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圖書館裡
「呼!」余杉猛的從床上坐起,大口大口的喘息著。余杉瞪大了眼睛,適應著房間裡的光線。昨夜的黑暗已經褪去,陽光斜著照射進來,窗外的院子裡滿是雜草,幾隻不知是誰家養的雞咕咕咕的叫著,在草叢裡游弋。
是夢……吧?余杉不太敢確定,因為夢境中的一切都太過真實。他清楚的記得凶手的長相,記得那人手背上的傷疤,記得刀子紮在身體上那徹骨的疼痛。余杉掀開衣服,左肋處光滑一片,絲毫沒有刀疤的痕跡。
余杉鬆了口氣,看來那只是一場夢。然後下一刻,他腦子裡開始嗡鳴,一段不屬於他的記憶如同快進的幻燈片一般,一幕幕在眼前閃過。
1999年3月19日,高考倒計時的余杉如同往常那樣,騎著單車,在第四節晚自習下課後哼著歌往家走。經過實驗中學後面那片城區的時候,巷子裡突然開出來一輛汽車。那汽車筆直的朝余杉撞過來,年輕的余杉反應很快,最後一刻從自行車上跳將下來,躲過了撞擊。
那自行車在車輪下扭曲變形,汽車急剎車,車門打開,下來兩個人,提著明晃晃的刀子朝他追了過來。余杉嚇壞了,只能沒命的跑,一邊跑一邊喊著『救命』。追擊者分散開,一個人始終追著他,另外一個從側面包抄。
慌不擇路的余杉跑進了一條死胡同,於是夢境中的一切就成了他最後的記憶。這意味著在這條新生的時間線裡,他……已經死了!
余杉悚然而驚,自己死了?那他現在是什麼?鬼混?
他能看到,能聽到,能摸到,能舉起東西,不,他不是鬼魂。余杉呆坐在床上,思考著現狀。首先,年輕的余杉死於九九年,而門那頭的時空還是九八年十月下旬,這意味著年輕余杉的死亡還沒有發生;其次,余杉穿越回來後是整個人穿越,而不是鳩佔鵲巢,靈魂佔據了新時間線上余杉的身體;最後,九八年沒發生的事兒,一五年已經發生,於是新生時間線上的余杉死了,而躍遷而來的余杉還在。
不用想了,那肯定是喬思干的!難怪躍遷之後沒有劇烈頭疼,新生時間線上的余杉死於九九年,之前的記憶出了多了那段死亡記憶,別的完全與之重合,因著新增記憶信息量太小,所以余杉躍遷之後什麼感覺都沒有。
余杉沒心思去感慨、咒罵,他切切實實感受到了死亡是離他這麼的近。
「自己死了,喬思呢?」余杉迫不及待的想要確定喬思的情況,但他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沒有手機、鑰匙、錢包……沒有銀行卡,沒有身份證,他現在整個人就是個黑戶!網吧改成了網咖,照樣還是實名制上網,余杉沒有身份證,連網吧都沒法兒去。
余杉很惱火,捉摸了一陣,穿著不合時宜的衣服,背著背包出了門。他在巷口馬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去了一趟萬達廣場。逛了兩家店,購置了全套秋裝,結賬的時候,在店員詫異的目光中遞過去一疊第四代人民幣。他暗自慶幸,幸好帶了些現金。否則就得抱著兩個畫卷餓死。
換完衣服,余杉在一樓的蘋果專賣買了一部蘋果6手機,出了萬達,打車去了中環。中環這一片手機店遍地都是,路邊還站著一排中年婦女,坐在馬紮上,身前豎著牌子,上面寫著出售各種類型的電話卡。余杉沒身份證,開不了卡,只能從這些二道販子手裡買卡。
余杉買了一張移動卡,套餐裡頭包含了2g的流量。找地方剪了卡,裝進手機,開了機余杉迫不及待的搜索有關喬思的消息。搜了半天,同名同姓的倒是找到不少,可沒有一條是余杉想要的。他又搜自己,結果同樣如此。
余杉想了想,九九年的時候互聯網同樣不發達,不比九八年強多少。這類新聞又不是什麼震驚全國的大案要案,在互聯網上找不到也不奇怪。互聯網沒有,報紙上肯定有。十幾年前的舊報紙,報社都不會留存,要找就得去圖書館。想要進圖書館就得有借閱證,要辦借閱證就得有身份證。
問題又回來了,余杉是個黑戶,哪兒來的身份證?拎著手機,余杉琢磨了下,站前那一片魚龍混雜,小偷、拉皮條的、跑黑車的,幹什麼的都有,保不齊在那兒能找到路子。余杉隨便在路邊吃了一口,打車又去了站前。
余杉在站前廣場轉悠了好幾圈,為旅店拉客的大媽問了他好幾次,黑車司機纏著他不放,他踅摸了半天,猛然瞧見有個傢伙賊眉鼠眼的站在出站口,瞧見警察目光躲閃。一瞧就不是個好東西。
余杉不知道那傢伙是黃牛還是小偷,只當是死馬當活馬醫了,邁步湊過去,掏出根兒香菸,說:「有火兒麼?接個。」
那人從口袋裡掏出個一次性打火機遞了過來,余杉點了煙,抽了一口,壓低聲音問:「能搞到身份證麼?」
「什麼身份證?」那人很警惕,目光審視的盯著余杉。
「我不是警察,有沒有身份證?沒有我找別人去啦。」
那人估摸著瞧余杉也不像是警察,放下戒心,左右看了看,低聲說:「你要什麼樣的?」
「我要真的。」
「五百塊錢。」
余杉撇撇嘴:「你怎麼不去搶?算了,我找別人問問。」
「哎哎哎?回來,二百,不能再低了。」
「行。」余杉答應下來。
那人丟下菸頭:「跟我走。」
余杉跟著那販子離開站前,去了站前斜對面一家賓館後面的小巷。那裡有個八十年代建的筒子樓,這地方算是黃金地段,拆遷成本很高,再加上除了這幢樓之外,其餘都是新樓,所以這幢樓還保持著原樣。外表如此,裡面住的人可變了。大體上,原本住在這兒的居民全都搬到了新房子,如今住在這兒的都是農民工之類的外地人。
供暖的鍋爐房旁邊兒,兼併出了一個院子,幹起了廢品收購站。那人讓余杉進了院子等候,自己則進了屋子裡。沒一會兒,那人領這個流裡流氣的小年輕走了出來。
小年輕披著衣服,一頭亂糟糟的頭髮,看著就跟民工差不多。張嘴一口南方普通話:「你要身份證?先給錢。」
余杉很很痛快給了兩百塊錢。
那小年輕驗過了錢,從兜裡掏出一摞身份證,一張張的翻閱著,一邊翻一邊瞧余杉。好半天,他拿出一張反覆跟余杉比對了下,說:「就這張了。」
余杉接過來一瞧,還真別說,身份證上的人跟他還真有點兒掛相。身份證上的人叫包兆先,七八年生人,老家是江西的,也不知怎麼把身份證給丟了。
估摸著是小偷偷了錢包,轉頭把皮夾子之類的賣給了廢品收購站,這收購站又做起了賣身份證的生意。買主出了余杉這樣的,也有專門弄個pos機搞信用卡套現的。算算這都成產業鏈了,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有門道。
拿了身份證,余杉琢磨著沒個車實在不方便,乾脆先去租車行租了一輛伊蘭特。租車是需要信用卡授信的,余杉哪兒來的信用卡啊。他直接押了一萬塊錢,又讓車行把他身份證給複印了。
這年頭齊北租車行業不是很景氣,齊北也不算旅遊城市,哪兒來那麼多租車的人?所以這車行是有生意就做,破例把車租給了余杉。
余杉開著伊蘭特去了齊北圖書館,交了年費辦了一張借閱卡,進到圖書館裡頭直接去了期刊、報紙區。余杉瞧著書架上的日期,慢慢的找著。齊北日報最遠只到兩千年,新商報則只到兩千零二年。余杉站在書架前開始皺眉,他轉過身,四下掃了一眼,正巧瞧見一個女工作人員正在整理書架。他走過去,站在那女人的身後說:「請問,怎麼沒有九九年的報紙?」
「你找九九年的報紙?」女人的聲音很好聽,很熟悉。說著話,女人回過頭瞥了余杉一眼,余杉頓時如遭雷擊。是蘇眉。
蘇眉整理書架的手頓了頓,猛的轉過頭盯著余杉死死的看,眼睛裡全然是疑惑:「你看著很眼熟……我們見過麼?」
「沒。」余杉嚥了口口水。
蘇眉看向余杉胸口,那裡掛著他新辦的借閱證。上面不但有他本人照片,還有姓名信息。瞧過借閱證,蘇眉舒了口氣,歉意的說:「不好意思,你特別像我一個朋友。」
「是麼?」
蘇眉沒回答,說:「你要找九九年的報紙?」
「是,我想查點兒資料。」
「兩千年之前的報紙都存倉庫了,正常情況下不外借……」頓了頓,蘇眉猶豫了下,又堅定的說:「你想要看幾月份的?我去給你拿。」
「三月和四月的都要,麻煩你了。」
蘇眉沉著臉沒說話。撩了下頭髮,轉身走了。余杉注意到,蘇眉撩起頭髮的左手無名指戴著一枚紅寶石戒指。
余杉搞不清楚戒指戴左右手的區別,但戴在無名指,說明蘇眉或者在熱戀中,或者已經結了婚。
余杉找了張桌子坐下,慢慢等待。過了能有二十分鐘,蘇眉推著手推車回來了。她將密封在袋子裡的報紙疊放在余杉面前,囑咐說:「館裡要做存檔,小心點兒翻閱。看完了記得叫我。」
「謝謝。」眼前站著的是余杉無話不談的紅顏知己,可現在他只能裝作是陌生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