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夜行
夕陽西下。
荒誕的橘黃與慘烈的霞紅混跡在一起,混合成黃昏的顏色,給雲彩、大地,草木染上別樣的色彩,似乎有些不甘心,想要將最後一絲混亂的美麗留在人間,讓這一切事物將白晝牢記。雲層之下便是宅院,多是莊園式的宅院,人在外走動,遠處更有炊煙裊裊升起,給這片荒蕪顏色覆蓋的景象度上一絲生氣。
許慎無視這一絲生氣,因為自己已經足夠生氣,從桃園回來就窩了一肚子的火,在心口洶湧地燃燒著,向下蔓延,讓小腹感受到灼燒的痛苦,逼迫著他行色匆匆,想要盡快回到家中,在小妾身上狠狠地發洩出來。
進門的時候他踩了門口的老頭一腳,卻未曾注意,很快就走過去,任由這個上了年紀的老頭痛苦地在地上呻.吟……這是當年流民湧入,因為老頭實在可憐,他為了做表率將其收為家奴,平日裡看管門房,多少混口飯吃。
進了門,許慎沒有去正房,反而輕車熟路的向右轉,通過一條狹窄幽靜的小道,來到愛妾住所。
「郎……郎君,你回來啦!」剛剛進入小院,小妾院裡的婢女就大聲地叫起來,讓他更是煩躁。
「我回來了,文嬛呢?」許慎皺著眉頭盯著身前的婢女,「在房中嗎?」
「在房中,正與璉公子談話呢……方才璉公子來這裡尋找郎君,似乎有急事,娘子便請璉公子在這裡稍作等候,想來郎君不久便會回來。」
不知為何,許慎覺得今天這婢女說話聲音有些過分的聒噪,卻並未多想,只認為這是心情煩躁的緣故,也不聽婢女的話,走進房中,一看,果然許璉在裡面。
「賢侄找我有何事?」
房間裡,許璉和文嬛對坐著,桌子上還擺著兩杯茶,只是已經不熱了,或許是兩人都有些拘束,並沒有互相對視,如今聽到許慎問話,許璉急忙拱手說道:「家父傳來消息說,始安郡公那邊已經開始出手了,他近日前往朝廷,向陛下諫言……只是不知道伯父這邊,能否取得虞氏相助?」
聽到虞氏,許慎臉色一僵,又想到還未和虞甫達成合作,就被王凝之橫插一腳,如此巧合的事,他顯然不認為王凝之是偶然出遊,偶然間碰到他……謠言能迅速地傳播,自然是有自己的眼線,他有些心悸,實在沒想到王凝之的眼線竟然如此恐怖——他有些驚懼地瞥了許璉和文嬛兩人一眼,將這二人也瞥得心驚膽顫。
不會不會,這都是親近之人,怎麼會背叛自己為王凝之所利用……他迅速壓下心中的不安,對著許璉說道:「意思已然傳達,只是虞氏那邊並未作出正面回應,恐怕要等到明日才能得知答案。」
「伯父出馬,想來那虞氏也不會拒絕。」被許慎看得有些發毛,許璉打了個寒戰,急忙站起來,也不理睬那小妾文嬛不安的目光,急忙向外走去,「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擾伯父了,我就先回去了。」
許慎也沒有相送的意思,在許璉走後,盯著小妾文嬛看了半天,越看越有火氣,也不知是為何,平日裡在他看來美麗又善解人意的小妾如今卻好像被嚇傻了一般,呆坐在那裡,一動都不動。
此時太陽已經落山,整片天地被黑幕籠罩,壓抑而沉悶,以至於月亮和繁星還沒有出現。
他沉默的走過去,來到小妾身邊,用力地將其身上的衣服扯開,沒有絲毫的憐香惜玉,彷彿只是單純的發洩怒火,他憤怒,他煩悶,他需要發洩……靚麗的衣衫被撕碎,被拋開,在半空中劃出一個淫.靡的曲線,落下,伴隨著一聲痛苦地慘叫,在這黑夜中,在這沒有點蠟燭的黑夜中,如泣如訴……
……
與此同時。
許璉站在院落裡,聽著裡面傳來的聲音,有些輕蔑地笑了笑,剛才攔住許慎的婢女現在卻小家碧玉一般在他的懷裡,臉色羞紅,彷彿感受到了美好,咬著銀牙不敢發出聲音。她胸前的衣服被扯開,男人的大手正貪婪地享受著那裡的一片柔軟。
似乎是玩夠了,許璉將手抽出來,微眯著雙眼向房間那邊看了看,將婢女鬆開,也不管她臉上的失落,說道:「好了,到此為止,你今天做的不錯,值得嘉獎,明日我會派人賞你些銀錢……以後你家大人若是出事了,你就來我這裡,放心,不會虧待你的。」
婢女立刻將臉上的那一絲失落收起來,靠過去親了許璉一下,笑嘻嘻地點點頭,整理好衣衫,轉身進了院落。
「我的東西都準備好了麼?」在婢女離開之後,許璉用袖子擦了擦剛才被親過的臉頰,彷彿碰到了讓他噁心的東西,以至於語氣都有些嫌惡。
話音剛落,黑夜中,旁邊竄過來一個人,雖然穿著奴婢的衣服,卻長得孔武有力,一看就是練家子,說道:「都已經收拾好了,那邊的奴婢也已打點好,只是……」
「只是什麼?」許璉皺起眉頭,這個流民軍竟然想要反駁自己?
「許帥要求我們護送小郎來郡守府這邊,卻並未交代我們跟著小郎逃出去,在許帥與郡守大人合作的節骨眼上,小郎就這麼奔逃出去,是否有些不妥?」
流民軍多是北方人,又因為常年參與作戰,往往比較高大,皮膚也很粗糙,顏色被曬得黑黃,如今頭上戴著葛巾,在黑夜之中看不清樣貌,卻能讓許璉感覺到,說出這句話後,這個人挺了挺胸,卻有些義正言辭。
許璉隨手給了他一個耳光,聲音在黑夜之中有些突兀。
「你算什麼東西,還敢規勸我?父親只有我一個兒子,就算我離去讓這許慎完了,回去後最多挨一頓教訓,總比留在這個最後丟了小命強……讓你跟著我出去,顯然能讓你保住性命,是我平日裡給你的打賞不多嗎?」許璉有些氣急敗,轉身向著宅門走去,「不願走就在這裡等死吧,我要走了,若是你敢告密……哼,記住你的妻子還在我手裡!」
順著幽徑走了沒一會兒,後面就傳來聲音,被罵了的漢子懦懦地走來,小聲說道:「小郎,我跟你走。」
許璉心中鬆了口氣,東西都被這傢伙拿著,若是他不走,自己顯然也走不成……他走到宅門前,盯著守門的老頭,說道:「我出去辦些事情,可能今晚不回來了,你且關門吧。」
「是,是。」老頭點頭哈腰,看著他們二人離去。
月亮出來了,老頭久久站立,不知不覺,眼眶有些濕潤,這才佝僂著身子關門,尋思著等會兒去後廚吃點殘羹剩飯,也沒對這兩個夜間出門的人多麼上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