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宋將門 作者:青史盡成灰 (已完本)

 
mk2258 2017-1-2 08:17: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66 1746912
V123210 發表於 2017-2-13 22:45
大宋將門 第90章兵器寶庫

    賈昌朝很無恥,這話包黑子說過,歐陽修也說過,貌似史書上也這麼說……王寧安總覺得當過宰輔的人應該講體面,至少求人家上書表揚自己,是做不出來的,尤其是還是假的,更令人髮指的是明明都是王寧安的功勞,還讓王寧安讓給他,讓得理直氣壯,天經地義!

    賈相公,你幾十年當的是臉皮嗎?

    王寧安內心在咆哮著,賈昌朝看得出來,這小子鄙夷自己,可是那又如何?他老人家一隻腳踩在懸崖上,一隻腳踏在高峰,後退一步,跌入萬丈深淵,身敗名裂,往前一步,一飛沖天,成為真正的大佬,誰也無法撼動。

    修煉幾十年,還不能拋開可笑的面子,賈相公就沒法在江湖混了。

    老傢伙雖然和王寧安接觸不多,可是也知道這小子一肚子花花腸子,絕對不是刻板的人,只要開好了價錢,不愁他不上鉤……

    這回輪到賈昌朝好整以暇了。

    王寧安快速盤算著利害得失,賈昌朝倒霉了,不過是換個新的經略安撫使,對自己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如果拉賈相公一把,哪怕只是坐穩大帥的位置,王家都能獲利無數。

    貌似只有幫忙一條路了。

    可是賈相公明顯有瑕疵,萬一幫忙不成,把自己陷進去,那可就吃虧大了。

    王寧安的眼珠轉了轉,突然笑道:“賈相公,知己知彼,你先說說,有誰會使壞?”

    “還能有誰,轉運使鄭驤唄。”

    賈昌朝沒有隱瞞,鄭驤是夏悚的門生,雖然宋朝不興座師門生的那一套,但是兩個人關係非同一般,鄭驤就是夏悚的人。

    他又是轉運使,身為一路的長官,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一定會急著洗刷罪名,推給賈昌朝,再正常也不過了。

    “唉,若是老夫上書,和他打口水官司,有夏相公在,老夫討不到便宜。”顯然,夏悚的恐怖,讓賈昌朝刻骨銘心。

    王寧安思量半天,突然道:“賈相公,我人微言輕,雖然陛下准許我們上書,可也僅限於馬場的事情,隨便議論朝廷大事,只怕陛下會厭煩。”

    老狐狸微微一笑,“你們家的部曲很精銳,養猛士要花不少錢吧?老夫可以向朝廷上書,請求免除你們家的田賦,每月按人頭,給予效用士五貫錢,其餘鹽、茶、糖、醋、柴,一樣不少。”

    王寧安的呼吸急促起來,打開門來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王家想要以一己之力養兵,到處都要花錢,就算王寧安能掙,也亞歷山大。

    假如朝廷能負擔一部分,王家就能更快擴充勢力,相比官職,王寧安更看重力量。

    賈昌朝就是個混蛋!

    把人心都琢磨透了。

    王寧安的腦筋快速轉動,讓他直接上書,肯定行不通,不能為了賈昌朝,得罪了真正的大老闆……那又該如何是好呢?

    有了!

    王寧安眼前一亮,還真讓他想到了主意。

    “賈相公,你主動請罪如何?”

    “請罪?那不是把刀交給別人嗎?”賈昌朝瞪圓了眼睛,心說你小子存心害我,出的什麼主意啊!

    “賈相公,知恥而後勇,你在請罪表裡要求戴罪立功,徹底剿滅摩尼明教,我想陛下仁慈,多半會讓相公繼續執掌大名府。”

    賈昌朝想了想,點頭道:“先定守勢,再圖進取,你小子真有些韜略……不過,老夫擔心夏悚會順水推舟,把老夫給幹掉……”

    “那就讓別人幫忙。”

    “誰?”賈昌朝問道。

    王寧安撓了撓頭,“其實最好的人選是醉翁,我怕他……算了,就讓包拯出頭吧!”

    “包拯?那傢伙為官年頭不多,可是又臭又硬啊! ”

    “君子可欺以其方,正因為他是君子,所以才不會撒謊。賈相公大可以讓包拯暫時處理大名府的善後事宜,清理叛亂損失,包拯肯定會盡心盡力干的。”

    既然處理叛亂的事宜,叛亂的經過就不可能不交代……藉著包拯的嘴,就把賈昌朝如何平叛的光輝事蹟報告給趙禎。

    從第三者的嘴裡說出,羚羊掛角,看似離題,實則天外飛仙,絕對高招!

    賈昌朝抓著鬍鬚,終於露出了笑容。

    “好小子,腦袋瓜就是靈!不過你還算漏了一點。”

    “請賈相公指點。”

    “哈哈哈,老夫豈是被人家欺負上門的。你去幫我請求醉翁,讓他上書,直言摩尼教的事情,罵得越狠越好,老夫都認下了,等過些日子我請他一醉方休。”

    ……

    王寧安和賈昌朝都是兩個十足的壞蛋,在自身有污點的情況下,急著撇清,或者拼命拉對手下水,都不是明智之舉。

    畢竟決定外臣去留的還是皇帝陛下,爭取帝心支持,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在趙禎仁慈的面具之下,其實有著一顆敏感的心。只要想的多了,壞話就會變成好話,好話也會變成壞話,就看皇帝的態度了……

    按照計劃,賈昌朝的請罪表送上去了,接著包拯和歐陽修的紮子也前後送走,就在此期間,轉運使鄭驤也沒有閒著,他也對準了賈昌朝,擲出了淬毒的匕首……

    汴京會有一場精彩的鬥法,王寧安卻無暇多想,他要抓緊讓賈昌朝兌現承諾,萬一失敗了,豈不是白忙活了。

    賈昌朝看在他幫忙謀劃的份上,自然是大開綠燈。親自下令,調滄州威字營都頭王良璟前往大名府剿匪……這道軍令下去,知道的人無不吐血!

    開什麼玩笑,大名府在國初的時候,還叫天雄軍,那可是自盛唐以來,就是主力重鎮,屯紮數万精銳,光是營就有上百個之多。

    當年澶淵之戰,天雄軍力抗大遼雄兵,打得天昏地暗,寸土不讓,血水都染紅了城牆磚,哪怕幾十年過去了,天雄軍沒了昔日的風采,可也不是弱雞。居然大老遠調一個都頭過來,滑天下之大稽!

    奈何賈昌朝的命令,誰敢違抗,五天的功夫,王良璟就帶著人馬,風馳電掣,趕到了大名府。

    這些日子湧入滄州的流民越來越多,王良璟從中選出了一百多人,編入麾下,使得弓箭社的人數一舉突破五百。

    大傢伙都一心成為效用,訓練很刻苦,戰力也算不俗,最起碼保護村子足夠了。

    王良璟帶來了一百名騎兵,每人兩匹戰馬,這個配置在遼國、西夏算不得什麼。可是在大宋的境內,卻足以讓所有人驚掉下巴。

    守城的士兵指指點點,都盯著那些戰馬,膘肥體壯,絕對是優良的北方駿馬,這支人馬果然不同尋常啊!王良璟沒有閒工夫管別人,他直接找到了兒子,一見面就關切道:“沒事吧?”

    王寧安嘿嘿一笑,“這不是好好的,能有什麼事!咱們發財了……”王寧安突然笑得像小狐狸。

    他帶著老爹,還有一群風塵僕僕的士兵到了一座倉庫,亮了一下腰牌,管庫書吏趕快放王寧安進去。

    當進入倉庫之後,王良璟一下子就傻眼了,琳瑯滿目的好東西讓他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來。

    這是步人甲,密匝匝的甲葉放著烏黑的光,這是手刀,這是強弓,乖乖,還有唐代留下來的橫刀……

    王良璟就好像一個村婦進了大觀園,看得口水長流,當他走到最裡面的房間,竟然驚呼出來,天啊,他看到了什麼,上百支兩丈多長的馬槊,安靜躺在架子上,灰塵落了厚厚一層,王良璟卻恍然不覺,幾步跑到了前面,伸手撫摸著冰冷的馬槊,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要是能得到一條馬槊,那該多好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7-2-13 22:46
大宋將門 第91章沒有皇帝是簡單的

    馬槊在漢代就已經大規模裝備,雖然馬槊看起來和長槍差不多,可實際上工藝差別,判若云泥,長槍差不多是四輪代步車,而馬槊則相當於頂級超跑。

    上等馬槊不是用木桿削成,而是取優質拓木,先剝成大小粗細均勻的細蔑,將細蔑用油反复浸泡,約莫用上一年的時間,泡到不再開裂變形,才能作為成料。一條馬槊消耗的材料能製作十張硬弓!

    不但如此,耗時還非常多,製作好的細蔑要用幾個月的時間風乾,再以上等膠漆膠合,外層纏以麻繩,待麻繩乾透,再塗上生漆、裹以葛布,乾一層裹一層,層層疊疊。

    到了最後,用刀槊身發出金屬之聲卻不斷不裂,這樣的槊身雖是木製,卻堅逾鐵石,又有木質的柔韌性,製成之後去掉其首尾,前裝精鋼頭,後安紅銅柄,可沖鋒、可近戰,可劈、可蓋,可截、可攔,可撩、可沖,可挑、可刺,奧妙無窮。

    馬槊由於選料刁鑽,耗時極長,非騎戰世家不能擁有。

    當年王家也有一條馬槊,長一丈八尺,隨著王寧安的爺爺戰死西夏,馬槊丟失了,王良璟只是在年輕時和父親學過馬槊的用法,差不多十來年沒碰了……

    驟然見到了這麼多上等的馬槊,王良璟哪能不激動。他小心翼翼拿起一桿,仔細端詳,在馬槊銅製的後部,能依稀看到“開平三年制”的字樣。

    開平是朱溫的年號,距離慶曆8年,已經有一百三十多年,這一桿馬槊依舊沉重結實,可見是何等用心!

    大名府原是天雄軍,在唐代就是藩鎮之一,綿延幾百年,倉庫裡面的好東西實在是太多了。身為練武之人,就沒有不喜歡好武器的。

    每一桿馬槊都讓王良璟愛不釋手,大宋沒有足夠的戰馬,連帶著騎兵衰弱,會製作馬槊的匠人已經不多了,除了京城,也就是大名府,還能找到這麼多馬槊。

    王寧安當然不會客氣,反正沒人用,正好拿來武裝王家軍。

    甲胄、橫刀、強弓、馬槊、馬鞍、馬鞭……從頭到腳,武裝到了牙齒。

    王良璟一身玄甲,器宇軒昂,昂然端坐在戰馬上,手持一丈八尺長的馬槊,威風凜凜,宛若天神下凡!

    真帥氣,真威風!

    就連王寧安都心神激動,恨不能也躍馬持槊,征戰沙場。

    賈昌朝有心拉攏王寧安,自然對他的要求無不答應,有些時候真小人也不錯,至少打交道不累,王寧安開始祈禱:賈相公不能陰溝翻船啊!

    ……

    汴京,皇宮。

    連日陰雨,弄得宮殿都充滿了潮氣,陳琳不得不命人準備炭火盆,驅散潮氣,烤乾皇帝的換洗衣物。

    說來慚愧,趙禎已經三年沒有添置新衣了。

    坐擁最富庶的帝國,竟然連普通小民都不如,陳琳都感動了。

    “官家……”陳琳低聲呼喚,“歇了吧,都快三更了,不到五更,又要早朝了。

    趙禎揉了揉紅色的眼睛,嘆口氣,“朕睡不著啊,黃河決口,淹沒數州,賑濟災民,重修河工,千頭萬緒,讓朕如何能安心!黃河,黃河啊,真是千年之患,病在朕心!”

    趙禎滿心悲憤,陳琳偷看了一眼,按理說他是不該插話的,奈何受人之託,對方的面子太大了,他不能不幫忙。

    “官家如此體恤生民,百姓一定感恩戴德,只是……”

    趙禎看了他一眼,笑道:“陳伴伴,你怎麼也學會吞吞吐吐了,有什麼話就說。”

    “啟奏官家,是這樣的,河北東路轉運使鄭驤大人遞上來了彈劾的奏疏,他說賈相公有失察之罪,釀成民變!”

    “什麼,河北民變了?”

    趙禎坐不住了,急切道:“快把奏疏拿來。”

    陳琳急忙將一份奏摺遞給了趙禎,又拿來一盞燈籠,讓皇帝看得更仔細一些。

    從頭到尾,翻閱一遍,趙禎的臉色鐵青,十分不好看。

    “去傳兩府相公,立刻面君。”

    沒有多大一會兒,昭文館大學士陳執中,武英殿大學士丁度,樞密使夏悚,參知政事富弼,樞密副使韓琦……幾位相公見禮之後,趙禎就主動開口,“河北東路出了民變,你們可知道了?”

    這種事情身為首相陳執中推脫不開,只好說道:“啟奏陛下,老臣略有耳聞,據說是地方官吏警惕不夠,約束不嚴,以致歹人趁機作亂,不過好在大名府安然無恙,些許毛賊,何足掛齒!”

    “毛賊?只怕不盡然吧!“夏悚突然開口了,“老臣聽說是摩尼明教作亂,聲勢極大,不下萬人哩!”

    夏悚往前走了一步,說道:“啟奏陛下,經略安撫使賈昌朝已經上了請罪表,請陛下過目。”

    接過請罪表,趙禎快速瀏覽著……和皇帝打了多年的交道,夏悚經驗豐富,他注意到趙禎有個小習慣,看到欣喜的事情,或者憤怒的事情,他都會不自覺捻手指,捻得越快,代表情緒波動越大。

    此刻趙禎都要把龍袍碾碎了,不用問,已經憤怒到了極點……賈昌朝啊賈昌朝,你算是栽了!

    夏悚躬身道:“陛下,賈昌朝身為經略安撫使,治下出了妖人作亂,罪不可恕。老臣以為當立刻免去賈昌朝經略安撫使之職,另則賢臣,收拾河北殘局。”說完之後,夏悚還不忘拿出貓哭耗子的架勢,“老臣深知賈子明乃是朝廷棟樑,怎麼國法無情,誰也不能例外,官家可先把賈子明調到蘇州,好好修身養性,反躬自省,日後再為朝廷效力。”

    宋代不殺士大夫,出了多大的紕漏,貶官就是了。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把賈昌朝趕到蘇州,等於是送進了安樂窩,多好的事情!只是在場沒一個白痴,大傢伙都知道賈昌朝絕對沒機會進蘇州的,很快又會有調令,從此之後,賈昌朝就到處奔波,什麼時候丟了老命算完事。

    不愧是陰了慶曆諸公的狠茬子,夏悚就是厲害。

    在場的幾位,陳執中和丁度算是中立派,和賈昌朝不算好,富弼和韓琦則是老賈的仇人,還是不共戴天那種!

    連一個說情的都沒有,賈相公兇多吉少啊!

    趙禎緩緩放下了請罪表,沉著臉道:“你們還有什麼看法?”

    這時候出乎預料,韓琦突然站了出來,“官家,臣以為夏相公太過寬厚,有偏袒賈子明之嫌!”

    當真是老仇人,韓琦落井下石了,夏悚心中一閃念,所幸閉上了嘴巴,樂得看熱鬧。就見韓琦誇誇其談,“摩尼明教,名稱眾多,大江南北,黃河兩岸,廣有傳播。每逢災年,叛亂不斷。賈昌朝身為安撫使,遭逢大災,竟然不知道防範叛亂,以致大名府險些淪喪。小小的摩尼教算不得什麼,可是諸公別忘了,數月之前,遼國曾經大舉南下打草谷,假如大名府有失,遼兵南下,則飲馬黃河,京城有傾覆之險,不可不查啊!”

    韓琦說完,丁度竟然也顫顫哆嗦站起來,他身體不好,說話有些喘,可語氣無比強硬,“賈子明妄為朝廷重臣,辜負陛下厚望,連小小毛賊都對付不了,如何能擔負朝廷重任,理當立刻罷官,嚴懲不貸。”

    好傢伙,當頭三門砲,全都轟向了賈昌朝,這位賈相公人品之差,可見一斑。

    唯獨趙禎,他反而有些踟躕了,是啊,韓琦說得對,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把所有罪名都歸咎賈昌朝,公平嗎?

    “先退下吧,朕要好好思量一下。”
V123210 發表於 2017-2-13 22:47
大宋將門 第92章拼命的折老太君

    從皇宮出來,東方天色微明,濕冷的風吹來,夏悚突然打了一個冷顫。有兩句話冒了出來,“美之為美斯惡也,善之為善斯不善也。”

    “哎呀,壞了!”

    剛剛還信心十足的夏悚瞬間手腳冰冷,他回頭看了看丁度和韓琦,只見丁度彎著腰,咳嗽不斷,跟癆病鬼兒似的,你都土埋到脖了,幹嘛還學人家落井下石,真是不當人子!

    韓琦笑吟吟的,迎著夏悚的目光就過來了,讚歎道:“夏相公主持公道,替朝廷鋤奸,真是居功厥偉,賈子明何德何能,經略安撫使應該交給鄭驤才是。彥國兄,你說是吧?”

    富弼不想摻和,奈何韓琦問到了,只能道:“的確是他舉發有功,不簡單啊。”

    他們越是如此說,夏悚的老臉就越蒼白,耍了一輩子權術,怎麼犯了低級的錯誤?這下子可壞了,用力太猛了,這幾個孫子擺明了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啊!

    ……

    夏悚暗暗叫苦,可是已經晚了,打發走幾位相公,趙禎的怒氣小了一些,他開始仔細思量,所有人都彈劾賈昌朝,眾口一詞,莫非賈相公就這麼該死?他去大名府不過一年多,乾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值得如此對待!

    再說了,摩尼明教存在了十幾年,都是賈昌朝的錯?

    心思一變,趙禎的態度也就變了。

    “陳伴伴,你去把河北東路所有紮子都拿過來,朕要好好看看。”

    陳琳心中一驚,在他的袖子裡放著一張地契,正是夏悚送來,幫忙幹掉賈昌朝的酬勞。老太監固然忠心,可是他也要活著不是,尤其是年紀大了,要留個後路……從寢宮出來,陳琳把心腹太監叫過來,不動聲色將地契給了他,趕快送還夏悚。

    對不起,你的忙咱家幫不了。

    ……

    趙禎的面前堆滿了河北東路的奏疏,草草翻閱,幾個重量級人物出現了,首先是大砲歐陽修,他痛罵河北官吏,從上到下,從二十年前直到今天,從文官到武將,一個沒跑……歐陽修的大砲雖然威力巨大,但是卻沒有具體指向某個人,只能姑且看之。

    但是從歐陽修排山倒海,汪洋恣肆的文字中,趙禎驚出了一身冷汗,原來精銳的河北諸軍也都糜爛了……

    看完了歐陽修的奏疏,又翻看兩本,新任瀛洲知府包拯的奏疏落到了趙禎的手裡……幾年前,包黑子出使遼國歸來,慷慨陳詞,趙禎印像很深,那是個能辦事,也肯辦事的官兒。

    包拯沒有歐陽修的慷慨激昂,完全是詳細到髮指的敘述。

    他依舊沒有迴避賈昌朝的失職,只是提到了摩尼教作亂的當晚,賈昌朝和歐陽修在帥府對弈,鎮定自如,臨危不懼,將士差役無不受到鼓舞,全都盡心竭力,拼死力戰。前番被誣陷之楊家將,從獄中調出,奮戰強敵,殺死賊寇無數,大名府能安然無恙,楊懷玉居功厥偉。

    “原來賈相公也不是一無是處啊!”

    趙禎微微感嘆,他又把賈昌朝的請罪表拿過來,仔細看了看,這一次趙禎從頭看到了尾,一個字不差,賈昌朝態度很謙卑,除了請罪之外,他也含蓄指出,由於洪水突然來襲,民間混亂不堪,驟然調動人馬,恐其中混入摩尼教徒,故此踟躕不前。

    如今已經抓捕摩尼教關鍵人員,摸清了情況,馬上調動強兵猛將,盡快剪除叛亂……趙禎當了幾十年的皇帝,正處在人生的巔峰,經驗和體力都是頂尖兒的。賈昌朝沒多說什麼,可是河北的混亂可想而知,災民和亂民混在一起,內有救災壓力,外有契丹虎視,可以說內外交困,一團亂麻。

    這時候換下賈昌朝,派誰去接替?誰有本事壓得住局面?

    無論如何,都要暫時留下賈昌朝,讓他先穩住大局……不知不覺間,賈昌朝已經從危險的懸崖拉了回來,變成不可或缺的人物

    皇帝將所有河北奏疏留中不發,也沒有拿下賈昌朝的意思,夏悚是驚呆了,越是反思,他覺得越不對勁兒……以往自己總以為賈昌朝和慶曆諸公是敵人,雙方肯定你死我活,只是想不到,這些年過去了,慶曆的那幫熱血青年血也涼了,韓琦那個不要臉的表面上殺氣騰騰,實則他把問題說得越大,趙禎的聯想就越多,賈昌朝的罪名就越小……

    想通了關鍵之後,夏悚腦袋涼快了,當年自己欺負慶曆諸公,耍弄陰謀手段,把那幫人殺得落花流水,這些年過去了,昔日的傻白甜變得聰明了,變得腹黑了,敢打自己的主意了。

    更可悲的是自己躺在功勞簿上太久了,害人的水平不但沒進步,還退步了,讓人家算了一個結結實實……

    唉!

    真是老了。

    難到要認輸嗎?

    不行,敗給別人無所謂,可是賈昌朝那個孫子,他什麼手段都能用的出來,他贏了,自己就知道怎麼死了,搞不好還要禍及家人……夏悚想了半天,他決定再去找趙禎,實在不行,就捨棄鄭驤,讓他和賈昌朝一起罷官,來個同歸於盡。

    夏相公拿定了主意,可是他還沒行動,一個比他更老的出手了……折老太君換上了鳳冠霞帔,拄著沉香拐杖,在兩個孫媳婦的攙扶下,顫顫哆嗦,到了大內。

    經歷了百年風霜,折老太君儼然人瑞,聽說她來了,趙禎連忙派出了四人抬的肩輦,把老太太請到了宮中,宰相只能坐二人抬,對老太太的禮遇,當真非同小可。

    只是折老太君絲毫不領情,到了她這個年紀,什麼都是虛的,本來她老人家只想著多活些日子,替不肖子孫壓場面,只是想不到,楊家的子孫當中,真的出了千里駒,不趁機大做文章,老太太就白活了一輩子。

    “官家,老婆子冤啊,我們楊家苦啊……”一見面老太太就哭泣不止,不停叫屈,弄得趙禎手忙腳亂,腦門都冒汗了,不說別的,若是老太太在宮裡出點差錯,可沒法交代。

    “老夫人,有什麼冤屈,朕一定給你做主。”

    折老太君抹了抹眼淚,給孫媳婦一個眼神。

    穆桂英唬著臉,悲憤道:“陛下,俺楊家人世代忠良,一顆心都給了大宋朝!前些日子,我們家抽掉了一百多人,不遠千里,去滄州野狼谷馬場,準備替陛下養馬,替朝廷出力。結果到了大名府,就被糊塗官兒給抓起來了,扔到大獄之中,蹲了黑牢,還要砍頭,要是不給個說法,我,我們家可就沒臉了!”

    怎麼又跑出了楊家被冤枉的案子,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趙禎心頭的呼嘯而過……他猛地想起包拯的奏疏,的確有楊家將參戰了,幫著平亂,莫非這些人之前被冤枉了?是誰抓了他們?

    趙禎立刻下旨意,責成手下弄清楚狀況,折老太君總算不哭了,老太太就坐在宮裡,閉目養神,哪也不去,不給個說法,還就不走了,弄得趙禎一點法兒也沒有。

    好在殿前司的效率很高,沒用多長時間,把情況梳理好了。

    當趙禎看到了結果,也嚇了一跳,簡直怒不可遏!

    “好大的狗膽,他們還有什麼不敢做的!”

    趙禎的確怒了,折老太君挑起了眼皮,淡淡說道:“官家,懷玉那個孩子忠義,遭了冤屈,打掉了牙,和著血咽到肚子裡,朝廷有事,還提著腦袋拼命!楊家無愧朝廷!”

    老太太說完,也不停留,讓孫媳婦攙著自己,離開了宮中……趙禎臉上陰晴不定,看來必須有人承擔罪責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2-13 22:47
第93章實話不好聽

    從宮裡回來,折老太君剛到自己的屋子,眼前一黑,昏了過去。可把穆桂英嚇壞了,急忙扶著老太太躺下,讓人取來參湯,一勺一勺餵給老太太。

    過了好半天,折老太君慘白的臉上恢復了一絲紅潤。

    穆桂英含著眼淚,悲從中來。

    “奶奶,都是孩兒們不肖,讓老人家替我們受苦了。”

    老太太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伸出枯瘦的手擦了擦孫媳婦的眼淚。

    “傻孩子,奶奶都快一百歲的人了,死不死的沒關係。想不到啊,懷玉那孩子還有些血氣,是個頂門立戶的漢子。老身只能推他一把,往後的路還要他自己走,誰也幫不了他……”折老太君太虛弱了,只說了幾句話,又昏睡過去……

    都說老將出馬,一個頂倆,折老太君出面,整個風向不由一轉!

    一個百歲老人,一個蒙冤受屈,卻忠心報國的猛士,大宋的武夫不缺被冤枉的,可楊懷玉是將門子弟,又捅到了皇帝那裡,誰敢讓他受委屈。

    曹、王、高、石,在京的將門無不震動,不管是為了將門的尊嚴,還是念在折老太君的面子上,紛紛行動起來。

    案子不難查,一百多名楊家部曲被陷害關在監獄裡,大名府的官吏在幹什麼,難不CD成了摩尼教的幫兇?

    楊家部曲險些被摩尼教收編,成為造反的急先鋒,楊懷玉送禮不成,反被王則拿下……這些齷齪都被忽略了。

    大傢伙一致的看法都是楊家被摩尼教陷害,堅貞不屈,忠於朝廷,洗刷冤屈之後,絲毫不怪朝廷,反而忠心耿耿,奮力殺敵,簡直就是無怨無悔,最勇猛忠誠的戰士。

    將門卯足了勁頭兒,製造輿論,向文官試壓。

    文官這邊也要面子,他們琢磨了一圈,只能把賈昌朝和歐陽修推出來。

    歐陽修慧眼識人,救了楊家將,賈昌朝臨危不懼,指揮從容,保住大名府,是最大的功臣。

    好傢伙,文武對著吹,就好像是兩個爭寵的小妾,手段盡出……問題是大傢伙都有功勞,那出了叛亂,天都塌了,不用人承擔嗎?

    自然而然,河北東路轉運使鄭驤就成了眾矢之的。

    首先,轉運使總攬一路民政財賦大權,治下數以萬計的摩尼教眾,他難辭其咎,失察之罪比賈昌朝還嚴重。

    其次摩尼明教大龍頭王則是他的手下,任用匪人,而且還聽從王則的建議,把楊家給拿下了,險些丟了性命,陷害忠良的帽子也戴上了。

    再加上出現叛亂之後,鄭驤無所作為,惡人先告狀,攻訐賈昌朝,行為惡劣,讓人鄙夷……無能加上無品,不噴死鄭驤,簡直對不起言官的職業。

    要知道大宋的言官在期限之內不彈劾大臣,是要罰錢的,為了腰包——呃不,是為了公義,他們也不會放過鄭驤。

    光是一個鄭驤還不夠分量,甚至有人把火燒到了夏悚身上。

    說來諷刺,前些年還被人鄙夷的賈昌朝,轉眼成了交口稱讚的名臣。

    尤其是他臨危不懼,大智大勇,而且主動請罪,有擔當,有肩膀,簡直和聖人差不多了……這裡面當然不乏慶曆君子們的功勞,雖然賈昌朝也不是好東西,但是相比之下,老狐狸夏悚更加可惡,好不容易老東西犯了錯,無論如何,也要把夏悚拿下。

    汴京醞釀著一場不亞於幾年前的大風暴,倒是趙禎,畢竟身為皇帝,心懷天下,知道輕重,當務之急還是平定叛亂。他沒急著拿下鄭驤,而是任命賈昌朝為尚書僕射,檢校太傅,山南東道節度使,判大名府事,兼河北兩路經略安撫使……又是個很糟心的官職,簡單說宋代幾乎沒有真正名副其實的宰相,絕大多數的宰相都是以“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的身份宰執天下。

    尚書右僕射比起拗口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可要厲害,是正兒八經的右丞相……當然這不意味著賈相公是宰相了,只是名位往上一截。

    至於實際權力,自然也擴大了,河北東路和河北西路同時納入賈昌朝的名下。兩位重臣,只賞了賈昌朝,沒有管鄭驤,皇帝的意思再明白過去了。

    鄭驤的臉皮再厚,也沒有留下去的可能了,他只好上書請辭,一心求去,誰也攔不住……除了賈昌朝之外,另外蒙冤最大的楊家也得到了補償。

    趙禎賜銀飾坐轎給折老太君,又加封楊懷玉為殿前司馬步軍司都虞侯——將門子弟不少,能靠著自己本事拿到官職的不多,楊懷玉一躍成為實權禁軍將領,實在是歷年少有,堪稱將門之中,冉冉升起的新星……奈何,這顆新星一點都不高興。

    “我要辭官!”楊懷玉悶聲道。

    楊九妹簡直以為自己聽錯了,楊懷玉又重複一遍。

    “你想氣死我啊!”

    楊九妹豁然站起,指著楊懷玉的頭,“腦袋壞掉了,有官不當,你到底在想什麼?”

    “我……我不配!”楊懷玉不敢看楊九妹,只是低聲道:“我算哪門子英雄,被王則耍得和猴子都不如!大丈夫生長在天地之間,功名自己掙,功勞自己立。堂堂七尺男兒,豈能受別人的施捨!”

    楊懷玉終於說出了心裡話,他如果算是功臣,王寧安做得更多,還救了他,結果王寧安什麼都沒得到,說得過去嗎?

    自從上次比武,敗在了王寧安的手裡,楊懷玉心裡就有一股子怒氣,一心和王寧安別苗頭,如果接受了都虞侯的賞賜,他這輩子都別想在王寧安的面前挺直腰板!

    楊懷玉鄭重道:“姑太,往日懷玉多有不肖,我現在想通了,做人做事,就要頂天立地,就要問心無愧!我是楊無敵的後人,我有三尺劍,有掌中槍,想要功名富貴,我大可以憑著本事立功。”

    “傻孩子,哪有那麼簡單啊!”楊九妹搖搖頭,苦笑道:“我大宋百萬軍漢,想出人頭地有多難!你有志氣我高興,可是唾手可得的官職……”

    “不必說了!”

    楊懷玉突然臉色一沉,冷冷道:“得之吾幸,失之吾命。只在直中取,不向曲中求!我楊懷玉不會比別人差!”

    說完,這小子一扭頭,就往外面走,剛一開門,卻發現一個人正滿臉笑容,站在門口。

    “是你?”楊懷玉充滿了警惕。

    王寧安呵呵了兩聲,“我是過來道喜,順便討一杯酒喝。”

    “哼!你是來看笑話的!”楊懷玉還想多說,楊九妹欣喜道:“寧安,你快進來,幫著我,勸勸這頭犟牛!”

    王寧安淡淡一笑,“我可勸不了楊世兄,他一心要做英雄豪傑,一心直來直去,我這一肚子的東西,他看不上。”

    楊懷玉咬了咬牙, “王寧安,你不用冷嘲熱諷,我承認之前看不起你們,但是我楊懷玉和以往不一樣了!”

    “是嗎?”王寧安翹著二郎腿,譏誚道:“我是一點沒看出來,只是感覺楊世兄比以往更加幼稚了!”

    “你說什麼?”楊懷玉怒目而視,手按在了劍柄上,這一次他可不會被王寧安的拔劍術給算計了……

    “難道不是嗎?你以為這個都虞侯是自己掙的嗎?”

    楊懷玉一愣,“難道不是?”

    “哈哈哈,真是笑話,你立了多大的功勞?是殺了遼寇,還是宰了西夏的狗賊?全都沒有,這個官職你家老太君拿命換來的!”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7-2-15 09:16
大宋將門 第94章 王良璟的無本生意

  王寧安這傢伙實在是討厭得很,他一句話,好不容易鼓起來的心氣都給戳破了。是啊,沒有折老太君不顧身體,親自去找趙禎,哪來的都虞侯!

  還以為自己多了不起呢,原來還是那個德行!

  楊懷玉覺得自己變成了孔明燈,怒火熏得鼓鼓的,不停膨脹,燃燒,灰燼……

  「你說得對,我要爭口氣,就是要靠著我自己,這個官必須辭!」

  「絕對不能辭!」

  「為什麼?」楊懷玉怒沖沖質問。

  「為了折老太君!」

  王寧安感歎道:「楊世兄,你是楊家的子孫,這是光榮的事情,沒什麼丟人的。」

  「當然光榮,我才沒覺得丟人呢!」楊懷玉義正詞嚴道。

  「那你就不該鬧彆扭。」王寧安語重心長,「老人家疼惜你,不顧一切想要扶你一把,總不能不知好歹吧?你該做的是增長本事,讓自己勝任職位,而不是耍小性,讓老人家傷心。」

  楊懷玉張了張嘴,坦白講,他覺得王寧安的話有道理,可是這種來路不正的官職,總是難以釋懷……

  「祖先的榮耀既是光環,也是枷鎖,既是助力,也是羈絆。正所謂運用之妙,存乎一心。關鍵是楊世兄怎麼看。」

  「我該怎麼看?」楊懷玉傻乎乎問道。

  「沒有家族助力,斷然得不到官職,反過來,你又要撐起龐大的家業,扛起沉重的負擔,光耀門楣……總而言之,這就是命!糾結那些無法改變的東西,不如關心一些更實際的。」

  「比如?」

  「平叛!」

  王寧安笑呵呵道:「王則那傢伙命大,他從大名府逃出去了,如今竊據州縣,聽說要自立為王。拿出你的本事吧,只要不斷立功,沒有人敢亂嚼舌頭根子,老太君也會欣慰的。」

  ……

  有些人是幸運的,從一出生就含著金湯匙,不用擔心衣食住行,財富、地位、美女,什麼都唾手可得,就好像楊懷玉一樣,年少多金,汴京的鶯鶯燕燕環繞,一度以為擁有了整個世界。

  到了滄州之後,他卻發現了另外一種活法兒,努力拚搏,白手起家,自強不息,與其說他瞧不起王家,不如說他嫉妒,沒錯,就是嫉妒!

  當他被王則狠狠涮了一回,楊懷玉對自己往日的作為,只剩下強烈的鄙夷,紈褲、無能、乖張、不懂事,十足的笨蛋,飯桶,沒了老祖宗的庇護,什麼都不是。

  矯枉過正,楊懷玉一下子走到了另一個極端,他甚至覺得自己是家族的恥辱,不想接受任何家族的恩惠,就像王家一樣,什麼都光明正大,什麼都靠自己。

  可是這個傻瓜哪裡知道,王家快速崛起,光明正大的手段有,但真正管用的只有三個字:抱大腿!

  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雲。

  沒有貴人提攜,哪有風光無限。

  楊懷玉放著好好的家族勢力不想利用,王寧安簡直想給他兩個嘴巴子。

  這哥倆純粹是一山看著一山高,光瞧見賊吃肉,沒瞧見賊挨打。

  沉吟了許久,楊懷玉突然站起身,抓著王寧安的胳膊,把他拉到了院子裡,退後兩步,沒等王寧安反應過來,他的肩頭微微一動,長長的佩劍就出來了,瞬間寶劍壓在了王寧安的肩頭。

  「懷玉,你瘋了!」

  楊九妹衝出來,厲聲大叫,嚇得不輕。

  楊懷玉突然收回寶劍,放聲大笑,「你小子嘴皮子的功夫,比起手上的本事強多了!上次本少爺大意了,不然本少爺才不會輸給你!」

  「廢話!」

  王寧安氣得直翻白眼,「你幼稚不,我練拔劍術,就是知道自己沒學武的天賦,練點保命的本事,贏了我有什麼值得驕傲的?」

  楊懷玉自信看著他突然捧腹大笑,笑得比剛才還開心。

  「別自欺欺人了,你是個驕傲的人,心裡頭不想輸給任何人,特別是一個紈褲子弟!你一定會費盡心思,好好練功。我真想看著你夏練三伏,冬練三九,渾身臭汗的狼狽樣兒!」楊懷玉大喇喇嘲諷著,滿腔的羨慕嫉妒恨都消失了,整個人都要飄起來了。

  「你再怎麼練功也沒用,我比你大,而且沒有亂糟糟的事情,你練一個時辰,我練兩個時辰,你練兩個,我練四個!總而言之,我楊懷玉的功夫不會輸給你的!」

  說完之後,楊懷玉十分沒品地仰天大笑,一溜煙兒跑出來院子,留下氣鼓鼓的王寧安,還有哭笑不得的楊九妹。

  ……

  打開了心結的楊懷玉開朗多了,他調集楊家部曲,經過簡短修整,立刻投入了剿匪之中。

  王則搶佔大名府的計劃被破壞了,他帶著殘渣餘孽逃了出去。

  摩尼明教積攢了十幾年的力量,還真是不能小覷,王則逃回了老家涿州,立刻拉攏起來兩三萬人,還建立一個安陽帝國,登基稱帝,自號安陽武烈皇帝,大封功臣,還弄了三宮六院,弄得挺齊備的。

  只是土賊就是土賊,什麼武烈皇帝,那是駕崩之後,才有的謚號,哪有活人給自己安個死人名號?

  王則的起事鬧到了這個地步,朝廷再也沒法容忍下去。

  賈昌朝立刻調集重兵圍剿,楊懷玉和王良璟都作為平叛的先鋒,立刻出擊。王寧安想跟著老爹去戰場看看,可是王良璟生怕兒子有閃失,把他留在了大名府。

  只是後來王寧安從梁大剛的嘴裡知道了老爹的真正打算,他不是擔心兒子會有危險,而是生怕有兒子在身邊,有些事情不好做……

  殺!

  王良璟對付摩尼明教只有這一條,他的騎兵雖然只有一百人,但是武裝到了牙齒,人披著鎧甲,馬也有甲冑保護,箭射在上面就跟蚊子叮了一下。

  鐵騎所過之處,勢如破竹,摩尼教徒根本來不及阻擋,就被打得落花流水,俘虜多到懶得抓捕,只能讓他們蹲在路旁,等候其他士兵處置。

  到了最後,摩尼教的人根本不敢和王良璟對撞,聞到了風聲,就嚇得落荒而逃,王良璟沒有絲毫的失落,相反,他露出了真正的獠牙!

  王家底子薄,養的兵越來越多,沉重的負擔壓在肩頭,不多弄點錢,簡直對不起天賜良機。

  王良璟把矛頭對準了地方的士紳地主,他事先派人打聽,凡是名聲不太好,又沒有在朝為官的,他都不放過。

  一頂通匪的帽子扣下去,大軍直接殺進去。

  老百姓已經窮困無比,除了身上襤褸的衣衫,別無長物,可是地主士紳的家中,糧囤裝滿了糧食,錢庫裝滿了銅板,肥的流油。

  王良璟把弄到的糧食和銅板都分給災民,自己只拿走騾馬耕牛,還有金銀細軟,貴重之物。

  還真別說,這種頗有梁山好漢的作風,竟然得到了窮苦百姓的擁護。

  好多人主動跑到王良璟的軍中,告訴他哪裡的地主通匪,王良璟的人馬就衝過去。有時候甚至不用他們動手,只要在後面坐鎮,憤怒的百姓聚集起來,成百上千人,呼喊著衝進去,昔日懦弱的百姓,此刻都變成了凶狠的戰士。

  他們殺進地主的城堡,把財物糧食全都搬走,一粒米也不剩下……前後不到半個月,就搗毀了二十幾處地主的莊園。

  老百姓搬走的東西不說,王良璟就弄到了各種金銀首飾,折合銅錢八萬貫,另有耕牛150頭,騾馬200匹,還有五百多青壯嚷嚷著,要誓死追隨王家……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7-2-15 09:16
大宋將門 第95章 賑災妙法

  「搶劫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背著我幹嘛!」

  王寧安自言自語著,他也覺得眼下是發橫財的好機會。放在平時,別說搶掠財物,就算稍有異動,都會有言官找你的麻煩。

  可如今不一樣,洪水沖走了一切規矩和秩序,摩尼教作亂,讓誰都有了嫌疑。

  兵就是匪,匪就是兵。

  這句話同樣適用大宋朝,天雄軍、永靜軍、安利軍,各支人馬都在趁機大撈特撈,王良璟的作為很不起眼,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誰也想不到,賈昌朝竟然派人把王寧安叫了過來,一見面就沉著臉,怒氣沖沖,敲著桌子上的一摞狀紙。

  「瞧瞧,瞧瞧啊!都是告令尊的,老夫煞費苦心,把令尊調過來,是讓你們立功,不是給老夫惹麻煩,你說,讓老夫怎麼幫你們!」

  換成心理素質差的,被賈昌朝這麼一吼,就會立刻納頭便拜,請求相公庇護,王寧安到底不是普通人,而且賈昌朝聲音很大,臉色卻不難看,明顯是虛張聲勢。

  「那好啊,賈相公覺得不妥當,就把家父抓起來,我也陪著他蹲大牢。」王寧安滿不在乎道。

  賈昌朝氣得內傷,他就沒見過這麼有恃無恐的人。

  「臭小子,你別以為老夫不敢動你,我勸你最好怕一怕!」

  「我還怕兩怕!」王寧安不無鄙夷道:「賈相公,要是沒有別的事情,小子還要回去背書,告辭!」

  起身要走,賈昌朝真的怒了。

  「你給我站住。」

  他走到了王寧安的面前,突然唉聲歎氣。

  「寧安,非是老夫和你過不去,你要懂得規矩。」賈昌朝語重心長道。

  「什麼規矩?」王寧安不解其意。

  「和你明說了,歷來平亂,自然要獎勵有功之臣,朝廷雖然不吝賞賜,可畢竟杯水車薪,遠水不解近渴。懲處一下反賊也是可以的,只是……」賈昌朝猶豫一陣,才說道:「這個規矩,你懂吧?」

  王寧安遲愣一下,怪叫道:「不會是見面分一半吧?那是江湖的規矩,什麼時候賈相公成了山大王了?」

  「別胡說!」

  賈昌朝點著王寧安的腦門,「你小子別張狂啊,雖然你幫了老夫,但是老夫統帥千軍萬馬,必須要一碗水端平,不然老夫沒法統御部下,你明白吧?」

  「明白。」王寧安悶聲道:「就是索賄唄?是三七,還是四六?」

  「老夫六成,你們留四成!」賈昌朝倒是直接,要了大頭兒,還理直氣壯,「別不高興啊,其他各軍都交了七成。」

  重文輕武可不是一句空話,武將離不開文官的庇護,哪怕打贏了,也要好好孝敬文官,即便如此,還有隨時成為棄子的風險。

  王寧安是又氣又恨,卻又無奈,風氣如此,一個人如何能逆天。

  可把錢都給了賈昌朝,不是白忙活一場嗎?真是氣死人啊!

  見王寧安陷入了進退兩難,賈昌朝滿心得意,不知道什麼時候,他也和歐陽修一樣,看王寧安出糗,心裡十分舒坦,跟喝了藿香正氣水似的……

  「二郎,有功必賞,有過不饒。令尊剿匪有功,老夫獎勵他五萬貫軍餉,還有馱馬一百匹,鹽茶糖醋若干,資助你們練兵。」

  賈昌朝很大方,這些東西加起來,也差不多6萬貫以上,等於是把剛剛收上去的錢,又賜給了王家。

  老東西這是幹什麼?耍弄人嗎?

  王寧安眼珠轉了轉,瞬間明白了。

  「這就叫剛柔並濟,恩威並施,打一巴掌給一個甜棗,竊主上之威福,玩弄朝廷法度,拉幫結派,結黨營私,我說的沒錯吧?」

  賈昌朝黑著臉道:「王二郎,別說的那麼難聽,老夫從來都是光明磊落。」

  「是光明磊落不要臉!」

  王寧安背過身,一語不發……

  賈昌朝反倒心情大好,他也就是敲打王寧安而已,並沒有真正想撕破臉皮。更何況王寧安幫他設計,不但躲過危局,還聲望大漲,順道把夏悚給坑了。

  經此一役,王寧安既非同小可,不是等閒之輩。賈昌朝見過太多的神童,他不會因為年紀就小覷王寧安。

  「王二郎,事情還可以商量,你先看看這個。」

  賈相公將一份扎子遞給了王寧安,王寧安將信將疑,展開觀看,霍,竟然是一份治理水患的奏疏……王寧安看了一會兒,漸漸入迷了,賈昌朝還是有乾貨的!

  當初歐陽修就和王寧安提過黃河水患的事情,只是沒來及拿出方略,商胡口就決堤了。閒暇的時候,王寧安也想過如何應付黃河的問題。

  經過黃土高原,黃河七沙三水,到了舒緩的平原,流速降低,泥沙淤積,以致河床抬高,形成地上懸河,脆弱的河堤一旦崩塌,後果就不堪設想。

  按理說最好的辦法就是束水沖沙,利用水的流速,帶走泥沙……只是如今黃河決堤之後,已經不可行了。

  歐陽修提到過,黃河下游的泥沙淤積,使得河床抬高,上千里的河道,高度幾乎一致,河水失去衝力,機械照搬束水沖沙,只會到處決堤,不可收拾。

  當務之急就是重新規劃出一條河道,順著水勢,把黃河水疏導入海。

  賈昌朝提出了「以河工代賑災」的主張。

  簡言之,就是利用水災造成的百萬難民,選拔青壯,讓他們修築河工,規劃出一條合適的河道,把滔滔的黃河水送入渤海……

  「二郎覺得老夫之法如何?」

  「很不錯,相公用心了。」王寧安隨口說道。

  賈昌朝抓著鬍鬚,瞇縫起眼睛,夏悚已經失分了,如果再把治河的事情做好,他賈相公立刻能殺回京城,接替樞密使的職位。

  幾十年的歷練,賈昌朝覺得自己能做到寵辱不驚,可是真正事到臨頭,卻沒法淡定下去。

  必須做到萬無一失!

  王寧安這小子鬼主意一大堆,讓他幫忙參詳說不定能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這裡面可有疏漏?」賈昌朝笑道:「老夫是一片赤誠,還請二郎不要藏著掖著。」

  王寧安冷笑了一聲,「我爹繳獲的東西全都是我們的,答應的賞賜一點不能少!」

  「真是個貪心的小子,罷了,你只要提出有價值的建議,老夫會考慮的。」

  王寧安深吸口氣,「賈相公,以災民修河,固然是好辦法,可是不能壓搾太狠,要給百姓活路,給付工錢,支持他們養活家人,重建家園,只有如此,才能完美無缺,給相公積攢足夠的資本。」

  「嗯,你說的有理,可是工錢開支太大,朝廷拿不出來怎麼辦?」

  「不難,黃河故道!」王寧安讓賈昌朝找來一副地圖,這一次黃河從商胡口向北,原本向東的河道乾涸大半。

  「黃河故道有肥沃的土地,最適合耕種,保守估計,也能開發出二百萬畝的田地,且這些土地本是無主的。如果能以適當價格出售黃河故道的田產,換來的錢款專款專用,足夠治河的前期款項,只要整個工程運轉起來,朝廷一定會刮目相看的。」

  賈昌朝也是發愁錢的問題,他估計第一筆啟動資金就要五百萬貫,河北能拿出一百萬貫,朝廷最多也就出兩百萬貫,還有一小半的缺口。誰能想得到,荒廢的黃河故道竟然是個搖錢樹!

  你說明明擺在那裡,怎麼就想不到!

  「二郎果然不凡,倘若朝廷准了老夫所請,二郎真是居功至偉啊!」賈昌朝由衷讚歎,彷彿樞密使的寶座向他招手了。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7-2-15 23:27
大宋將門 第96章 專業和上意

  十分難得,賈昌朝和歐陽修居然湊到了一起,上次兩個人當眾對弈,那是安定軍心,是演戲,這一次兩個人卻是真心的,至少是有相同的目的。

  歐陽修有心治理黃河,賈昌朝也想靠著治河立功,兩個人一拍即合。

  「我準備徵用一百萬民夫,分三年的時間,將黃河水導引入海。同時在河道兩岸,建立洩洪渠,既可防洪,又能抗旱,至少能養活沿河百萬生靈啊!」

  賈昌朝信心十足介紹著自己的計劃。

  歐陽修難得贊同老對手一次,「這麼大的工程,非同小可,賈相公可要善待民夫,愛惜民力,尤其是修好的河堤不能再出問題。」老夫子說著,突然想起,「對了,前不久王二郎和我提到過,他說針對泥沙淤積,可以採用束水沖沙法,如此就能減少泥沙淤積,延長河道的使用時間。」

  「哎呦,這是個好辦法啊!」

  賈昌朝大喜過望,如果主持修築的河道,不但解決水患,還能幾十年不出問題,他賈昌朝不但能重回朝廷,甚至能名標青史,萬古流芳。

  賈相公立刻派人去請王寧安,要好好問問他,還有什麼好辦法沒說出來!

  手下人派了出去,前腳剛離開帥府,後腳就有人趕到,將一封信交給了賈昌朝。等到王寧安趕來,只看到兩張大黑臉,都跟包拯附體似的。

  歐陽修唉聲嘆氣,賈昌朝怒不可遏。

  「簡直豈有此理!」賈相公拍著桌子,巴掌都紅了,「夏悚就是個小人,他眼睛裡還有沒有朝廷,還有沒有天下蒼生!」

  王寧安聽得直反胃,心說賈昌朝也是好本事,明明自己也不怎麼樣,偏偏還能義正詞嚴。

  「賈相公,讓小子過來,不會是聽你抱怨!」

  賈昌朝怒氣不息,把信擺在了桌子上,示意王寧安觀看,從頭到尾,瀏覽了一遍,王寧安也愣住了,賈昌朝的救災治河方略很不錯,至少王寧安找不出太多的漏洞,可為何在廷議的時候,竟然給否決了!

  書信上面說夏悚反對,其他幾位相公也都不怎麼說話,趙禎最後竟然信了夏悚的話,不是夏悚失分嚴重,都要下台了嗎!怎麼還一呼百應,皇帝都言聽計從啊?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王寧安滿心疑惑,他仔細看著,終於發現了蛛絲馬跡,信的後面提到廷議結果,是要讓黃河回歸橫隴故道。

  「這是胡來!」

  歐陽修搖著頭,他下過功夫,知道原本的黃河故道歷經近千年,淤積非常嚴重,商胡口以下,幾乎一馬平川,沒有落差。黃河水流速下降,還分成許多股,衝擊出巨大的河口三角洲,鄰近入海口的州縣百姓苦不堪言。

  而且許多官吏都曾經測量過,故道高仰,北流就下。

  簡單說就是新形成的河道地勢低窪,適應自然,賈昌朝主張修築堤壩,鞏固北流,導水入海,是順天應人,最好的選擇。否則歐陽修也不會捐棄前嫌,跟老冤家站在一起。

  問題是他們非常專業正確的主張,竟然被朝廷給推翻了,他們到底想的什麼?

  歐陽修山羊鬍子撅起,怒道:「富弼,韓琦,他們在想什麼,夏悚胡來,他們就不知道阻止嗎?」

  顯然,他對老戰友也不滿了。

  賈昌朝抓著鬍鬚,思量半天,漸漸的有了些想法。

  突然他放聲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醉翁,真想不到啊,當年為國為民的諸君子竟然也變了,變成和夏悚一樣的小人!呃不,是比夏悚還可惡的偽君子!」

  「你休要血口噴人!」歐陽修怒斥。

  賈昌朝輕蔑道:「難道不是嗎?醉翁,你知道他們為什麼不阻撓,朝廷又為什麼要堅持回歸橫隴故道?」

  歐陽修很好奇,王寧安更好奇。

  賈昌朝找出了一張地圖,指了指新形成的北流,還有橫隴故道的位置,王寧安用心觀看,突然眉頭皺起,大驚失。

  他總算明白了緣由,而且他也想起了歷史上北宋王朝曾經三次試圖用人力,將黃河逼回橫隴故道,結果三次慘遭失敗,靡費巨資不說,還讓幾百萬民眾處在水患的威脅之下,整個河北元氣大傷,後來金兵崛起,北方防線土崩瓦解,與黃河水患也有不小的關係……

  一切的根源其實還在燕云十六州上面,失去了燕云十六州,就失去了北方天險,中原的門戶開放,一馬平川,無險可守。當年趙大想要遷都,結果他死後也就沒人提起,汴京城絕對是歷代都城當中,最危險的,沒有之一!

  趙宋的皇帝只能靠著不斷增加軍隊,來維持信心。可是隨著財政壓力巨大,軍隊素質下降,連武力也不靠譜,黃河天險就顯得尤為重要。

  數千年的歷史,長江尚且不能阻隔南北,更遑論黃河。可是北宋的統治者眼中,有天險就比沒有好。

  橫隴故道筆直向東,正好擋在了汴京的北邊,當年蕭太后猛攻澶州,就是靠著黃河天險,大宋的君臣才撐了下來,逼退遼兵,簽下了澶淵之盟。從此之後,大宋的君臣對黃河的依賴更加強烈。

  這一次商胡口決堤,黃河突然轉變方向,向北流去,在滄州一段,更是匯入了宋遼的界河。眾所周知,黃河是結冰的,越是往北,結冰的時期就越長。

  改道之後的黃河,會大面積結冰,遼國騎兵南下,如入無人之境,只要突破白溝河,能直接殺到汴京,中間再也沒有大河高山的阻攔。

  試問,大宋的君臣能不怕嗎?

  而且澶淵之盟明確規定,北宋不許在邊境修築城池堡壘,如果沒有這一條規定,以北宋的財力,絕對會建成一道恐怖的長城,三里一台,五里一堡,烽火狼煙,遙相呼應……即便是不許建城,大宋君臣一樣有辦法。

  他們在宋遼邊境挖築池塘,引水成泊,構成了一連串星羅棋佈的水域沼澤,試圖阻擋遼國的騎兵。

  黃河改道之後,泥沙淤積,辛苦建立的防線也會被淤積平了,失去作用。

  說到這裡,恐怕都明白了。

  本來是一道塘濼,一道黃河,共同拱衛京城,撫慰著大宋君臣脆弱的心,現在黃河改道,兩條防線同時消失,朝中的相公們,包括皇帝趙禎,就好像被解除了武裝的可憐鬼……他們惶惶不可終日,拚命想著恢復故道,重建保命的烏龜殼……

  夏悚看清了皇帝的心思,才能推翻賈昌朝的主張。

  說起來這是個很明白的工程問題,勘察一下河道,測量一下高度,就能知道故道不可恢復。

  可人世間的事情,要是這麼簡單就好了。

  各派黨爭混雜其中,就沒法就事論事,以富弼和韓琦的智商,不會想不明白,可是他們樂得裝糊塗、看熱鬧,夏悚主張恢復橫隴故道,很難成功,就讓老傢伙倒霉。至於賈昌朝,他的主張雖然對,但是我們沒必要幫著仇人,索性就把嘴巴閉上,坐山觀虎鬥!

  賈昌朝痛罵他們,是有道理的。歐陽修渾身劇烈抖動,氣得嘴唇鐵青,當初一起為了推動變法,不惜性命的戰友消失了,都變成了一群事故算計的官僚!

  「該罵,真是該罵!」
V123210 發表於 2017-2-16 00:01
第97章王寧安的想法

    一道黑影,潛入了王寧安的書房,他手裡的三尺劍突然拔出,直接壓在了王寧安的肩頭。

    “你也二十來歲的人了,能不能成熟一點?”王寧安無奈說道,楊懷玉得意收回了寶劍,自從被王寧安的拔劍術算計了,他就喜歡報復。

    “你的肩頭動了。”楊懷玉道。

    “那又如何?”

    “證明你怕了。”

    “呸,我會怕你?”王寧安大聲叫道。

    楊懷玉突然嘿嘿一笑,“就算你不怕,也說明你的警惕性不如前幾天了。”楊懷玉得意洋洋,坐在了王寧安的對面,“前幾天,你早就知道是我,肩頭根本不會顫抖,所以,你有心事!”

    讓一個莽夫加紈絝戳中了心思,王寧安很憋屈,可又無奈,的確這些天他什麼心思都沒有了。

    “算你對了,又能怎麼樣?”王寧安耍無賴道。

    楊懷玉笑得更燦爛了,“二郎,不久之前,你教訓我,說我不該放著好好的家族助力不用,耍小孩性子。算你對了,我聽進去了。不過今天,我也想把這話送給你。”

    “什麼意思?”王寧安怒氣沖沖道:“莫名其妙!”

    楊懷玉也不搭理氣鼓鼓的王寧安,他變戲法一樣,弄出了兩大碗麵條,上面放著厚厚一層五花肉,還點綴著香蔥香菜。

    “我請客,涼了就不好吃。”

    說完,他悶著頭,夾起一塊肥肉,一臉陶醉,入口即化,真是好東西。吃一大口麵條,吸溜幾口湯,腦門上浸出細膩的汗水,真爽快啊!

    楊懷玉一抬頭,看到王寧安端著碗沒動,不解道:“怎麼不吃?”

    王寧安突然有種荒謬的感覺,“我說楊世兄,你變得未免太快了吧?小弟可真不適應。”

    “慢慢你就會適應的。”楊懷玉含混不清道:“災年能吃碗爛肉麵就不錯了,等以後你去汴京,我再請你去樊樓,吃天下最好的菜,玩天下最漂亮的姑娘。”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王寧安狠狠夾了一筷子,大口咬下去,彷彿在咬楊懷玉的肉。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小子還是紈絝德行……

    吃完了麵條,楊懷玉離開了大名府。

    七天前,官軍衝進了涿州,將王則給俘虜了。

    這位只做了一個月的皇帝夢,就成為朝廷階下囚。

    大宋朝廷對待造反從來不客氣,王則被凌遲處死,家人也都殺得乾乾淨淨,足足割了三天,王寧安沒有去看,楊懷玉從頭欣賞到尾。當王則嚥氣的時候,楊懷玉突然覺得心裡的陰雲突然散開了。

    眼前的骨頭架子是自己的仇人,可也是恩人,沒有他,絕對不會有全新的楊懷玉。為了感激他的恩情,楊懷玉決定讓人把王則的骨頭架子碾成碎末,扔到河裡餵魚……

    大宋的寬容,從來都是給讀書人,這裡是讀書人的天堂,至於其他人,雖然不至於是地獄,但是也絕好不到哪裡去。

    楊懷玉回京了,他的話卻在王寧安耳邊不斷迴響。

    丫丫的,那個混球說的還有幾分道理。

    自己責備他該拿的不知道拿,是個傻瓜,自己呢?不該自己管的事情,卻拼命煩惱,一樣不聰明。

    回歸橫隴故道,夏悚堅持,趙禎支持,滿朝的文臣,或是支持,或是默許,已經勢不可擋……

    歐陽修和賈昌朝都不願意,可是他們也拿不出辦法。王寧安挖空心思,想過無數的點子,正的,斜的,光明正大的,卑鄙下作的——可沒有一個是靠譜儿的!

    說到底,不過是一個都頭之子,因緣巧合,手上有些籌碼,能影響一些人物,僅此而已。

    治河那是軍國大事,決策權力只在少數幾個人手裡,連賈相公都束手無策,徒呼奈何。

    還真以為自己是上帝啊,想幹什麼就乾什麼,無論什麼事情都能干成?

    簡直是笑話!

    更可笑的是連楊懷玉都看清楚的事,自己還傻乎乎的不自知,實在是太丟人了。

    想通的王寧安,許多天來,第一次三更之前睡了,他睡得無比香甜,直到第二天中午才爬了起來。

    沒有遲疑,打點行囊,帶上部曲,從大名府離開,直奔老家而去。

    走到了半路,正好碰上剿殺摩尼教回來的老爹,龐大的馬車隊,帶著許多的好東西,父子匯合,一路上,王寧安十分樂天,可是王良璟總是覺得兒子有些不對勁兒……趁著吃飯的當口,王良璟把兒子抓到了一旁。

    “你小子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聽說賈相公找你,是不是我,我惹禍了……”雖然主動說自己錯了,很沒面子,為了讓兒子正常一點,王良璟也顧不得了。

    王寧安咧嘴一笑,“搶點東西就搶了,賈昌朝不會為了這點小事和我們鬧翻的,倒是你們,沒有什麼損失吧?”

    “沒有!”

    王良璟得意告訴兒子,洪水之下,好些地主的莊園都被水泡了,圍牆垮塌,不堪一擊。他們又武裝到了牙齒,幾乎沒有遇到過什麼像樣的抵抗。

    都說大宋是士人的天下,也僅限於那些名滿天下,又中過進士,身居高位的,普通的士紳地主也就比尋常人強一些。

    每一次平叛,都會有許多地主受到衝擊,最多事後朝廷殺幾個倒霉蛋平息民怨,至於真正的大頭兒,一部分落到軍頭兒的腰包裡,更多的要送給文官,這是個奇怪而畸形的利益鏈條。

    就好像任何事物都有兩個面一樣,繁花似錦,文治興盛的大宋,也有黑暗的一面,而且黑暗還不止一面!

    “爹,假如明知道一件事是錯的,卻沒法阻止,只能眼睜睜看著發生,那種滋味,你懂吧?”

    “我?”

    王良璟遲疑一下,他突然抓起了馬槊,沉甸甸的兵器,扔到了王寧安的手裡。

    “你拿著上舉一百次,爹就告訴你。”

    王寧安乖乖聽從老爹的話,做了一百個上舉,王良璟又示意他繼續做,一直做了三百個,王寧安的胳膊幾乎都斷了,腦門上都是汗水,氣喘吁籲,說不出話來。

    王良璟抓著馬槊,放聲大笑。

    “這回好了,你小子沒精力胡思亂想了!”

    面對老爹得意的背影,王寧安只剩下喘氣,翻白眼,碰到這麼個爹,也真是倒霉!

    不過冒了一身汗,王寧安真的輕快起來,與其浪費精力去做注定沒法成功的事情,不如想想眼前,該怎麼把王家發展壯大,積蓄足夠的力量,才能說話有分量……天邊的雲彩,還不如手裡的狗尾巴草實在。

    離著滄州越來越近,竟有一隊人馬,跑到了他們的前面,為首的老者正是歐陽修。

    “醉翁,你這是?”

    “唉,老夫已經上書,告老還鄉,這是過來接發兒的。”

    告老?

    開什麼玩笑,老夫子貌似還不到五十,身強體健,再乾一二十年沒問題,莫非……王寧安遲疑道:“朝廷執意要回河嗎?”

    “嗯,夏悚上書了,要挖一條六塔河,把黃河水導引回故道。”歐陽修深深吸口氣,“老夫無能,愧對百姓,只有回家。”

    “別啊!”

    王寧安的眼珠快速轉動,他可不想放走歐陽修,這位老先生的影響力實在是太大了,“醉翁,晚生有個想法。”

    “講!”

    “這一次的回河之爭,其實很簡單……只是朝廷之中,唯有官僚,沒有專業,堂堂宰輔,不通水利,不懂地理,只知道閉門造車,黨同伐異……這也是我華夏千年來教育的大弊病,醉翁身負天下之望,就沒有想法扭轉嗎?”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7-2-16 15:09
大宋將門 第98章 前所未有的學校

  外行領導內行,政治代替專業,一意媚上……真些官場弊病,在回河之爭上,表現得淋漓盡致。

  「醉翁,朝堂袞袞諸公,無不是孔孟門徒,學的是儒家教化,詩詞歌賦,文學造詣,冠絕歷代。可是孔老夫子沒有告訴人們如何治河,孟老夫子也沒有教給後人理財,至於天文、曆法、算術、測繪、地理、工程……更是一點沒有,光是會做人,就能做好官嗎?光是品行高潔,就能富國裕民嗎?」

  「先秦時候,儒家弟子尚且學習六藝,漢唐的詩人儒者,無不能提三尺劍,為國戍邊,征戰沙場。到了大宋,承平百年,文恬武嬉,儒者皓首窮經,再也不能仗劍殺人,更捨不得親力親為,只知道閉門造車,坐井觀天。假如朝堂之上,能有一半的大臣肯沿著黃河走一走,肯拿起尺子,測量河道落差,肯觀察水勢情況,就斷然不會支持恢復故道這種荒唐的主張!」

  王寧安沉重說道:「醉翁,晚生不敢詆毀儒家經學,但是晚生以為光靠著經義,遠遠不夠,朝廷需要方方面面的專業人才,海納百川,有容乃大。醉翁應當把這副擔子挑起來,替大宋培養真正有用的人才,晚生不才,願意傾盡全力,輔助先生,不管用錢,還是用人,晚生都竭盡所能!」

  聽完了王寧安的長篇大論,歐陽修震驚了。

  王寧安給了他一個全新的角度。

  以往歐陽修總是認為夏悚等人主張回河,是私心作祟,不顧蒼生黎民,是小人,是奸佞……至於富弼和韓琦,他們沒有仗義執言,沒有勸諫皇帝,就是逢君之惡,失去了風骨,十分可惡!

  正因為失望,歐陽修才想辭官不做,不和他們同流合污。

  可是王寧安的一番話,讓歐陽修有了更多的思考。

  自從科舉制確立以來,以文章經義選官,只要學問好,就能牧守一方,宰執天下,這並沒有錯,可是光有會寫文章的人成嗎?

  儒家子弟總是宣揚一竅通百竅通,懂了聖賢之道,學會了最高深的學問,其他的東西還不是手到擒來,輕而易舉。

  歐陽修曾經深信不疑,可是這些日子以來,根深蒂固的觀念徹底動搖了。

  王則叛亂,面對成千上萬的人馬,他束手無策,面對黃河改道,他幾次上書,卻石沉大海,一點用處沒有。

  聖人之學,說到底是教人做人,做官的。

  唯獨沒有教人做事!做實事!

  官員想的是利害得失,想的是頭上的帽子,屁股下面的位置,就拿富弼和韓琦來說,幾年之前,他們是慶歷新政的干將,不計得失,一心為國……經過了挫折之後,他們鋒芒收斂,變得溫文儒雅,舉止有度,堪稱標準的宰輔。

  回河之爭,他們不再以蒼生為念,失敗了又如何,反正有夏悚頂著,成功了也不過是賈昌朝撿便宜……

  天下事壞就壞在了黨同伐異上!

  要想治療痼疾,最好的辦法就是專業。

  「醉翁,其實阻止修六塔河並不困難,只要計算出河道落差,還有黃河的水流量,一尺長的腳,總不能穿半尺的鞋吧?之所以困難重重,就是我大宋的士人缺少務實精神,凡是靠著想像,靠著腦袋一熱,全憑感性熱情,缺少理智思考,又人云亦云,盲目跟隨,才會出現一大堆的問題,晚生以為,糾正世風,大力辦學,刻不容緩,醉翁以為然否?」

  歐陽修愣了一下,突然老臉通紅。

  初到滄州的時候,王寧安就和他辯論過慶歷新政,這一次王寧安的話,又點出了更重要的問題。

  當初幾位相公不就是為了洗雪西夏之恥,急於富國強兵,上至皇帝,下至百姓,腦袋瓜發熱,一股腦拋出一大堆的新政,眉毛鬍子一把抓,結果草草收場……假使當年能仔細研究推敲,真正去走訪百姓,下功夫研究,提出的策略更加合適,慶歷新政沒準就能推行,大宋說不定就會中興……

  想到這裡,歐陽修越發覺得王寧安的提議太好了。

  辦學!

  辦一所前所未有的學堂!

  不光教給學生聖人微言大義,還要教給他們天文曆法、兵書戰策、算學醫學,總之一切有用的學問,全都能學到!

  歐陽修像是瘋了一樣,喃喃自語,臉上冒著紅光,眼睛越來越亮,激動得渾身顫抖,他終於想通了,困擾了多年的心結打開了。

  台上三分鐘,台下十年功。

  慶歷新政就是個不成熟的早產兒,夭折難免。

  要想救國救民,就要從教化開始,從培養人才開始……王寧安這小子真是個鬼才,他給自己點名了方向啊!

  歐陽修抓著山羊鬍,老臉笑成了菊花。

  ……

  「成了!」

  王寧安同樣笑得開心燦爛,在黃河決堤之前,他就忽悠歐陽修,希望老先生在滄州辦學。

  他要發展生意,練兵賺錢,不管哪一樣,都離不開識字的人才。偏偏滄州又是文化的沙漠,缺少鴻儒,倘若歐陽修能夠在滄州辦學,老先生的旗號打起來,勢必天下人才,雲集滄州,做夢都能笑醒了。

  自從朝廷堅持回河,王寧安那點可憐的報國之心都煙消雲散了,他給歐陽修說得這一套,完全就是畫餅充飢。

  一個書院,能改變大宋最好,不能改變,也沒啥損失,關鍵是給王家的事業培養足夠的人才。

  可憐的醉翁還迷迷糊糊,沒有看透王寧安的險惡用心,反而樂顛顛成了王家的打工仔。

  老夫子別提多勤奮了,到了滄州,連兒子都沒看,直接去了城隍廟。

  這一塊地還挺有說頭,當初是崔鈺捐給包拯的,後來王寧安弄到手,想用來辦學,只是歐陽修走了一圈,不停搖頭。

  「太小了,太小了。既然要教授各種學問,至少要有個觀星台,還要有跑馬場,農桑水利,一樣不能少。」老夫子嘿嘿笑著,「王二郎,你不是要全力資助老夫嗎,我說的能做到嗎?」

  「能!」

  王寧安咬著後槽牙說道:「醉翁,我把學校建起來,講師可要靠你才行。」

  「沒問題,這點人老夫還是能請來的。」

  歐陽修大包大攬,可是他往學校的新址一看,頓時驚掉了下巴。

  王寧安選擇鄰近野狼谷的位置,一共劃出了三座山谷,山前有一條兩章多寬的溪流,夾在山谷和溪流中間,有差不多一千畝的空地,一眼望不到頭。王家的部曲,土塔村的百姓,弓箭社的成員,還有隨同王良璟回來的青壯,全都投入。

  先是砍伐光樹木雜草,然後鋪上混雜的三合土,用石滾子壓平,一個足以跑馬的空地出來了。

  緊挨著山谷,是一排排的房舍,歐陽修看得眼睛都花了。

  「這是要裝多少人啊?」

  「當然是多多益善了。」王寧安笑道:「聽說醉翁興學,誰不過來捧場!已經有三千多人來報名了,就憑先生的號召力,那可比王則強多了,只要登高一呼,天下響應……」

  「你給我閉嘴!」

  歐陽修可懶得聽王寧安胡說八道了,汴京太學也不過三千學生,王寧安這小子弄了三千人,是想累死老夫啊!

  二話不說,趕快回去,多寫幾封書信,趕快求援,來的是越多越好。

  看著歐陽修倉皇的背影,王寧安別提多得意了。

  看以後誰敢小瞧我的部下,王家的部曲都是文壇盟主的弟子,蘇大鬍子的師兄,倍兒有面子!
V123210 發表於 2017-2-16 22:17
第99章歐陽修的魅力

    村子是從一家或幾個人家開始的,如果只有一個姓氏,形成村子的標誌往往是祖先祠堂落成的那一刻,有了共同祭祀先人的地方,家族的聯繫就緊密起來,有什麼大事小情,磕碰糾紛,人們先想到的是族老長輩,不是朝廷衙門。

    至於幾個人家組成的村子,最重要的建築卻是寺廟,土地公、娘娘廟、城隍爺……廟建起來,大家的心都有了歸宿,人也安定下來。

    看一個村子的興旺與否,從廟裡就可以窺見端倪。

    土塔村原本就有一座寺廟,後來被大火燒毀,只剩下光禿禿的塔,富裕起來的村民就想著整修寺廟,聘請高僧,給有煩惱的人們答疑解惑,超度死去的先人,土塔村就可以成為周邊村子的中心,享受八方羨慕。

    只是王寧安很不以為然,建廟宇不如建學堂,有了學堂,家家戶戶的子孫就有了上進之路,下一代人越過越好,才是王道!

    顯然,王寧安的主張得到了所有人的擁護。

    周邊村鎮,弓箭社的漢子,全都過來幫忙,天不亮就上山採石,渾身黝黑肌肉的壯漢,扛著二三百斤的石塊,從山上穩穩下來,走十里山路,當石頭放在空地的剎那,他們挺起了腰身,露出憨厚的笑容。向四周看看,都會發出讚歎。

    真是太大了!

    在所有人的努力之下,不到三個月,一座可以容納幾千人的學堂已經初具規模。

    不算人工,光是磚瓦木料,各種花費,就有五萬貫之多!

    王良璟撓著頭,苦兮兮的。

    “我說寧安,這也太多了吧!等先生們過來,束脩花費又是一大筆,爹帶回來的錢根本不夠用啊!”王良璟壓低了聲音,“要不,我再去搶點?”

    王寧安嚇得趴下,我的爹啊,你可真敢想!

    “能不能搶來,先放在一邊。”王寧安嘆道:“爹,你知道這些日子有什麼人要來嗎?”

    王良璟平時除了練功,就是練兵,哪有閒心管別的。那些文人在他的眼裡都是大頭巾,差不許多。

    見老爹迷茫,王寧安趕快給老爹介紹,心說以後王家可要加一萬個小心,弄了這麼一幫大爺,等於請了無數隻眼睛盯著王家,出一點錯,都要倒大霉!

    首先,第一個響應歐陽修的就是老朋友余靖,這位當初就請求歐陽修一起上書,想辦法治理黃河,後來黃河決口,他又上書反對回河,結果石沉大海,余靖也不是好脾氣,嚷嚷著要辭官,接到了歐陽修的書信,這老倌兒直接跑到滄州來了。

    作為慶曆新政的諸公之一,余靖名氣不小。只是相比其他人,就遜色不少。

    歐陽修還給老朋友范仲淹寫信,光是那一句“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就足以讓老范立地成聖。

    如果范仲淹能來,書院的檔次立刻提升無數倍。

    只是可惜,范仲淹身體不適,又做蘇州知府,抽不開身,但是即便如此,老范還是鼎力相助,他讓次子範純仁,三子範純禮加盟書院,兩個人雖然年紀不大,可是深得范仲淹真傳,學問紮實,非同凡響。

    如果說范仲淹沒來,算是一大遺憾,另一位宰相趕來,讓歐陽修都大吃一驚。

    這位到來,弄得老夫子提前齋戒沐浴,三日不喝酒,親自到十里之外迎接。來的就是寫出“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的晏殊,晏同叔。

    說起來,當初慶曆新政的時候,晏殊身居樞密使,兼集賢殿大學士,本來晏殊是慶曆新政當之無愧的領袖,奈何他以神童入仕,經歷幾十年的宦海浮沉,相對保守,而且他又是富弼的岳父,范仲淹、歐陽修等人都是他推薦的,晏殊只好退居二線,甘當綠葉。

    不過慶曆新政失敗之後,晏殊依舊沒有倖免,被彈劾貶官。先後知潁州、陳州,老宰相心裡清楚,再這麼下去,非要把他折騰死不可。

    聽說歐陽修興學,晏殊早年也有辦學的經驗,與其在宦海浪費生命,不如培養幾個後生,也好傳承學問,光大士林。

    晏殊的到來,使得書院還沒開張,就名氣扶搖直上,天下震動。

    老歐陽沒有閒著,他又請一同推動古文運動的大詩人梅堯臣,這位官職雖然不如晏殊顯赫,但是詩才無雙,被尊為宋詩的開山祖師,地位豈能小覷!

    不過相比他們,另一個不起眼的人物引起了王寧安的興趣,準確說是暫時不起眼,在後世那可是名震千古,存在於教科書的頂尖人物!

    那就是蘇大鬍子的爹,老蘇,蘇老泉同志!

    眾所周知,蘇洵二十七歲才開始發奮讀書,學問增長飛快,他也曾經幾次參加科舉,奈何西昆體盛行,文風崇尚華麗空洞,老蘇連番應試失敗,很是鬱悶。後來張方平寫信,將蘇洵推薦給歐陽修。

    原本的歷史上,歐陽修並沒有和蘇洵勾搭上,直到後來蘇洵帶著兩個傑出的兒子進京,才和歐陽修成為朋友。

    這一回王寧安慫恿歐陽修辦學,老歐陽求賢若渴,和蘇洵通信之後,一拍即合,剛剛考試失利的蘇洵正好來滄州教書散心,也到了滄州。

    蘇軾的爹來了,王寧安激動地手足無措。

    乖乖,唐宋八大家,蘇家佔了爺仨!

    教出兩個天才兒子,本身二十七歲發奮讀書,學問大得嚇人!

    蘇老泉絕對是自學的天才,也是教育的天才!

    王寧安都迫不及待想要沾沾老甦的仙氣了。

    ……

    就在王寧安抱著小本本,準備到處要簽名的時候,另一夥人也湊了上來,他們和那些文人迥異,首先第一撥就是楊九妹。

    她帶來了一百五十名楊家悍卒,一見面楊九妹就責備道:“寧安,你小子不地道,要辦學怎麼能忘了我們?之前你不就討要馬夫,討要悍卒嗎?這回我親自送來了,你不是主張士子要學馬術,學射箭嗎?他們可是一等一的,不信就讓他們演示一番!”

    楊九妹還是那個火爆的脾氣,直接把人帶到了演武場。

    看到了這幫武夫,歐陽修氣得鼻子都歪了。

    “王二郎,你想幹什麼?”

    王寧安攤攤手,“醉翁,你老不能不講理啊,這麼多位前輩,名震大宋,個頂個都是寶貝兒,傷了一個,天下人還不把王家的祖墳罵裂了。我請他們過來保護諸公,還有錯嗎?”

    一番話把歐陽修問住了,楊九妹得意無比,招呼著大傢伙,趕快尋找營地,屯紮起來。

    他們剛到,還有一夥人也趕來了,為首的是兩個年輕人,一個是國舅爺曹佾,另一個是狄青的兒子狄詠。

    曹佾見到歐陽修,直接拿出了趙禎的手書,他是奉命過來,駐防滄州的。

    “小小的滄州,值得國舅爺親自駕臨嗎?”歐陽修不解道。

    曹佾苦笑連聲,“醉翁前輩,要是能不來,我也想在樊樓喝酒取樂啊!這不,官家說了,滄州有馬場,有酒坊,還有學堂,不容有失,這不把我們倆派過來了。”

    歐陽修不由得瞠目結舌,原來在王寧安的經營之下,滄州地位飛漲,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文武齊備,群賢畢至,三個月的工期,搶在秋收之前,王寧安將學堂修好,就等著招生了。

    只是這麼多大人物湊到一起,究竟該聽誰的,大傢伙都犯了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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