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長樂歌 作者:三戒大師 (連載中)

 
mk2258 2016-12-31 20:45:5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70 345235
mk2258 發表於 2017-1-13 22:15
長樂歌 第十九章 密道

         


    柏柳莊中雄雞陣陣啼鳴,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

    周煌擋住去路,夏侯不敗卻不避不閃,徑直迎了上去。

    “該死!”周煌乃天階榜上,唯一身居江南的大宗師。向來雄霸一方,何曾被人如此輕視?

    爆喝一聲,周煌左手五指並攏,掌背鼓起,腕節里勾,化作一條水汽纏繞的玄蛇,閃電般向夏侯不敗擊去!

    “早就說過,你的對手是我!”夏侯不滅卻替兄長接住了周煌的攻勢,打出一記大輪金剛印,兩指點向玄蛇的七寸之處!“今日便領教一下尊駕的真武蕩魔訣!”

    大輪金剛乃是密宗三十三尊金剛之一,法相六臂二足,其中兩手握著毒蛇,口中餃咬著毒蛇的身體,象征鎮伏毒龍!

    周煌登時毛骨悚然,哪敢硬接,趕忙變幻身形,右臂肌肉暴起,狀如龜背,一拳重重砸向大輪金剛!

    面對這破除萬邪的靈龜神拳,夏侯不滅不避不閃,爆喝一聲︰“臨兵斗者,皆陣列在前!”雙手結成內縛印,雙手緊扣如杵,硬接了周煌一記!

    轟的一聲巨響,兩人身周氣浪激蕩,將身周七尺的地階以下全都震倒在地!黃階以下直接昏迷過去……

    。

    大槐樹上,陸雲離得這麼遠,都能感到撲面而來的凌厲勁氣。他瞪大雙眼,死死盯著夏侯不滅和周煌交手!到了天階,等閑絕不會出手!能現場觀摩兩位天階大宗師的生死之戰,可是千載難逢的感悟良機!

    “哈哈哈,過癮!”夏侯不滅的斗篷破碎,一雙肌肉虯結的手臂,幾乎赤裸在空氣中。他卻興奮的哈哈大笑,戰意洶洶滔天!

    周煌發簪被勁氣削斷,頭發披散下來,樣子同樣十分狼狽。更讓他焦急萬分的是,自己被夏侯不滅死死纏住,根本不可能阻攔另一個天階大宗師了!

    周思禮率領一眾周家高手拼命阻攔,卻哪里是夏侯不敗等人的對手。看著不知死活、蜂擁而上的周家高手,夏侯不敗眉頭緊皺,隨手一掌,扇飛了幾個周家的玄階強者,沉聲下令道︰“一半人攔住他們,其余的跟我走!”

    “是!”夏侯閥高手齊聲領命,便有五個地階宗師,領著八名玄階,擋在了夏侯不敗等人身前。

    夏侯不敗則拎著周思德,飛鳥般向他所指的方向掠去。其余夏侯閥高手緊緊跟在後頭!

    見夏侯不敗去找密道,陸雲只好有些不舍的收回目光,悄然從樹上滑下。

    落地的同時,便見那同樹而棲的蒙面人,也從樹上下來。

    兩人神情古怪的對視一眼,便一前一後順著牆根的陰影,追趕夏侯不敗而去。

    。

    兩人到了後院,喊殺聲漸漸消失,也不見了夏侯閥眾人的蹤影。

    此時天光漸亮,陸雲運功定楮一看,便發現一串淺淺的腳印,離開了後院的花徑,一直通向一片茂密的竹林。掠入竹林,就見在角落極隱蔽處,有一口被掀開了青石蓋板的水井。

    那蒙面人也緊跟著進來,看一看幽深的井口,又看一看陸雲,兩人誰都沒有先跳下去的意思。

    陸雲也在盤算著,是否先干掉對方,再下井查看。

    “先聯手。”蒙面人開口了,聲音清脆悅耳,宛若黃鶯出谷。“得到什麼全憑自家本事。”

    陸雲愣了一下,沒想到這竟然是個女子,但他不敢有絲毫輕視,對方既然能來火中取栗,肯定不是易于之輩。想一想,陸雲點頭道︰“正合我意!”

    “下去!”女子縱身一躍跳入井中,陸雲見狀,便跟著跳下去。

    枯井中一片漆黑,但陸雲依然能清晰視物,他任由身體不斷下墜。等看到水面時,才伸手成爪,想抓住井壁,看看四下情形。孰料井壁青苔密布,滑不溜手,險些沒撐住掉到水里。

    好在他武功高強,連忙腰腹一挺,手腳發力,四肢硬生生撐住井壁,才堪堪停在水面之上!

    這時他突然心中一緊,那蒙面人竟從上方向自己襲來!對方明明比他先下一步,卻先發而後至,不只是身法獨到,還是用了什麼手段?

    ‘該死!’陸雲暗罵一聲,雖然一直提醒自己不要大意!可還是大意了!沒成想對方剛剛說要合作,一轉眼就偷襲自己!

    一切發生的太快,他根本來不及轉身,只能將真氣集中在後背,準備硬抗這一下!皇極洞玄功化勁玄妙無比,可以將對方攻來的勁力牽引挪移、如數奉還、不傷己身!當然,如果對手是天階大宗師,至少他目前是絕對無法牽引動的!

    誰知那女子只是腳尖在他的後背輕輕一點,丟下一聲軟軟糯糯的︰“謝了。”便借力向井壁躍去,眨眼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陸雲定楮一看,原來井壁上有個被長長水草遮住的洞口,自己方才居然沒有發現!

    一時不慎,居然成了那小娘皮的踏腳石!

    等他躍入洞口,發現里頭別有洞天,一人多高的通道,幽深不知通向何處。

    那女子好整以暇立在那里,一雙眼楮眯成了月牙,小聲笑道︰“頭一次行走江湖吧?”

    “你!”陸雲面紅耳赤,幸虧滿臉鍋灰,倒也不虞被看出來。他轉眼便壓下了火氣,神色平靜道︰“趕緊追上去吧。”說完,運起身法,消失在黑暗中。

    那女子有些無趣的挑了挑細長的雙眉,也緊緊跟了上去。

    。

    密道中漆黑幽深、一片冰冷,地面十分濕滑。但這對打起小心的陸雲,構不成任何困擾,他幾乎腳不沾地,如一頭靈巧的獵豹,急速向前飛馳。

    而那蒙面女子,身法居然不遜于陸雲,竟可以和他並駕齊驅!

    陸雲畢竟少年心性,有些要較勁的意思,又運轉真氣,把速度提上幾分。

    蒙面女子輕笑一聲,也加速追了上來。她的身法與陸雲頗有相似之處,但陸雲如獵豹迅捷,她卻如輕煙一般靈動詭異,轉眼就追上陸雲,甚至有超過他的意思。

    陸雲眉頭一皺,拿出了六成功力,身體電射而出,……這也是他可以毫無顧忌使用的極限了。

    這下終于將那女子甩在了後頭……

    突然,陸雲放緩了速度,凝目望向前方,那里依稀有個人影,靠坐在牆壁上。

    “是死人。”蒙面女子卻不減速,超過陸雲向那個人影掠去,果然安然無恙通過。

    陸雲哼一聲,大步流星追了上去。路過那具尸體時,他定楮一看,只見那人穿著柏柳莊的袍子,胸口凹陷進去,乃是被人一掌拍死!

    死者鼻孔仍在緩緩流血,顯然剛剛死去不久……

    “行走江湖,經驗比武功更重要的……”待陸雲追上來,蒙面女子果不其然,又打擊起他來。不過話說一半,就露出了狐狸尾巴︰“所以接下來,你最好听我的。”

    “只要你說的對,我沒意見。”陸雲古井不波,心平氣和的說道。

    女子略略吃驚的瞥他一眼,她感覺這家伙仿佛短短一會兒時間,便成熟了不少。

    ‘哪有轉變這麼快的,一定是裝腔作勢!’女子心中給出了論斷。

    知道敵人越來越近,兩人不敢再出聲,動作也盡量放輕。

    果然,接下來看到倒斃的尸首越來越多,絕大多數都是穿柏柳莊服飾的人,統共只有兩三個夏侯閥的人。

    那女子突然停下來,看著身前一名匍匐于地的夏侯閥武士。

    陸雲一凝神,便听到那人微弱的呼吸聲,顯然雖重傷卻未死。頃刻間,他明白了那女子為何能遠遠辨明目標死活,隧道中任何微弱的聲音都會被放大,所以听覺要比視覺好使。

    這時,只見那女子手中短劍忽現,一劍刺中那名瀕死武士的後心。那夏侯閥武士兩腿一蹬,徹底死透!

    女子若無其事的收起短劍,瞥了陸雲一眼,見他神色如常,似乎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繼續前行不久,便見有亮光透來,還能隱隱听到水聲,顯然洞口就在前方了。

    兩人不約而同站下調息,將狀態調整到最佳,然後小心翼翼探出頭去。
mk2258 發表於 2017-1-13 22:16
長樂歌 第二十章 虎口奪食

         


    陸雲沒想到,周家密道居然長達十余里,這得懷著多大的恐懼,才能驅使他們不計成本挖出這樣一條密道。

    只可惜,縱使有密道,也敵不過內奸……

    按下心中泛起的一絲感慨,陸雲從密道口小心往外看去。

    此刻,外頭已天光大亮,無邊無際的湖水,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晃得陸雲眼前一花。

    密道的出口,竟然在太湖邊!陸雲定楮一看,只見這是湖邊一處極為隱蔽的蘆葦叢,蘆葦叢外傳來清晰的打斗怒喝聲!

    兩人趕忙俯身蘆葦叢中,透過密密叢叢的葦桿望向前方,只見一群身穿柏柳莊服飾的武士,正和那些夏侯閥高手激斗!再往前,一艘快船正張開風帆,準備駛離湖岸!

    那些武士顯然是那乾朝皇子蕭成的護衛,他們武功不如對方,卻拼死抵擋夏侯不破等人,為那艘船爭取駛離的時間!

    夏侯不敗被三名地階宗師纏住,眼見那艘船已經離開岸邊,登時怒不可遏,雙手印決翻飛,似有神龍飛天、聖象咆哮,雙掌拍出了龍象大手印第八式——日輪印!

    大日閃耀,三名地階宗師立時橫飛出去,跌落在松軟的湖岸邊,濺起無數泥點!

    夏侯不敗不理會三人的生死,直接橫飛過去,眼見那艘船已經駛離湖岸二十余丈,他四下掃視,目光落在岸邊一根用來拴船的石樁上。

    只見夏侯不敗沉下腰,雙手抱住石樁,運起龍象伏魔神功,低吼一聲,居然將那沒入土里四五尺深的石樁,硬生生拔了出來!

    然後他爆喝一聲,用全身的力氣將那石樁向湖面擲了出去!

    足有四五百斤重的石樁,像炮彈一樣眨眼便飛出二十余丈!呼嘯著狠狠砸入了那艘快船!

    轟的一聲,碎木飛濺,船身直接被砸出了個大洞,石樁依然去勢未減,又將船底砸穿,湖水洶涌的灌入船內,沉沒只在轉眼!

    與此同時,夏侯不敗縱身一躍,便離開岸邊七八丈遠,眼看就要落入湖中,卻見他左腳腳尖一點水面,激起猛烈的水花,身體竟又一次躍起,又向前七八丈遠!待身體再要落下時,夏侯不敗右腳又點了下水面,伴著猛烈的水花,身子再一次躍出了七八丈,轉眼就要落在那條快沉的船上!

    。

    “凌波微步!”蘆葦叢中,陸雲忍不住低呼一聲。

    “這算什麼凌波微步,丑死了……”那蒙面女子卻有些瞧不上夏侯不敗。

    陸雲卻沒有理會她,他感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

    夏侯不敗果然名不虛傳!好!很好!非常好!這樣才不枉自己日夜苦修、承受萬蟻蝕骨之痛!早晚有一天,自己會遠遠超過他,讓他變成夏侯失敗!

    這時,湖面上陡生異變,眼見夏侯不敗就要落在船上,船上一個身穿普通武士服的男子,居然想要螳臂當車,抬腿向他踢去!

    “哼!”夏侯不敗輕蔑的哼一聲,就要彈指將這不自量力的螻蟻擊殺,卻突然心生警兆,面色巨變!

    他竟然雙臂抱起,手捏印決,一上來就用出自己最厲害的日輪印!去迎接那平平無奇的一腳……

    在岸上人看來,非但那螻蟻會被轟成齏粉,就連他身後的破船,也要在日輪印的轟擊下,變成碎片!

    然而讓他們驚掉下巴的一幕出現了,只見拳腳相交處,伴著雷暴般的轟鳴聲,激起了十余丈的水花!夏侯不敗竟然倒飛出去數丈遠,撲通一下掉到了水里,也激起了一個丈許高的小水花!

    而那船上的螻蟻,居然依然站在那里,毫發無損……

    “天階大宗師!”岸上夏侯閥的人失聲大叫起來!

    “怎麼又一個……”陸雲也一樣目瞪口呆,緝事府天階榜上,統共只有十三位大宗師在列,這里居然又冒出一個!“天階榜上,似乎沒有這一位……”

    “孤陋寡聞……”蒙面女子雖然也很震驚,卻不放過打擊他的機會道︰“那緝事府的勞什子天階榜,不排年五十以上,不排寒族,不排女子,更不排旁門左道。你還真以為,泱泱華夏,億萬眾生,就只有那十幾個天階?”

    陸雲笑笑沒吭聲,他是故意這麼說的,就是想听听這女子怎麼說。果然,從她的回答中,至少能判斷出,此人對朝廷沒什麼好感,八成便是她自己口中的旁門左道、寒族女子。

    這時,就見湖面上一道水柱沖天而起,夏侯不敗踏著水花,重回眾人的視線!

    夏侯不敗死死盯著那樣貌平常的中年人,一字一頓道︰“桓道濟,你居然沒死!”

    “桓道濟?!”岸上的夏侯閥眾人,聞言倒吸一口冷氣。“居然是南朝一柱桓道濟!”

    當年高祖皇帝統一北方,揮師南下之前,唯一擔心的便是南朝的兵馬大元帥桓道濟,此人天縱奇才,三十不到便已晉升天階。但讓他聞名天下的並非武功,而是帥才!桓道濟用兵如神、愛兵如子,深受官兵愛戴。掛帥十年,不知為腐朽不堪的南朝,打退了北朝多少次進攻!

    是以,桓道濟被南朝人尊稱為江南一柱,號稱‘道濟不死,金甌不破!’高祖皇帝最後還是采用反間計,在乾朝散布桓道濟要自立稱帝的謠言。愚蠢的南朝皇帝果然中計,猜忌日深,終于下旨解除了桓道濟的兵權,命他回京受審。這才為南下一統,掃平了最大的障礙。

    消滅南朝後,高祖皇帝曾派人尋找過他的下落,但一直不知所蹤,據說是在牢中被乾末帝秘密殺害。想不到,他竟然在二十年後重新現身!

    。

    被道破了姓名,桓道濟也不再隱藏自己的氣勢,他神情凝重的對身後人道︰“老夫拖住他,你們趕緊掩護殿下逃生。”船眼看就沉沒,不逃也得逃了。

    七名手下,便護著一個面色蒼白的中年人,從另一側跳下船,向岸邊游去。煙波浩渺的太湖方圓千里,沒有船只地階宗師也無法橫渡,何況那男子幾乎不會武功……

    所以他們只能往回游。

    夏侯不敗見狀放心下來,踏著波浪朝桓道濟攻去。“本座倒要看看,威震天下的戰神訣,是否名副其實!”

    桓道濟也哈哈大笑道︰“夏侯小兒,老夫成名時,你還尿褲子呢。”說著身體踏浪而起,就像走在樓梯上一樣,接連上了九步。

    “嘗嘗老夫的馬踏千軍!”人在半空,桓道濟大笑一聲,便裹挾著千軍萬馬之勢,重重一腳朝夏侯不敗踏去!

    夏侯不敗登時如被泰山壓頂一般,毫不懷疑被這一腳踏中,哪怕是自己也會變成肉餅!他哪敢托大,身形連晃出十幾道虛影想要避開。但那馬踏千軍的一腳,卻像是真變成千萬匹戰馬奔騰而來,哪里能避的開?

    無奈,夏侯不敗雙手十指緊扣,龍象大手印之內縛印,正面迎了上去!轟隆巨響聲中,又是一道近十丈高的水柱濺起!

    太湖湖面上,兩位天階大宗師激戰不休,數丈高的水花不斷暴起,一時難分勝負……

    與此同時,回到岸上的一行人,也遭到了夏侯閥高手的阻擊!雙方各有八人,看似人數相當,但實力卻懸殊極大!

    夏侯閥這邊,有五名地階宗師、三名玄階強者。南朝遺臣這邊,卻只有兩名地階,五名玄階,還有一個連黃階都算不上的三皇子蕭成。這位殿下非但幫不上忙,反而需要別人保護,兩名地階宗師寸步不敢離開他的左右,只能眼看著五名玄階強者被對方一一擊殺!

    那三皇子蕭成三十多歲,面色蒼白,明白今日生還無望,將懷中一個布包塞到左邊那人手中,顫聲對兩名地階宗師道︰“你倆快走,絕不能讓這東西落到北朝手中!”

    兩名地階宗師哪肯舍棄他逃生。卻見他們的殿下,手中短劍一橫,便自刎在這太湖之畔……

    “殿下!”兩人目眥欲裂,如喪考妣的悲鳴聲中,便要奪路而走!

    “哪里走?!”五名夏侯閥宗師從四面撲了上來!

    “你走,我斷後!”兩人中,一個須發花白的魁梧漢子,對拿著包袱的同伴大喊一聲,便一橫手中鐵槊,攔住五名宗師的去路!

    “不自量力!”幾名夏侯閥宗師冷笑不已,根本不把那攔路之人看在眼里!

    只要打通任督二脈,就可算是地階宗師。但地階與地階之間,差距十分之大,夏侯閥的地階宗師,要遠勝于這些這些老鼠一樣躲了二十年,已是年邁氣衰的南朝余孽!

    一名夏侯閥宗師亮出一對銅錘,敵住那魁梧漢子的鐵槊!他也不用什麼招數,就憑年輕氣壯,亂拳打死老師傅!銅錘揮舞,每砸一下都帶著千鈞之力,讓那魁梧漢子空有一身精妙招數無法用出,只能運起全身真氣舉槊格擋,被震的虎口崩裂,雙腳深深陷入泥土中將近一尺!

    另外四名夏侯閥宗師,則繞過兩人,向全速逃走的那人撲去!

    那名宗師趁著同伴一阻攔,已經縱身躍出十余丈,他將全部功力全都用在逃跑上,速度快的都看不清他的身形……

    四名夏侯閥宗師也使出吃奶的力氣緊追不舍,很快便消失在幾名夏侯閥玄階強者的視線中。

    。

    盞茶功夫,五名宗師便你追我趕,跑出去十幾里地,眼前地勢開始崎嶇,馬上就要進山!

    夏侯閥宗師心下焦急,一旦讓對方逃入山林,再想追就麻煩了!而地階宗師打通任督二脈,真氣源源不絕,根本不能指望對方會突然慢下來!

    “龍象合一!”為首的夏侯閥宗師爆喝一聲,其余三人心領神會,立即排成一行,手掌抵住前面人的後背,全身真氣不要錢的拼命灌輸出去!

    這是夏侯閥最精妙的幾樣功法之一,可以集中四名地階宗師的功力于一身,瞬間爆發出幾倍的力量來!

    為首的夏侯閥宗師,登時面紅耳赤,全身青筋暴起,口中  作響,這是身體經脈承受不住真氣灌輸的表現!

    他一直強撐著,直到實在承受不住,才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將手中長劍向敵人投擲出去!

    那柄集合四名宗師之力的長劍,發出淒厲的雷鳴聲,快似一道閃電向敵人後背射去!那名宗師根本來不及躲避,就被一劍洞穿!

    那一劍的威力如此之大,洞穿那名宗師後,又帶著他的身體向前兩丈多遠!那人才轟然撲倒在地,手中的包袱掉落前方,肯定十死無生!

    四名宗師見狀大喜,稍一運氣調息,便向那掉在地上的包袱飛撲過去!以他們地階宗師的身份,在夏侯閥也是極為尊貴的,平素里都是獨當一面,根本不屑于聯手對敵。上一次這樣傾巢而出,還是十年前的報恩寺之戰!

    但為了眼前此物,他們甘願暫時忘掉高手的自尊,惡狗撲食一樣撲了上來。因為閥主有言在先,只要拿到這東西,就可以傳授他們,只有嫡系子弟才能修習的龍象伏魔神功!

    那是可以助他們晉升天階的神功啊!

    四位宗師正沉浸于立功受賞,晉升天階,站上人生巔峰的幻想中,就見兩道人影從旁掠出,搶在他們之前,撿起地上的包袱就跑…
mk2258 發表於 2017-1-13 22:19
長樂歌 第二十一章 插翅可飛

         


    那兩道人影自然是陸雲和蒙面女子。兩人一直暗中跟隨,伺機火中取栗。眼下,沒有天階大宗師在場,只有四名地階宗師,兩人居然同時按捺不住,出手搶奪包袱!

    眨眼間,兩人同時抓住了包袱的兩端!這時,那四名夏侯閥宗師也怒吼著撲了上來!

    兩人片刻不敢停留,顧不上你爭我奪,便一人抓著包袱一頭,往山上狂奔而去!

    “小賊站住!”身後,夏侯閥宗師暴怒的咆哮聲響起︰“夏侯閥的東西也敢搶,你們想株連九族嗎?!”

    兩人理都不理,撒腿狂奔,但難免互相牽扯,沒法達到最快的速度。

    眼見身後追兵越攆越近,蒙面女子緊抓著包袱,對陸雲低喝道︰“包袱給我,我來引開他們,回頭再跟你會合!”

    “……”陸雲翻翻白眼,給她個一副‘我們很熟嗎?’的眼神,自然緊抓著包袱不放。

    “快松手,不然咱倆都跑不了!”女子急得手上用勁。

    “你松手也是一樣。”陸雲悶聲說道,仍不松手。

    兩人這一爭執,哧啦一下,厚實的包袱被裂開個口子,里頭一樣事物,便露出金澄澄的一角。唯恐里頭的東西掉出來,兩人身體不由自主一頓。

    就這一下,身後四名宗師便撲了上來,身影籠罩在兩人頭頂。

    “白痴!”女子咬碎銀牙,她可沒有硬抗地階宗師的本事,只好松開手,倏地閃到一邊!

    這下,包袱終于落在陸雲一人手中,可那四名地階宗師的拳腳,也惡狠狠招呼過來!

    陸雲一手緊緊護住包袱,同時抵擋四人的攻勢!四人都和夏侯雷不相上下,他又不敢解開祖竅全力對敵,轉眼就落了下風,被四名宗師牢牢困在中間!

    四名宗師都是成名已久的大高手,自然能看出陸雲年紀不大,卻已經有了地階的實力。他們怎能放任這種和夏侯閥對著干的未來巨頭繼續成長下去?

    一定要把他扼殺于此!四名宗師打定主意,不約而同用出了十成功力,各自使出殺招,同時向他攻來!

    陸雲勉強閃開一拳一腳,便再也無法閃避,砰砰兩聲,同時吃了一拳一腳,登時像斷了線的風箏,飛出兩丈近遠,一頭栽進草叢里!

    “不自量力!”看著陸雲趴在地上掙扎不已,四人獰笑著縱身撲了上去︰“下輩子學聰明點,夏侯閥是你惹不起的!”就要將他格殺當場。

    那女子已經遠遠逃開,見狀朝陸雲高聲道︰“快把東西仍過來!”

    無奈之下,陸雲手中的包袱化作一道流星,向那女子面前飛去。同時他一個懶驢打滾,在地上滾出數丈,避開了四名宗師的殺招!

    四名宗師見包袱飛向了女子,不由氣急敗壞的怒吼連連!剛一落地,便朝蒙面女子追了過去,也顧不上什麼扼殺希望之星了。

    蒙面女子武功雖然稍遜,但輕功並不弱于四位宗師。只見她像一只羚羊,姿態優雅的穿行于山林之間,四名宗師居然還沒追上她!

    “龍象合一!”氣急敗壞的夏侯閥四人,再次擺出合擊的架勢,要將女子直接轟殺!

    女子見識過龍象合一的威力,哪敢托大?清喝一聲︰“接住!”兜手便將包袱丟還給跟上來的陸雲。

    四名宗師見狀,日他祖宗的心都有了。他們真想先不管不顧,殺了這小娘皮再說,可龍象合一發動需要時間,等轟殺小娘皮,就有讓陸雲逃脫的危險!

    “啊……”四人煩悶欲死的怒吼一聲,只好再次改變目標。但這次他們學乖了,只三人撲向陸雲,余下一人則繼續追那女子而去!

    陸雲探手接住包袱,神情微變,見三名大宗師撲上來,居然第一時間又朝女子丟了回去,仿佛那東西變成了燙手的山芋!

    “還敢再來?!”那名追在女子身後的夏侯閥宗師冷笑一聲,一個旱地拔蔥,身體飛起丈許,兜手便將那包袱抄截下來!

    “哈哈,抓到了!”他忍不住狂笑起來。

    蒙面女子見狀,也不再爭搶了,頭也不回往山頂跑去。

    那名夏侯閥宗師,這時也感到手中的包袱不妥,神情不由一滯!便抖手將包袱打開,只見里面竟是個金燦燦的……甜瓜!

    包袱扯破時,所有人都看到,里面是個金盒子,此刻卻變成了甜瓜!

    這下他終于明白,陸雲為何忙不迭又丟回來,顯然是發現里面的東西已經被女子掉包!

    “算本小姐送你的!”女子的歡笑聲,珠落玉盤一般,灑在青翠欲滴的山林之中。

    “妖女!”夏侯閥宗師氣急敗壞的向她追去,這次他們徹底不管陸雲,決心不顧一切也要先將女子轟殺再說!

    陸雲沒有再動,皺眉看著那朝山頂飛掠而去的女子,不知她要如何脫身……

    四名夏侯閥宗師,顯然也是這樣看,他們追著女子到了山頂,然後呈扇形包圍過去。

    前方便是百丈懸崖,女子已是無路可逃……

    “插上翅膀飛下去啊!”為首的夏侯閥宗師獰笑起來。

    “……”女子腳下不停,回首朝那人嫣然一笑,脆生生道︰“好主意!”

    說完,只見她將衣領一扯,略顯寬大的夜行衣便脫離了她的身體,被獵獵的山風吹向幾名夏侯閥宗師!

    夏侯閥宗師忙一拳將那夜行衣震得片片粉碎,再看那女子時,卻全都驚呆了!

    遠處的陸雲也驚呆了,他永遠無法忘記這幅畫面——只見那女子的背上,居然多出了一對翅膀!配上她窈窕修長的身姿,就像從童話里飛出來的精靈一般,讓人目眩神迷!

    女子似乎心有所感,回頭朝陸雲嫣然一笑,一雙靈動的大眼楮里,滿滿都是狡黠得意。接著,她便雙手抓住翅膀兩端,縱身向前躍去。夏侯閥宗師這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怒吼著想要抓住她,可已經來不及了,只能眼睜睜看她跳下了山崖!

    片刻下墜之後,那女子便藉著那對翅膀,在山風中儀態優雅的滑翔起來,轉眼就飛出去十幾丈遠。

    這時,夏侯閥宗師已經看清,那對翅膀乃是冰蠶絲織就的綢布所制,邊緣以縴細堅韌的某種材質支撐。女子背後有個長條狀的木盒,之前這對翅膀,顯然收在那木盒之中!

    “魯班翼!她是太平道的人!”眼見女子滑翔到百丈之外的山谷,倏然消失在山林之中,幾位宗師暴跳如雷,卻又無可奈何。就是天階大宗師,也不可能追的上她了。

    等他們怒火完了,想要回頭抓住陸雲再說,可哪里還能找到他的影子?

    四位大宗師恨不得以頭杵地,只好垂頭喪氣下山,準備尋路去追蹤那女子。雖然希望無比渺茫,可他們哪敢這樣回去?

    下山時,踫上追過來的夏侯閥眾人,那名地階宗師一見四人這幅表情,就知道大事不好,忙問道︰“怎麼回事?!”

    “哎,說來話長……”四人恨不得抱頭痛哭。這次夏侯閥苦心孤詣,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韙的行動,算是砸在他們手里了,而且是以如此白痴的方式。就算夏侯不敗不吃了他們,回去後也要被宗法處置了……

    。

    且不說如喪考妣的夏侯閥眾人,單說陸雲見女子脫身,便立即抽身而去。他用出了七成功力,幾個起縱,轉眼便出去百丈遠,身影消失在山林之中。

    進入山林,陸雲將功力降回五成,一直狂奔出去一個時辰,確定徹底擺脫了追兵,這才停下來喘息。

    等陸雲調息完畢,睜開兩眼,就見保叔立在自己不遠處,正全神警惕的為自己護法。

    看到陸雲復原,保叔滿臉沮喪的嘆氣道︰“公子恕罪,那幾個夏侯閥的宗師,和我是舊相識。屬下唯恐被他們認出,沒敢出手相助。”

    “無妨。”陸雲搖頭微笑,神情平靜。

    “怎麼無妨?!”保叔重重一拍大腿道︰“要是我也出手,肯定能把那東西搶到手!”說著悵然若失道︰“能讓夏侯閥如此玩命,肯定是天大的寶貝。可惜最後便宜了那妖女!”

    陸雲無奈的看著保叔,老先生什麼都好,就是太愛激動了。

    “哎,害的公子白忙一場,都不知那里頭是什麼玩意兒!”保叔自責的想拿頭撞樹。

    卻听陸雲悠悠說道︰“我知道。”

    “公子怎麼會知道?!”保叔卻不信。

    “因為那東西……”陸雲說著,從懷中摸出一樣事物,托在掌中微笑道︰“就在我手里。”

    “啊?!”保叔下巴險些掉到地上。
本帖最後由 mk2258 於 2017-1-13 22:21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7-1-13 22:20
長樂歌 第二十二章 出了口惡氣

         


    蒙面女子借助那魯班翼,從山崖上滑翔而下,轉眼就出去數百丈,沒入山谷叢林之中。

    在入林的瞬間,她用力拽一下雙翼兩端,那對飛翼便倏地收回了匣中。同時雙腳接連點在樹木的枝杈上,借著反彈之力,輕巧的化解了下降的沖力,最後雙腳平穩的落在林中空地上。

    如陸雲一般,蒙面女子不敢稍作停留,立即在茂密的山林飛奔起來,一直向北跑出二十余里。山林漸稀,她才放緩了腳步,拿出一個樣式古怪的銅哨,用力吹了幾下,但似乎並未吹出任何聲響。

    詭異的是,她就這樣收起了哨子,選了一處隱蔽的地方,靜靜等待起來。過了沒多會兒,一輛馬車便從前方緩緩駛來,白發車夫微眯雙眼,狀若打盹兒。一個丫鬟模樣的少女,頭探出車來,像是在找尋什麼人。

    “我在這里。”蒙面女子從隱蔽處出來,車夫和丫鬟同時望過來,後者驚喜的跳下車,趕緊迎了上去。

    片刻之後,馬車緩緩行駛在北上的官道上,車里卻沒有什麼蒙面女子,只有個秀麗病弱的官小姐。但丫鬟還是那個丫鬟,她湊在女子耳畔,小心翼翼問道︰“小姐,得手了嗎?”

    “那當然。”那官小姐自然就是蒙面女子。雖然扮作病嬌,但听到丫鬟的問話,她清秀的面龐還是忍不住神采飛揚,拍了拍手邊的金盒道︰“本小姐出馬,自然手到擒來!”

    “小姐就是厲害!”丫鬟崇拜的兩眼放光,忍不住小聲央求道︰“能讓婢子瞧一眼嗎?”

    “就瞧一眼。”女子自己也好奇的緊,得手之後光顧著逃跑,還沒瞧一眼那玉璽長什麼樣呢。

    小丫鬟點頭如搗蒜,便見自家小姐將那雕龍盤鳳的金匣緩緩托起。

    “哇,好美的盒子呀!”小丫鬟激動的雙手捧心。

    “瞧里面!”女子獻寶似的按一下蓋子上的機括,笑吟吟看著丫鬟,等著看她夸張十倍的表情。

    丫鬟目不轉楮盯著匣子,蓋子一打開,她登時兩眼圓瞪,眼珠子都差點掉下來。

    ‘果然夠夸張,不過怎麼跟見了鬼似的?’女子有些掃興。

    “小,小姐……”丫鬟伸手指著盒子里,結結巴巴道︰“你跟婢子開玩笑的吧?”

    女子一愣,趕忙低頭一看,登時全身血液凝固了一般,手中金盒落在地上,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從里頭骨碌碌滾出來,識趣的鑽到了座位底下……

    見自家小姐石化了一般,丫鬟吞了吞口水,畏懼的抱住了頭,仿佛有什麼恐怖的事情將要發生。

    車廂內,片刻死寂之後,漸漸響起喘氣聲,那聲音越來越大,簡直就是……喘粗氣。

    听到那聲音,正在打盹兒的車夫也趕緊捂住耳朵。

    “你給我出來!”下一刻,一聲尖銳高亢的怒吼,險些把車頂棚給掀飛,緊接著一陣砰砰作響,還伴著一個女子的怒罵聲︰“乖乖出來受死吧!”

    車廂里,丫鬟想要拉住暴怒失去理智的自家小姐,阻止她將車座拆掉。可哪里能阻攔的住,只見她一把掀翻了固定在車底的矮座,惡狠狠的盯著……那塊石頭,獰笑道︰“你以為能躲得過去嗎?!”

    “去死吧!”說完,她一把撿起那石頭,掄圓了胳膊,用全身力氣丟出車窗!

    看一眼流星般消失在遠方的石頭,車夫無奈搖頭。要是讓那些教徒知道,他們高貴從容、慈愛優雅的聖女大人,居然深藏著這樣幼稚粗魯的內心,不知會不會悲傷成河……

    發作一通,那女子終于冷靜下來,坐在丫鬟的位子上,開始復盤起之前種種。轉眼她就明白了,咬碎銀牙道︰“肯定是讓那小子掉包了!”

    。

    “那東西就在我手里。”陸雲說著,從懷中掏出一樣事物,托在手中給保叔看。

    保叔眼珠子都要瞪下來了,趕忙使勁揉了揉雙目,見不是自己看花了眼。這才顫抖著伸手,指著那東西,張嘴結舌道︰“這,這,這……這是什麼?!”

    只見陸雲掌中那物方圓四寸,色綠如藍,溫潤而澤。其上紐交五龍,仿成龍、鳥、魚、蛇形狀,其下則四四方方,顯然是一塊大印。

    “這不會是……乾朝的玉璽吧?!”保叔當年可是大內侍衛統領,自然是識貨之人,他感覺自己的心髒都快要跳出來了,顫聲說道︰“那可是……”余下四個字,他竟不敢開口,仿佛怕遭來天譴一般。

    陸雲的眼中,也閃著激動的神采,重重點頭道︰“就是傳國玉璽!”說著他緩緩將玉璽提起,露出璽面上陰刻的八個篆字——

    ‘受命于天、既壽永昌’!

    且那璽印左上殘缺一角,以黃金補之。正符合乾朝太祖篡魏時,傳國玉璽被魏太後砸壞的傳說。

    “真的,真的是傳國玉璽!”保叔激動的快要背過氣去,這下什麼都明白了!怪不得夏侯閥會如此興師動眾攻打柏柳莊,還費盡心機避開皇帝的耳目!原來是為了傳國玉璽啊!

    傳國玉璽,最初乃始皇大帝所有,為‘皇權天授,正統合法’的信物!始皇之後,歷代帝王皆以得此璽為符應,得之則象征其‘受命于天’,失之則被視為‘氣數已盡’!

    自從北方胡人作亂,乾朝衣冠南渡,傳國玉璽自然也歸于南方。至此數百年間,南朝憑此玉璽,一直被世人視為正統。而北方英雄兵起,稱帝者不知幾凡,統一北方、兵臨天下者亦不乏其人。卻都被譏為‘白版皇帝’,顯得底氣不足,而為世人所輕蔑。

    本朝高祖皇帝攻佔乾朝國都之後,全軍上下頭等大事,便是尋找傳國玉璽!然而遍尋金陵,拷遍南朝公卿,卻一無所獲。無奈,高祖皇帝只能自制玉璽登基。哪怕他挾重造神州之功登臨天下,卻仍然免不了被人說三道四,認為大玄並沒有得到上天的認可……

    沒有傳國玉璽,成了這位雄才偉略、大功大德的開國帝王平生最大的憾事!隨後數年里,他依然不斷派人找尋,卻始終沒有找到這該死的傳國玉璽!幾年後居然郁郁而終……

    。

    激動了好一陣,保叔才抑制住怦怦的心跳,趕緊示意陸雲將玉璽收回去,然後後退三步,俯身大禮跪拜,顫聲垂淚道︰“微臣恭喜殿下、賀喜殿下,玉璽在手,天命所歸啊!”

    陸雲卻有些哭笑不得,看著四周一片荒林,除了他和保叔,連個活物都沒有,不由苦笑道︰“叔,別瞎說。這東西對咱們一點用都沒有,反而是個大麻煩!”他十分清楚,夏侯閥、皇家乃至天下所有人,都會瘋狂找尋這玉璽的下落。自己做得雖隱秘,卻難免會留下一點蛛絲馬跡,萬一要是被人順著找到自己,那樂子可就大了!

    “只是暫時沒用,將來殿下要重奪皇位,這東西用處可就大了!”保叔卻依然興奮無比,絮絮叨叨的好一陣,才想起一事,不解問道︰“公子是如何拿到這東西的?”

    “就在被人打飛的時候……”陸雲微微笑道︰“之前,我故意用力,將包袱扯開個口子,一是看看里頭有何物,二是……這樣偷梁換柱比較方便。”

    保叔恍然大悟︰“難怪公子輕易就被他們打飛,我還奇怪公子怎麼大失水準呢。”

    “借著俯身在地,我裝作捂著腹部,打開盒子拿出了里頭的玉璽,又隨手撿了塊石頭放進去。”陸雲笑道︰“這時,她叫我把包袱丟過去,我便照做了……”

    他難得露出如此歡快的笑容,不知是因為得到玉璽、坑了夏侯閥?還是因為扳回了一局,終于出了井底被踩的那口惡氣?

    似乎……後者的成分要遠遠大于前者。
mk2258 發表於 2017-1-13 22:21
長樂歌 第二十三章 太平道

         


    听了陸雲的話,保叔奇怪問道︰“既然已經得手,公子為何不趕緊離開?”

    “那樣,他們就知道,玉璽被我拿走了。”陸雲笑道︰“所以我又追了一路,看看能不能再坑她一把。雖然過程出乎意料,但結果還不賴……”

    “確實完美!”保叔重重點頭,開心道︰“公子得了東西,那女子卻擔了嫌疑,還暴露了身份!現在夏侯閥八成以為,我們也是太平道的人吧!哈哈!”他越說越高興,撫掌笑道︰“太平道,妙!妙!太平道肯定不屑于解釋清楚,反正夏侯閥也奈何不了他們!”

    “叔,你想的太美了……”陸雲卻沒那麼樂觀,他不相信那些門閥巨頭,會如此輕易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不過這些話,沒必要說給保叔。一邊趕路,一邊換個話題問道︰“為何看到那……魯班翼,他們就會認出是太平道?”

    “魯班翼乃是魯班門為當年北朝東齊所制,”保叔為陸雲講解道︰“當時東齊皇帝異想天開,幻想讓自己的士兵飛天遁地,便命魯班門制作飛翼。魯班門制作了一百種各式各樣的裝具,東齊皇帝命死囚使用這些裝置,從皇宮最高處跳下來,最後只有一人平安落地。而那人所用的裝具便是魯班翼了。”

    “既然已經研制成功,為何魯班翼又銷聲匿跡?”陸雲不解問道。

    “一是太貴,據說生產一副魯班翼要耗黃金千兩。二是用處不大,只能從高處往下滑翔而已,並不能真正飛起。”保叔說道︰“所以東齊皇帝失去興趣,沒有下令生產。僅存的那副魯班翼,收在皇宮中成了玩物。後來東齊被高祖所滅,當時還是太平道舵主的孫元朗,趁機率教徒劫掠宮中,搶走了天下唯一的魯班翼。”

    “怪不得……”陸雲明白了,為何夏侯閥的人,一眼就認出是太平道的人。

    “魯班翼真正揚名天下,其實是在孫元朗手中,他憑此物數次逃脫險境……”保叔有些悠然神往道︰“後來他晉升天階,才不再需要這東西……”

    “這麼說,那女子八成是孫元朗的嫡傳了?”陸雲抓住重點,阻止保叔繼續講古。

    “那是自然。”保叔深以為然,說完又恨恨道︰“夏侯閥果然早有篡位之心,只要我們將這件事散播出去,就不信那狗皇帝連這都能忍!”

    “不用我們操心。”陸雲卻篤定道︰“太平道肯定會這麼干的!”

    。

    女子的馬車在官道上走了一天,傍晚時入義興城。這里是揚州義興郡的郡治所在,官兵守備頗嚴,但看到那馬車,問都不問便直接放行。

    馬車入城到了郡守府,看門的官差趕緊打開府門,放馬車入內。

    院中,郡守夫婦含笑看著丫鬟扶女子下了馬車。她仿佛弱不禁風,淺淺的福了福,柔柔問安道︰“父親,母親,女兒回來了……”這下連聲音都與從前判若兩人了。

    “好好。”郡守夫婦老懷甚慰道︰“外面風大,趕緊進屋。”

    丫鬟便扶著她緩緩進了房間。

    進屋之前,這一家人還並無異常。可房門一關,郡守夫婦竟匍匐于地,誠惶誠恐道︰“屬下拜見聖女,聖女萬福金安。”

    “免禮平身。”聖女大人那張清秀的臉上,浮現出聖潔的光輝,她的聲音仿佛能撫平人心一般,哪怕說著毫不相干的話題,依然讓周遭眾人感到無比幸福。“我師傅到了嗎?”

    “道宗剛到,正在靜室打坐。”郡守千恩萬謝起身,頓一頓又小聲道︰“左護法也來了。”

    “嗯……”聖女點點頭,便丟下眾人,到後院的靜室與師尊相見。

    靜室中,除了三個蒲團一爐香,便再無它物。兩名道士相對盤膝打坐,聖女進來也沒有睜眼。

    聖女無聲無息坐在下首的蒲團上,也閉目調息起來。

    過了許久,年長一些的道士悠悠開口道︰“知道夏侯閥的目的了?”

    “知道。”聖女點頭,便將事情的始末,簡單講給二人知道。她的語氣十分平靜,仿佛在說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

    “什麼?傳國玉璽?!”听她說到傳國玉璽,那道士驚叫起來。另一個道士也猛然睜開雙眼,正是太平道掌教孫元朗!

    十年歲月並未在孫元朗身上留下任何痕跡,還是當初那樣劍眉星目,面容清絕,三縷長須飄飄若仙。

    但還驚喜完,旋即又听她說到,唾手可得的傳國玉璽被人搶走。那老道臉色登時烏黑一片,怒道︰“你太操之過急了!為什麼不等我們到了再動手!”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聖女淡淡道︰“何況,護法真的認為,你和師傅能把玉璽,從夏侯閥手中硬搶過來?”

    “那也比你擅自動手把握大!”老道有些著惱,轉向孫元朗,悶聲道︰“道宗,聖女肆意妄為,壞我大事,你看該如何處置?!”

    孫元朗雖然一臉惋惜,卻並未動怒。他微微一笑,對老道溫聲道︰“師兄息怒。若非盈袖察覺到夏侯閥的陰謀,也不會有今日此局。玉璽乃是天道聖物,豈是輕易可得?非人之過,實乃機緣不到。”

    “道宗,你就袒護她吧!”老道乃是太平道左護法澹台北斗,有天階的實力,原本在教中地位僅次于孫元朗。但這一二年,孫元朗宣稱眼前這個女弟子,乃是太平聖女轉世,將來要建立人道樂土為太平女皇。一下子就讓這小丫頭成了教徒眼中,堪比教主的存在。

    更可恨的是,這小丫頭也以聖女自居,根本不把自己這個天階護法放在眼里。是以澹台北斗早就滿腹怨氣,找到機會就跟她過不去。“這次她沒捉到狐狸,反惹了一身騷,朝廷和夏侯閥肯定要對我們窮追猛打了!”

    “無所謂,他們絞殺我們多少年,太平道不還是太平道?”孫元朗不以為意的笑道︰“何況,我和師兄的看法恰恰相反,這是我們改善局面,大展拳腳的天賜良機!”

    “哦?”澹台北斗愣了一下。“道宗何出此言?”

    “盈袖,”孫元朗卻看向聖女道︰“你確定夏侯閥認準了玉璽被你搶走?”

    “是。”聖女點點頭,雙目閃過一絲惱火道︰“除非那小子被他們抓住,或者他不打自招!但應該都不可能……”

    “如此甚好!”孫元朗這才轉向老道,緩緩吩咐道︰“師兄,你將消息散布出去,就說太平道拿到了玉璽!”頓一頓,他又對一臉呆滯的澹台北斗說了句︰“然後,再暗中給皇甫家,夏侯家,還有那六家傳個話,只要他們願意出價,一切都好商量……”

    “啊!”老道這才恍然,一拍大腿道︰“他們本來就貌合神離,要是知道夏侯閥圖謀玉璽,肯定會徹底撕破臉!哪顧得上對付咱們?”頓一頓,又興奮不已道︰“皇帝想要玉璽,夏侯閥也想要玉璽!還有那六家,也不是省油的燈,知道咱們肯把玉璽讓出,巴結咱們還來不及,誰還敢得罪咱們?”

    “不錯。”孫元朗頷首微笑。

    “可是……”老道突然想到個關鍵的問題,怒視著聖女道︰“咱們把玉璽弄丟了!”

    “那不重要。”孫元朗捻須一笑道︰“只要他們相信在我們手里就足夠了。”

    “我會找到的。”這時聖女沉聲道︰“雖然不確定。但我感覺,搶到玉璽之人,就是那日刺殺夏侯雷的人!”

    “哦?”澹台北斗驚喜道︰“這倒是條線索!”

    “而行刺夏侯雷的那人,”聖女沒理會他,接著說道︰“功法似乎與《太平經》同出一脈。”

    澹台北斗不以為意道︰“那倒不稀奇,他用的是哪門功法?”《太平經》乃太平道立教之本,共十部一百四十二卷,包羅萬象、博大精深!僅修煉的法門便有七八十種之多!且太平道信徒無數、有教無類,不知多少人學到過上頭的功法,又流傳出去。

    聖女便伸出青蔥般的手指捏了個印訣,與陸雲那日在船上的姿勢一模一樣,如同親見。

    “這是……”澹台北斗有些傻眼,他竟然不認識這印訣。便轉頭望向孫元朗,心說這位太平道五百年來的第一天才,肯定能說出個一二來。

    誰知孫元朗居然也搖頭道︰“我也沒見過。”

    “聖女認錯了吧?”澹台北斗有些不悅道︰“這分明不是《太平經》上的功夫!”

    “這就奇怪了……”聖女秀眉微蹙道︰“可那人打出這印訣時,就是《太平經》上‘元氣守道、乃生萬物’的意蘊!”

    “是麼?”孫元朗不禁皺眉苦思起來,良久方想到一種可能道︰“莫非出自被奪走的癸卷?”癸卷乃《太平經》最後一卷,也是《太平經》中的至高寶典,向來只有太平道教主可以拜讀。

    可惜二十年前,上任教主被皇甫氏所害,癸卷也被皇甫氏奪走,就連孫元朗也沒見過。

    但這個猜想實在匪夷所思,就連他自己也不信,搖頭笑道︰“不可能的。這些年,我已經通過玄朝宗師,把癸卷上的功法補全了。除了那門無人能修煉的太上洞玄功……”

    “那門功法早就隨著乾明皇後葬身火場了……”澹台北斗也笑起來,揶揄聖女道︰“看來,確實是你錯了。”

    聖女低頭不再說話,但眼中的疑惑卻沒有消失……

    “無論如何,”這時孫元朗收住話題,沉聲下令道︰“都要在白猿社之前找到那個人!”

    “遵命!”聖女和左護法肅容領命。
mk2258 發表於 2017-1-13 22:22
長樂歌 第二十四章 洛都

         


    夏侯閥命陸信率軍,協助他們搜了一天一夜的山。還調動了當地軍隊,在大小道路上設卡盤查,甚至連太湖水軍都被派到湖上搜查。

    但不過是白忙一場,連根人毛都沒找到……

    當陸信接到撤回的命令,帶著疲憊欲死的部下返回柏柳莊時,夏侯閥的一眾高手已經不見了蹤影。

    不過在搜山時,他曾和夏侯不敗照過面。對方居然還記得他這個小角色,更讓陸信吃驚的是,夏侯不敗還向他微微點頭,不知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哎,也不知陸雲到底有沒有平安回來?’陸信真怕那小子會控制不住,去找夏侯不敗報仇。

    不知不覺到了欽差駐地,陸信趕忙收起紛亂的思緒,進去向夏侯雷復命。

    屋里頭,夏侯不破也在,兩天沒合眼,他的氣色很差,咳嗽聲也重了許多。

    “坐吧。”夏侯雷像斗敗了的公雞垂頭喪氣,如果這次一切順利,不會有人追究他在西湖上發生的事情。可如今功敗垂成,閥主肯定怒不可遏!回去後,等待自己的肯定是家法伺候……

    陸信道一聲謝,在下首跪坐。

    屋里一陣沉默,夏侯不破才苦笑說道︰“人算不如天算,想不到竟是這種局面。”說著他看一眼陸信道︰“老弟不是外人,實話跟你說,這下我們夏侯閥,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說起挫敗,夏侯不破才是最受打擊的一個。他向來自負才智,這次行動便是他一手策劃的。原本計劃里,夏侯閥拿到玉璽便將所有人滅口,皇帝就算有所懷疑,沒有證據也發作不得。

    但兩個沒想到,讓夏侯不破的算計落了空。一是沒想到對方居然還藏著個天階大宗師!要知道,天下的大宗師可是數的過來的,夏侯閥算定了對方只有一個周煌,所以派出了兩位大宗師,還有十位宗師!按說是足夠了,可誰成想,竟然又蹦出一個桓道濟!

    第二個沒想到,便是那太平道!雖然太平道在大江南北的信徒無數,可夏侯閥這次行事已經無比小心,行動又十分突然,就算孫元朗第一時間察覺,也來不及殺到了……怎麼就讓他們橫插一杠?!

    這下可好,玉璽被人奪走,而且是被夏侯閥也無可奈何的太平道奪走,還如何保守秘密?

    甚至于,眼下找回玉璽已經不是頭等大事,而是要先設法過去皇帝那一關,然後再跟各閥溝通,穩住京城的局面再說!

    真是偷雞不成反被捉,夏侯閥的臉都被丟光了!

    壓下心頭的煩悶,夏侯不破咳嗽兩聲,看著陸信道︰“老弟,你是否願意與我夏侯閥同舟共濟,度過眼前這關?”

    夏侯雷也死死盯著陸信,陸信面不改色道︰“夏侯兄何出此言,陸某早就表明過心跡了,莫非還不相信?”

    “好!”夏侯不破激賞道︰“是我多此一問了!”說完正色吩咐陸信道︰“勞煩老弟率軍將周家一干要犯押送京城。進京後,定然會有人向你詢問事情始末……”

    陸信聞弦歌而知雅意道︰“在下會按照欽差大人的吩咐,一口咬定是我發現的線索!”

    “好!”夏侯不破和夏侯雷重重點頭,後者寬慰他道︰“放心,你是我們夏侯閥的人,沒人敢難為你!”頓一頓道︰“完事兒之後,你就留在京城,不用再回來了!”

    夏侯不破也點了點頭,顯然這都是商量好的……

    陸信忙滿臉感激,道謝不迭。

    夏侯雷攏著胡須,哈哈大笑道︰“夏侯閥絕不虧待功臣!”

    待陸信千恩萬謝退下,夏侯叔佷臉上笑容蕩然無存。

    “想不到,我們行事如此隱秘,還是被太平道盯上了……”夏侯雷哭喪著臉道。

    “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夏侯不破苦笑道︰“趕緊回京等候發落吧……”

    。

    陸信回到軍營,一進自己的營帳,就看見陸雲已經回來了。

    陸信長松了口氣,坐下連喝了幾杯水,才稍解胸中燥熱,沉聲問道︰“有什麼收獲?”

    陸雲一邊給父親倒水,一邊輕聲將事情經過,一五一十講給他听。听得陸信目瞪口呆,上下打量陸雲半晌,方長嘆一聲道︰“天意啊……”說完,他又滿臉擔心道︰“不會被人查出來吧?”

    “應該不會。”陸雲已經將經過反復推敲,相信任誰想象力再豐富,也不會想到吳郡郡尉的小兒子,居然能干出這等驚天動地的大事來。

    “那就好。”陸信相信陸雲的能耐,但還是不放心的叮囑道︰“一定要絕對保密,不能泄露絲毫!”

    “孩兒曉得輕重。”陸雲鄭重的點點頭。

    待徹底消化傳國玉璽給自己帶來的震驚,陸信才想起正事兒,對陸雲道︰“為父不能回余杭了,夏侯閥命我將周家人押往京城受審。”頓一頓,他神情復雜的嘆息道︰“你回去後,可以作搬家的準備了,以免到時手忙腳亂。”

    “父親……”陸雲一時竟說不出話來。他也沒想到這天會來的這麼快,自己計劃的第一步,就這樣實現了!

    “京里的情況,比這邊復雜百倍……”陸信卻滿面憂慮道︰“而且出了這檔事,恐怕會愈發雲詭波譎。此時回京,若是有所動作,稍有不慎便會粉身碎骨。”他被周家的劫難深深觸動,難免生出兔死狐悲的憂懼之情。

    “孩兒記住了,”陸雲鄭重點頭,向陸信保證道︰“定然會慎之又慎的。”

    。

    數日之內,柏柳莊之變的消息,便傳到了大玄都城洛京。

    洛京又稱東都,乃是對應在關內的舊都長安。大玄皇族和七大門閥起自關內,平定天下後,高祖皇帝卻定都在關外的洛京。這其中自然有許多深思熟慮,但最直觀的好處是,洛京城的營建,吸取了長安城的教訓,在設計上不再一味強調對稱,而是注重功用,充分結合了地勢,使這座新都無論從哪方面,都遠勝故都。

    從龍門伊闕,到邙山上清宮為京城的中軸線,皇城坐落在西北高地之上,宏偉壯觀,俯瞰腳下星羅棋布、一眼望不到頭的街巷。不僅形像紫微帝星,而且有絕佳的防御能力,不知讓多少覬覦皇位的野心家望而卻步。

    皇城名喚紫微城,宮牆高達六丈。宮門前,長條漢白玉石鋪就的御道旁,栽滿石榴櫻桃等名貴樹木,此時正值盛春,滿樹繁花,便如兩條美輪美奐的長長織錦,給這威嚴迫人的紫微城,平添了幾分嫵媚之色。

    一輛通體黑色的馬車,軋軋行駛在御道旁的青石路上。車里一個宦官打扮、眉發如雪的老者,卻無心欣賞車窗外的花海。他跌坐在蒲團上,一手拿著魚片,給懷里的黑貓喂食,一手給貓抓著癢。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那雙昏黃的眼珠里,卻透著徹骨的寒意!

    車上還有一人,穿著與眾不同的黑色官袍,頭戴黑色直檐錐帽,這正是大玄緝事府的獨特裝束。而此人帽頂插一根金羽,表明了他緝事府提督的身份!

    緝事府提督林朝,統領八千朝廷鷹犬,監視天下、偵緝謀逆,虎視狼顧、凶焰高漲!甚至可以繞過法司,直接逮捕中下層官員!

    但此刻,這位可以止小兒夜啼的林提督,卻瑟瑟發抖跪在那老太監腳下,小心翼翼稟報道︰“卑職罪該萬死,居然讓夏侯閥瞞的這麼死!”

    因為老太監叫左延慶,昔日高祖皇帝的大內總管、緝事府的創立者,曾以殘缺之身晉升天階的絕世高手!哪怕如今皇帝換了三任,他已經退居幕後,卻依然深受初始帝信任,依然牢牢掌控著緝事府,為皇帝震懾著七大門閥!

    “你確實該死!”左老太監冷哼一聲,懷里的黑貓睜開綠油油的雙眼,死死盯著那林提督,得他冷汗津津,趕忙磕頭如搗蒜,表示願意接受任何懲罰。

    這時,馬車緩緩駛到左掖門,老太監探手挑開車簾。外頭的禁衛一看到他,趕忙恭敬行禮、讓開去路!

    左延慶放下車簾,幽幽對林提督道︰“讓夏侯雷騙過也就罷了,怎麼連夏侯不敗、夏侯不滅離京,都打探不到?緝事府對得起皇上的厚恩嗎?”

    “卑職已經將瀆職的一干人等全都下獄,與卑職一同等候處罰!”林提督滿面愧色道︰“這麼多人盯著夏侯閥,卻被他們瞞天過海,怎麼也說不過去!”

    “緝事府不養廢物,全都處死吧。”左延慶撫摸著膝上黑貓,瞥一眼瑟瑟發抖的林提督道︰“至于你,等見過皇上去領二百廷杖,貶為七品緝事……”頓一頓,老太監嘆口氣道︰“暫領緝事府,以觀後效。”

    “多謝老祖宗維護,卑職定當戴罪立功!”林提督這才松了口氣,趕忙表態道。

    “感謝太平道吧,若非他們橫插一杠,就是把你滿門抄斬都不足惜!”左延慶哼了一聲,閉上了雙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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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長樂殿
  紫微宮寢宮正殿名曰長樂殿,雖是寢殿,但也綺麗非常,紅牆黃瓦、飛簷排角、雕樑畫棟、金碧輝煌,十分壯觀。
  殿前平台兩側,陳列著鎏金鑄造的飛龍、彩鳳、麒麟、雄獅,彰顯著帝王的高貴與威嚴。還陳列有日晷和嘉量,象徵皇帝公正無私,對天下百姓都是坦誠、平等的。當然,鬼才信。

  老太監在進入寢宮正門長樂門,便將黑貓交給隨從,和那林提督兩人步行到了長樂殿前,皇帝立即傳召。

  兩人在殿門外除履解劍,躬身入殿,向著高坐在金榻上的初始帝叩拜行禮。

  初始帝今年才四十出頭,身材瘦削、鬢髮斑白,雙目狹長,眼角魚尾紋十分明顯,看上去至少像五十開外。他身穿黑底紅緣的九龍袞服,頭戴鑲嵌明珠的平天冠,手持一柄玉如意,神情懨懨的坐在金榻上,看著老太監二人,好一會兒才開口道: “寡人養你們何用?”

  “臣等罪該萬死!”老太監趕忙叩首告罪。

  “廢話少說。”初始帝冷哼一聲,沉聲問道:“寡人現在只想知道,玉璽的傳聞到底是不是真的?!”

  老太監看一眼那林提督,後者趕忙顫聲回禀道:“啟奏吾皇,應該屬實。這在太平道內部,已經不是什麼秘密,而且他們也沒有要隱瞞的意思。”

  “他們到底想幹什麼?!”初始帝厲聲問道,語氣帶著絲絲羞惱。自從得知傳國玉璽出現,他便寢食難安。眾所周知,他這個皇帝得位不正,更兼有權臣壓制,一直不得伸張。

  十年來,初始帝一直籠罩在夏侯閥的陰影之下,被世家大族所輕視……所以,這世上沒有人比他更想得到玉璽!也沒人比他更擔心,玉璽會落到別人手中!

  “據緝事府分析……”林提督咽了咽唾沫,小聲道:“他們應該有待價而沽的意思……”

  “哼!”初始帝悶哼一聲,臉色愈加陰沉,摩挲著如意沉思了好一會兒,方對那左延慶道:“你怎麼看?”

  “依老臣之見,”老太監緩緩回道:“太平道唯恐天下不亂,這是要放出釣餌,讓魚兒爭食。”

  “嗯……”初始帝緩緩頷首,頓一下又問道:“夏侯閥呢?”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老太監言簡意賅道。

  “啟奏吾皇,”林提督又禀報導:“夏侯閥的軍隊近日調動頻繁,閥中將領紛紛出京……”

  “夏侯閥!”初始帝雙目怒火隱現,緊攥著如意,咬牙切齒道:“這是要跟寡人攤牌嗎?!”

  “應該不至於。”老太監緩緩搖頭道:“我們奈何不得他們,他們也同樣沒把握跟皇上決裂……”

  “哼!”初始帝胸口起伏,好一會兒吐出一口濁氣道:“世家門閥,國之大害!寡人如今終於對皇兄這話感同身受了!”

  話音未落,一個小宦官膝行入內,細聲禀報導:“陛下,夏侯太師求見。”

  “他還敢來見寡人?!”初始帝眉頭跳動,片刻後方揮手示意二人迴避。“宣。”

  “宣太師入殿!”

  宦官拖長腔調的宣見聲中,便見一名威嚴魁梧、鬚髮虯張的老者,腳踏官靴、腰佩長劍昂然入殿!

  “老臣夏侯霸拜見陛下,吾皇萬壽無疆!”

  洪亮的聲音響徹金殿,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

  夏侯閥主夏侯霸,當今國丈,當朝太師,十年前以擁立之功,獲此劍履上殿,贊拜不名之殊恩!

  不知從何時​​起,每次面對這夏侯霸,初始帝都感到無比壓抑。哪怕此刻,明知道對方剛行了大逆不道之事,他依然不能發作,還得鐵青著臉命人給夏侯霸設座。

  夏侯霸謝恩之後,在皇帝下首跪坐。他兩眼不閃不避,迎上初始帝冰冷的目光,沉聲道:“陛下,老臣是來請罪的!”

  “哦,老太師何罪之有?”初始帝似笑非笑道。

  “回吾皇,臣弟夏侯雷奉旨巡視江南,從吳郡郡尉陸信處,得知有南朝餘孽藏匿於烏桓周家。”夏侯霸便鏗鏘有力的答道:“臣弟立功心切,唯恐消息走漏,逃脫了賊人。便行使欽差之權,不及禀報,調兵包圍了柏柳莊,果然發現了原南朝三皇子蕭成!”

  “南巡欽差有便宜行事、先斬後奏之權。”初始帝輕撫著如意,揶揄笑道:“非但無罪,還有大功呢。”

  “吾皇容禀……”夏侯霸嘆了口氣道:“誰知在蕭成的身上發現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初始帝淡淡道。

  “傳國玉璽!”夏侯霸沉聲說道:“臣弟本欲將其獻與皇上,卻被太平道妖人趁亂奪走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初始帝微微頷首,臉上卻盡是無趣之色。

  “吾皇!”夏侯霸深深嘆息一聲道:“老臣深知,定有讒臣會藉機,攻擊我夏侯閥狼子野心,欺瞞皇上,欲得玉璽,圖謀不軌!”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初始帝不咸不淡的安慰道:“太師何等人物,豈會為區區流言心憂?”

  “若是等閒,老臣自然不理會。但涉及吾皇,老臣必須要把話說明!”夏侯霸手撫胸口,神情鄭重道:“老臣向吾皇保證,夏侯閥若事先知道玉璽的存在,若是有半分圖謀不軌之心,叫我天誅地滅、永墜阿鼻地獄!”

  “哎,太師這是乾嘛?”初始帝鬆開如意,擺擺手道:“寡人和太師情比金堅,怎麼可能聽信讒言,猜忌太師呢?”

  “多謝吾皇信任。”夏侯霸一臉感動道:“無論如何,這回夏侯閥鑄成大錯,老臣自請處分,並已將夏侯雷那蠢貨押回京城,聽候皇上發落!”

  “不必了,他也是好心。”初始帝卻搖搖頭道:“此事就到這裡,太師只管安心回去,皇家和夏侯閥的關係,不會有絲毫動搖的。”

  夏侯霸千恩萬謝,退出了長樂殿。轉過身來,一張老臉變得陰沉無比。

  外等候的長子夏侯不傷迎上來,恭聲問道:“父親,如何?”

  “還能如何?”夏侯霸冷哼一聲道:“他當然不信老夫的話,但能奈夏侯閥如何?”

  “哎。”夏侯不傷憂慮道:“恐怕從今往後,要進入多事之秋了。”

  “怕什麼!”夏侯霸昂然向宮外走去,擲地有聲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

  。

  長樂殿內,左老太監二人轉出,便見初始帝面色鐵青。

  對皇帝此刻的心情,二人也是感同身受,那夏侯霸哪裡是來請罪的?他分明就是在警告皇上,不要亂來嘛!

  無邊的屈辱充斥在初始帝的心頭。比起夏侯閥給他的威壓,更讓皇帝屈辱的是,自己面對這份威壓,居然束手無策……

  “聯繫太平道,讓他們開價!”初始帝摔碎了手中玉如意,咬牙切齒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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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六章高山仰止
  雖然夏侯霸及時入宮向皇帝解釋,初始帝也表示了諒解。但誰都知道,這不過是表面功夫,皇帝不可能就這樣當什麼都沒發生。同樣,夏侯閥也絕對不會真以為此事就此揭過,從此高枕無憂。
  眼看一場風暴隨時到來。洛京城中,各閥的閥主和長老不斷密集磋商,各閥之間也開始頻繁聯絡。各大門閥的頭頭腦腦們都在斟酌著,該在即將到來的衝突中持何種立場,如何保護自家不受波及,以及如何趁機漁利……

  京城的異動,很快傳到八十里外的嵩岳太室山。

  太室山下,一座兩丈高的漢白玉牌坊上,刻有'高山仰止'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乃是當朝高祖皇帝所書。站在牌坊下仰望長長的青石山道,只見巍峨的太室山重巒疊翠、樓台森森,山間綠樹青竹,掩映著不知多少道家宮觀!

  這便是當今大玄國教天師道的道場所在!

  天師道立教五百年,期間興衰無常,甚至道場數度被毀。直到不二真人張玄一接掌天師之位,在嵩岳重立山門、革舊佈新,又全力支持高祖皇帝奪取天下!高祖皇帝投桃報李,將天師道定為國教,統領天下道教!

  天師道就此達到鼎盛了!上至王公貴族、下至販夫走卒,皆是其信徒善客。甚至高祖皇帝立國登極時,還親至太室山上登壇受符,以示受命於天!

  此後兩代帝王皆偱此例,天師道也被天下人視為天道代言人,地位愈發崇高超然,影響力更是無與倫比!

  在太室山最高處,便是天師道的三清殿,殿外的廣場上,上千名道士正在打坐早課。他們的師長則盤膝坐在殿前丹墀之上,為他們講經說法。通常這時候,掌教天師定會在場,但今日,'萬法歸一'的牌匾之下,紫色的蒲團上空空如也……

  天師道教規森嚴,根本不會有人因此懈怠,那整齊的誦經聲與往日別無二致。只是幾個同輩的道長難免心中嘀咕,掌教在晚課前收到飛鴿傳書,便徑直往後山頂峰而去,不知到底有什麼大事發生,需要驚動閉關的師兄……

  。

  此刻,天師道掌教徐玄機,已經踩著嵌在山壁上的一排木樁,上到了雲氣繚繞的歸隱峰。

  只見峰頂平底不過一畝見方,其上僅有草廬數間,除此別無他物,跟山下金碧輝煌的宮觀可謂天壤之別。

  但在天師道,乃至天下人眼中,這裡卻是一方神聖之地!因為這裡有張玄一!雖然他已經將天師之位傳給了師弟徐玄機,但在天下人眼中,真正的天師有且只有一個——就是昔日的天階榜上第一人,不二真人張玄一!

  十年前,張玄一打破了天師道不插手朝爭的鐵律,參與了推翻乾明皇帝的政變。回山後,他便辭去了掌教之位,自罰幽閉思過,已經十年不下這歸隱峰了。

  這歸隱峰上沒有任何道童伺候,只有一個白色道裝的少女,盤膝坐在山巔突出的大石上,腿上橫著一把樣式古樸的寶劍,正在物我兩忘的修行,對徐玄機的到來置若罔聞。

  山風輕拂著雲海,也輕輕吹動少女如瀑的長發,彷若輕雲蔽月、流風回雪,飄飄若仙。

  徐玄機也不以為意,放緩腳步走到正中茅屋外,恭聲通禀道:“師兄,玄機求見。”

  “進來吧。”少頃,張玄一低沉縹緲的聲音響起。

  徐玄機除履進屋,便見一個樣貌古拙的老道,盤膝坐在蒲團上。茅屋裡陳設極其簡單,一個香爐、幾卷道經,牆上一副太極圖,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拜見師兄。”雖貴為天師,徐玄機依然畢恭畢敬向張玄一行禮。

  張玄一示意免禮,徐玄機起身跪坐,看著端坐面前的張玄一,只見他明明就坐在自己眼前,卻給自己一種縹緲無踪的感覺,好像伸手去抓他,一定會落空一般。

  徐玄機不禁驚喜問道:“師兄突破了?”

  張玄一卻搖搖頭,輕聲道:“近在咫尺遠在天涯。誰知道先天之境,到底是傳說還是真實存在。”感嘆一句,他看著徐玄機道:“掌教所來何事?”

  徐玄機趕忙將山下的消息禀報張玄一,末了輕聲道:“茲事體大,不得不打攪師兄清修。”

  張玄一聽完沉默良久,方嘆息道:“天下要亂了……”

  “是。”徐玄機深以為然道:“十年前,乾明皇帝亂政,師兄為了天下太平拔劍。結果十年下來,夏侯閥又和皇室齟齬日深。這次玉璽之事就是個引子,很可能會讓他們大打出手的……”

  “沒那麼簡單。”張玄一卻緩緩搖頭道:“夏侯閥還不能隻手遮天。”說著卻又輕輕一嘆道:“不過,報恩寺之變後,皇室至今沒有恢復元氣。萬一對夏侯閥刺激過度,以夏侯霸的性格,說不定會鋌而走險。”

  “師兄說的是。”徐玄機點頭稱是。報恩寺一役,忠於皇室的力量被夏侯閥藉機掃除一空,皇室五大宗師中的四個或死或亡,只留下一個苟延殘喘的左延慶,皇室的實力就此一落千丈!夏侯閥則趁勢做大,十年下來,已是勢不可擋了!“我天師道和高祖有血盟,要保大玄江山安穩,不能坐視不理啊!”

  “不錯。”張玄一緩緩點頭,輕嘆道:“給皇帝和夏侯霸送兩張天師符吧。”

  “我也正有此意。”徐玄機望著張玄一,略略尷尬道:“只恐他們不肯買我的賬。”

  “明白了。”張玄一點點頭道:“順便幫我問候他們吧。”

  “多謝師兄!”徐玄機這才鬆了口氣。他雖然已經掌天師道十年,但在洛京城那些人眼裡,真正的天師永遠是張玄一。只有張玄一背書的天師符,才能讓他們意識到天師道的權威不可挑戰……

  不二真人說一不二!誰敢不從,乾明皇帝就是例子!

  待徐玄機離去,張玄一沉默片刻,喚了一聲:“徒兒。”

  少頃,那白衣少女便出現在草廬門口,恭聲道:“師傅。”

  張玄一看著那姑射仙子般不食人間煙火的少女,緩緩道:“太平道的妖女出世了,你下山走一趟。”

  “是。”少女恭聲領命,回到自己居住的草廬。她的起居同樣極其簡樸,只收拾了幾件衣物,幾樣信物,便收拾好了行囊。她又用布包住那柄樣式古樸的寶劍,把行囊和寶劍背好,出去對著張玄一的草廬磕了個頭,便如一片飄葉,輕點著峭壁上的木樁,離開了歸隱峰。

  少女離開後,歸隱峰上只剩下枯坐的老道一人。草廬中,張玄一古井不波的臉上,竟極其罕見的浮現出悲傷、痛恨、落寞、無情、感懷、自責、羞恥……重重複雜情緒。

  當各種情緒達到頂點,張玄一手捏法訣,爆喝一聲,七種情緒化作七道勁氣,將草廬射出了七個窟窿。

  不二真人這才平復下去,閉目繼續苦修起來。

  。

  少女走到三清殿前時,正逢早課結束,道士們準備散去。

  但少女的身影一在晨光中出現,所有道士都站住了,齊刷刷向她躬身作揖問安道:“拜見天女!”

  少女對此習以為常,向眾人微微點頭,又向三清殿下的幾位長輩行禮道:“諸位師叔,晚輩奉師命要下山一遭。”

  “好,路上小心。”徐玄機點點頭,微笑著目送少女消失在山道上。

  “掌教,這是天女頭一次下山,是不是派弟子暗中保護。”一個紫袍老道擔憂道。

  “是啊掌教,天女身份何等尊貴,就這樣孤零零下山,成何體統?”另一個紫袍道士也擔憂道。

  “師兄的意思是讓天女下山歷練,看透紅塵方能修成無上劍道。”身穿金色道袍的徐玄機,卻斷然搖頭道:“何況,任何鬼蜮心思在她的劍心慧眼前都無所遁形,我們不要弄巧成拙。”

  “哎……”眾老道只好嘆息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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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章高升
  轉到四月,江南入梅。餘杭城整日淅淅瀝瀝下著小雨,已經接連十幾日不見放晴,好像空氣都在發霉。
  西子湖上空空蕩盪,幾乎看不見幾艘遊船畫舫,更聽不到柳大家那天籟般的琴音了。

  欽差大人上月就已經返京,可恨的是,他走就走吧,居然還把柳大家也一併帶走了!真讓人提起來,就恨得牙根癢癢!

  但這並非讓人們閉門不出的主因。真正的原因是,從上月起,餘杭城內幾乎每天都有人失踪,失踪者有黑幫混混,有餘杭城有數的富商大佬。不少人就此杳無踪影,就算幸運返回的,也對自己的遭遇緘口不言……

  這一連串神秘的失踪案,給餘杭城蒙上了厚厚的一層陰霾。官府的態度更讓人捉摸不透,只宣稱是近期有黑幫火併,勸百姓留在家裡不要外出,便沒有了下文,更沒有採取任何應對措施。

  這讓余杭城的百姓,更加懷念起那位鐵面無情的陸郡尉,若他還在餘杭,怎會容忍歹人如此肆無忌憚的興風作浪?

  可惜,連陸郡尉也去京城了……

  這種情況下,陸家姐弟也只好整日窩在家裡,害的陸瑛好生無聊。陸雲對此完全無所謂,反正他讀書、習字、練武有的是事情可做。而且他很清楚,這樣平靜的日子,怕是要一去不復返了。他恨不得再多些時間,為自己龐大的計劃多做準備。

  多一份準備,就多一分勝算,這是他從小就明白的道理。

  這天,姐弟倆正在書房對頭讀書,有衙門的差役前來送信。

  信是陸信從京城寫來的,陸雲拆開一看,對陸瑛笑道:“父親升官了。”

  “我看看,我看看!”陸瑛趕忙把信搶過來,陸信熟悉的筆跡便映入眼簾。只見信上說,他被提升為大理寺右寺丞,已經在京里和新任的吳郡郡尉辦完了交接,自然無需再回餘杭。陸信命陸雲和陸瑛做好準備之後,便和母親一同回京。

  “大理寺右寺丞,多大的官?”陸瑛雖是官家小姐,對這些官場的事情卻遲鈍的很。

  “正五品。”陸雲輕聲答道:“父親連升三級,可喜可賀。”

  “哦……”陸瑛臉上卻沒有喜色,反而憂慮的看著陸雲,遲疑一下道:“我們回京的話,不會有事吧?”

  “不會有事的。”陸云有些歉意的笑笑,向陸瑛保證道:“我會很小心,很小心的。”

  “總之,還是不回去的好……”陸瑛幽幽說一句,卻也知道木已成舟、說什麼都是白搭。她拿著信起身,對陸雲道:“我去跟母親說。”

  陸雲點點頭,看著陸瑛的背影,眉頭凝出絲絲猶豫。但他很快便把不該有的情緒壓下,繼續專心讀他的書。

  。

  夜裡,陸雲運功完畢,保叔便來了。

  慣例的一番交手後,陸雲告訴他,進京的日子到了。

  “是麼……”保叔神情複雜的摸了摸額頭,雖然日思夜盼著回京手刃仇敵,可他也最清楚,陸雲將面對的敵人有多強大。滿心擔憂的看看陸雲,他嘆口氣道:“回去也好,白猿社、夏侯閥、太平道全都在找你,這餘杭城也不安全了。”

  “嗯。”陸雲點點頭,對於餘杭這些日子的亂局,他心裡十分明白,皆是因為自己行刺夏侯雷所起。又因為自己搶走了玉璽而愈加刺激到那些勢力,讓他們愈髮變本加厲。

  雖然誰也沒證據,能把夏侯雷遇刺和玉璽被搶聯繫起來,但兩件事畢竟前後腳發生。在別處毫無線索的情況下,那些人自然不會放過任何疑點……

  “聽說白猿社主人親自入京向夏侯閥解釋,最後夏侯霸才勉強同意,讓他們限期找出真兇來。”保叔嘶聲笑笑道:“若非夏侯閥因為玉璽之事風聲鶴唳,恐怕不會這麼好說話。”

  “不過到現在還什麼都沒發生……”陸雲卻嘆了口氣道:“顯然我還是想得太簡單了。”按他最樂觀的估計,皇帝此刻應該跟夏侯閥掐起來了,這樣自己進京後才好火中取栗。

  “沒那麼容易的,皇家和七大家族盤根錯節,相互制約,很多事情都遠比想像的複雜。”保叔一聲感慨道:“公子到京里就知道了。”

  “說起回京……”陸雲摸著自己的臉,看看保叔道:“我這副面孔真不會被認出來?”這幾日,他在很認真的考慮,要不要也學保叔一樣,來個自毀容貌……

  “屬下說多少回了。”保叔苦笑道:“公子的相貌與六歲時判若兩人,與先帝先後也沒有太多共同之處。”說著他又仔細端詳了陸雲一番,道:“更重要的是,先帝如太阿出鞘,鋒芒畢露、氣勢迫人!公子卻神光內蘊、靜若處子。就算屬下,若非是看著公子長大的,也決計不會把你和先帝聯繫在一起的。”

  “哦是麼?”陸雲將頭轉向牆角的銅鏡,頗為介意道:“我的樣子很女氣嗎?”

  “呃,屬下不是這個意思……”保叔趕忙解釋,雖然他有時候也暗暗腹誹,自家殿下若是穿上紅妝,怕是真沒幾個女孩子能好看過他!但此事這話真沒有這層意思。可又怕越描越黑,只能瞠目結舌卡在那裡。

  “好吧,這不是重點。”陸雲收回目光,咳嗽兩聲,結束這個讓自己尷尬的話題。

  “比起公子的相貌,”保叔苦笑道:“屬下更擔心你的武功。雖然按說沒人能認出皇極洞玄功,但這門功法迥異於天下武功,更沒人能在公子這樣的年紀達到地階。公子太卓爾不群的話,難免會被人注意到,一旦他們發現你功法的奇異之處,恐怕麻煩就大了。”

  “嗯。”對保叔的擔憂,陸雲十分認可,想一想道:“陸家的天地正法我也練過,只是這門功法要養浩然正氣,講的是中正平和、水滴石穿。我嫌見效太慢,就擱下了。”

  “那倒是,陸家的水磨工夫磨啊磨,五十歲都成不了大宗師……”保叔深以為然道:“就算天縱奇才如公子,也沒法速成。”說完,他又問道:“不知公子如今用陸家的功法,能有個什麼水平?”

  “嗯……”陸雲將之前見過的各種層級對手,默默比對了一番,輕聲說道:“勉強地階吧。”

  “呃……”登時,保叔一肚子的安慰之言,全都被堵了回去。好一會兒,保叔才氣哼哼道:“足夠用了!”

  別人苦練二十載,能進入地階就要燒高香了。自家公子只斷斷續續練了練,就能躋身地階!簡直是人比人氣死人!

  這個別人,自然也包括保叔……不過他懷疑什麼,也不會懷疑自家公子的判斷。在保叔看來,比起武功,頭腦才是自家公子真正的殺手鐧!

  “叔,我跟你說過,皇極洞玄功的妙處所在……”陸雲趕忙安慰保叔道:“所謂一法通萬法通,就是這個道理。”

  “公子,這是好事……”保叔啞然失笑道:“這樣咱們進京的把握又大了些。”

  “我短時間內,最多只能展現到玄階,不然會被夏侯閥聯想到什麼……”陸雲卻搖搖頭。正如寶叔所說,地階可是十分稀罕的。就算陸云不顯露皇極洞玄功,夏侯閥也很容易就能懷疑到,彼時正好在杭州的陸雲,便是行刺夏侯雷那人!

  頓一頓,陸雲又輕聲道:“而且,你先不要進京,我們還是分頭行動。”說著他拿出那本黑冊子,遞給保叔道:“上頭有幾個人,我標出了疑點,勞煩你去查一下。”

  “是。”只要陸雲決定的事,保叔向來沒二話。除了那份赤膽忠心之外,還是他有意識在培養自家小主人的決斷能力。“還有那些死士,公子也要考慮如何安置了。”這陣子餘杭風聲吃緊,保叔命自己訓練的死士轉移到了別處,下一步到哪裡落腳,就成了大問題。

  “我考慮過了。”陸雲顯然早有定計,並不遲疑道:“京城不比地方,很難掩人耳目。我最多帶十來個人進京,而且武功不能太高。其餘的,先讓他們分散到北方各州去……我看邸報說,黃河淹了七八個州,肯定有很多流民進京逃難。”

  “好主意。”保叔眼前一亮,撫掌道:“藏身於流民中,既不引人注意,也容易洗白身份!”

  “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陸雲輕嘆一聲,眼下自己實在太弱小,弱小到根本沒法擁有自己的力量。他不禁暗暗發狠道:'要盡快變強,各方面都變強!'

  等回過神,陸雲見保叔一副欲言又止的架勢,不由奇怪問道:“什麼話直說就是。”

  “是,公子。”保叔看一眼正房的位置,壓低聲音道:“為了永絕後患,那位不能留了……”他指的自然是陸夫人。當年跟著陸信一起上任的家僕,都被他藉著江南爆發瘟疫料理妥當,但陸信一直不許他對陸夫人動手。

  “不行。”這個問題,陸雲已經考慮很久,此刻也給出了自己的態度:“她是知道利害的。”頓一頓,陸雲的聲音變得低沉道:“何況,她對我也有養育之恩,更是父親的妻子,姐姐的母親……”

  “哎,好吧……”見陸云不容置疑,保叔嘆口氣道:“公子一定要小心她,千萬不要壞事!”

  “我知道了。”陸雲點點頭,結束了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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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八章別了,餘杭
  陸信連升三級,留京上任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吳郡官場。在餘杭的大小官員,紛紛攜官眷前來陸家送行。就連對陸雲一肚子意見的郡守大人,都壓下滿心的不快,帶著老婆過來了一趟。
  畢竟同僚多年,將來說不定還要仰仗,只有傻子才會這時候不做人。

  陸夫人不願見人,只好由陸雲出面,代表母親應酬來賓。吳郡的官員們對這位英俊雅緻、少年老成的陸家少爺皆是刮目相看,直言沒想到陸寺丞家裡還藏著這麼個風度翩翩的麒麟郎!

  官太太們更是扼腕嘆息,深恨之前那麼多年,為何想不到跟陸大人結個親家,否則豈不是既得佳翁,又得佳婿?

  但說穿了,一者陸雲在餘杭,向來不顯山露水。偶有傳聞,也盡是把他描述成不通世務的書呆子。更重要的是,陸信困頓吳郡十年,所有人都以為他就此為止了,哪曾想到人家還有鹹魚翻身的一天?

  陸瑛則忙著清點行李,以及更重要的,準備回京的禮品。前者簡單,一家四口人能有多少行李?後者就太恐怖了!陸閥可是七大門閥之一,還有陸夫人的娘家謝閥,同樣也不能失了禮數。以及父親的上司故友,乃至夏侯閥都得備齊禮物……

  陸信在信裡又是語焉不詳,只是說要把禮物備齊。這讓陸瑛感到無比頭大,她哪知道該備多少禮物,該給什麼人備什麼樣的禮物?就在她頭大無比之際,陸雲卻告訴她:“阿姐不用操心了,我已經拜託保叔採買了。”

  “啊!你不早說?!”陸瑛先是一喜,旋即垂頭喪氣道:“沒那麼簡單的,尋常的親朋還好說,可還有那麼多,需要單獨準備的啊!”說著她蜷起手指數算起來道:“爺爺、老太爺,二爺爺、三爺爺、四爺爺、六叔爺……”十根指頭轉眼用完,可名單還有一長串:“還有大伯、二伯、一直到九伯……十幾個叔叔……”

  “這還是咱們自己家的男長輩……”陸瑛說到這兒,已經要抓狂了,她雙手抱著腦袋哀鳴道:“還有女長輩,外公家的長輩,奶奶家的長輩……”

  “阿姐放心,都已經單獨準備了。”陸雲微笑著從袖中掏出厚厚一摞紙,遞到她手中。“你瞧瞧,不妥當的地方趕緊調換。”

  陸瑛接過那摞紙一看,上頭整整齊齊的蠅頭小楷,正是出自陸雲之手:

  '祖父——迦南香木手串、沉香鶴嘴拐杖、綠釉狻猊香爐、龍涎香二十兩、雞血石印材十方、南堂雞血石印一方。

  閥主——紫檀屏風一扇、右軍真跡一幅、和田玉文房四寶一套、極品燕窩二十斤、雞血石印材十方、南堂雞血石印一方。

  二祖父——越窯極品茶具一套、貢新茶餅五個、雞血石印材五方。

  三祖父——魏版武帝文集全套、青金石文房四寶一套、雞血石印材五方。

  四祖父……'

  陸瑛一邊翻頁,一邊點頭連連,陸雲所備禮物,實在恰當無比。完全符合每個人的親疏、地位,而且幾乎沒有重樣,自然足以體現送禮者的用心。

  幾頁看完,她竟提不出任何意見。陸瑛不由驚訝道:“你怎麼這麼熟悉京城的人事?”

  “呃,”陸雲想一想道:“父親跟我講過很多次。”

  “真的?”陸瑛壓根兒不信,但也不再深究。轉而為另一件事發愁開了。“這麼多貴重東西,我們買的起嗎?”

  “沒問題的。”陸雲笑道:“一來,父親這些年裡收藏不少。二來,莊​​園這些年收成很好,按例父親可以從利潤裡十中抽一,這些錢都被父親拿出去放貸,著實生息不少。”

  “呃……”這些事陸瑛倒也知道一些,只是沒想到父親不聲不響,攢下這麼多家產。她有些心疼的問陸雲:“你不會都花光了吧?”

  “阿姐放心,你的嫁妝錢還在。”陸雲莞爾道。

  “臭小雲!”陸瑛氣的蹦起來,要去扯陸雲的嘴:“連姐姐也敢戲弄!”還霸道的命令道:“不許躲,讓我出口氣!”

  陸雲只好乖乖任陸瑛蹂躪,直到她心滿意足為止。

  接下來幾天,一箱箱禮物被送入了府上,陸瑛對著冊子一樣樣清點,並無半點出入,她這才放心下來。

  只是給她打下手的鍾叔鐘嬸兒,心裡頭一直在犯嘀咕。夜深人靜時,老太太忍不住問老伴兒:“老頭子,你不是說老爺是清官嗎?咋能買得起這麼多寶貝?”

  “呃……”鍾叔汗顏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說著他有些羞惱道:“亂嚼舌根,趕緊睡覺!”

  “我就是隨口說說……”鐘嬸兒嘟囔一聲,不敢再言語。

  。

  七天后,便是出發的日子了。隨行的二十名隨從和護衛,都是保叔從小訓練出來的死士,大都是黃階左右的實力,有的甚至連黃階都算不上,但勝在機敏伶俐。在京城,很多時候,頭腦要遠比武功管用……

  至於鍾叔鐘嬸,年紀大了,故土難離,陸雲便把他們安置在陸氏莊園中,又給了兩人一筆錢,讓他們可以安享天年。

  告別了揮淚而去的老兩口,護衛們便驅趕著十輛馬車往碼頭趕去,他們要在武林門乘船,從大運河北上。

  一到碼頭,就見一大幫公子小姐等在那裡,他們是來給陸家姐弟送行。當然,絕大多數人都是衝陸瑛來的。

  陸瑛趕緊跳下車與交好的姐妹執手話別,自然免不了洒淚當場。那些官家公子們也是一臉黯然,不少人眼圈通紅的看著陸瑛,知道夢中情人此去京城,恐怕今生再也無緣相見了……

  陸雲站在一旁,看著這熟悉的碼頭,心思卻飛到了上個月的那場刺殺。當時的情形還歷歷在目,白猿社的四海當舖卻已經成為白地。

  陸云不禁暗暗一嘆,白猿社的人固然死不足惜,可因為自己的舉動,導致很多無辜的人遭殃,這讓他心下十分不安……

  '以後行事,還是要多多考慮後果,盡量不要牽連無辜……'陸雲暗暗想到,可他也很清楚,這真的很難,很難……

  正在神遊之際,一股香風撲面而來,陸雲定睛一看,便見郭郡丞的女兒,俏生生立在了自己面前。

  陸雲臉微微一紅,不著痕蹟的拉開一點距離,叫了聲:“郭家姐姐。”

  “我是老虎嗎?”郭小姐白他一眼,伸出白嫩的小手,給他整了整併不凌亂的衣領道:“以後少讀點那種書,會把人看呆了的。要開朗一點,別總躲著人……”說到這,郭小姐幽幽一嘆道:“哎,說了你也不會聽……”

  “我會聽的。”陸雲輕輕點頭,對這個過去幾年來,對自己頗為照顧的姑娘,真心實意的說道:“郭姐姐,謝謝你。”

  “你說你,怎麼就讓人這麼心疼?”郭小姐眼圈一下通紅,痴痴盯著陸雲,突然踮起腳尖,向他的面頰蜻蜓點水的一啄。

  香風撲來,陸雲竟失去素日的冷靜,愣是沒有躲開這一下,任由那火熱的嘴唇印在自己的臉上。

  一旁的公子小姐們,登時尖叫歡呼起來,郭小姐的粉面,登時成了一塊紅布,雙手摀住滾燙的臉頰,卻沒有馬上逃走。因為她知道,今日之後,就再也見不到這人了。

  下一刻,那些對陸雲早就垂涎欲滴的官小姐們,也笑嘻嘻的圍上來,想親親這俊美無儔的小公子。嚇得陸雲顧不上陸瑛,眨眼就跳到船上,這才逃出了花叢。

  。

  一直到船開出老遠,陸雲還站在甲板上看著碼頭,他能清楚看到,郭小姐依然在那裡痴痴眺望著自己。

  “看什麼呢?”陸瑛出現在他身邊。

  “沒,沒看什麼……”陸云有些慌亂的將手中一樣東西收入袖中,那時郭小姐藉著給他整理衣襟的機會,塞到他懷裡的一個香囊。

  見陸瑛盯著自己,他感覺臉上有些發燙。“我臉上有花嗎?”

  “是啊,有兩瓣玫瑰呢……”陸瑛指了指自己的臉頰,示意陸雲。

  陸雲登時大窘,趕忙用袖子擦拭面頰,卻發現什麼都沒擦下來。這下哪裡不知,自己被她戲耍了。

  “阿姐!”看著捧腹大笑的陸瑛,陸雲氣的腮幫子都鼓起來了。

  “好了好了,不笑了……”陸瑛話雖如此,卻又笑了好一陣。笑畢,她定定看著陸雲,輕聲道:“阿弟生的如此好看,以後肯定會有很多女孩子為你著迷,可不要傷她們的心……”

  “……”陸雲卻緩緩搖頭,低聲道:“我是不會和任何人動情的,那樣只會害了人家……”

  “阿弟……”陸瑛看著陸雲的神情,知道他說的是心裡話。她不禁心如刀絞,好一會兒才輕輕拉住她的手,輕聲道:“至少,阿姐會一直陪著你的。”

  陸雲心中一暖,看著船兒越來越遠,已經徹底瞧不見碼頭上的人和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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