒店裡待到了中午。琢磨著時間差不多了,掏出手機給劉煥打了個電話。煥哥手機倒是開機了,可始終沒人接聽。過了能有幾分鐘,劉煥打了回來。

    「杉子?有事兒找我?」

    余杉能聽到從電話那頭傳來的呼呼風聲,估摸著劉煥是在外面。他說:「煥哥,你是不是來珠海了?」

    「是啊,你怎麼知道的?田珍知道吧?音樂界一個好朋友,就是唱《執著》那位。她來珠海搞演唱會,就叫了我過來助唱。誒?杉子,你別告訴我你也在珠海。」

    余杉樂了:「還真就巧了,我現在就在珠海。原本早晨就想走,一聽煥哥你要來,那我可不能走了。」

    「你真在啊。那沒得說,等晚上唱完了咱們聚聚,我再給你介紹幾位好朋友。」劉煥那頭傳來一陣細小的說話聲,過了會兒,劉煥湊近話筒說:「杉子,我這邊兒有點忙,你手機開著,晚上忙活完我找你。」

    余杉答應一聲,就掛斷了電話。在房間裡轉了一陣子,余杉琢磨著窗外陽光明媚,大好時光總不能一直耗在酒店房間裡,就出門找了隔壁的楊睿。他敲了門,楊睿倒是開了門,可脖子上夾著手機,正跟譚淼你儂我儂呢。這倆人打電話很有特點,基本上都是譚淼再說,楊睿偶爾能插一嘴,其他大部分時間這傻小子都在傻笑。

    余杉估摸著,這倆人要是後來走在一起,楊睿這傢伙肯定被吃得死死的。等了足足二十分鐘,楊睿才掛了電話。余杉也懶得跟這傻小子說什麼,招呼一聲,領著楊睿就去逛街。

    路上,楊睿憋了半天問道:「哥,咱們啥時候回去?」

    余杉瞥了他一眼:「怎麼著?譚淼催你了?」

    「沒有,」楊睿撓著頭說:「就是……就是好幾天沒見,有點想她了。」

    余杉笑了:「最多兩天咱們就往回走。話說回來,你們倆到底什麼情況?」

    「沒啥情況,就那樣唄。」

    余杉一琢磨,明白自個兒想差了。這年頭談戀愛都很含蓄,也沒有什麼表白之類激烈的舉動,通常都是一男一女看對了眼,就那麼處著,過上一段日子,遇見熟人彼此一介紹:「這是我對象。」

    譚淼再怎麼潑辣也是個姑娘家,楊睿這貨純粹是個屬驢的傻小子,抽一鞭子不往前走還往後退。為楊睿未來的家庭生活默哀了一陣,余杉覺著這樣也挺好,楊睿本來就夠傻了,娶個精明點兒的媳婦起碼能調和一下。

    這天下午余杉帶著楊睿四處遊逛,他到過深港,覺著珠海就是個小一號的深港。到處都是工地,今天新修一條馬路,到了明天這條馬路一封,就開始擴建。看著有如大工地一般的城市,余杉倒是想起了流傳於齊北的順口溜。

    山西的柿子河北的桃,齊北的馬路天天刨;羊城的葡萄開魯的瓜,齊北的馬路天天挖;狗胖子燒雞京城烤鴨,齊北的馬路坑坑窪窪;廣東人說,廣州發展太快了,我一年沒回去就迷路了。上海人說,上海發展太快了,我一個月沒回去就迷路了;京城人說,京城發展太快了,我一個禮拜沒回去就迷路了;齊北人說,齊北發展太快了,尼瑪我早晨上班還好好的,下班回家發現沒路了!

    想到這兒,余杉噗嗤笑了一聲。身旁的楊睿有些莫名其妙,追問了一嘴,余杉只是搖了搖頭沒言語。有些梗兒,說出來楊睿也不懂……哦,恐怕連梗是什麼他都不懂。

    在珠海市區逛了一大圈,吃過晚飯,余杉打聽了一下田珍開演唱會的地點,然後直接買了倆大花籃,去到演唱會現場又買了兩張前排的vip票。

    吃過晚飯,打了一輛出租車就去了演唱會現場。到了地方一瞧,門口早早的排起了長隊。余杉買的是前排的vip票,可以走特殊通道。倆人坐到座位上的時候,現場還空蕩蕩的,進場的沒幾百人。觀眾陸續進場,余杉也沒討人嫌去後台找劉煥套近乎。他跟楊睿老老實實坐在座位上,等著演唱會開始。

    七點半一到,舞檯燈光亮起,演唱會開始。一襲黑色的田珍款款走出,開場就唱了一首成名作《執著》。田珍這個女歌手在九十年代末紅透了半邊天,那張嘗試性質的輕搖滾專輯傳唱整個大江南北。

    《執著》《乾杯朋友》《野花》這三首歌曲曲經典,到了一五年,余杉一個人開車的時候偶爾也會單曲循環《野花》,這歌越聽越有味道。

    田珍的演唱會沒讓余杉失望,獨特的聲線,爐火純青的唱功,再加上如今的田珍正處於巔峰期,live聽起來棒極了。就連五音不全的楊睿都聽興奮了。

    田珍唱了幾首歌下去休息,劉煥上台助唱了一曲,余杉一瞧正主來了,徑直打發楊睿送上去一個花籃。劉煥拿著麥克風瞧見了楊睿,跟著又瞧見了余杉,唱歌的時候手指了指余杉。余杉明白,意思是讓他別走。

    劉煥唱完下去,又換了田珍,等唱到最後一曲《乾杯朋友》,楊睿又上去送了回花籃。田珍唱的時候,幾千人合著,歌曲中那股離別的愁緒轉瞬走進了每個人的心裡。

    演唱會結束,工作人員維持著秩序,指揮著觀眾有序退場。余杉剛起身,從舞台上跳下來一個人,走到近前問:「余先生?」

    「是我。」

    「跟我來,這邊兒走,煥哥說你直接去後台就成。」

    余杉、楊睿跟在那人後頭去了後台,遠遠的就瞧見一幫音樂界的各種咖將田珍團團圍住,恭賀著田珍演唱會成功。

    余杉在旁邊等了一會兒,等人散去,朝著劉煥招呼一聲:「煥哥!」

    劉煥正拉著一個男人說話,轉頭瞧見余杉,高興了,喊了一嗓子:「田珍,過來過來!」左手扯著田珍,右手拉著那漢子,走到余杉跟前指著他說:「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在齊北認識的一小兄弟,杉子,那首《生死不離》就是他寫的。」

    余杉心虛的客氣著:「瞎胡鬧寫的,難得入了煥哥法眼。」

    劉煥又介紹身旁兩人:「這個不用介紹了,你肯定認識,田珍。」

    田珍主動伸出手,余杉趕忙握了握,恭維著說:「我一直是你的歌迷,最喜歡的就是那首《野花》,在家沒事兒的時候經常單曲循環。」

    田珍沙啞著嗓子說:「是不是啊?那你可不能偏心,《生死不離》我聽了,是好歌。杉子回頭你也得給我寫一首不比這差的。」

    劉煥又介紹說:「這個你可能不熟悉,那日松,也是我的好哥們。」

    那日松?好傢伙,難怪瞧著眼熟,這不是三寶老師嘛!

    余杉趕忙過去主動握手:「久聞大名!」這可不是恭維,且不說那日松寫了多少好聽的歌,單單人家帶出來的學生就夠牛逼。那學生是誰?說出來嚇你一跳,王妃!沒錯,就是跑去香港混成天后,後來總上花邊新聞,大搞姐弟倆的那位天后。

    那日松樂了:「我什麼時候這麼有名了?」

    這就是幕後工作者的悲哀,甭管寫多少出色的曲目,到頭來觀眾記住的依舊是歌手,至於是誰寫的……誰在乎?

    幾個人打過招呼,就有演唱會的導演找過來,叫田珍一起去慶功晚宴。說是晚宴,其實就是交際去了,出了演唱會相關人員,去的都是珠海當地有頭有臉的人物。田珍推不過,就邀著幾個人一起去。

    劉煥瞅了一眼那日松,後者直接搖頭:「我就不去湊熱鬧了,都是一幫經商的,我跟他們談音樂他們聽得懂麼?」

    劉煥就說:「他不去,那我也就不去了。得,你忙你的,我們幾個隨便找個小飯館吃吃喝喝比什麼宴會熱鬧多了。」

    田珍羨慕的說:「我也想去啊……這麼著,回頭我給你打電話,結束的早我就過去找你們。」

    眾人說定,劉煥領著一行人往外走。邊走邊低聲說:「你們算是有口福了,我知道附近有家海底撈,味道不錯。」

    楊睿有點懵,問:「煥哥,海底撈是啥玩意?」

    「就是火鍋。」

    楊睿一撇嘴:「火鍋就火鍋唄,叫什麼海底撈啊。」

    那日松哈哈大笑:「說的沒錯!不過要說起火鍋,還是我們家鄉的最正宗。原汁原味,草原上的羊都是現宰的,吃起來一點羶味都沒有。」

    齊北距離內蒙不遠,飯館裡的羊肉大多來自內蒙,聞言余杉立馬附和。四個人裡,一個內蒙,兩個北疆,提起內蒙涮羊肉讚不絕口,倒是把劉煥給說沒詞了。

    劉煥指著幾個人說:「我說不過你們,不過這海底撈還是有點兒意思,你們吃了就知道啦。」

    四個人出來,坐上一輛田珍給安排的商務車,劉煥開著車就走。這珠海劉煥倒是來過幾回,路況半熟不熟,為了找到那家海底撈,劉煥開著車足足繞了三圈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30 06:14
第197章 飯碗的問題(下)

    好不容易找到了地方,余杉一看店名樂了,說:「煥哥,這是豆撈不是海底撈,差倆字差太遠了。」

    劉煥也樂了,說:「我這全國各地沒少跑,一個地方也待不上幾天,容易記混了。得,甭管名字了,我這都前心貼後背了,咱們趕緊進去吧。」

    四個人進到店裡頭,余杉一瞧,這家店還真就不大,攏共就那麼幾張桌子,還一桌客人都沒有。他們四個人一進去,正無聊看電視的老闆打起精神起來招呼,將四個人讓到一張桌子前。

    也不用菜譜了,能點的東西全都貼在了牆上。幾個人詢問了老闆本店的特色,各自點了幾樣。說話的功夫,四個酒精小湯鍋就送了上來。

    說起豆撈跟火鍋,送湯鍋的老闆插了句嘴,介紹了一通,幾個人一聽,感情這豆撈跟火鍋還真有點區別。首先一點,豆撈通常都是一人一個小鍋,鍋底也是清湯,煮的東西以鮮蝦滑、鮮魚滑、鮮牛滑之類的滑類為主,小湯鍋裡還有個小漏勺用來撈東西,豆撈通都撈,豆撈豆撈就是打這兒來的。

    其實真說起來,豆撈也屬於火鍋的一種。中國幅員遼闊,各地美食種類繁多,同一種吃法,在各地大多因地制宜的加入了地方特色。就說這火鍋,北方能吃到新鮮的牛羊肉,珠海這地方就不成,距離牧區太遠。羊肉不新鮮,水牛肉更沒法兒跟草原上放養的比。可有一點,這地方靠海啊,於是乎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這豆撈裡頭的材料就大多以海產為主。

    流水的菜色一股腦的送上來,小酒精鍋也開了鍋,一時間小飯館裡升騰起了氤氳的霧氣。

    劉煥這人隨性,也沒要什麼有名的酒水,就要了小飯館裡自己弄的藥酒。四隻酒杯碰在一起,琥珀色的藥酒在杯中蕩了蕩,隨即被四人一飲而盡。

    「嘶……哈!」劉煥咂咂嘴:「這酒度數不低啊?」

    那日松笑呵呵的說:「這就不低了?趕明兒到我們家鄉,讓你嘗嘗什麼叫悶倒驢。」

    都說東北人喝酒豪爽,可跟內蒙人民一比就含蓄了很多,就說著悶倒驢,足足六十七度,再有八度就是醫用酒精了,內蒙人民卻甘之如飴,讓人咋舌。

    余杉淺嘗輒止,喝了半杯酒不動了,一個勁兒的用小漏勺撈著蝦滑。楊睿在一旁酒到杯乾,然後悶頭大吃,至始至終一言不發。這桌上聊天的,也就是余杉、劉煥、那日松仨人。

    仨人天南地北的聊著,劉煥說起了余杉的天分,把余杉這個歌曲搬運工誇得臉色通紅。他有自知之明,本身就是一個業餘愛好者,跟眼前這倆音樂大咖聊音樂,那不是自尋死路麼?

    仨人你一言我一語,聊著聊著,劉煥感嘆著說:「現如今音樂這碗飯是越來越難吃了。」

    那日松比劉煥還鬱悶,聞言直接悶了一口酒,贊同的點著頭。就如同各行各業一樣,打開國門,外面湧進來,音樂界不可避免的受到了衝擊。首先是同種同源的港台音樂湧進來,實力派也就罷了,唱的不咋地的偶像派也圈走了一堆市場份額;這也就罷了,更致命的是國內版權意識淡薄,安安靜靜詞曲創作人指望著版權就得活生生餓死。

    就比如那日松,就算在九八年也是響噹噹的一號人物,為了不餓肚子,也得四處去接各類編曲、演唱會音樂總監之類的活計。他都如此,那尋常的詞曲作者會是個什麼狀態?

    還有一點,國內的商業音樂剛剛興起,各類公司都想抓個類似香港四大天王那樣能唱、能演還有張好臉的優質搖錢樹,作詞、作曲包括編曲這一塊都沒多少人去重視。有不少詞曲作者寫了不少膾炙人口的好歌,知名度挺高,寫一首歌仨瓜倆棗就能賣了,因為什麼?因為在大部分不懂行的人看來,把一首歌唱紅的是歌手,個詞曲有關係,但關係不大。

    幕後的製作人不好過,歌手們同樣不好過。歌是唱紅了,發了磁帶,結果最後連發行費用都沒賺回來。音樂公司不能虧本,歌手也得過日子啊,怎麼辦?走穴吧,唱紅一首歌,馬上全國各地走穴,登台十幾分鐘就不少賺。所以整個九十年代中後期,一曲爆紅的歌手不少,其中大多數人一輩子就唱紅了這麼一首歌。走了幾年穴,老百姓不認賬啦,泯然眾人消失在公眾視線裡的有,轉行的也不少。經商的、當演員的、做主持人的,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聽著倆大咖的感嘆,余杉心說這才是九八年,原創音樂還在苟延殘喘,真正的末日是在零二年之後。隨著網絡的普及,做盜版磁帶、cd的都幹不下去啦,想聽什麼歌直接網上下載,一毛錢不用花就能存mp3里一直聽,誰還花錢去買cd?

    那陣子余杉聽罔聞的謝雨剛提起過一個事兒,說某樂隊發了張專輯,一共就五百張,一張碟片很誇張的賣到了五百塊錢。余杉當時年輕,還琢磨呢,賣這麼貴幹嘛,便宜點十塊錢一張,能多賣出去不少,錢也不見得少賺,還能為大眾熟知,這樂隊真不會算賬。後來他明白了,哪兒有人買啊?那些買cd的都相當於走人情隨份子了,玩兒音樂的你捧我、我捧你,既然老百姓都不買賬,那咱們就自娛自樂、互相吹捧吧。

    音樂界這種半死不活的境地延續了十幾年,一直到後來曠日持久的版權官司打下來,從此ktv點唱需要給版權人付費,網絡下載同樣需要付費,再加上各類音樂比賽、選秀節目鋪天蓋地的宣傳,靠音樂吃飯的人們境遇總算扭轉了過來。

    余杉腦子裡琢磨著這些事,那日松突然看著他說:「杉子,你怎麼光悶頭吃東西不說話?」

    「他可比咱倆有錢多了,人家就沒指著吃這碗飯。」劉煥在一旁揶揄道。

    余杉笑了下,說:「其實情況沒那麼糟。你們看啊,國內缺優秀製作人麼?缺好歌手麼?」

    劉煥說:「你別扯這些沒用的,說點兒有意義的。」

    「我的意思是,既然這兩樣都不缺,還有這麼大基數的觀眾,內地音樂人怎麼就會挨餓呢?崇洋媚外這事兒先不提,這問題沒十幾年扭轉不過來,咱們內地音樂人得先從自身上找問題。我覺著啊,有倆問題。一個就是不能高高在上,創作的、演唱的得走心,一天到晚的晚會歌曲,老百姓聽了一輩子早膩了,年輕人還覺著反胃……煥哥你容我說完,我知道你什麼意思,是,咱們好歌也不少,可為什麼競爭不過港台?我覺著還是一個宣傳的問題。說白了,大多數內地音樂製作公司都是二把刀,都在摸石頭過河,港台那一套宣傳、包裝根本就沒鬧明白就扎進坑裡了,能不賠?」

    「那杉子你是什麼意思?」

    「我琢磨著……要不搞個歌唱比賽之類的電視節目?」

    「青歌賽?這個老早就有了啊。」劉煥說。

    余杉連連擺手:「不搞那種評委打分,高高在上的,那節目收視率得多慘?要搞就得搞個貼近老百姓的,比如搞個發掘新人的音樂節目。從全國各地物色幾十個好苗子,這些好苗子一定得是全國各地。再弄幾個音樂界重量級的大咖,就比如煥哥你這樣的。到時候弄四把大椅子背對著舞台,也不看臉,就聽這些苗子唱,唱的好了就轉身。」

    「要是好幾個人轉身,那就一起搶好苗子。一個人最多十個好苗子,各自帶隊指導,先對內對抗,再交叉對決。後期搞個短信投票、電話投票,只要那些苗子素質高一點,這節目不愁不火啊。節目火了,那些節目裡唱的歌曲不就火了麼?」

    「咦?」那日松跟劉煥對視了一眼,後者摸著腦袋說:「你說這個有點兒意思啊。」

    「歌火了,能不能多賣出去幾盤磁帶不敢說,起碼知名度上去了,走穴也能多賺點兒錢。現在國內版權方面不太健全,早晚都有健全的一天。」

    那日松點點頭,說:「杉子,這節目是要製播分離?能收回成本麼?」

    「收回成本還不簡單?那四個音樂界的大咖就是招牌,有這四個人四處一吆喝,廣告費就能收回一大筆吧?節目賣給電視台,按收視率算價錢,不但不賠本兒還能賺不少。」

    劉煥低頭沉吟了一陣,說:「錢不錢的倒不說,要真搞這麼個節目,倒是能發掘不少好苗子。」到了劉煥這個級別,錢不錢的他已經無所謂了,他現在就想著發掘幾個好苗子,再把歐美的音樂引進來,豐富國內的音樂形式。

    想要為音樂做點什麼的那日松同樣意動,喝了口酒問:「杉子,搞這麼個節目得多少錢?」

    余杉盤算了下,說:「怎麼也得個兩千萬吧?」他不太確定,不過後來好聲音的製作成本有說上億的,又說七千萬的,換算成九八年的物價水準,再打一狠折,余杉覺著兩千萬差不多夠了。

    「這麼多?」那日松不言語了。

    劉煥咬咬牙,說:「杉子,你都琢磨的這麼細了,是不是打算搞這麼個節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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