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寂靜王冠 作者︰風月 (已完成)

 
jecbjecb 2016-12-31 01:47:1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13 759979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13:23
第九十九章我跟你拼了

  當夜色終於泛起,漆黑的夜空被黑雲籠罩。

  這是一個無光之夜,一切籠罩在黑暗裡。

  在下城區的錯綜複雜的地形中,葉清玄蜷縮在破碎的棚屋之後,艱難喘息。

  他覺得自己的腿已經快斷掉,完全跑不動。可那種如芒在背的寒意和猙獰卻還籠罩在他的身上。

  那種感覺……叫做恐懼。

  怪物在黑暗中磨牙吮血,低沉的腳步聲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徘徊,忽左,忽右,尋找著獵物的蹤跡。

  葉清玄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經擺脫,可那種彷彿被詛咒了的歌聲卻還纏繞在耳邊,令他的心神片刻不得安歇:

  「神啊,請予我慈悲,我跪倒在靈魂的河流中,試圖洗清污濁!神啊,請予我救贖,詛咒沒過了我的腰際,你能聽見我的哀求嗎?

  神啊,請予我恩賜,血水已漫過我的脖頸,我哀鳴著企求解脫……啦啦啦啦,啦啦啦啦……歌頌那神明,請帶我回歸天國……啦啦啦啦……」

  宛如惡靈附身的歌聲令他的身體顫慄起來,不能自抑。

  已經過去多長時間了?

  他不知道……他甚至沒有空去想這一場荒唐的狩獵已經進行了多久。

  從遇到那個怪物的第一個瞬間開始,他就明白,那些資料和檔案裡所記述的事件、匪夷所思的可怕傳說,是真的。

  也唯有那種可怕的怪物才會留下這樣的傳說。可為什麼阿瓦隆會有這種完全是規格外的東西存在!

  為什麼那個怪物,會盯上自己?

  當那個低沉的腳步聲再一次從周圍響起的時候。他幾乎快要窒息了。

  一整個下午了。他試圖用盡各種辦法去甩掉他,或者說……幹掉他!卻未曾如願。

  不論是他衝進火並的人群中,還是跳進下水道裡,更或者鑽進早已經被廢棄的煉鋼廠中……都沒有甩掉那個怪物。

  火並的人群會被那個怪物開出一條血染紅的直線,從下水道鑽出來的時候就會聽到如影隨形的可怕歌聲,跑進廢棄的煉鋼廠時……卻像是踏入了這個怪物的獵場中。

  他試過各種方法去幹掉他,霜結射線、燃燒之手……

  哪怕他在混亂中搶過了一把軍弩。狠心對著這個怪物的扣動扳機時,卻依舊徒勞無功。

  打中了。

  弩箭從胸口穿過去,末羽而入。然後被他慢條斯理的鋸開了傷口,將刺入腸胃的箭矢拔出,拋在了地上。

  從那一瞬間開始,葉清玄才明白一件事情。

  ——怪物之所以是怪物,是因為它是殺不死的!

  -

  在黑暗裡,那個巡迴的腳步聲終於遠去了,可是怨靈的歌聲卻還纏繞在耳邊。令他的神魂不得安穩。

  他喘息著,撫摸著身上那幾道宛如大嘴一般裂開的傷口。

  被骨鋸稍微掃到一點點的下場就是皮肉翻捲,如果不是他狠心凍住了傷口,幾乎就要失血而死。

  一整個下午,那個怪物有無數個機會可以幹掉自己,可偏偏一直玩弄著他。讓他在恐懼的邊緣逃亡。就像是玩弄著盤中的食物……

  「他媽的。」

  他低聲呢喃,憤怒地握緊拳頭。

  可話音未落,一陣熟悉的顫慄從胸腔中泛起,令他下意識低下頭。

  緊接著,他聽見碎裂的聲音。

  在他的背後,破舊的棚屋在骨鋸的橫掃之下破碎,分崩離析!

  一切阻攔在鋸子前面的東西都被鋸成了兩截。如果葉清玄沒有低頭的話,這裡面還會包括他的腦袋……

  就在黑暗中,嘶啞的歌聲嘹喨,血水潺潺地流淌。

  慘白的光不知從何處而來。照亮那個擾動的狂躁之影。不論他如何奔跑,都始終被怪物的影子覆蓋,無處可逃。

  「混蛋我跟你拼了!」

  就在追殺之中,他忽然站定,轉身怒視著那個怪物:「追殺有個屁用啊!有本事正面來殺我啊!」

  怪物像是也被他這種勇氣所震懾住了,錯愕地站在原地。

  葉清玄的眼神憤怒,口中快速地開始吟誦音節,閃爍的以太從虛空中匯聚而來。在他的心神之中,一個模糊的符文隨著吟誦迅速地清晰起來。

  他口袋中的手悄悄地按動了雙蛇時計的按鈕,喚醒了其中的力量。於是一瞬間,他所感應到的以太暴增了一倍,令他手中的以太越發的狂亂。

  就在以太的匯聚中,少年怒吼著握緊拳頭,神情堅毅地衝向了前方的怪物。

  彷彿敬佩他的勇氣,血肉屠夫站在了原地。

  怨靈高歌的聲音越發的清晰了,它沉默地高舉起骨鋸,等待少年如同飛蛾撲火一般衝過來。可就在葉清玄的腳步卻忽然一頓,猛然將手中緊握的東西拋向了前方。

  在面具之下,屠夫的眼瞳一滯,被撲面而來的烈光所刺痛。

  從葉清玄手裡脫手飛出的瞬間,被拘束的以太終於形成了音符的結構,彼此熾熱摩擦,釋放出宛如烈日一般的光輝。

  極效增幅的音符應用——光!

  拚個毛線啊,看我音符糊你一臉!

  屠夫下意識的伸手遮住眼睛,可是少年卻站在原地,舉起手,近乎瘋狂的再次吟誦起音節。

  瞬發音符——鏡!

  瞬間,交錯的鏡面從虛空中湧現,彼此榫合,集結成了矩陣,環繞在屠夫的四周,暴烈的光芒瞬間被增幅了百倍,從四面八方折射而來,無從閃避!

  屠夫怒吼,手中的骨鋸橫掃,切裂了動盪的鏡面,也將空中懸浮的光源徹底掃滅。

  可當瞬間閃耀的光芒消散時,原地已經在沒有了少年的身影。

  ……跑了?!

  空氣中還迴蕩著少年大難逃生的得意狂笑:裝完逼就跑。真特麼刺激!

  屠夫嘶吼著咆哮。手中的骨鋸狂亂的揮灑,將低矮的棚屋拆成了粉碎。

  許久之後,他終於冷靜下來了,無聲地遁入了陰影中,循著空氣中漸漸飄散的氣息,向著少年逃走的方向筆直地追去。

  下城區的諾達迷宮就是他的獵場,一個迷路的少年在這裡。跑不出去!

  只是當他循著空氣中漸漸消散的血味,終於尋找到少年的蹤跡時,腳步卻停住了。

  -

  屠夫站在那一片廢棄破敗的建築群之外,沉默地凝視著腳下。在他的腳下,有一道蜿蜒的裂痕,就像是狂亂刀鋒劈斬出的痕跡。

  在裂痕之中,一絲絲血氣散逸出來,在空氣中氤氳出一絲不易察覺得香甜氣息。

  乍一看,只是平淡無奇的裂痕而已。可屠夫卻彎下腰。專注地凝視著它,眼神閃過一絲渴望和惋惜。

  ——這是一個標記。

  就像是猛獸之間彼此劃分著自己的領地一樣,在諾大的阿瓦隆中,怪物們也會彼此劃分疆域。

  那是獵食者們的界碑,一旦越過,那就只有你死我活的拚殺。

  屠夫起身。離去。

  風中殘留著嘶啞地嘆息。像是對那個自己主動跳進地獄中的少年表示惋惜。

  畢竟,比起暴食的自己,總有一些怪物喜歡食不厭精、膾不厭細……

  -

  -

  在廢墟中,葉清玄喘息著,癱倒在地上,再起不能。

  他覺得自己所有的力氣都在奔跑中用完了,現在就算是那個怪物追上來,他也沒有心力再去逃了。

  乾脆就讓他幹掉算了。

  他沮喪地低下頭,閉上眼睛,等死……可是過了許久。血肉屠夫都沒有感慨。他做好了睜開眼睛之後發現有個怪物在凝視著自己的心理準備,可睜開眼睛之後眼前依舊空無一物。

  血肉屠夫消失了。

  被他甩掉了?

  他不可置信地愣住了,許久之後,忍不住想要笑:這簡直就是就像是一個笑話一樣。

  出門上街買個彈珠,莫名其妙地碰到一群暴徒火拼,莫名其妙的被追殺,莫名其妙的就身懷寶貝,然後被一個怪物追殺了那麼久……

  「這他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啊。」

  他壓抑著自己的憤怒,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扶著牆壁蹣跚行走。不管如何,這件事兒總算結束了。

  可很快,殘忍的現實毫不留情地給了他一個耳光:結束?做夢吧!

  就在長夜中,他環顧著四周破敗地廢墟,想要弄明白自己究竟在下城區什麼地方。可就在黑暗裡,極遠處傳來了一陣詭異的聲音。

  他的腳步頓住了,沉默地回頭,側耳傾聽。

  風中傳來了隱約的哭聲,帶著悲傷和痛苦,哭聲擴散在黑暗裡,像是一根一根濕透了的頭髮纏繞在了他的身上。

  葉清玄沉默地凝視著哭聲傳來的方向,然後果斷的、迅速地停下腳,轉過身,向著另外的方向背道而馳,毫不留戀。。

  去他娘的哭聲,大爺我受夠了!

  漸漸地,哭聲聽不見了,可他的腳步也漸漸地慢下來。

  到最後,舉步維艱。

  這麼一走了之,真的好嗎?起碼回去看看吧?哪怕所有恐怖小說裡的角色都是這麼掛掉的。

  可在這個漫長的黑夜裡,悄無人煙的地方,為什麼會有人淪落到和怨靈一樣哭泣呢?

  他沉默地佇立在寂靜的黑暗中,回頭看著背後。他背後只有空空蕩蕩地黑暗,悄無聲息。

  「我要死一定也是自己做死的。」

  葉清玄有些煩躁地揉著臉,狂躁地喊了兩聲,一腳踢翻了腳邊的破爛垃圾。然後,轉過身,向著哭聲傳來的方向走去。

  於是,那種孱弱而難過的哭聲又重新響起了。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葉清玄屏住呼吸,沉默地靠近,躡手躡腳地貼著牆壁,一點一點地將頭探出了拐角,看向了哭聲傳來的地方。

  血流滿地。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6 13:29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13:23
第一百章黑暗的呼喚

  一具赤裸的屍首地上,鮮血潺潺地從她的屍體下流出來,向著四周擴散。早已經冰冷的屍體死不瞑目地看著漆黑的天空。

  她看起來像是下城區隨處可見的流鶯。在她的身上,撕碎的廉價裙子被血染紅,那種顏色讓破裙子彷彿也變得昂貴起來,充滿驚豔的綺麗。

  「對不起,對不起。」

  消瘦背影跪倒在血泊中,低聲哽咽:「對不起……」

  那個聲音孱弱又痛苦,像是個少女。

  可是她消瘦的背影籠罩在披風裡,只有一縷金色的長髮從兜帽中垂下來,葉清玄看不仔細。

  不過,是個活人……

  幸好,是個活人。

  葉清玄鬆了口氣,從角落裡走出來,又有些擔心地看了看四周。四周依舊空空蕩蕩,沒有其他人在。

  很好,進可攻,退可守。

  他深吸一口氣,小心戒備地小步走過去,準備稍有風吹草動就腳底抹油逃命去。可直到他站到了少女背後,依舊沒有任何詭異的事情發生。

  少女依舊跪在血泊中哭泣,發出哽咽的聲音:「我本來是想要幫你的,對不起……」

  「喂,你沒事兒吧?」

  葉清玄吞了口吐沫,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肩膀。於是哭泣的少女愣住了,就像是被嚇了一跳。

  整個身體都僵硬起來了,因為恐懼而簌簌發抖。

  葉清玄愣了一下,有些尷尬地收回了手掌:「別害怕。我不是壞人。我只是看到你在這裡哭。有什麼能幫忙的嗎?」

  「你碰了我?」

  在血泊中,背對著他的少女終於發出了聲音。

  那種聲音孱弱,卻不像是恐懼了,而是如同某種無法壓抑的狂怒。

  「嗯?」

  她僵硬地回過頭,脖頸彷彿也隨著動作發出骨節摩擦的聲音。在兜帽之下的黑暗中,她的聲音幽遠又沙啞,像是從噩夢中驚醒的夢囈:

  「你……剛才。碰了我?」

  「抱歉,我只……」

  葉清玄下意識的辯解,可聲音卻忽然卡殼了。當少女的身體從屍體前面挪開的時候,他終於看到了那一具屍體的全貌。

  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流鶯凝視著天空,乾癟的乳房被黯淡的光芒照亮,毫無彈性地垂在了身體的兩側。

  因為她的胸膛被整個的刨開了。

  在冰冷的屍體上,兩排肋骨宛如嬰兒的小手一般伸向天空。被從胸腔內摘出的內臟擺在旁邊的石板上,整整齊齊。

  在血泊中。少女手握著一枚乾涸的心臟。可現在心臟在憤怒收緊的五指間分崩離析……

  這個描述,好像是在哪裡見到過?

  兜帽下的陰影中,那一張面孔緩緩地抬起來了,獸性的眼眸中滿是憤怒:「你也想要污染我……你們這些骯髒的……」

  葉清玄毫不猶豫,轉身,撒丫子走!

  -

  在甩掉屠夫之後。不到十分鐘。他再次開始了亡命奔逃。

  他覺得自己今天完全就是刷新了阿瓦隆的霉運記錄了!

  先是碰到黑幫火拼,緊接著又被屠夫追殺,然後現在又自己作死,遇到了傳說中的阿瓦隆開膛手!

  阿瓦隆開膛手啊!遊蕩在白教堂區的殺人狂魔!而且還喜歡趁著被害者活著的時候解刨,摘取內臟。

  他可忘不了記錄中那些支離破碎的照片!

  先是屠夫,緊接著是開膛手……合著這群神經病每天晚上閒著沒事兒幹,就在下城區亂逛了嗎?!

  還沒有等他跑出三步,背後就響起一陣狂躁的尖叫。那個尖銳的女聲中充滿了憤怒和殺意,刺痛了人的耳膜。

  葉清玄欲哭無淚:你怒個什麼勁兒啊?我都沒力氣生氣了好麼!這裡又不是傳說中被陌生男人碰了一下就嫁不出去的東方,你也不是什麼閨閣大小姐。我就碰了你一小下下你就氣成這樣子。你還要不要過日子啦!

  他還沒沒來得及說出話來,就聽見背後一陣崩裂的聲音。葉清玄錯愕回頭,看到在那個消瘦身影的雙手之下,石板和牆壁支離破碎!

  簡直就像是被無形的刀斧劈斬到一樣,隨著那憤怒的抓撓,裂痕從石板上崩開來。尖銳的裂痕一直蔓延到葉清玄的腳下,如果他的速度在慢一步,現在已經被無形的刀斧徹底分屍。

  「嘶!」

  葉清玄倒吸了一口涼氣,加快了速度。可背後那個影子卻站在原地,看著他越跑越遠,口中喃喃自語:

  「淨化、淨化……」

  當把那個影子徹底甩到身後,拐過兩三個拐角之後,葉清玄才緩緩鬆了口氣。可還沒來得及喘氣,就聽到遠處漸漸接近的腳步聲。

  「淨化……」

  那個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他的前方,兩手空空,蹣跚地向著他走來。

  可在他或者她或者乾脆是它的所過之處,石板、牆壁、廢棄的房屋還有地上的蟲蛇都無聲地斬成了碎片。

  「你有完沒完啊!」

  葉清玄只覺得一股冷氣從腳後跟衝到了後腦勺,轉身再次開跑。

  果然如同他所預料,還沒有跑出幾百米,就看到開膛手的影子重新攔在自己的前方。

  「……你們這些骯髒的魔鬼,必須被淨化……為了這個世界……」

  開膛手喃喃自語,向著葉清玄緩慢地走來。

  「為個毛線啊!」葉清玄快瘋了,忍不住大喊:「要真為了這個世界,那就去治治你的病好不好啊!」

  可緊接著,他的眼前一花,那個影子已經近在咫尺。

  他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是這一步拯救了他。因為無形地風壓已經切裂了他的手指。鮮血飄揚在空中,劃過了一個弧度,落入兜帽中。

  葉清玄嚇了一跳,本能地抱頭蹲下,卻發現自己並沒有預料中的被分屍。

  像是感覺到落在臉上的液體,開膛手抬起了蒼白的手指,撫摸著臉上的濕痕。那種血氣彷彿對她來說有著某種奇特的誘惑力。她舔舐著指尖的鮮血,愣住了。

  「這是……血?」

  開膛手喃喃自語:「為什麼……是你的血?」

  她陷入錯亂和沉醉中,就像是少年的血是某種劇毒,或者帶著宛如禁藥一般的甜美,令人難以自禁的陷入混亂。

  葉清玄抓緊機會,悄悄後退。

  眼看著她沒有反應,於是後退了幾步之後,轉身果斷撒腿就跑。

  他在心裡發誓:這次要真的能活命的話,以後半夜別說聽到哭聲。聽到什麼鬼話他也不亂跑了!

  或許是因為神經哪裡不對,或許是真的是出了什麼事情。他跑了不知道多久,可面前和背後還是沒有忽然出現那個詭異的影子。

  甩掉了?!

  他喘息著,腳步蹣跚地順著小巷前進,像是無頭蒼蠅一樣在這個詭異的城市裡亂走。

  終於,他拐過一個拐角之後。眼前一亮。

  他終於從迷路中解脫。尋找到了熟悉的街道——公主街,這一條以安格魯皇室的二公主命名的街道是下城區的主幹道之一。

  找到了這裡,就代表著他已經快要離開下城區,已經距離中城區的學院不遠了。再前面不遠就是警察廳的瞭望哨,遠處隱約還有騎警巡邏的馬蹄聲。

  -

  一如既往的,濃霧籠罩了這一座城市的夜晚。

  每到了夜晚,大量的水汽都會隨著海風捲來,隨著氣溫的降低形成濃厚的霧氣。濃霧像是白色的帷幕,層層地將整個王都覆蓋。

  就像是死人臉上的白布。

  現在已經是深夜了,除了街道兩側熄滅的路燈之外。只有馬車偶爾經過的聲響,還有遠處的海潮聲。

  隨著十一點的報時鐘聲被敲響,店舖的燈光都漸漸地熄滅了。整個城市都漸漸地進入了睡夢。

  「總算是結束了。」

  葉清玄靠在牆上,揉著自己麻木地臉,忍不住想要尖叫幾聲,發洩一下。

  ——不管怎麼樣,倒霉的一天終於快要結束了。

  可惜,他忽略了一點……

  不到十二點鐘之前,一天都還不算結束呢。

  -

  忽然間,一陣海風從遠方吹來,濃霧一陣擾動,越發的濃鬱了。

  原本遠處隱約可見的景色瞬間擾動了一下,消失不見了。霧氣轉瞬間濃鬱到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

  不知何處的亮光照亮了霧氣,將它們映照成黯淡的骨白。

  在濃霧裡,葉清玄為了避免被不長眼的馬車撞飛,只好貼著牆向前行走。

  像是哪裡的下水道壞了,他踩在淤積的積水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

  依照著腦中的地圖,他踩著積水向高處前行。幸好,再往前面走一段,拐過角之後就是塔橋。

  經過塔橋之後,就能夠告別這一切,進入中城區了!

  帶著這樣的想法,他加快了速度,在霧氣中前進。

  遠處的霧氣裡,漸漸地浮現出塔橋高聳的影子。可是在周圍卻沒有見到設卡的巡警。而塔橋的最前方,入夜後應該關起來的青銅大門也沒有上鎖,令葉清玄愣住了。

  人到哪兒去了?

  他孤零零地站在大門之外,疑惑地環顧著四周,可濃鬱地霧氣中卻什麼聲音都沒有。

  直到現在,他才發現——他已經很久沒有看到活人了,一個都沒有!

  不知從何時開始,一切都寂靜了。

  黑夜本來就是寂靜的,可那種寂靜也有著聲音。有風在流動,蛇蟲在陰溝中爬行,塔橋之下的海潮聲也會帶來悠久的迴蕩。

  可現在,一切聲音都消失了,像是被殘忍的扼死。

  他終於察覺到不對,可是在究竟哪裡出了差錯卻說不出來……因為整個世界都和他所認知的完全不同了。

  無聲中,一陣狂風從遠處吹來,濃霧波蕩起來。

  有那麼一個瞬間,天上的雲層和地上的濃霧被狂風吹開了,於是月光從天空中落下,照亮了這個寂靜的世界。

  葉清玄抬頭,凝視著月亮。

  蒼藍色的月光落在他的眼瞳中,倒影著猙獰地輪廓。

  今夜,代表災厄的蒼藍之月,高懸與天空之上。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6 13:31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13:23
第一百零一章寂靜之城

  整個世界,都落入噩夢中了。

  蒼藍的月光從天上灑落,照亮了這個忽然之間猙獰起來的世界,也照亮了他腳下的猩紅水泊。

  在塔橋之後,城市在黑夜中顯露出尖銳的輪廓。可那種輪廓和白日之中的摸樣卻完全不同了。

  就像是一瞬間變成了另一個城市,失去了光和色彩之後,那個城市的側影變得尖銳而猙獰,像是妖魔向著天空伸出的手掌。

  在遠方的霧氣之中,按個輪廓動盪著,不斷的變化,像是來自地獄中的倒影……

  而就在寂靜裡,忽然有尖銳的聲音響起。

  在少年的面前,原本微微合攏著的青銅大門被無形的力量推動,樞紐發出金屬摩擦的聲音,轟然洞開!

  夾雜著腐朽氣息的狂風從塔橋另一側的城市中吹來,風中的陰冷氣息瞬間抽走了葉清玄的力氣,幾乎令他跪倒在地。

  「這究竟是什麼?」

  在寂靜中,他低下頭,看著腳下的水泊。在蒼藍之月的映照之下,水泊倒影著猩紅的色彩。

  那種鮮紅的液體從塔橋另一側而來,依舊在流動著,像是河流。

  它從城市最頂端傾斜而下,沿著整個城市,自上而下的蜿蜒流淌,穿過了塔橋之上,悄無聲息的漫過了少年的腳面,最後流進他背後的濃霧之中。

  血色的流水無聲的蜿蜒而過,留下了一條被染成赤紅的……血路!

  「血路?」

  葉清玄的臉色蒼白。身體踉蹌地後退。

  他終於明白這裡是什麼地方。

  傳說中。埋藏著亞瑟王之寶藏的阿瓦隆之影就隱藏在這一座城市的陰影中。可千百年來,沒有人找得到它。

  因為你想要找到那一座隱藏在噩夢和影中的城市,就必須要找到開啟它的鑰匙,一條血流匯聚的成的道路。

  一條……血路!

  「竟然都是真的?」

  葉清玄低下頭,他看著腳下靜謐流淌地鮮血,覺得自己陷入到一個無比逼真的噩夢裡。

  原來那些傳說都是真的,原來那些人說得都是真的。原來阿瓦隆之影是真的存在的,原來……自己身上真的藏著進入阿瓦隆之影的辦法!

  原來他花了一天、逃了一天的時間,卻走上這一條血路,從人間走進了地獄中。

  原來……

  「這他媽的究竟是怎麼回事兒啊!」

  他憤怒地咆哮,向著塔橋另一側的方向怒吼:「我一點都不想要見到你!你幹嘛要拉我進來啊!什麼狗屁寶物我一點都不想要!你拿走啊!」

  遠處,阿瓦隆之影依舊沉默,理所應當的毫無回應。

  月下的魔鬼之城依舊猙獰,只是天空中的蒼藍月光漸漸地黯淡下來,像是一隻倦怠起來的眼眸。

  就在怒視之中。葉清玄忽然覺得眼前模糊了一下,意志昏沉,無形的力量搖晃著他的身體。

  在昏沉之中,蒼藍色的月光熄滅了。腳下的血路也斷流、乾涸,消失不見。濃厚的霧氣瘋狂地擾動著,像是被什麼外界的力量干擾了。

  「葉子!葉子!」

  他聽見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週遭的景像在迅速的顫動著、變化著。像是噩夢快要被驚醒了。於是魔鬼的世界就開始坍塌。

  濃霧在迅速的消散。

  一瞬間,他的眼前一黑。

  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恢復了原狀。

  「葉子,你沒事兒吧?」

  在他的面前,夏爾抓著他的肩膀,用力的晃動著魂不守舍的少年:「葉子?葉子?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他看著呆滯地少年,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怎麼了?」

  「師兄?」

  葉清玄呆呆地看著夏爾那一張又蠢又賤的臉,很想要一拳打過去,可是卻打心底覺得這個傢伙從來沒有這麼可愛過。

  「你終於回話了,你沒事兒吧?」

  眼看他恢復正常。夏爾鬆了口氣:「怎麼一轉眼你就不見了?我找遍阿瓦隆,還以為你被人販子拐走了。你確定你沒事兒嗎?你看你渾身是傷的樣子……」

  葉清玄扭過頭,打量著四周熟悉的夜色,卻覺得這裡分外陌生。

  「師兄,我這是在哪裡?」

  夏爾忍不住嘆氣:「蠢蛋,你當然在阿瓦隆啊。」

  「哪個阿瓦隆?」

  「天底下難道還第二個阿瓦隆嗎?」

  「……最好不要有。」

  葉清玄艱難地笑了笑,卻覺得眼前一黑。當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之後,便身不由己地陷入了暈厥中。

  這糟糕的一天,他已經受夠了。

  -

  -

  下城區,層層濃霧之中,寂靜的街頭。

  最黑暗的地方也有一束冷清地月光映照。

  在慘白的月光下,教授沉默地等待著。

  在他的背後,黑暗一陣擾動,一個猙獰的身影緩緩地浮現,屠夫無聲歸來。他的左手中提著破碎的骨鋸,右手空無一物——按照約定,當他應該完完整整地把那個東方小鬼帶回來。

  可他現在孤身而來,右手空空。只是在驢頭面具之後,那一雙眼瞳不再猩紅,卻依舊狂暴,像是疲倦的野獸。

  「你竟然失手了?」教授打量著他,眼神不無嘲諷。

  「人總會有第一次。」有個沙啞的聲音回答。

  「是嗎?」教授淡淡地說道,「我一直都以為你是個怪物來著。」

  「不正是因為人類的需要,怪物才會存在嗎?」

  屠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將那一疊作為預付金的匯票丟回他的懷裡。轉身離去。

  -

  -

  兩天之後學院亞伯拉罕的書房中。

  「根據伏尼契手稿目前已經解譯的部分。我們可以瞭解,在黑暗時代之前所發生的一些事情。

  可惜書稿中記載的大多數是星象和地理,而且和現在我們所觀測到的截然不同。」

  在黑板前面,亞伯拉罕伸手在黑板上寫著:「根據伏尼契手稿中的記載,我們頭頂的星空是另外一種摸樣。

  在其中並沒有提及到星環的存在,而是有一道大量星辰組成的光帶,被成為銀河。而在其中被專門標注的。距離地球最接近的天體月亮也只有一個,並沒有提及蒼藍之月的現象。

  而且最重要的是,其中眾多的星辰我們已經無法觀測到。比如代表著奧秘的水星和代表著戰爭的火星。

  這種斷層現象在東方的星相學上也時常出現,比如說遠古時代流傳下來的星野分部——三垣二十八宿,目前已經全然觀測不到了。

  代表著生命的南斗和代表著死亡的北斗也已經消失無蹤。可能這一部分奧秘都被保存在伏尼契手稿未被解譯的部分之中,但這是始終是個謎團。、

  自古至今,記載和現實的落差導致了諸多考古學者的困惑,甚至不少星見和占星者們也因此對人生產生了懷疑,在漫長的苦悶中自殺。對於古代文獻研究者來說。這是尤其需要避免的情況。我們需要……葉子?葉子你在聽嗎?」

  亞伯拉罕回頭,看到了桌子後面魂不守舍的學生,便提高了聲音:

  「葉子?葉子!」

  少年從呆滯中被驚醒了,連忙從桌子上爬起來,揉了揉臉:「不好意思,老師。我走神了。現在我們講到哪裡了?」

  「伏尼契手稿的解讀。」

  「呃。抱歉。」

  葉清玄尷尬地說:「這一部分我好像沒聽清,能重新講一下嗎?就從剛才那一部分開始就好。」

  亞伯拉罕嘆了口氣,放下粉筆,坐回了葉清玄對面:「你最近的狀況不是很好,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呃,其實也沒什麼。」葉清玄乾笑著:「可能是睡眠不足吧。」

  「又通宵看書了嗎?」

  亞伯拉罕頓時有些無奈。

  這半個月以來,葉清玄在放鬆了對音符的學習之後,正式地開始跟他學習古代文獻的解讀和破譯。

  少年在這一方面的進度令他很是驚奇,簡直進步飛快。

  在通過對解譯法的學習之後,葉清玄已經能夠初步對一部分年代較近的文獻進行破譯和解讀。

  只要再培養一段時間。就可以直接作為自己的助手,幫自己進行目前的解譯工作了。

  僅僅是十幾天的時間,葉清玄就完成了常人需要兩三年才能夠基本掌握的東西。

  一方面因為自於葉清玄天賦,另一方面也是由於那種相較著名學者也絲毫不差的積累。

  畢竟記性好到能夠將教團藏書都死記硬背裝進腦子裡的變態也沒有多少個,而且這個傢伙現在基本上快要把亞伯拉罕的書房給掃完了。

  至於需要花費大量時間去學習和練習的語言方面,就更加亞伯拉罕不同操心了。

  早在葉清玄做抄寫員的時候,就已經掌握了目前絕大部分的語言體系。

  除了常見的通用語和教團內部的拉丁文語言書寫之外,甚至還從班恩神父那裡學到了稱為活化石的阿斯加德語系。

  而且在他小的時候,就已經學會了同樣古老的東方語言。目前絕大部分研究文獻對於葉清玄來說都不存在任何的閱讀障礙。

  按理來說,有這樣一個學生在,足夠任何古代文獻研究者夢中笑醒了。

  但亞伯拉罕現在只是覺得有些擔憂。

  這些兩天以來,葉清玄整個人的狀態都變得非常不對。

  前兩天被夏爾扛回來的時候,整個人渾身是血,還發著高燒。好不容易燒退了,可問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他也不說。

  而且腦子裡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麼,失魂落魄的,總是發呆。時常一個人將自己鎖在房間裡。

  大家都有些擔心他,可夏爾偷偷扒窗戶去看,卻發現他在房間裡只是在看一些書。看來看去,看來看去……像是在找著什麼東西一樣,看到晝夜不分。

  亞伯拉罕搖頭:

  「今天的解譯法研究就到這裡吧,你先去休息吧。

  他起身收拾著東西,可轉過身的時候,卻發現少年依舊坐在原處。

  「老師,我們學的這些東西,真的有用嗎?」

  他忽然問。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6 13:33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13:23
第一百零二章發洩

  在寂靜裡,葉清玄凝視著黑板上的字符和圖案,像是出神了,在思索什麼東西。

  「老師,我們去解讀那麼多古代文獻,去瞭解以前的世界,可這又有什麼意義呢?我忽然有些想不明白。」

  葉清玄問,「我們花了那麼多時間去學習和研究解譯,可究竟是為了什麼?」

  「是為了找到一個解釋。」

  亞伯拉罕回答,「為了解釋一些事情。」

  「解釋?說實話,老師,我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一個解釋了。」

  葉清玄疲憊地靠在椅子上,抑鬱地閉上眼睛:「自從我回到阿瓦隆之後,總是會碰到一些事情。

  一些……很不好的事情。

  就像是忽然間來到到一個屬於怪物的世界裡,很多事情都變得陌生起來了,所有人都變得無法溝通,無法瞭解。

  甚至我就連怎麼去看待這個世界都不知道了。」

  他回憶著記憶中那些狂笑和沙啞的聲音,滿心疲憊地低下頭。

  「明明一切正常的,可是一夜之間,為何變成了這個樣子?或者說,我一直活在幻覺裡,這才是這個世界本來的面目嗎?

  究竟錯的是他們,還是我?」

  就像是回憶忽然甦醒了,將他重新拖回了那倒霉透頂的一天。

  在那裡,矮犬沃納滿臉鮮血地看著他。

  可就算是慘痛如此,他也依舊咧嘴狂笑著。扭曲地像是一頭魔鬼。在他耳邊大吼:

  「現在整個下城區的幫會都想要了你的狗命!你以為放過我有用?饒我的命我就會放過你?別天真了……現在整個下城區所有人都想要你的命!

  「你是無辜的?可無辜的人就不能死嗎?」

  「你以為這是哪兒?這裡是阿瓦隆!」

  忽然之間,沃納變了,膨脹起來,變成了一個猙獰的黑影,高舉起骨鋸,劈斬殘屍,揮灑血漿。

  緊接著。天又黑了,夜霧深重裡,一個惡鬼一樣的影子緊追不放,尖銳的聲音迴蕩在自己耳邊。

  淨化、淨化、淨化……

  明明想要講道理,可是卻沒有道理可講,明明只是上街買個東西,就要被一群人莫名其妙地追殺。明明只是想要幫人,可是卻要被分屍淨化。

  這個見鬼的世界在瞬間變得莫可名狀,難以理解……

  「我不明白。老師。」

  葉清玄問:「是哪裡出了問題嗎?」

  「這個世界很複雜,葉子。有的時候,我們需要一些東西來幫助我們理解它。」

  亞伯拉罕看著他:「我年輕的時候常常對一些事情感覺到困惑和恐懼。這個世界變化的那麼快,其他人的想法也變得那麼快。可我總是遲鈍,不能理解。

  我研究解譯法也是因為如此,我想要找一種方式。讓我能夠理解那些事情。找出解決的辦法。

  至少。如果你能瞭解它們,你就不會再害怕。」

  「老師你找到了嗎?」葉清玄抬頭問。

  亞伯拉罕苦澀地笑了笑,並沒有回答。

  -

  -

  深夜,被改成琴房的地下室。

  尖銳的音符像是鏈鋸在切割金屬,它們在地下地空間迴蕩,充斥著說不出地煩躁和壓抑,令人不安。

  在鋼琴前,心不在焉地少年待板地彈奏著面前的琴鍵。

  夏爾一再重申的節奏和旋律完全就沒有發揮出來。

  「停停停,葉子,先停下。」

  夏爾伸手攔住他。搖頭,「葉子你彈的這是琴嗎?不知道還以為你再砸東西呢……」

  葉清玄木訥地收回手掌,「不好意思,有些走神。」

  「我知道你心裡很煩躁啊,但是你再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呀。」夏爾攤手,遞給他一個橘子:

  「來,吃點水果,冷靜冷靜。」

  葉清玄搖了搖頭:「我只是想要找一個解決的方法。」

  「那你找到了嗎?」

  「沒有。」

  葉清玄煩躁地吐了口氣,十指像是鐵錘一樣砸在琴鍵上:

  「——所以,我打算發洩一下!」

  宛如鐵片摩擦一樣的尖銳聲音再一次響起,帶著狂躁和憤怒的餘音。

  這哪裡是彈奏,根本毫無章法!

  夏爾搖頭,嘆了口氣,悄悄離去,為他關上門:這種時候,最好還是讓他自己冷靜一下。

  可在寂靜的地下室中,雜亂的琴聲如鐵片和碎石摩擦,依舊在不斷地迴蕩。轉折尖銳的旋律中帶著說不出的壓抑和絕望,令人毛骨悚然。

  大量的三全音段落在雜亂的彈奏中不斷地湧現,就像是無數人的低聲哀鳴。那種琴聲驅趕走了所有的暖意和陽光,宛如寒冷的黑夜一般。

  在琴聲中所描述的漆黑的寒夜中,無數陰鬱和狂躁的感情宛如黑雲一般籠罩在天空之上,將整個世界化作永恆的漆黑。

  狂躁的琴聲每一次跳躍,都像是憤怒的雷鳴在天地之間閃現。

  不知不覺中,葉清玄開始彈奏印刻在自己記憶中的樂譜。

  只不過這一次,是純粹的發洩。

  不再去管什麼章法,不再去理會什麼音符,也不去想感應和控制以太,將一切顧忌全部都拋開。

  葉清玄只是憤怒又專注地傾斜著心中的狂躁。

  黑暗裡,只有尖銳的琴聲響起。

  連日以來淤積在他心魂中的無奈、困惑、茫然、憤怒,都淋漓盡致地宣洩在這孤獨的琴聲中。

  像是瘋子在跳舞,絕望地打砸著一切觸手可及的東西,帶來了一系列破碎的聲音。砸碎了寧靜、砸碎了理智,砸碎了一切拘束。

  《黑色星期五》中所蘊含的焦躁和壓抑在這不成章法的亂彈中被演繹到了極致。他從來未曾如此地理解過這一首曲子中所包含的憤怒和……無奈。

  從無可奈何的困境中誕生出了困惑。困惑產生了不安。不安裡狂躁在醞釀,憤怒隨之萌芽,緊接著是歇斯底裡的狂暴。

  可就當演奏飆升至最高潮時,尖銳的聲音驟然降低了。

  那種斷續的、憤怒的、令人發狂的聲音變得細弱起來,像是徘徊在耳邊的低沉呢喃。

  就像是虛無的琴聲中有什麼東西在醞釀,所以抽乾了其中所有的力量,連人的心智都想要拉扯進其中。

  明明沒有專注地去操控。可是葉清玄卻身不由己地沉浸在彈奏裡。

  他甚至已經分不清究竟是自己在彈奏這首曲子,還是這首曲子在引誘著他,引誘著他的理智更加地深入這旋律之中。

  就像是剝掉了一層一層地外殼,掀開了一層層地偽裝,他的心神漸漸地沉入這宛如呢喃的旋律中,全神貫注地體會著每一個音符,每一個小節中所蘊含的意味。

  他開始思索。

  這種尖銳又破碎的黑暗旋律,究竟是想要描繪出什麼樣的東西?

  是憤怒嗎?是狂躁嗎?是抑鬱?是恐懼?是苦求不得的怨念?是孑然一身的孤獨?亦或者生無所戀的絕望?

  不是,都不是。

  有那一瞬間。一道電光從他的心中橫過,貫穿了所有的謎團和困惑,撕碎了一切得疑問和茫然。

  剎那間的閃耀,便照亮了真實。

  葉青玄得動作猛然一窒,錯愕地睜開眼睛:「是愧疚?」

  沒錯,是愧疚。

  那是時不我待的痛苦。是竭盡全力賭上一切地想要去挽救什麼。最後卻徒勞無功的絕望。是辜負了摯愛親情的身不由己

  是錯過了之後便再也找不到機會去彌補的無能為力,是無能為力的愧疚。

  愧疚,愧疚,愧疚,愧疚……

  黑暗的樂章中,每一個音符的跳躍,每一個音程地變化中都寫滿了宛如泣血的愧疚。

  那一瞬間,旋律中所醞釀的精魂終於從平淡的音符中顯露。驟然之間,旋律瘋狂地變化起來。

  就像是死水忽然掀起波瀾,一具無相無識的軀殼中驟然有意志碰撞地光輝亮起。那是這一首黑暗樂章的生命。旋律之中所醞釀的靈性!

  -

  在門外,離去的夏爾抱著一大堆水果去而復返,憂心忡忡地在門外徘徊。

  師弟這次出門不知道究竟受了什麼刺激,整個人的畫風都變了,每天關在地下室裡翻書,讓人擔心。

  為了安撫他,夏爾特地又從變化學院後院裡又扒拉了一大堆水果回來,打算先填飽這個傢伙的胃,在和他聊聊有關心理輔導的問題。可是當他下定決心,推開門的時候,動作卻忽然停滯住了。

  如泣如訴地黑暗旋律從門後地空間中流出來,徘徊在他的耳邊,宛如活過來了一樣,化作了怨靈在輕聲歌唱,歌唱著令人心碎得樂章。

  他僵硬在原地,水果咕嚕咕嚕落在了地上,可夏爾卻顧不上心疼,眼珠子反而越瞪越大,幾乎從眼眶裡跳出來了。

  這是……什麼鬼?!

  靈性共鳴?開玩笑了吧?

  夏爾覺得自己耳朵出了問題:這貨把自己關在地下室裡,發洩一樣砸個琴,就進入了多少樂師可遇不可求地狀態,和樂章中的靈性產生了共鳴?

  從一個毫無基礎的學徒近乎一步登天地掌握了樂章的精髓。而且還是這麼陰暗偏激,充滿絕望的黑暗樂章?

  他的表情抽搐起來,小心翼翼地關上門,不敢打斷葉青玄這種難以言喻地頓悟狀態。

  他躡手躡腳地撿起地上的水果,回到客廳裡,呆滯地咀嚼著香蕉,魂不守舍。

  在角落裡,幫老費刷毛的女孩兒回頭,看到他的樣子,就迷惑起來:「夏爾你怎麼了?好像女朋友被拐賣了一樣……」

  「沒什麼……」

  夏爾麻木地嘟噥,許久之後打了個自己兩個耳光,確定不是又在做夢之後,忍不住拍著大腿感嘆:

  「真是見了鬼了!」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6 13:35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13:24
第一百零三章好久不見

  在地下室中,如泣如訴地黑暗旋律依舊在繼續。

  可葉青玄卻陷入了深深地困惑。

  他已經觸碰了這一首黑暗樂章的靈性,可這一份靈性又是什麼摸樣?他找到了隱藏在旋律中的精髓,卻無法描述出它的樣子來!

  在動盪的旋律中,葉青玄全神貫注地思考:愧疚,究竟是什麼?

  就在他的恍惚之中,失控的以太被旋律拉扯著,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它們像是霧氣,又如同是光。

  那一層層幻影在黑暗的地下室中動盪著,卻始終無法凝聚成確切的形象。

  因為葉青玄還無法觸碰到精髓的本質,他從不曾想過,所謂的愧疚,究竟是什麼摸樣。

  是淒風冷雨嗎?

  在地下室中,平白有一陣陰風吹過,陰冷的水汽凝結在了牆角,又迅速地消失無蹤。

  是雷鳴閃電?

  在以太的幻象中,驟然有黑雲凝聚,鉛灰色的層層暗雲中,咆哮一般地雷鳴鼓蕩著,時而有一道觸目驚心的電光閃過。

  可很快,雷鳴閃電也消失了。

  是萬刃穿心?幻象中閃過刀光劍影,可刀光劍影也逝去不見。

  是烈火熔岩?狂躁的琴聲中忽然顯露出一絲焦熱,窒息裡有地獄的焚風吹過,

  重重幻影不斷地從以太地變化中閃現,如同夢幻泡影,稍縱即逝。可是那種變化卻越來越慢,越來越艱難。

  直到最後。徹底凍結了。有什麼激烈地東西在內部醞釀。看不見摸不著的情感正在這一片凝固之中凝結著,構建著它的摸樣。

  漸漸地,有水滴墜落的聲音響起。

  凝固地幻象中,水滴在凝結,墜落,彼此匯聚,直到最後化作寂靜無聲地奔流!

  明明是封閉的地下室。卻驟然有深海中的孤寂氣息緩緩地浮現。

  是河流。

  沒錯,是黑色的河流。

  在以太的幻象中,黑色的河流在無聲奔湧,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像是要覆蓋整個世界。

  那些黏稠而漆黑的流水在緩慢地升高,淹沒了腳踝,升到了腰間,覆蓋了脖頸,一寸寸地上升。帶著悲涼而絕望地氣息,將人徹底淹沒。無孔不入地滲進了心靈之中,奪走了每一寸地空隙。

  這就是愧疚,每一個人心中都永恆流淌著的黑色河流。

  在狂躁地旋律中,那一道黑色河流宛如絞索,不緊不慢地收緊。奪走了每一點可供呼吸的空隙。令人陷入永恆的絕望和懺悔之中。

  無可挽回!

  當心靈終於窒息的那一瞬,靜謐地黑色河流便沸騰起來,如同一個絕望的靈魂在瘋狂地咆哮,在無助地嘶鳴,在發瘋一樣地祈求著救贖。

  黑色河流動盪著,發狂地衝擊著每一寸地牆壁。隱藏在夾縫和地板之下的渺小生物此刻都在痛苦地翻滾著,被這種絕望的旋律所捕獲,沉入愧疚之河中無法自拔。

  隨著最高潮的到來,噼啪破裂之聲不斷地響起。那些老鼠和蟲子發狂地撞死在牆壁上,希冀著在永恆地死亡中尋求解脫和寧靜。

  在旋律中。那個淹沒在黑色河流中的絕望靈魂就這麼地逝去了。

  琴聲戛然而止。

  葉清玄終於從狂亂的演奏中驚醒,汗流浹背,氣喘吁吁。

  「這就是,複數音符演奏的技巧?」

  寂靜裡,他茫然地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太過瘋狂地彈奏令那一雙手幾乎脫力了。酸澀地痛苦從每一根指頭中泛起,就連動一動都會覺得錐心刺骨。

  許久之後,他低下頭,按了按面前的琴鍵,鋼琴悄無聲息。

  琴弦斷了。

  全部都斷了。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一台上了年頭的老舊練習琴,怎麼可能經得住這麼激烈的演奏?或者說是摧殘更加好吧?

  但是不知為何,葉清玄的心情卻好了許多,或許是因為剛才的發洩將心中所淤積的黑暗全都清空了。

  「怎麼樣,心情好了一些嗎?葉子。」

  在他背後,一個淡然又冷清的聲音響起,像是月光。

  葉清玄愣住了,覺得自己產生了幻覺,可那種聲音分明是真實而不需的。他艱難地回頭,像是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眼神驚愕又茫然。

  「父……親?」

  黑暗的地下室中,最後的燈光已經在狂躁的琴聲中熄滅了。

  可靜謐的月光不知從何處而來,照亮了那個男人的白色長衣,還有他的眼瞳。他的眼瞳清澈而靜謐,宛如明月。

  他站在月光中,環顧著四周的摸樣,向著少年露出笑容。

  久別經年,那種微笑卻一如既往。

  帶著洞覺了命運的明悟和悲涼。

  「喲,葉子,好久不見。」

  他輕聲問:「你還好嗎?」

  -

  「真的是你?」

  葉清玄下意識的起身,可很快他的動作就頓住了。

  直到此時,他才察覺到兩人之間縱橫交錯的阻攔。

  那是一道道飛架在半空中的琴弦,它們在月光的映照之下縱橫交錯,形成了抽象而模糊的琴。

  這是在琴聲中徹底被喚醒的樂器。

  ——九霄環珮。

  「首先,要恭喜你,終於獲得了九霄環珮的認可。」

  在月光中,葉蘭舟凝視著少年:「葉子,成為樂師了啊,辛苦你了。」

  葉清玄錯愕地看著他,許久之後像是脫力了一樣,坐回了椅子上。

  「一般般,其實挺簡單的。」

  他有些沮喪地低下頭:「只是花了一點時間。」

  「抱歉,這本來是你最重要的時候,可惜我因為一些原因,不能真正地在你身邊恭喜你。

  如你所見,現在的我,只是一份記憶而已。」

  月光中的影像裡,葉蘭舟悵然地嘆息:「你喚醒了九霄環珮,就證明你是回到阿瓦隆,找到我留下來的東西了。

  不知道你是從哪裡找到這首曲子的?下城區的莎朗旅店?大圖書館?皇后大道?還是某個老鬼那裡?我害怕你回來之後找不到,所以留了很多相同的刻印……但其實,我是不想讓你回來的,我甚至不想讓你找到它。」

  他沉默地凝視著少年,輕聲說:「有時候我甚至想,你如果能忘記我,一輩子過普通人的生活該有多好?這樣就不會遇到那麼多骯髒的事情和東西。只要辛苦一些,就可以活得快樂。」

  「父親,你覺得說這些有意義嗎?」

  哪怕明白這是幻象,可葉清玄卻還是忍不住反問。

  就像是察覺到了少年的反詰,葉蘭舟的神情也無奈起來:「不過,現在說這些也沒有意義了吧?

  那就說一點需要囑咐你的事情吧。」

  「聽好了,接下來是重要事項。」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6 13:37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13:24
第一百零四章老鬼

  「聽好了,接下來是重要事項。」

  葉清玄說:「首先要告訴你,你喚醒了九霄環珮,受到它的認可,那你從此之後就是葉家的主人了。

  換句話來說,以後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著龍脈之血中的葉氏,不過你爹我早就從東方犯事兒跑路了,你也不用在乎這個。

  不過,這張琴是從你爺爺的爺爺的爺爺那一輩傳下來的東西了。你知道的,老東西,規矩就是多,沒辦法。

  你在成為正式的樂師之前,恐怕只能調用它一部分功能。所以,先湊合著用唄,至少能剩下一筆買樂器的錢呢。

  如果你覺得實在不湊手,換一把也沒關係。反正是個老古董了,擺著當個紀念品算了。」

  葉蘭舟一臉輕鬆寫意地說著這些不著調的話,一點都不害怕列祖列宗放個雷把他劈死。

  「說實話,龍脈之血並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好,很多事情也都挺麻煩。我就是討厭這個才跑到西方來的。

  所以,在你出生的時候,我將你的天賦封印了起來。打算等你成年時,讓你來選擇是否解開。但如果我不在的話,只有進入共鳴級,才能自行解除了。」

  葉蘭舟無奈地攤了攤手:「你如果急需什麼秘籍啊、天賦啊之類的東西,我只能說抱歉了。」

  葉清玄聽到這裡,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別人都是坑爹,父親你坑起親兒子來下手也真是利索啊!

  「咳咳。不好意思。這是我的失誤,你就不要在意啦。

  但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夠注意。」

  在月光幻影裡,葉蘭舟的神情嚴肅起來:「聽好了葉子,在成為共鳴級樂師之前,絕對,絕對。絕對不要去查任何有關於我的事情。

  我已經將很多人有關我的記憶全都抹掉了,但還有幾個怪物抹不掉。所以在你強到能夠自保之前,不要再探究那些事情了。

  這樣對你和對你身邊的人,都沒有好處。

  對於現在的你,我唯一的忠告就是:如果你還在阿瓦隆的話,盡快早日離開這裡。最好不要和阿瓦隆之影沾上任何關係。

  那是瘋王亞瑟幾百年前留下來的罪孽,皇室已經為此而遭受了詛咒,安格魯也會因此而付出慘重的代價。所以,直到那一天到來之前。你都絕對不能進入阿瓦隆之影,明白嗎?」

  葉清玄錯愕地傾聽著葉蘭舟的留言,許久之後,忍不住苦笑。

  「父親,你說的太晚啦。」

  他已經和這一座城市產生了密集的關係,就連阿瓦隆之影都險些深入其中。現在整個下城區的地痞流氓都知道自己的腦袋和阿瓦隆之影有關係。

  「現在你恐怕並不好過吧?」

  月光幻影中的葉蘭舟忽然說。「我將這一首曲子設置成瞭解鎖的鑰匙。因為只有你在最困惑和最痛苦的時候,你才可能領悟它。

  如果需要幫忙的話,就去找那個老鬼吧。雖然那個老鬼有時候六親不認,但整個阿瓦隆最值得信任的就是他了。

  他欠了我很多人情,你可以盡情地麻煩他。」

  老鬼?

  葉清玄一愣。

  他從葉蘭舟留下來的筆記中看到過這個名字,就在黑色星期五的樂譜上,還寫著這首曲子是和老鬼交流之後產生的靈感。

  但老鬼究竟是誰啊?

  在影像中,葉蘭舟捏著下巴苦思:「我記得他現在叫什麼名字來著?忽然有些想不起來了,我記得是叫……」

  說到這裡,他的影像一陣晃動。

  月光渙散起來。

  「嗯?看來時間不多了嗎?只能到此為止了。」

  他無奈地笑了笑。向著少年揮手:「那麼,再見啦,葉子。」

  在閃爍的影像中,隱約有雜亂的聲音傳來,像是爆炸和怒吼。

  葉蘭舟回頭向後看了一眼,眼神一黯,忍不住嘆氣:「這群傢伙的速度比我想的還要快啊。」

  像是終於壓抑不住了,他低下頭,摀住嘴,輕聲咳嗽起來,血液從指縫中一滴一滴地落下來,落在月光一般的白衣上,就變得猩紅而綺麗。

  「不好意思,最近有點感冒。」

  他艱難地笑了笑,摸了摸嘴角,撐起一臉無所謂地笑容,向著葉清玄揮手:「要照顧好自己啊,葉子。不要像是我一樣。」

  葉蘭舟緩緩地後退,灰塵落在他的白衣上,看起來有些狼狽

  月光漸漸地黯淡了,他的面容模糊起來,可看向少年的眼眸充滿了不捨和欣慰。

  地下室重新恢復了漆黑。

  在消散的月光中,傳來了久遠時光之前的訣別低語:「葉子,你能夠成為樂師,真是太好了。」

  在黑暗裡,少年凝視著月光消散的地方,許久之後低下頭。

  「嗯。」

  -

  -

  深夜,地下室的門無聲開啟了。

  葉清玄小心翼翼地從門後面探出頭來,謹慎地左右看了看,確定周圍沒人之後,滿意地點了點頭。

  很好,大家都睡著了。

  他躡手躡腳地走向大廳,大廳裡空曠無人,星光照亮了桌椅,一片寂靜裡只有門外蛐蛐的聲音。

  取下了衣架上地外套,快速地穿好之後又取了一頂帽子,將自己的頭髮全都塞進帽子裡。

  「幸好幸好,沒有被發現。」

  他對著鏡子看了看自己模糊的影子,最後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樣打扮就差不多了。」

  一片安靜中,忽然有一條胳膊從斜刺裡伸出來,耷拉在他的肩膀上。突如其來的刺激令他的身體下意識地緊繃,差點驚叫出聲。

  可緊接著。一張帶著濃厚酒氣地賤笑就出現在他的身邊。攬著他的肩膀,向著鏡中的少年揮了揮手:

  「喲,師弟,你還沒睡吶?」

  葉清玄看到夏爾,艱難地擠出笑臉:「師兄你還沒睡?」

  「這兩天老是做噩夢,夢見一些血粼粼的東西,就被嚇醒了。」夏爾聳肩。「正準備喝兩杯呢,正巧碰上你,要不要來點?」

  「不用了。」葉清玄乾笑搖頭。

  「話說你準備去哪兒啊?包裹的這麼嚴實。」

  「我……去散個步。」

  葉清玄絞盡腦汁找著藉口,一本正經地說道「這兩天心情不太好,我想要去散散心。說不定就想通了呢?」

  「是嗎?那你可要小心點。」夏爾淡淡地說,「下城區你知道有多少人想逮住你做發財的美夢呢。」

  「……」

  葉清玄沉默了,他看著夏爾一臉醉意地眼睛,尷尬地問:「……師兄你都知道了?」

  「你總不能以為我這麼多年都是白混的吧?」

  夏爾摳著鼻孔,打量著面前的小鬼:「這麼說吧。這兩天整個下城區都跟吃了春藥一樣。

  那群傢伙為了找你,差點把所有白頭髮老頭兒都逮進老窩裡去。現在就差全城貼你的告示了。

  你還準備去送火雞給他們過聖誕?

  聽師兄的話,在學校裡好好地待著,老師怎麼也罩得住你。大不了不出門咯,他們還能拿你怎麼樣?」

  「老躲在學校裡也不是辦法吧?」

  葉清玄有些沮喪地摘下帽子:「你看,這麼長時間了。我躲在學院裡。我翻了那麼多書。想要找到一個解釋,可是我還是找不到解決問題的辦法。

  我可以躲著,躲三四年五六年我都無所謂。可是你們怎麼辦?你和白汐總不能不出門吧?

  我們明明什麼都沒有錯,為什麼要過這種連上街買個東西都會被人追殺的日子?

  總得有人把這件事情解決,如果我不去的話,又有誰能來呢?」

  「……」

  夏爾沉默了,他端著酒瓶靜靜地看著面前地少年,許久之後輕聲嘆息了一聲,抬起酒瓶仰頭灌下去一半。

  「吶,別說師兄我不幫你。跟我來。」

  「去哪兒?」

  「地下室。」

  -

  -

  地下室裡,夏爾將牆角的燈一個一個打開,將整個地下室都徹底照亮。

  在空曠的地下室裡,他將報廢地鋼琴推到了一邊,走向了牆角那一大堆被防塵布蓋著的東西。

  那一堆看上去像是報廢機械和什麼奇怪玩意的東西佔據了地下室的大部分地方,隨著防塵布的掀起,重新散發出一陣機油和鏽蝕鋼鐵的味道。

  「師兄你想要找什麼?」少年見狀,好奇地問道。

  夏爾回頭看向他,眼神像是有些無奈:「葉子,這裡原來是我的工坊啊。你在我的工坊裡待了快一個月了,你難道就沒想過,這裡究竟是幹什麼的嗎?」

  「沒有……」

  葉清玄有些不好意思:「沒有別人的允許,我一般都不大會動其他人的東西。」

  「你總是在這種無所謂的地方講禮貌嗎?」

  夏爾費力地拽著防塵布:「快過來,搭把手。」

  在兩人用力的拖曳之下,厚重的防塵布終於被徹底掀開,丟在了角落。

  沉睡的工坊終於再次暴露在了燈光之下,那些尚未完成的造物也映入了少年的演練。

  看上去像是鋼製骨架的龐大殘缺蝙翼;一輛看起來像是機械力量驅動的馬車,但是卻缺了兩個輪子;由皮革製作而成的厚重衣服,能夠將整個人嚴絲合縫地包裹起來,包括頭顱,連眼睛部分也被兩個玻璃鏡片取而代之。

  有一具早已經鏽蝕了的青銅全身甲,可被打開的胸腔中全都是密集的鏈條……

  「這是什麼?」

  少年出神地撫摸著那一具全身甲的內腔,觀察著其中的序列:「這種傳導結構,是為了讓它動起來?」

  「這個東西……是我十三四歲時的作品啦。」

  夏爾蹲在他身邊,有些不好意思地撓著頭:「當初信心百倍地想要做一個能夠走路的機械傀儡出來陪我玩,還給它起了個名字,叫做匹諾曹,可惜,到最後還是沒有成功。重心問題實在不好解決。」

  「你用了這麼多零件,只為了設計一個能走路的機械?」葉清玄有些搞不明白。

  「啊哈哈,誰知道小孩兒心裡是怎麼想的呢?可能只是覺得無聊了吧……」

  夏爾凝視著傀儡人的心臟,看著上面的字跡——我的朋友:匹諾曹。

  「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現在我已經不需要它了。」

  他拉起防塵布,蓋住盔甲。

  「跟我來,給你的東西在這裡。」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6 13:39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13:24
第一百零五章地牢紳士

  「這些東西都是你的設計?」

  在工坊中,葉清玄打量著那些擺放在四周的東西,

  「對啊,你知道的嘛,我是國家認證的廢柴。在樂師之道上,就算再努力估計也沒什麼鳥用。所以,為了消磨時間,只好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在以前古代文獻裡提到過不少黑暗時代以前的機械產物,都是非常不可思議的東西,像是傳說一樣。

  據說還能夠將人縮小之後放在小盒子裡,讓他們唱歌跳舞觀賞取樂。至今還有人相信,過去的人類手裡抓著一個鐵盒子,搖一搖,就能夠變出一個美女,共度一夕之歡。真是不可思議的時代啊……」

  夏爾說的一臉悠然神往,察覺到自己越講越不正經之後,忍不住咳嗽了一下,將趕快扯回了正規:

  「咳咳,請不要在意。本來是想要做點東西出來,能賺點錢就好。但實際上並不能賺錢,反而坑了不少人的錢進去,弄得自己高利貸纏身……不過好歹還是研究出一點東西來著。」

  他指著牆角宛如放大蝠翼一樣的鋼製骨架,上面還蒙著皮膜。

  「你看這個,撲翼式飛行器!從萊特兄弟身上得到的靈感!我以前扛著這個從塔橋上往下跳,還飛了一百多米來著!」

  「……師兄,塔橋的海拔就高一百多米,這數據跟你站頂上直接往下跳的高度差不多吧?」

  「呃,這種細節就不要在意了。你看還有這個!」

  夏爾又指向了角落裡的機械馬車:「無需畜力。通過手搖提供動力就能夠奔跑起來的馬車!怎麼樣,厲害吧?簡直是革新世界的發明!」

  葉青玄的表情一陣抽搐:「師兄,腳踏車這種設計在很多年前就有了罷?你除了把腳踏換成手搖之外,還有什麼其他的改動嗎?」

  「改動可大了好嗎?你看這個!簡直是革新式的創舉!」

  夏爾頓時激動起來,跳上馬車,將一個冬瓜大小的鋼製機械抬了起來,放在葉青玄面前:

  「喏。以太引擎!我設計出的新的動力系統,由以太提供動力!通過對內部金屬的磁化而形成磁場,最後產生電流。雖然這個只是試做型,但勉強……咳咳,勉強可以用起來了吧?

  可惜在以太狂亂區,穩定性還是太低。沒有辦法做到絕對無聲。」

  說著,他才在引擎上,拿著一個搖桿插進去,然後瘋狂地轉了起來。就在搖桿地帶動之下。引擎瘋狂地震動起來,像是已經開始運行了,發出一陣轟隆隆地聲音,震耳欲聾!

  葉青玄覺得自己的三觀受到了衝擊:「這豈止是做不到絕對無聲……簡直就是自爆器吧!」

  在早期,人類開始機械動力系統的研究時,被認為是一種革新了整個社會形態的發明。所有人類都會因此而受益。

  可是很快。這種動力系統就被殘酷的自然環境徹底否定。

  在內陸的安全區之內還好說,一旦以太的密度提升到了某種程度,它們的活躍性就會成倍的增長。

  假如以太濃度普遍提升了數倍的黑暗世界,也就是地圖上的黑區中,任何聲音都會引起以太的響應。

  那裡是絕對寂靜的地帶,

  甚至連衣料摩擦的聲音都會引起不可測的變化,更何況,那些各種各樣的動力系統一旦被啟動,動靜就絕對小不下來。

  屆時,缺乏控制的以太將造成災難性的後果。

  最常見的就是……爆炸。爆炸,爆炸!

  「師兄你的這種研究成果,只會被人當成謀財害命的凶器好嗎?」

  在葉青玄毫不留情的打擊之下,夏爾頓時有些萎靡,但很快,他又興奮起來,指著以太引擎上的那個小東西:

  「噓,別說話,用心去感受……」

  葉青玄定睛看去,就在以太引擎上,那一個拇指大小的玻璃罩子中,有一道不知道是什麼金屬製作成的細絲緩緩亮起,發出蠟燭一樣的微光,明滅不定。

  但至少,它亮起來了。

  「怎麼樣?厲害吧!厲害吧!」

  夏爾興奮地揮手:「嶄新地照明方式,通過合金細絲將熱量轉化成了光!我試了一百多種材料之後才找到的最佳配比,想知道嗎?你想知道嗎?」

  他的眼睛眨巴眨巴,滿是期待,好似在說你只要問我就會告訴你一般,等待著接下來的炫耀時刻。

  在那種眼神的注視之下,葉青玄無奈地移開視線。

  「不想知道能行嗎?」

  他實在不忍心提醒夏爾,他嘔心瀝血製造出來的這個東西,費盡力氣發出來的光……甚至不如一個剛剛入門的學徒使用的音符所實現的效果。

  他只能顧左右而言他:

  「咳咳,師兄你不是說有東西要給我嗎?」

  「哎呀差點忘了,你等等。」

  夏爾一拍腦袋,在那一堆零件和廢品的垃圾堆裡扒拉了起來,在一陣噼裡啪啦的翻動聲音之後,終於一陣歡呼,扯著一塊捲成一團的東西出來。

  「就是這個,你穿上試試!」

  說著,他將手裡的東西抖開:「這可是師兄我這麼多年的研究成果,心血結晶。」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你這麼說就有些不大想穿啊……」

  葉青玄習慣性地感嘆,可視線落在夏爾手中的東西上時,卻僵住了,被黏在了上面。

  在夏爾的手中,是一件漆黑的禮服。

  它的面料看上去是用皮革縫製而成的,那種皮革鞣製的方法粗糙而狂野,不禁沒有去掉上面的紋記。甚至連一部分鱗片都保留了下來。墨色的皮革之上。泛著暗紅色的鱗片護住了左肩和小臂,有一種獸性的氣息。

  如同學徒一般粗糙的裁剪和縫紉將它製作成了禮服的摸樣,獸性的暴虐就這樣被強行的歪曲成了衣冠楚楚的紳士風度,可看上去並不和藹可親,反而越發的猙獰。

  與其說是禮服,不如說是一件另類的皮甲。只有黑暗世界的探索者才會穿著這樣冷酷的裝束。每一個角落中都工於心計的賦予了功能性,哪怕是袖口都留著弩箭的插槽。腰間的革帶上更是為各種凶器留下了它們的位置。

  葉青玄只是看了一眼,就說不下去了,情不自禁的走進,撫摸著它的外表。

  「這個是什麼?」

  「去年上半年的時候,我報名了黑暗世界探索隊,可惜後來沒有被選上。」夏爾抖了抖手中的禮服:

  「這個是當初我決定報名時給自己作的外套。按照當時最流行的禮服樣式製作出來的。我稱呼它為——地牢紳士。」

  他給少年展示著自己的設計,眉飛色舞:「外部皮革是我自己用地龍皮革鞣製,內襯用的做滑翔傘時剩下來的材料——白銅蜘蛛的蛛絲布,強度絕對沒的說。足夠應付普通刀劍的穿刺。為了以防萬一。關鍵部位的夾層裡內襯了鋼片。

  考慮到黑暗世界的複雜情況,它不僅防火隔熱,抗寒保暖,而且連強酸腐蝕都不一定能奈何得了。

  為了應付不同的狀況,外部還預留了皮扣,可以懸掛和連接其他物品。內部還有有吟誦耗材的插槽。」

  他抖了一下手中的異狀禮服。輕聲嘆氣:「唯一的缺點。就是我做的時候忘記量尺碼……

  做完才發現做小了,我穿不上。」

  說著,他將地牢紳士丟給了少年,「你穿著應該正好合適,試試看吧!」

  漆黑的禮服入手沉重,看上去並不相識同類一樣輕飄。葉青玄猶豫了一下,脫下自己的外套,將這一件充滿異樣獸性的禮服披在身上。

  剛剛好,彷彿最好的裁縫量體裁衣!

  當他拉上內側的拉鏈,將外部紐扣一枚一枚扣好的時候。忽然感覺到後背上傳來一聲輕響,身體一沉。

  咔啪咔啪!

  在後背內襯之中,有一塊塊冰冷的鐵片隨著內襯的收縮而向前突出,最後緊貼在了自己的脊椎之上,嚴絲合縫。緊接著小臂、腰間和關節部分,都傳來了相同的觸感,有什麼東西依附在自己的身體上。

  「這是什麼?」

  葉青玄想到了一些傳說,不大敢肯定。

  夏爾神秘一笑:「聽說過聖殿騎士團的福音裝甲嗎?」

  「不會吧?」葉青玄不可置信。

  福音裝甲可是教團最大的武力機構,聖殿騎士團中的戰爭機器。那些穿著著機械鎧甲的聖堂武士被神賜予了力量,討伐異端。不論是妖魔還是異鬼,在那些手持震戟和鏈鋸的武士面前,都不值一提!

  「哈哈哈,福音裝甲的合金配方和結構圖紙是鏈鋸修士會的絕密技術,我怎麼可能搞得到。

  這是我從聖殿騎士團的傳說中得到的靈感,我稱它為鐵骨。

  它是一種貼身的外部輔助骨骼。我用皮革代替了重甲,放棄那種變態的防禦力。鋼鐵骨架能夠代替人體承受反作用力,實現的是對人體本身的力量增幅。相當於一種另類的義肢。

  這可是逃命必備的功能,我敢打包票,哪怕是瘸子穿上它,都能跑得比常人還快!」

  「……師兄你用了這麼多高大上的詞彙去形容它,最後才告訴我這是一個逃命功能嗎?」

  「有的穿就不錯啦,就別嫌棄那麼多了!」

  夏爾蹲在葉青玄旁邊,拿著小扳手,不斷地擰緊或者放鬆關節部分的螺絲,修正著地牢紳士和少年之間的誤差,直到最後,讓它宛如緊身衣一般,與少年的身體徹底貼合。

  「好了,你跳起來試試!」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6 13:46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13:24
第一百零六章去去就回

  「好了,你跳起來試試!」

  葉青玄聞言一跳,可眼前一花,差點撞到天花板!他蒙了一下,在地上摔了一個踉蹌,沒反應過來。

  地下室的天花板雖然低一點,但也有三米多高!也就是說,他輕輕一跳,就跳了一米餘高?

  在往常,他只有在疊加了三層流動的符文輔助之後才能做到。

  「怕了吧?」

  夏爾得意一笑:「當初為了安全起見,我在鐵骨上面銘刻了我學會的所有的輔助符文,雖然在煉金裝備中只能算是粗糙,但你起碼以後不用動不動就靠著流動那種偏門的增幅方法來跑路了……」

  他繞著少年滿意地轉了一圈,最後拍了拍後背:「目前的效果已經很不錯了。僅憑身體素質,你只要不去跟傳說中的屠夫那種變態正面硬剛的話,怎麼也跑得掉。

  而且我還預留了升級的接口和插槽,只要你能找到一具福音裝甲的骨架,立刻就能變成聖堂武士那種怪物!

  想像一下,一拳下去,哪怕是一堵鋼混結構的承重牆都可以打穿的快感!到時候阿瓦隆裡除了圓桌騎士傳承的的十二套天國甲冑之外,誰還攔得住你?」

  「前提是我找得到一具完整的福音骨架對吧?」

  葉青玄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師兄你不如祝我忽然有一天被石中劍認主,豈立刻被皇室八抬大轎扛進皇宮,成為未來的安格魯皇帝呢。」

  「嘿。沒想到師弟你生的不醜。想得也挺美啊!你要是能被石中劍認主,那我豈不是要被迎進聖城當教皇了?」

  「喂,究竟是誰先開始吹肥皂泡的啊!」

  「我這不是為你著想嗎?」

  夏爾沒臉沒皮地笑起來,丟過了一罐油膏:「這個,你自己抹上。」

  「這是什麼?」

  「你也不想剛出門就被一群人發現吧?」

  他指了指葉青玄的頭髮,「強效著色劑,金色的。水洗不掉,用桐油才會溶解。塗上這個,鬼才能看得出來你身上有東方血統。」

  「有這種好東西,不早點拿出來。」

  葉青玄立刻在自己的頭髮上小心翼翼地塗抹起來,到最後,夏爾端來鏡子,連他都有些發愣。

  鏡子裡是一個純粹的西方少年了,染了著色劑之後變成淡金色的長髮,絲毫看不出原本的摸樣。

  夏爾後退了兩步。打量著他,最後終於發現還缺了點什麼,翻來覆去找了半天之後,將一頂獵鹿帽戴在他的頭上。

  現在,鏡子裡已經沒有那個看似無害的東方小孩了,只剩下一個身著黑色禮服。皮膚蒼白。看起來詭異陰沉地少年。

  他咧嘴一笑,頓時陰氣森森。

  如果不是地牢紳士給人的感覺太過猙獰,否則一眼看上去,簡直像是他的便宜老闆赫爾墨斯。

  而夏爾,還在源源不斷地給他塞東西,活像一個急著從肥羊身上賺錢的推銷商。

  「你看這個,水下呼吸器。」

  「呃,好像會有用?」

  「手搖式開鎖器,溜門撬鎖,簡直方便!」

  「感覺並沒有用的樣子。」

  「彈射鉤索。翻牆必備!」

  「這個就不必了吧?」葉青玄汗顏。

  「那這個呢?」夏爾塞來了一個面具和兩個石榴大小的鐵罐:「防毒面具和煙霧彈?我往裡面塞了可多胡椒粉,炸開之後保證沒人能喘過氣來!」

  「……抱歉,這個也不需要。」

  到最後,夏爾繞來繞去實在找不到什麼破綻了,視線忽然落在少年的手指上:「還有這個,奇怪的戒指,摘下來。既然要隱藏身份的話,那就一點線索都不能留。」

  「這個就不用了。」

  葉青玄一笑,手指從戒指上抹過,盤繞著的琴弦就忽然彈出,繃成了筆直,發出一陣宛如蜂鳴的嗡聲。

  「我記得,好像是這樣……」

  他思索了片刻之後,回憶著那些印刻在自己腦中的操縱要領,低聲吟誦密語。

  咔!咔!咔!咔!

  在纖細的琴弦上,驟然之間生長出了一層層棱狀的細碎結晶。以太附著在了上面,變化結構,彼此契合,最後形成了宛如黑鐵一般的光滑質感,

  作為樂器中也相當高階的變體樂器來說,外形全然不是問題——原本它就是為了將大型樂器隨身攜帶而誕生的技術。

  只是改變外在形態,簡直輕而易舉。

  在葉青玄的小心控制之下,九霄環珮的形態緩慢地變化,直到最後,變成了一條漆黑的手杖,被握在了他的手中。

  葉青玄握著手杖,隨手揮舞了兩下,將它頓在了地上。並沒有沉悶的撞擊聲傳來,反而有一道清脆而細微的聲音響起,宛如玉珠落入銅盤,聲音清亮。

  那是琴弦被撥動的聲音。

  「現在,如何?」

  禮帽之下的陰影中,少年的嘴角勾起一絲笑容。

  「這是……樂器?」

  夏爾湊上前去,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麼,耳邊就響起隱約的聲音。那是宛如漆黑河水一般奔流的絕望音律。

  那種音律纏繞在他的耳邊,宛如活物一般鑽入他的心神,擴散著令人恐懼的冰冷回音。

  夏爾只覺得眼前一黑,就身不由己的坐在了地上。

  很快,聲音消散了,他的眼前重新亮起了光明,可這一次他看向少年的眼神分外的驚愕和複雜:

  「《黑色星期五》第一小節?你什麼時候掌握的複數音符演奏的?竟然進入節律級了!」

  「只是冒牌的節律級而已,本質上來說。我依然還是個學徒。」

  葉清玄露出自嘲地笑容:「大部分人都是在學完所有基礎音符之後。才去鑽研複數音符的演奏技巧。恐怕只有我一個人在掌握了複數音符演奏之後,還沒有把基礎符文學全吧?」

  「……」

  「反正,就當我又作弊了唄。」

  少年神秘地微笑著,握緊手杖:「既然是一個失去了感覺得瘸子,那總要有一把自己的枴杖,對不對?」

  夏爾看著他篤定的樣子,原本複雜地心情頓時放鬆了。無奈地笑了笑。揮手示意他趕快走人:

  「……路上小心。」

  「好的。」

  少年最後扣緊了袖口的紐扣,正待轉身,卻聽見夏爾的聲音:「喂,葉子,你不會蠢到去挑戰整個下城區的,對吧?」

  「怎麼會呢?」

  葉清玄壓低了帽簷,輕聲笑起來:「我只是要讓那些想要我腦袋的人體會一下我的感受而已……

  如果他們能夠通情達理,把我的通緝去掉的話,那就真是謝天謝地了。」

  「嘖。」

  夏爾聽懂了他的意思。一陣牙疼:「聽起來有夠艱巨的,你自己保重吧。」

  「好的。」

  少年轉身離去,「我去去就回。」

  -

  -

  十分鐘後,大廳的,夏爾看著月光,又一杯沒一杯的喝著酒。重新進入廢柴狀態。

  他懷裡還抱著一個小盆。手裡抓著叉子,在盆裡攪著沙拉,努力地找一些大顆的小番茄來下酒吃。

  「現在的小鬼真是讓人頭大啊。」

  他無奈地嘆氣,低聲嘟噥:「只是一會,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受了什麼刺激了嗎?果然,只有和年輕人之間產生代溝的時候才會覺得自己已經老了啊……嗚嗚嗚,我才是如花似玉的十八歲啊……」

  在他為自己的青春痛哭流涕得時候,在他背後,一個消瘦的影子躡手躡腳地出現,悄悄地走向大門。

  「白汐?」

  就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一樣。夏爾頭也不回地問,「你去哪兒?」

  被嚇到的小女孩兒石化了,支支吾吾地回答,「那個什麼,心情不好,睡不著……我想出去散散步。」

  「這麼巧?你竟然和葉子前後腳?」

  夏爾撇了她一眼,「下城區現在可是在過狂歡節呢,很危險的。」

  白汐頓時惱羞成怒:「我、我愛去哪兒去哪兒!」

  「但是不包括現在。」

  夏爾嘆了口氣,起身,攔在她的前面,嚴肅地說道:「深更半夜的,下城區有多危險嗎?

  我知道你關心葉子,但你一個小姑娘瞎跑什麼啊?被人賣了都不知道。趕快乖乖回房睡覺,否則我就去叫老師了。」

  「嘖!」

  小女孩兒不爽地瞪著他,可夏爾一動不動,守在門前的架勢看起來絕不會放任何一個人出去。

  到最後,白汐放棄了,無奈嘆氣,轉身回房,可在眼神在掃過大廳角落的陰影時,卻變得錯愕起來:

  「老師?」

  「老師?!我沒喝……」夏爾聞言一怔,下意識地藏起了酒瓶,一臉緊張地順著她的視線看去。

  可那個地方空無一物。

  哎呀,這可……有些糟糕了。

  夏爾瞬間恍然大悟,可是已經來不及。

  月光之下的倒影中,他看到白汐的影子高高地舉起了手,手裡抓著一個什麼厚實地東西,毫不猶豫地砸在了他的後腦勺上。

  嘭!夏爾的眼前一黑,倒地不起。

  「哼!功夫再高,板磚撂倒。」

  白汐丟掉了手裡那本安格魯百科全書,咬牙費勁所有的力氣將他拖到沙發上,擺出一個奇形怪狀的姿勢,最後回頭,向著陰影中招了招手。

  「老費,快來!再晚就跟丟了……」

  月光之下,小女孩兒撿起葉青玄遺留下來的軟呢帽子,穿好外套,帶著一隻神情頗為不爽地金毛大狗推門而出。

  -

  深夜中,月光靜靜地映照著這一座漆黑的城市。它似乎已經沉睡了,寂靜地悄無聲息。

  下城區的小巷中,帶著三分酒意的中年人搖搖晃晃地走在路上,前面忽然跳出了一個魁梧地影子。

  「喂!你,過來!」

  那個滿臉橫肉的男人揮舞著手中的狼牙棒,打量著中年人的樣貌,神情不遜:

  「——乖乖站好!」

  男人察覺到不對,下意識地將手伸入懷裡,轉身準備退走。卻不想到路兩邊也跳出了一個黑影,截斷了他的退路。

  眼看被包圍,他拔出匕首,眼神凶狠,「我是路索家族手下的迪恩。朋友,你們可不要做傻……」

  嘭!

  一條悶棍猛然砸在他的後腦上,將他砸倒在地。第三個人影從牆上跳了下來。

  「迪恩?路索家族?你騙誰呢!」

  狼牙棒男人踩著他,得意得大笑;「哈,你知不知道我們在這裡蹲守了多長時間了?

  你這個東方小雜種,以為你偽裝成現在得這個樣子,我就認不出來了麼……你竟然還戴了假髮!」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6 21:18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13:24
第一百零七章黑暗三巨頭

  「你竟然還帶了假髮!」

  男人伸手用力一抓,只聽到一聲痛呼,拽起了一把帶血的頭髮。

  他愣了一下,頓時暴怒:「哇,你們快看!這個東方小鬼這麼狠?竟然把假髮黏頭上了!

  你以為這樣就騙得過萊維大爺的眼睛了麼!

  你做夢!」

  「——你做夢!」

  在他旁邊,兩個手下揮舞著武器,齊聲助威。

  迪恩吃痛,捂著臉蜷縮在牆角,打量著他們:「你、你們想要幹什麼?你們是什麼人?」

  「你他媽不知道我是誰?」

  狼牙棒男人暴怒,舉起自己的狼牙棒,猙獰地宣告:「——我乃獨眼魔刀萊維!」

  悶棍男隨後高喊:「我是暗夜之風約翰!」

  「我是嗜血神劍拉比!」

  最後一個人報上名來,緊接著,三人站在一起,擺出了一個看起來威武無邊的姿勢,齊聲喊道:

  「沒錯,我們就是墮落晨星,罪惡王子,大名鼎鼎的——暗黑三巨頭!」

  寂靜,漫長的寂靜。

  許久之後,地上傳來一個細弱的聲音:

  「你們……是什麼來著?」

  -

  狄恩不知道是自己的腦子出了問題,還是遇到了三個神經病。為了自己的小命,他只能忍辱求饒:

  「幾位朋友,你們恐怕找錯人了。我真不認識你們。」

  啪!

  「撒謊都不撒個聰明點的!」

  萊維暴怒,提手一個耳光:「下城區哪裡有人不認識我們黑暗三兄弟?說!你說你是不是那個羅老大想要找得東方小鬼?!」

  迪恩被打蒙了。下意識地捂臉搖頭:「不、不是!」

  「嗯?」

  獨眼魔刀萊維的眼睛瞪大了。咧嘴冷笑:「看來你是要嘴硬了!兄弟們,給他點厲害!」

  砰!砰!啪!咣當!咚!嘭!

  黑暗的小巷裡頓時響起了一連串的慘痛聲音。

  十分鐘後,萊維喘息著問:「說!你是不是東方小鬼!」

  「你、你們真的認錯人了啊……」

  迪恩慘叫,卻看到一條悶棍撲面而來。

  砰!啪!咣當!咚!

  十分鐘過去了。

  「我是!我是!」

  這次迪恩終於學乖了,滿臉是血地抱住萊維的大腿,嘶啞哭喊:「我是那個東方小鬼!求求你們不要打我了!」

  「哈哈哈,你終於承認了!」萊維得意大笑:「我早就說過。你那蹩腳的偽裝瞞不過我的眼睛!」

  在他旁邊,約翰忽然好奇地問:「可是老大,東方小鬼的頭髮不是白色的嗎?他的頭髮怎麼是酒紅色的?」

  「嗯?!」萊維皺起眉,面現怒意。

  狄恩連忙尖叫:「不要打我!是我染的!我染的!」

  拉比打量著他得臉,也覺得不對了,回頭說:「老大,他的年齡不對啊……看上去都三十好幾了。他不會是在騙我們吧?」

  「嗯?!」

  萊維皺起眉頭:「你騙我?」

  迪恩膝蓋一軟,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實不相瞞,其實我發育得比較快。」

  他忍著深深地屈辱。虎目含淚,哽嚥著說:「雖然我長得這麼老,但其實我才十四歲嗚嗚嗚……

  我真的是那個東方小鬼,請你們不要再打我了……」

  「哼!算你識相!」

  萊維滿意地點頭,揮手說道:「約翰,把他捆著給羅老大送過去。讓他看看我們暗黑三兄弟的實力!」

  說著。他一棍子敲在迪恩的腦門上,把他徹底拍暈。

  「這是第幾個了?」他問。

  約翰一臉得色:「十七個,我數著呢!」

  「哈哈哈哈!」

  萊維雙手叉腰,仰天大笑起來:「我們一天就逮住這麼多個東方小鬼,那群廢物竟然一個都沒找到,看來阿瓦隆的下城區全都是一幫廢物!這一次就是我們暗黑三兄弟崛起的日子了!」

  「撲哧!」

  黑暗中的旁觀者終於憋不住了,忍不住捶牆狂笑了起來。

  「誰在那兒!滾出來!」

  萊維大怒,舉起狼牙棒:「知不知道我們是誰?」

  「嗯,嗯,知道知道。」

  黑影強忍著笑:「獨眼魔刀萊維。暗夜之風約翰,嗜血神劍拉比,你們是暗黑,撲哧……對不起,我說不下去了,容我笑個場哈哈哈哈哈!!!」

  那個人影摀住嘴,努力地摀住嘴,吭哧吭哧地笑了起來。

  「你找死!」

  萊維大怒,手中的狼牙棒劈頭蓋臉得砸過去,卻砸了個空!

  砸空了?!

  他一愣,看向前方,被狼牙棒掃過之後,那個黑色的影子就擾動起來,宛如水波一般動盪著,行將消散。

  「這位朋友,不要說著說著就忽然動手好嗎?」

  在他耳邊,有一個沙啞地聲音輕聲低語:

  「——我覺得我們應該放下刀劍,好好談談。」

  萊維悚然一驚,猛然回頭,一棍砸出,卻聽到一聲慘叫。竟然是約翰被他一棒砸倒在地!

  「老大你怎麼了?」拉比呆滯地看著一個人對著空氣呼來喊去得萊維,感覺到哪裡不對。

  萊維依舊在暴怒中,對於約翰得慘叫置若罔聞。他死死地盯著面前不存在的黑影,發狂地揮舞著武器:

  「什麼裝神弄鬼的東西!滾出來!」

  隨著憤怒地狼牙棒不斷地揮舞,那個影子也在不斷變化著,宛如水波一般動盪,像是在下一瞬間就會消散,但又重新彌合。

  就像是凝視黑暗太久之後就會出現得錯覺一樣,那個影子給人一種不存在的虛幻感。可現在。本不應存在的虛幻身影緊貼在萊維的背後。宛如附身的怨靈。

  萊維怒吼一聲,實在受不了這種抓狂的感覺,握緊手中的武器,猛然向著前方砸下!

  只聽到一聲慘叫,黑影消散了。

  可在消散的黑影之後,是被狼牙棒迎面砸在臉上的拉比。

  「老大,為什麼要打我?」

  滿臉是血的拉比呆滯地看著萊維。雙目滿是淚水和委屈,然後吱兒一聲倒地不起。

  萊維愣住了。

  一片寂靜,小巷中只有他粗重喘息的聲音。一陣陰風穿巷而過,吹過凸起的石板,就發出了隱約的笑聲。

  直到這時,他才聽到風中傳來的隱約旋律……宛如絕望的黑色河流在奔湧,那種尖銳而狂躁的聲音融入風中,變得極為細微。可細微的聲音卻迴蕩在他的耳邊,挑動著他的神經。化作黑色的河流將他的理智淹沒。

  旋律中的瘋狂、絕望和悲涼迴蕩在他的大腦中,挑動的他的神經,也喚醒了他心中最恐怖的回憶。

  「廢物!廢物!你這個什麼事情都做不好的廢物!」

  那個怒吼聲彷彿又一次響起來了,彷彿那個一旦洶酒之後就會發狂毆打他的男人重新回來了。

  他驚叫了一聲,猛然回頭,可背後卻空無一物。

  緊接著。他眼前一黑。就什麼都看不到了。

  一片黑暗中,他腦中的回憶卻越發的清晰。彷彿回到了過去,那些沉澱在心中的黑暗甦醒了,拉著他重新去感受那些殘忍地虐待,鞭子和木棍留下的傷痕,還有無能為力的絕望……

  「你滾開!你滾開!」

  萊維尖叫,手中的狼牙棒瘋狂地揮舞著,可是卻什麼都打不中。直到最後,他癱軟在地上,雙手胡亂地揮舞著。像是要撓死那個不存在的厲鬼。

  可是魔鬼卻盤旋在心中,只是冷笑。

  「是誰!究竟是誰!」

  他嘶啞的怒吼,撿起地上的石塊,瘋狂地丟向四周:「我跟你拼了!」

  「所以說,我讓你冷靜一些。」

  在他的旁邊,一個懶洋洋地身影靠在牆上。

  月光穿過了高牆,灑落銀輝,照亮了他的半身。可他的半身籠罩在漆黑的猙獰禮服之中,就連面容都藏在寬沿禮帽之下,只有一只修長而白皙的手掌裸露在月光裡。

  他的手中握著一根鐵灰色的手杖,手杖撐在地上,月光照耀在上面,彷彿也震盪起來了,蕩起隱約的漣漪。

  就連葉青玄本身都沒有想到,只是一個簡單的音符鏡製作出的人影,還有《黑色星期五》的第一小節就輕描淡寫的控制了萊維,令他幹掉了同伴,自己幾乎變成了一個瘋子。

  這種輕鬆的感覺來自於九霄環珮的輔助,樂器在被創作出來的時候,就是為了輔助樂師對以太進行精密操作。在它的輔助之下,葉青玄才能夠將印刻在腦中的樂譜演奏而出。

  可以說,葉青玄在工具的輔助之下,變相地實現了複數音符演奏,直接略過了長年累月得練習,到達了節律級。

  但可惜,黑色星期五一共有五個小節,五種不同的效果,他的能力只能從其中選擇一種,無法如同真正得樂師那樣隨心所欲,任意搭配,甚至五種效果同時出現。

  這首曲子是以旋律中的負面情緒為媒介,影響他人的五感。他剛才所用得,只是第一小節,視覺干涉。

  如果整首曲子完整使用的話,他甚至能夠讓人對自己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哪怕他當著他們的面將一把刀刺入他們胸膛,他們也感覺不到任何痛楚。最後只能在困惑中死去。

  這種邪門詭異的風格,簡直比黑樂師還要黑樂師!

  尤其是在彈奏這首曲子的時候,葉青玄感覺自己的性格也變得冷酷陰沉起來。不止是別人,它竟然也對自己的精神會產生影響。

  葉青玄真想要知道,當年自己的父親究竟是出於何種想法才創作出這麼一首黑暗樂章。

  只不過,現在,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問。

  在小巷中,手杖猛然敲在地上,旋律驟然跳變,從第一小節跳到了第三小節。洶湧澎湃的絕望之意隨著旋律而擴散開來,猛然湧入了萊維的腦中。

  萊維只覺得眼前一亮,他重新又能看到東西了。可他得身體卻麻痺了,動彈不得。有一個人踩在他的身上,居高臨下地俯瞰著他,面目籠罩在陰影中。

  「晚上好,先生!」

  那個人影得輪廓看起來衣冠楚楚,像是一個貴族,可是貴族怎麼會出現在骯髒的下城區?那種詭異的裁剪和質感中透露出野獸的凶意,可凶意與文雅融合在一起,變成了某種難以言喻地詭異。

  「實不相瞞,有件事我想要從您的口中得到答案。」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6 21:20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13:24
第一百零八章有何貴幹

  「實不相瞞,有件事我想要從您的口中得到答案。」

  那個聲音彬彬有禮:「請問是誰這麼迫切得想要傷害一個東方小孩兒呢?能不能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萊維怒罵:「去你……呃!」

  他還沒說完,就感覺四肢百骸中竄出了宛如刀割的劇痛!明明沒有任何傷痕,就像是有數不清地刀片在血肉中游曳一般,那種銳利的痛楚瞬間打斷了他的話,令他連慘叫都發不出來。

  尋常人遇到這種比斷骨還要更加慘烈的劇痛,只會瞬間暈厥過去,可現在他連昏過去都做不到,只能四肢抽搐,雙眼翻白地在地上無意識地扭動,痙攣。

  黑色星期五——第三小節——體感干涉!

  「我的耐心有限,先生。」那個溫文爾雅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卻帶著隱隱地怒意:「告訴我,是誰!想要找那個東方小鬼!說出來!」

  在數分鐘的殘忍幻痛之後,雙眼翻白幾乎意識模糊的萊維終於發出聲音:「山姆●羅!是老鼠會的鼠王:山姆.羅!他收了別人一大筆錢想要抓住那個該死的小鬼……」

  「誰出的錢?!」

  「是貴族,一家非常有錢的貴族!他們要鼠王用最殘忍的辦法幹掉那個東方小鬼……我只知道這麼多了!真的!真的!」

  幻痛戛然而止,猛然消失了。就像是從來都沒有存在過。萊維在地上抽搐著,身體依舊在痙攣之中。沒有恢復過來。

  「好了。下一個問題……」

  那個紳士一般的聲音輕聲問:「在哪裡,可以找得到這位山姆●羅大人呢?」

  萊維的眼珠子轉來轉去,嘴裡說道:「鼠王從來沒有固定據點,他和手下得地點一直在不停的更換……」

  「你沒有聽明白我得話嗎?」

  那個人影打斷了他的話,將手杖頂在他的腦門上,於是絕望的旋律再度響起,在旋律中。細微的刺痛如同警告一般再次出現。那個聲音一字一頓地說:

  「我,要,一,個,地,點!」

  「墓地!白教堂區的海格特墓地!」

  在幻痛的警告下,萊維幾乎再度崩潰,回答脫口而出:「那裡是他處理叛徒的地方。赫德森他想要洗手不幹,背叛社團。被他的手下逮住了。他今晚一定會在那裡!」

  「給我地址。」

  「——貝克街221號B!」

  「很好。」

  在獵鹿帽地暗影之下,少年的嘴角勾起一絲弧度:「接下來,讓我們聊聊他手下究竟有多少人,配備著什麼武器吧……」

  -

  -

  漆黑的長夜中,凌晨。

  午夜的濃霧一如既往地氤氳在這一座城市之上,帶著一絲惡臭和血腥的氣息。

  一輛馬車停止在了下城區錯綜複雜的街道上。車門開啟。跳下了一個小女孩兒。

  緊接著,女孩兒轉身,從車上抱下了一條金毛大狗。那條大狗落地,先是極其不爽地斜眼看著馬車的主人,然後翹開腿,在馬車得車軲轆上灑了一泡尿。

  馬車的主人滿不在乎地掃了它一眼,含笑的眼眸看向了女孩。

  「前面就是老鼠會的底盤了,他應該就在那裡。」

  白汐點頭,毫無謝意地道謝:「謝謝你的車。」

  「不用謝,蹭個車而已。你的老師並不是小氣的人。」赫爾墨斯毫不害臊地吹捧著自己,如同在講述真理。

  「切。」白汐撇了他一眼,「你早就知道我要跟著他溜出來,所以在外面等著了吧?」

  「瞭解學生的心理也是老師職責的一部分,請不要在意。」

  赫爾墨斯聳了聳肩:「再說了,要沒我指路,你也找不到老鼠會的臨時據點啊。」

  小女孩兒白了他一眼:「這麼長時間我在阿瓦隆又不是瞎混的,就算沒有你,我也照樣能打聽到好嗎?」

  赫爾墨斯忍不住吹了聲口哨:「差點忘記了,你是混跡街頭的不良少女。怪不得打起老師來一點負擔都沒有。」

  「不過你要小心咯,老鼠會可是專門給貴族做黑活兒的地方,綁架、拐賣和逼良為娼的事兒都沒少做過,可不像是碼頭水手那群白痴那麼好騙。

  哪怕你最近學了不少東西,但畢竟還不是樂師。況且,雙拳難敵四手,尤其敵人是老鼠會那麼陰損的地方。就算是被悶棍放翻也不是沒可能。

  你一個學生要闖這種龍潭虎穴,我這個當老師的也是很擔心呀。但又不得不尊重你的選擇……」

  赫爾墨斯假惺惺地擦著毫無眼淚的眼角,聊表心痛之意,然後大大咧咧地揮手道別:「接下來要做什麼,你當做一場試煉,盡情發揮吧。

  不過,記得要注意安全——畢竟你死了的話,我會很難過的。」

  「這句話的意思是,就算是我快要死了,你也只會在旁邊看熱鬧,絕不會動一根指頭吧?」

  「沒錯。」

  赫爾墨斯讚賞地打了個響指,「不愧是我的學生,冰雪聰明!」

  「聰明倒不至於,只是對你的惡劣性格,深有體會而已。」

  白汐重重地甩上門,將那一張可惡的笑臉栓進了馬車中。馬車重新奔行起來,載著那個可惡的笑聲消失在了濃霧中。

  老費斜眼看著馬車走遠了,抬起嘴咬了咬女孩的袖口,示意她跟自己來。然後嗅著空氣中某個少年的殘留氣味,走向黑暗中。

  很快,遠處漆黑的夜色中就亮起了隱約的火把亮光。風中傳來了怪異的氣息,那是爛泥和腐土的味道。

  「墓地?」

  白汐躲在巷子裡。悄悄地凝視著遠處的大門。在幾名壯漢的把手之下。廢棄墓地原本的朽木大門敞開了一隙,裸露出了門後的猙獰黑暗。黑暗裡隱約可以看到殘缺得聖徒雕像,還有火把舞動的光芒。

  「你確定他在那裡?」白汐低頭看向老費,老費斜眼看著她,不言不語,也不可能言語。但那種像是鄙視著她的疑慮。

  「好吧。」白汐有些挫敗地嘆氣,感受到了她那位便宜表哥時常感受到的無奈之情——被老費鄙視了。

  「你有辦法進去嗎?你先進去。我隨後就到。」

  聽到她這麼說,老費從地上爬起來,邁著小步走進了黑暗裡,很快,就看到它的背影潛伏在黑暗中,藉著牆角的破洞,輕而易舉地鑽了進去。

  有時候,做狗真是比做人方便許多。

  白汐站在黑暗裡,凝視著大門口。

  門口。兩個看起來精悍的男人正把手在門口,無聊地抽著捲菸,而且還有源源不斷的人從個個方向匯聚而來,走進門後的墓地中,暫時不清楚有多少人。

  墓地雖然已經被廢棄許久,但周圍的圍牆告訴。顯然也不是一個小姑娘能夠翻過去的高度。

  而且既然是老鼠會經常會聚集的聚點。天知道牆後面又沒有藏著什麼捕獸夾之類的陷阱。

  她沉思了片刻,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團看起來像是膠泥一樣疊在一塊的東西。那個東西像是一塊豬肉,在她的手裡抖動著,充滿彈性。可隨著她手指地甩動,就緩緩展開,變成了一張隱約的面孔。

  雖然赫爾墨斯不是一個好老師,但白汐明顯也不是一個好學生……她順手牽羊的習慣可是讓葉青玄頭疼了不知道頭疼了多久。赫爾墨斯自詡早年自己是松鼠,什麼有的沒的看著稀奇都會往家裡帶,作為學生,白汐自然要體貼地偶爾為老師的收藏做個整理。

  而這。就是整理的成果之一。

  那一團膠泥般的面孔就這麼完美地貼合在了她的臉上,瞬間和她的臉融為了一體,隨著她手掌的揉捏,漸漸地顯露出一個粗眉大眼鷹鉤鼻的中年男人的形象。

  白汐張口咳嗽了兩聲,聲音也粗豪沙啞起來。

  她的白髮藏在帽子裡,身披著葉青玄的外套,面目凶橫,看起來像是下城區隨處可見的地痞混混,只不過看起來有些矮小而已。

  這一張面孔正是來自於曾經鬼母的手下之一,被葉青玄送進阿卡姆精神病院的侏儒——矬子。

  就這麼迎著守門壯漢的注視,大搖大擺的走向門口。

  「喂,朋友,你看起來有些眼生啊。」

  守門的凶橫男人看著她的身影有些眼生,伸手按住她的肩膀。

  啪!

  女孩兒,不……矬子抬起手臂拍開他的手,然後毫不留情地一個耳光掀在他得臉上。

  「瞎了你的狗眼!」

  矬子翻起眼睛,將帽簷下面的面孔暴露在了火光中,表情暴躁又陰狠:「老子才走了幾天,就不認識了嗎?」

  「你他媽……」

  被打了個耳光的男人面色鐵青,下意識地去拔自己的匕首,要給這個矮子一個好看。可旁邊的人卻看清了矬子的面孔,神情一變,攔住了同伴,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矬子?那個瘋子不是被送進……」還沒說完,他就被同伴摀住嘴,怕矬子聽到。

  「嘿嘿嘿,說什麼吶?」

  矬子一聲怪笑,似是麻木的眼瞳中閃過一絲凶光:「你們在悄悄說我壞話?」

  「沒有!沒有!」

  看門的人回憶起這個傢伙動輒砍人手指的可怕傳聞,後怕地後退了兩步:假如是本來的矬子的話,他或許會講一講道理。可被送進阿卡姆的人,基本上都是腦子有問題啊!這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可笑的地方之一:沒人敢跟一個神經病講道理……

  守門的人掛起假笑,恭謹彎腰問:「矬子老大,您有何貴幹?」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6 21:2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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