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漢末召虎 作者︰秋風知了 (全書完)

 
V123210 2017-1-3 19:37:1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41 746799
V123210 發表於 2017-2-15 20:40
第一百五十九章虎虎交鋒虎者勝

    見到如此突兀的情形,張遼眼睛不由一瞇,看著劉囂眼裡的冷意,他心中霎時間便明白了過來,這劉囂果然是衝著他來的!

    而這包圍過來的近百個虎視眈眈的司隸,顯然是早就得了命令,布好了圈套!正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看來多半又是董璜在身後指使,否則以劉囂如此知機之人,絕不會如此明目張膽的對付軍中將領,這可是犯了董卓的忌諱的。

    “張司馬!”一眾百姓見狀無不焦急,想要湧過來,卻被其他司隸攔住。

    張遼腦海裡瞬間分析了眼前情況,瞥了一眼不遠處正迅速集結親衛的張健,神色不變,一隻手握住了中興劍,掃了一眼圍過來的眾司隸,看向劉囂,淡淡的道:“劉校尉這是何意?司隸校尉監察百官,卻與軍中無干吧?不知相國若是得知你擅自越權,膽大妄為,參合軍中之事,不知你會落個怎樣的下場?”

    劉囂臉頰抽搐了下,眼底深處閃過一絲懼色,隨即眼神又閃爍了下,陡然想起了什麼,厲聲喝道:“張遼!你膽大妄為,在雒陽扣押本校尉麾下司隸,本校尉拿你,理直氣正!便是相國那裡,本校尉也自有分說!”

    “好一個理直氣正!”

    張遼陡然縱聲大笑:“劉囂!爾麾下司隸肆意妄為,劫掠婦女,形同匪寇,爾身為校尉持身不正,罪責不淺,還敢說什麼理直氣正,真是大言不慚!本司馬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看你這老傢伙面黑心黑的賊樣,怕也活不長久了,而今尚且坐在馬上洋洋自得,卻不知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見列祖列宗!”

    張遼聲音極大,一番言辭令聽到的眾人無不目瞪口呆,險些落了下巴。

    尤其是那些官員家眷,更是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不同於尋常百姓人家,他們更知道司隸校尉和司隸的可怕!對他們而言,司隸就是天大的噩夢!司隸校尉更是他們平日里見了都要躲著走的主!

    因為他們都知道司隸校尉的來歷,前漢徵和四年,漢武帝初設司隸校尉,便是為了查辦巫蠱之禍,數年之間,在當時佞臣江充和司隸的查辦下,丞相公孫賀父子、御史大夫、兩個公主、衛青之子、太子劉據、皇后衛子夫滿門全部被誅滅,乃至牽連數十萬人!

    遠的不論,只說在過去的短短一年裡,前司隸校尉袁紹曾盡捉權勢滔天的十常侍家眷!前宣璠曾捉拿名望卓著的汝南袁氏滿門,包括太傅袁隗!而眼前這任司隸校尉劉囂更可謂是董卓真正的惡犬,四處撕咬,抄家滅族數十起,不知多少官吏和家眷冤死,看似剛正不阿的面孔下卻掩飾著心黑手辣,滔天罪惡。

    而今張遼一個小小司馬,卻敢當面毫不留情的斥罵司隸校尉劉囂!

    那些眷屬此時看向張遼的眼神已經不止於佩服了,便是對張遼深為憤恨的王鞏也是驚呆了,再也說不出話來!他此時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自己與這張遼作對實在是一個大錯誤,這廝根本就是無法無天,什麼都敢做,自己哪玩得起!

    “放肆!”

    劉囂被張遼一頓斥罵,在馬上呆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不敢置信的指著張遼,渾身劇烈顫抖著,面色鐵青,目若噴火,他自從做了司隸校尉,誰敢如此對他!是以他一時之間竟舌頭打結,無從反駁,只能說出放肆兩個字。

    與此同時,張遼低聲問身旁史阿:“史兄,我來對付這些司隸,掩護你出去,你可能活捉那劉囂?”

    那邊張健已經在迅速集結親衛,但張遼不想把事情搞大,先要在最快最小的範圍裡解決問題,免得造成無謂的傷亡,所以他只能擒賊先擒王。

    聽到張遼詢問,史阿依舊是那副萬年不變的冰酷神情:“不用你對付司隸,我捉他如捉雞。”

    張遼有些無語,這傢伙也太自信了吧,眼前這可是有近百個司隸圍著他們呢。

    “一個小小的司馬,竟敢如此放肆!本校尉公卿都不知捉了多少,何論爾一個司馬!”正好這時劉囂回過神來,厲喝道:“來人!將這罪大惡極的賊子捉起來!若敢反抗,格殺勿論!”

    幾乎同時,張遼低喝一聲:“史兄直接捉劉囂,其餘親衛隨我對付司隸,動手!”

    刷!他話音剛落,史阿便拔劍在手,如同一隻脫兔般閃電掠出,長劍疾快,截、刺、削,幾乎一氣呵成,從團團包圍著的司隸縫隙中詭異的穿過,直奔驚駭的劉囂。

    與此同時,張遼也沒有任何猶豫,大喝一聲,拔出中興劍,直接劈砍,憑他的力氣和中興劍的鋒利,那些司隸刺過來的戈矛便斷了頭,只餘下手中棍柄。

    張遼奪了一根棍柄,將中興劍插地,拎起棍柄劈頭蓋臉就打向那些衝過來的司隸,左右橫掃。在他的巨力橫掃下,那些司隸手中的兵器根本拿不住,紛紛落地,手腳摧折,慘叫聲不絕。

    而張遼身邊的那幾個親衛也絲毫不若,迅速出手,擋住了張遼身後數十個司隸的攻擊。

    這些司隸向來都是憑藉天子威勢橫行一方,對付的也都是毫無反抗之力的官吏,何曾與張遼這般猛將對敵?何況他們又沒有配備弓箭,哪能擋得住張遼劈打。

    張遼轉息之間便打倒了一片,抬頭看向史阿那邊時,卻見史阿不知何時已經從馬上捉了劉囂,挾之疾步而來。

    他心中不由大喜,這史阿還真沒吹,手段真是利索,看他所過之處,那些司隸無不是手腕流血,兵器落地,可見史阿劍技的卓絕,卻不知道他師父王越又是怎樣的厲害。

    劉囂被史阿拎過來,他的髮髻和高冠不知何時已經被史阿一劍削掉,亂髮披散下來,形容極是狼狽。

    “張遼!你竟敢挾持本校尉!你罪當夷滅三族!”劉囂看著張遼,眼裡迸射驚怒。

    砰!張遼照例就是回了他一拳頭。

    啊!劉囂一聲慘叫,鼻端流血,頭顱後仰,史阿正好順勢放開了他,退到一旁。

    撲通!劉囂一聲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滿臉是血。
V123210 發表於 2017-2-15 20:41
第一百六十章天子劉協

    看到威風凜凜的劉囂轉眼之間變成這副悲慘模樣,那些本要衝上來的司隸都驚呆了,不少司隸甚至兵器哐啷落地,一時間無所適從。

    而那些官吏家眷看著劉囂此時的狼狽相,只感到無比的快意充斥全身,恨不得以身代張遼,讓那裡毆打劉囂的就是他們自己!他們看向張遼的眼神滿是興奮!哪還有半點漠視!

    人群中蔡琰下意識的摀住嘴巴,看著凶悍揍人的張遼,眨著明眸,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真……真是……”王鞏連說了兩聲,卻說不出來,他身旁王粲接過道:“真是太解氣了!大快人心!這惡虎也有今日!相當日還曾上府搜查,何其猖狂,張司馬真是痛快!”

    王鞏回過神來,哼道:“他是痛快了,不過他打了劉重寧,怕是有大難了。”

    王粲默然。

    “張遼!”劉囂捂著臉龐,剛厲喝半聲,張遼又是一腳踹過去,拔了地上中興劍,劉囂見狀不由眼神一縮,半句話咽在肚子裡。

    張遼踩住劉囂,根本不理會他,而是看向那些司隸:“全部放下兵器,束手就擒!誰敢妄動,本司馬一劍剁了他,看爾等是否一同論罪!”

    那些司隸聞言,不由大是猶豫,有些束手無措。

    “不能放過這逆賊!”地上劉囂突然又是厲喝。

    張遼又是一腳踩過去,而後高喝:“張健何在?還不動手!反抗者殺無赦!”

    “是!”不遠處已經集結了親衛的張健一聲領命,帶著數百親衛殺氣騰騰直撲而來。

    那些司隸平日里雖然趾高氣揚,但對付的都是不敢反抗的尋常人,哪能抵擋的住張遼手下最剽悍的親衛!轉眼之間便如同落花流水,全面潰散,被一眾親衛繳了兵器,踢倒在地,跪成一片。

    地上劉囂看到這一幕,頓時再也支撐不住,癱倒在地,猶自厲聲道:“張遼,得罪了董校尉,又冒犯司隸,相國定要將你斬首論罪!”

    張遼眼睛一瞪,長劍斜砍:“再囉嗦本司馬先斬了你的首,你的罪孽天下人已有公論!”

    看著張遼眼中的殺氣,劉囂臉頰抽搐了下,垂下頭去,不再言語。越是貪權越是有野望的人就越怕死,他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求生和謀進的機會。

    其實以劉囂的老道和手段,先前設置圈套,突然發動襲擊,已經是小心翼翼了,因為司隸辦案向來少有人敢反抗,此次劉囂設計,換做其他人早已經被擒,但他卻低估了張遼的虎氣和果決,也高估了司隸的戰鬥力,又遇到史阿這個雒陽的頂尖遊俠,也算他悲劇了。

    權謀和戰力是相輔相成的,獨一不可恃,當某一項太弱時,勝負就會一面倒傾斜。論老謀劉囂或許經驗老道,但論戰鬥力,他比之張遼就是個渣。

    張遼拎起劉囂,又命親衛押走一眾司隸,大步走出人群,無論是朝臣家眷還是澠池大小官吏,看到張遼都紛紛避開,他們既敬佩張遼的大膽,又唯恐出頭被劉囂盯上,日後惹來大麻煩。

    路過王家這一片時,張遼朝王鞏咧嘴笑了笑打了個招呼,驚得王鞏面色發白,唯恐被劉囂發現,日後尋找王家麻煩。

    張遼將劉囂丟給張健,命他小心看押,蔡琰過來,憂心忡忡的道:“文遠,這可是一個大麻煩呢。”

    張遼擺了擺手:“怕他什麼?說到底也不過是不干人事的老傢伙,再敢跋扈我見一次打一次,惹毛了我一劍剁了他。”

    “噗!”

    縱然蔡琰有些為張遼擔心,但看到他這副大大咧咧的土匪樣,也不由笑出聲,旋即又覺得失態,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張遼說的也是實話,他來自後世,等級觀念淡薄,不如時人對森嚴的等級地位那麼敬畏,除了對自己尊敬的人外,見了其他職務高的,他都是禮節性的擺擺形式,真要惹毛了他,他立刻就會翻臉,管你是什麼職務,官有多高。

    因此他不怕劉囂,真正讓他覺得麻煩的是董璜,這個藏在幕後的黑手,如今劉囂被自己捉住,不知他能不能忍住?自己又該如何對待?

    ……

    弘農郡領九縣,幾乎是從東到西一字排開,而陝縣位於弘農郡中部,與河東郡的大陽縣隔河相望,兩岸皆有大渡口,處於軍事要道,地理位置極為重要,董卓當初入京時,便是從大陽縣的茅津渡南渡黃河,經陝縣、澠池、新垵、函谷關,抵達雒陽。

    此時,天子劉協的車駕便停留在陝縣,一處四面守衛森嚴的院子裡,年方十歲的劉協站在那裡,看著院子裡的一棵遒勁的奇樹。

    陽春三月,黃昏的斜陽照射下,蒼勁的老樹生髮出嫩綠的新芽,旁邊桃樹上也是桃花朵朵,芬芳滿庭,美麗異常,但劉協的小臉上卻帶著憂色,有著尋常孩子未有的成熟。

    他的身後立著一個大約二十多歲的青年官員,面相敦厚,佩青綬銀印,正是襄賁侯、幽州牧劉虞之子,侍中劉和。

    侍中官秩比兩千石,與光祿大夫、太中大夫、中散大夫、諫議大夫、黃門侍郎、議郎等官職類似,都屬於散官,如曹操曾擔任過議郎,而荀攸為黃門侍郎。但侍中在這些散官中的地位卻最高,因為這個職位離天子最近,隨侍天子左右,贊導眾事,顧問應對。

    侍中共有八人,劉協即位後設了六人,其中就有董卓侄子董璜,劉虞之子劉和,以及王允之子王蓋。

    天子法駕出,侍中一人參乘,坐在天子車右,負國璽,操斬白蛇劍,也有護衛之責,其餘侍中則在騎馬跟在乘輿車之後。

    如今劉協西行,自然是侍中董璜參乘在右,劉和、王蓋等在後跟隨。但一休息下來,董璜便會離去,而由劉和或王蓋等人陪侍天子。

    “哎……”

    小小年紀的劉協對著陽春的美好景色卻是一聲長嘆。

    身後劉和見狀忙問道:“不知陛下因何而歎?可是飲食不當?住宿不安?”

    劉協聲音稚嫩,卻飽含無奈:“朕雖貴為天子,卻不能自主,為強臣所迫,遷離京都,捐棄宗廟,拋棄子民,乃至生靈塗炭,他日不知該如何面對先帝……”
V123210 發表於 2017-2-17 00:21
第一百六十一章干連

    劉和一驚,忙看了看四周,確認無人監看,這才鬆了口氣,忙躬身道:“陛下心懷宗廟與百姓,實乃大漢之福,只是平日還需慎言,陛下尚且年幼,不急一時,而董卓已經老邁,只要陛下暫且忍耐,暗中結交忠臣義士,定有機會光復漢室。”

    劉協冷笑一聲:“董卓老了,可是還有董璜呢,朕看他比董卓還要強橫。”

    “噓!”劉和忙道:“陛下小心隔牆有耳。”

    劉協看了劉和一眼,轉過頭去,沉默下來。

    劉和看劉協仍是抑鬱,突然想到了什麼,忙道:“陛下可是擔憂子民?”

    “是啊。”劉協面帶憂色:“京都有百萬口子民,老邁不堪者,孕婦幼子皆在其中,倉促遷徙之下,實是一場慘禍,朕不知多少次夢到雒陽子民死傷無數,哀哀哭泣……”

    劉和笑道:“如此陛下不須擔憂也,臣今日剛聽到一事,董卓麾下有司馬張文遠力諫董卓,悉心安頓遷都之事,使老有所乘,幼有所騎,又令弘農豪族在沿途設立粥棚,如此百姓傷亡必然大減。”

    “哦?竟有此事?”劉協不由眼睛一亮:“快快說來。”

    劉和當即便將張遼的所作所為向劉協細細描述,他其實也是聽別人所說,但侍中顧問應對,本就有能言善辯之才,為了讓劉協安心,竟將張遼的事蹟說的有板有眼,如同親眼所見一般。

    良久,劉協才長嘆了口氣:“有張文遠在,實乃百姓之幸,這張文遠如此通曉民事,卻被董卓派去做了司馬,實在可惜。”

    “陛下有所不知,張文遠的將略更加不凡。 ”劉和又道:“臣還探得一事,這張文遠便是先前在河內擊敗袁本初和王公節之人。”

    “哦?”劉協不由色變,炯炯看向劉和:“果是如此? ”

    劉和點頭道:“正是如此。”

    “好一個張文遠!”劉協下意識的問道:“他年歲幾何?”

    “年方二十一。”

    劉協沉默了片刻,長嘆道:“真是文武皆能,只是如此俊才,卻為董卓效力,否則他日當為中興之臣。”

    “陛下,”劉和眼珠一轉,低聲道:“陛下有所不知,這張文遠並非董卓嫡系,他出身并州,而非涼州,本是故大將軍麾下假司馬,去年十常侍作亂,張文遠被大將軍派出募兵,待其歸來之時,董卓已經入京,以臣推斷,張文遠應是無奈之下才歸附了董卓。”

    “哦?”劉協眼睛一亮。

    劉和又道:“臣還聽聞,張文遠在河內擊敗袁本初後,與董卓愛將胡軫衝突,暴打了胡軫一番,所以才功過相抵,董卓並未大肆宣揚張文遠擊敗袁紹之事,依臣之見,張文遠對董卓未必沒有怨言。”

    “打了涼州胡軫?打得好!”劉協不由興奮的叫了聲,而後疾步徘徊起來,腦海中想像著張遼的風采,一時間心中的壓抑竟得到了極大的釋放。

    徘徊了幾步,劉協突然炯炯看向劉和,小臉顯出前所未有的期待和凝重:“朕要見張遼一面,如何?”

    劉和一驚,隨即沉吟了片刻,緩緩道:“可。”

    看到劉和點頭,劉協反倒有些猶疑起來,遲疑道:“朕召見張文遠,若是被董卓所知,豈非害了他?”

    “此時豈可顧慮那麼多。”劉和知道這個少年天子雖然睿智,性格卻有幾分柔弱,當即忙道:“陛下召見張文遠,若得其暗中相助,與王司徒內外照應,共圖大計,天之幸也!若其不助陛下,便是逆臣,不能久留,臣便傳出一些言語,正好離間他與董卓關係,令董卓厭惡於他,甚至殺了他,也失卻一臂助,於陛下亦有益也。”

    “這……”劉協不由一愣。

    “陛下,張文遠雖是良才,但也不過一個臣子,豈可與陛下大計共論?成可喜,不成也罷,便是因此害了張文遠,卻還有其他俊傑,總要嘗試一番,不能放過任何良機。”劉和急聲道:“當此之時,當速速決斷,否則陛下車駕進入三輔,張文遠恐退回雒陽矣,失去一機會矣。”

    “好!”劉協眼裡露出堅定之色:“便召張文遠來見朕。”

    “陛下英明。”劉和忙道了聲,想了想,又道:“不過要見張文遠,還需通過董璜,否則只怕難見。 ”

    “董璜?”劉協眼裡閃過一抹陰影。

    黃昏之時,董璜用過晚飯,正要回房享用董六找來的兩個美人,卻有人來傳令,天子召見。

    既是劉協召見,董璜也不敢怠慢,強忍心中不耐,匆匆趕到天子劉協住處。

    “臣董璜參見陛下,卻不知陛下召臣前來,有何吩咐?”董璜見了劉協,躬身一禮。

    “董君不必多禮,朕只是問詢近日的遷徙之事。”劉協一副小大人的模樣,拉著董璜坐下,細細詢問了他一些近日的事情,包括先前宮女的傷亡和失踪,行程的安排等,零零碎碎,不勝其多。

    正當董璜不耐煩時,劉協似是無意中說了一句:“朕聽說相國麾下有一司馬,似乎是姓張,在雒陽安頓百姓搬遷,頗是有為,去了朕一塊心結,朕要見見他,便有董君代為傳召,如何?”

    董璜一聽到劉協所說,立時便知道他指的是張遼,看向劉協,眼神剎那間銳利起來,沉聲道:“陛下要召見張遼?!”

    劉協不料董璜會有如此大的反應,心中不由一驚,小臉上卻仍是一副微笑的神情,看著董璜,奇道:“莫非有何不妥嗎?朕只是心念百姓,聽聞他遵照相國之命,安頓的很好,心中欣慰,想要見他一面。”

    董璜盯著劉協看了一會,忽然想到了什麼,嘴角突然露出一絲古怪的神情:“說來陛下要見張遼倒也在情理之中,這張遼與陛下倒還有些干連。”

    “哦?朕從未聽聞此人,卻不知此人與朕有何干連?”劉協這下子真的好奇起來,與此同時,心中也有些振奮,若是張遼真與自己有所干連,那拉攏起來必然極為輕易了。

    看到劉協有些急迫的神情,董璜撫了撫衣袖,淡淡的道:“張遼娶了弘農王妃,乃陛下王嫂,豈非正是有親。”

    劉協面色剎那間變得極為難看,連小小的身子也劇烈顫抖起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7-2-17 00:23
第一百六十二章一聲雷霆驚坐起

    董璜瞥了一眼面色難看的劉協,眼裡露出一絲得色,裝模作樣的問了句:“陛下,可還要召見張遼?”

    “啊?”發怔的劉協回過神來,搖搖頭: “不必了,董君且退下罷。”

    “陛下,那臣便告退了。”董璜向劉協長身一禮,退出了屋子。

    董璜離去後,劉協仍是呆呆的坐在那裡,面色鐵青,拳頭握得咯咯作響。

    片刻,劉和求見,進來後便問劉協:“陛下,如何?”

    劉協不答,盯著他看了好半天,直到劉和麵色有些僵硬,劉協才質問道:“為何未提張遼那狂夫娶朕皇嫂之事!令董璜恥笑於朕!”

    “啊?竟有此事!”劉和聞言大驚,慌忙拜倒:“非臣隱瞞,實在是不知此事啊。”

    劉協看劉和確實不知此事,怒氣這才消散了些,不滿的道:“劉君不明情況,便讓朕召見張遼,若非董璜反對,朕必為天下所笑!百年之後亦復何面目去見吾兄!”

    劉和忙再拜道:“此臣之過,請陛下降罪。”

    “罷了,還好未曾釀成大錯。”劉協擺了擺手,沉默了下,又想起了什麼,道:“不過以朕觀之,董璜似與張遼那狂夫有隙。”

    劉和沈吟道:“如此拉攏張遼大有可為,可嘆他卻……”

    “拉攏他作甚!”劉協恨聲道:“可恨那張遼狂夫,悖逆大禮,膽敢以賤犯尊,欺吾皇嫂,又豈會是什麼忠良之輩,實在該殺!”

    劉和看劉協情緒再次激動起來,忙道:“陛下息怒。”

    劉協哼了聲,起身徘徊了兩步,道:“劉君,若朕出面,能否救回皇嫂?”

    劉和忙道:“陛下當以大局為重,張遼娶弘農王妃之事,必是董卓為拉攏他所為!此時陛下出面,必與董卓有所衝突,一旦惹起他的兇心,大事不妙哪!”

    “這……”劉協一想起凶悍的董卓,眼裡閃過一絲恐懼之色,無力又坐在席上,喃喃道:“朕生而失母,兩後相爭,朕在其間驚驚顫顫,皇嫂入宮雖僅數月,卻溫婉和善,待朕如親弟,而今落入粗人之手,實令朕心難安。”

    劉和沈默不語。

    董璜回到自己的住處後,再也沒有興致找什麼美人,想起今日天子想要召見張遼之事,他心中就有一種急切的危機感,當下召來董六,沉聲問道:“董五和劉惡虎可有消息傳回?”

    董六忙道:“回公子,還不曾,今日已晚,澠池距此有近百里,他們怕要明日才能傳回消息。”

    董璜有些焦慮的徘徊了兩步,斷然道:“明日一早便派人去打探消息,若情況不對,吾便要親自去走一趟!”

    董六一驚,忙道:“公子,區區一個張遼,還不值得公子親自動手吧?”

    “你懂什麼!”董璜不耐煩斥責了一句,道:“張遼的弱點在於出身差,名望低,但他若是真做好了遷都之事,恐怕會令不少人側目,吾心難安,他既然逆了本公子之意,奪吾之好,便絕不能給他任何翻身的機會!”

    董六忙又勸阻道:“可是還有陛下的車駕,護送車駕的還有北軍中候劉表,督領北軍五營,劉表乃宗室,不與相國同心,公子若是離開,陛下這邊出了差錯,相國必生雷霆之怒啊!”

    董璜神情一滯,不由冷靜了下來。的確,他恨張遼,但與天子一比,便不算什麼了,若是天子出了差錯,恐怕叔父董卓會直接殺了他。

    董六看董璜平靜下來,忙又道:“公子,張遼說到底不過一個司馬,比千石的職務,手下并州兵又多在雒陽,劉惡虎已經帶著六百司隸前去,想必不會出差錯。”

    董璜點了點頭:“這倒是,劉重寧辦事很是很老道的,也罷,便再等一日吧。不過若是劉重寧也折翼而回,那本公子就必須動手了,便是將天子車駕遷延半日也再所不惜!這張遼讓本公子感到了威脅,他與呂布那些人都不同,他的手段很厲害,膽子也很大。”

    董六神情有些茫然,不明白前兩日董璜還小看張遼,為何今日一下子就重視起張遼了。

    他卻不知道,張遼身份雖低微,但如果有類似天子劉協這樣的高位者器重,一飛沖天也未嘗不可能。

    而今日劉協意圖召見張遼之事,讓董璜心中大為警醒。

    當然,董璜還不知道,張遼已經斬殺了他派出的一條走狗董五,並擒拿了他寄予希望的劉囂,否則他還不知該是怎樣的驚怒!

    ……

    澠池,張遼雖然對董璜有所警惕,但卻沒料到董璜早已對他磨刀霍霍,迫不及待,已經警惕他的崛起。

    他更不會想到天子劉協曾想過召見他這個小小的司馬,卻因唐婉之事而罷,反而對他心生怨意。

    董卓當初將唐婉嫁給他,孤立他的算計已經起了作用!

    張遼在澠池處置了粥棚之事,平復了那些豪強的怨意,又擒了司隸校尉劉囂,令一幫朝臣家眷對他俯首帖耳,總算是理順了人事,一切都簡單了起來。

    由於當日天色已晚,大隊伍又前行了二十多里,便在澠池境內休息下來。

    張遼吃住依舊是與蔡琰一家在一起,蔡琰父親蔡邕名著當世,不但精通經史辭賦,而且擅長音律,張遼用過晚飯後,在蔡琰這裡見到了大名鼎鼎的焦尾琴,不由起了興致,讓蔡琰為他彈一曲。

    蔡琰自由跟隨父親蔡邕學琴,天賦過人,心神恬靜,琴藝也是頂尖之屬,一曲優美的琴音之中,張遼不知不覺沉沉睡去,連日的奔波,讓他實在是不勝疲憊。

    睡夢中,張遼夢到了董卓遷都,一如歷史般死傷數十萬,夢到了曹操、孫堅攻打雒陽,呂布殺董卓,身死白門樓,蔡琰被胡人掠去,難逃淒慘的命運,唐婉在陵園中孤獨終老,乃至迷迷糊糊的官渡之戰,赤壁之戰,一個個似是非是的人影在夢中閃過,一部三國彷彿已經被他遍歷,而後是三國歸晉,八王之亂,五胡亂華,中原一空,白骨枕籍,而他卻彷彿一個過客,俯瞰著這一切而無力改變,用力大吼,卻絲毫沒用。

    突然間,董卓那猙獰的面孔又出現在面前,命董璜殺死他,董璜陰冷的笑著,拔劍向他砍來,張遼豈能就死,大吼一聲,拿著黃龍鉤鐮刀朝董卓叔侄劈去!

    轟隆隆!

    一聲驚雷突然響徹天空,董卓和董璜面孔消失,張遼猛然驚醒,從榻上坐起,才知一切只是一場夢,看看外面天色,還是一片漆黑。

    他長吁了口氣,擦拭了額頭冷汗,感到渾身仍是疲倦,正要躺下再睡,突然間,外面又是一聲驚雷。

    轟隆隆隆!

    真是雷聲!不是做夢!

    張遼霎時間臉色大變!
V123210 發表於 2017-2-17 00:23
第一百六十三章災難

    轟隆隆,又是一陣雷聲。

    張遼睡意全無,一下子從榻上躍下,顧不得點燈,摸索著扯過衣服披上,幾步過去打開了窗戶。

    呼!一股冷風吹來,讓張遼不禁打了個冷顫。

    他向窗外看去,只見夜空中明月不知何時已經消失,陰沉沉一片,一道閃電驀然如利劍劃破蒼穹,照的黑夜如同白晝,刺得眼睛生疼。

    緊跟著是巨雷轟隆,滾滾而來,不絕於耳,整個大地都在震顫。

    驚蟄之後,這是第一場春雷,也將迎來第一場春雨。

    “大兄。”住在外屋的張健聽到張遼起床的聲音,喊了一聲。

    “三子,現在什麼時辰了?”張遼聲音凝重。

    張健點了燈,去看了沙漏:“大兄,還是寅時,離天亮還有兩個時辰。”

    張遼沉聲道:“速速召集親衛,快馬加鞭,傳令澠池、新垵、弘農三縣的令、丞,有秩、遊徼、亭長,命他們速速來見我!”

    張健這幾日跟著張遼奔波,也累的很,睡的還有些迷糊:“大兄,深更半夜,外面又要下雨,這個時候怕是不好召集……”

    “傳令!”張遼斷然道:“天亮之前,我要在這裡見到他們,過不來的,就永遠也不用過來了。”

    “是! ”張健聽張遼聲音嚴厲,登時睡意全無,接了命令,急忙出去召集親衛。

    張健出去後,張遼看著窗外呼呼刮起的冷風,忍不住大叫一聲,一拳擊在窗櫺上,神情憤怒!

    他沒想到,初平元年的第一場春雨會在這個時候降臨!

    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一場春雨貴如油,對於農耕來說,這是一場及時雨,天降甘霖,預示著豐收年。

    但這場春雨對於遷徙的數十萬的百姓而言,將是一場巨大的災難!

    數十萬口百姓遷徙,大多都已經在途中,綿延數百里,夜裡也睡的是帳篷或露天,此時多半已經淋雨,道路泥濘,更加難行。

    但道路泥濘難行反而是小事,這場春雨帶來的災難絕不止於此!

    它帶來的一個災難是疾病!

    春寒料峭並不是說說而已,此時天氣並不暖和,遷徙途中冷雨濕透重衣,對於疲憊遠行的人最容易著涼生病,便是壯漢也難以承受,何況還有那麼多老人、孩童和孕婦,一旦生病,便有性命之憂,甚至可能帶來癘疫,那可就是滅頂之災了!

    除了疾病,第二個災難便是糧食!

    遷徙百姓都是自帶糧食,而一旦糧食被雨淋受潮,便會發霉變質,不能食用。這對大多百姓的威脅不亞於疾病,只因這些百姓遷離故土,已然丟了田地,遷到新地後,多半受到地方勢力阻擾,田地未必能立時分配下來,一旦誤了農時,那可就一年都沒吃的了,百姓大片餓死幾乎是必然的!

    是以這場春雨對他們而言,非但不是甘霖,反而是災害。

    除此之外,還會伴隨著巨大的損失,比如書籍,書籍一旦淋雨,字跡便會模糊難讀,這對文化傳承來說,也不能不說是一個損失。

    還有一個禍患,卻是對於張遼自己的,遷徙延誤了行程,他本來就拉長了遷徙的時程,半個月也是董卓勉強答應他的,若是再有耽擱,董卓必然會問罪於他,何況還有董璜在背後作祟,加之他擒拿司隸校尉劉囂,到時候也是一個危機。

    霹靂!

    又一道閃電劃過夜空,照在張遼陰鬱的臉上,他心中很是憤懣,自己佈置了這麼多,耗盡心力,只當百姓能順利遷徙,到頭來卻抵不住一場寒雨。

    張遼還記得自己前世曾看過一段資料,在華夏數千年的歷程中,氣候並不是一成不變的,數千年由幾個寒期和暖期交替周轉,漢末和明末似乎都處於寒期。

    明末不論,漢末據載,天氣寒冷,武帝時雒陽南部種橘子還比較普遍,而曹操種橘於銅雀台,卻只開花不結果。三國之時,更有一年淮河結冰,是歷史上僅有的一次。

    氣候寒冷期不僅止於天氣嚴寒,更是各種自然災害高發期,尤其是漢末數十年來,旱災、澇災、蝗災、震災、霜災、風災、瘟疫反复爆發,多達數十上百次,這些災害對於以農業為主的經濟而言,絕對是毀滅性的災難。

    靈帝在位十五年間,大瘟疫便發生了五次之多,也正是黃巾之亂前夕,導致民不聊生,讓百姓對老天也失望了,所以張角一喊出“蒼天已死,黃天當立”,瞬間就聚攏了百萬人附從作亂,大疫又兼大兵,整個天下陷於危難。

    偏偏東漢以來,盛行的又是天人感應學說,認為天意與人事的交感相應,天能影響人事、預示災祥,人的行為也能感應上天,而天子違背了天意,不仁不義,上天就會出現災異進行譴責和警告,如果政通人和,天就會降下祥瑞以鼓勵。

    如此一來,頻繁的天災帶來的一個直接現象就是三公走馬換將,一個個屁股還沒坐熱就因災異被免了,與此同時,也讓尊崇天人感應學的士人對天子漸漸離心,而且也對天人感應學說產生了懷疑。

    那些循規蹈矩和道貌岸然似乎都成了玩笑,傳統的儒家精神在無形中消失,社會風氣由積極進取轉為迷惘頹廢,加之戰亂頻繁,朝綱混亂,越來越多的名士在痛苦和迷茫中選擇了叛逆。

    他們或放浪形骸,或恣意佯狂,或消極避世,於是就有了所謂的魏晉風流,去巾幘,脫衣服,露醜惡,同禽獸,甚至有名士追求外貌女性化,塗脂抹粉,服婦人之服,可謂畸形處處。

    五胡亂華之因,非止於胡人崛起,亦由於漢人陷入迷茫消極,否則便是歷經戰亂,人口大減,但也不至於全無抵抗之力,任由屠殺魚肉。

    張遼來自後世,自然對這一點比時人看的更清楚。氣候的惡劣,飢荒大面積的發生,朝綱的混亂,天人感應學的消亡,士人的迷惘墮落,種種因素導致了數百年的漢家災難。

    難不成真是人力有時盡天意命難為?
V123210 發表於 2017-2-17 00:24
第一百六十四章天意人為

    天意?

    又一道閃電劃過長空,映得張遼的眼神清晰可見,那雙神采湛然的眼中倒映的是堅忍不拔的鬥志。

    天道常變異,運數杳難尋,成敗在人謀,一諾竭終悃!既然自己接下了這個事,那就一定要全力去做好,管他什麼天意!

    天意,說到底,不過是自然規律而已,無喜無悲無怨無憫的存在,任由萬物自生自滅,自己要是屈從於自然規律而不去嘗試和努力,那可真成笑話了。

    憤怒與沮喪於事無補,大丈夫在世,當奮發有為,不負此生,才為大丈夫。

    張遼前世最喜歡太祖年輕時的一句話:與天奮鬥,其樂無窮!與地奮鬥,其樂無窮!與人奮鬥,其樂無窮!

    三個“奮”字,盡顯意氣風發、堅韌不屈之心,又有與天、地、人齊心合力奮鬥之意,苦中有樂,襟懷豁達,氣度彰顯,可惜卻被一些人省去了最關鍵的“奮”字,流傳於世,盡失意味。

    平地起風雷,一氣貫日月!

    天自打雷下雨,我自有一腔豪氣。張遼聽著那滾滾雷聲,胸中平生出一股戰意,無論如何,自己當全力以赴,應對這場春雨危機,方不負己心。

    眼前如此,未來也如此!什麼五胡亂華,什麼世風墮落,自己既然站到了滾滾歷史長河的這個轉折點,那就要讓長河改道,波平數百年,讓方才夢中的那一切永遠成為虛夢,再也不在這歷史長河中出現!

    自己在董卓手下,冥冥之中豈非就是這個謀劃,先潛心發展實力,訓練強兵,積累名望,待董卓身死,關中河東大亂之際,便可一朝乘勢而起,其時袁紹尚在與公孫瓚爭鬥,并州空虛,自己完全可以挾天子,據關中,擁並涼,平異族,定邊防,印書籍,開科舉,蓄人才,興學術,與天下諸侯爭雌雄,與消極世風較長短,看浪花淘盡誰來!看著亂世之中誰為雄!

    在這雷霆降世、霹靂橫空之下,張遼對自己未來的道路思索的更加明確了,在這個時代,他與那些迷茫的諸侯不同,他清晰的知道歷史走向,所以他不需要什麼隆中對、榻上策,因為他看的比誰都遠!他的道路他自己定,而後拉著那些謀士、良臣和猛將一同奮鬥,走的更遠更開闊。

    “文遠,這麼晚召集將士,是要去幫助百姓嗎?”蔡琰的聲音打斷了張遼的思緒。

    張遼轉頭看去,卻見蔡琰和蔡穀不知何時已經過來,應該是張健召集親衛的響動驚醒了他們。

    張遼點了點頭,詢問蔡谷:“蔡叔,以你的經驗看,這場雨會下多久?”

    蔡谷看了看天色,皺眉道:“以近幾年的情況下,春雨降至,多數要下好幾天,雖然不大,卻綿綿不斷。”

    張遼長嘆了口氣,他最怕這個,要是夏天,雷陣雨過後就是晴天,而春雨就不一樣了,多半都是成為綿綿細雨,這種持續的綿綿細雨威脅才是最大的。

    他說了自己的擔憂,蔡琰和蔡谷的神情一下子也沉重起來。

    張遼看向他們,沉聲道:“找些青壯,披上蓑衣斗笠,將車上的書卸到屋裡,去外面落載老弱和糧食吧,稍後,我會命大小官吏和居住在屋中的各大家一併行事,如今情形,只有大家齊心合力,才能挽救百姓的性命和糧食。”

    “好!老朽這就去辦。”蔡谷沒有猶豫,一口應下,匆匆而去。

    蔡琰道:“文遠,澠池、新垵幾個縣里的人家應該有不少蓑衣、油帔和斗笠,他們在家中暫時也不需要這些,可以找人蒐集起來,給遷徙的百姓用。 ”

    張遼眼睛一亮:“不錯,這個辦法不錯。”

    蔡琰又道:“還有生薑,蘿蔔,都能解寒,可以多蒐集一些,便在各個粥棚熬成湯,分給大家。”

    張遼忍不住讚道:“這辦法很好,還有藥材和醫師,也要加倍搜用,以應對疾病。”

    蔡琰蹙眉道:“只是人家太多,無論蓑衣還是生薑藥材,怕是一時之間很難收拾。”

    張遼道:“這個我自有辦法,我已命親衛去召集各縣鄉大小官吏,難道那些官吏都是吃素的?”

    蔡琰一聽,就知道張遼又要強橫用事了,不過眼下形勢,好像只能如此,她多年奔波也知道,下面這些小官吏奸猾者數不勝數,不用重手段是沒用的。

    只是她突然又想起一事,忙道:“文遠,你先前不是提過相國祇給了你半個月時間,這一下雨,怕是要延誤一兩天了,相國會不會降罪於你?”

    張遼搖了搖頭,沒有直接回答蔡琰的話,而是道:“一兩天不行,下雨之時,所有遷徙的百姓必須立即停留下來,安頓避雨之處,這場雨要是不停,便不能出發。”

    “啊?”蔡琰一驚:“那要是下三五天呢?”

    張遼斷然道:“下十天,便也要停留十天。”

    “那相國……”蔡琰神情擔憂。

    張遼擺擺手:“無妨,相國那裡,我自會應對。”

    蔡琰搖了搖頭,現在誰不知道,董卓最是性情喜怒不定,殺人任意由心,便是那些三公九卿,誰敢說違背了董卓的命令沒有危險?何況是張遼。

    只是她看張遼那堅定的神色,便知道自己勸說也沒用。

    半個時辰後,仍是夜色漆黑,距離張遼這裡最近的澠池令、丞和大小官吏最先冒雨抵達,張遼便在客堂中等候他們,情勢緊急,他不可能等候所有的官吏到來,只能來一波安排一波。

    “諸位辛苦了。”張遼看到他們,抱拳一禮。

    眾官吏也不敢怠慢,紛紛回禮:“見過張司馬。”

    張遼點了點頭,沉聲道:“夤夜冒雨召見諸位前來,實是情勢緊急,如今寒雨突下,大道曠野之外還有數十萬百姓淋雨受寒,需要我等即可安頓,不可耽擱。”

    聽了張遼此言,下面一個大腹便便的官吏忍不住嘟噥了一句:“還以為有什麼大事,不過是些黎庶淋些雨,受些甘霖,也沒什麼,沒必要大半夜興師動眾召我等前來吧?”

    澠池令、丞還好,下面的一些遊徼、亭長也紛紛露出贊同神色,他們這些掌管地方緝捕的官吏很多都是無賴出身,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又素來橫行慣了,不同於令、丞等官吏見過張遼的威勢,因此都不以為然。

    “來人!”張遼看那官吏抱怨,二話不說,一聲厲喝:“將這廝拖出去,掛到外面樹上,讓他好好淋些甘霖!”

    “啊?”那官吏還沒反應過來,門口幾個如狼似虎的親衛便衝了上來,直接將那官吏拖了出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7-2-17 00:24
第一百六十五章殺雞儆猴

    “還請張司馬手下留情,”澠池令見狀忙勸道:“此是弘農郡東部督郵劉玄和……”

    東部督郵劉玄和?

    張遼臉色不變,不為所動。

    督郵是太守屬下掾吏,一郡一般分五部,各設一督郵屬於監察官,類似於刺史,不過刺史是監察一州,而督郵是監察郡中縣鄉,官秩只有兩百石,比縣令的六百石要低,但督郵也是兩漢以來以輕刺重的典型官職,位輕權重,代太守督察縣鄉,凡傳達教令,督察屬吏,案驗刑獄,檢核非法等,無所不管,權力極大,抵達一縣之時,縣令尚且要穿戴整齊恭敬去迎。

    如今這督郵劉玄和地位尚在澠池令之上,但僅有監察,而不負責實事,這種位高而不干實事的,豈非正是殺雞儆猴的極品,既能威懾眾官吏,又不影響辦事,簡直就是瞌睡之時送來一個舒服的枕頭。

    因此張遼哪會放過他?別說劉玄和?當此之時,便是劉玄德在此說出這話也不能放過他!

    看到澠池令出頭也沒用,本來還有開頭的其他官吏紛紛閉嘴,心中有些發毛,想像也是,連司隸校尉劉囂都給打了捉了起來,何況是一個督郵!眼前這傢伙根本不遵守官場規矩,就沒有他不敢干的。

    這劉玄和也是倒霉,這幾日沒來,沒看到這相府司馬的凌厲手段,如今也不知是被從哪裡拎出來,又在這相府司馬面前擺督郵的架子,豈非找死!

    眾人卻不知道,張遼派出的親衛實際上也是到處亂找,而這督郵劉玄和聽說一個司馬竟然敢在弘農郡大動干戈,大為不滿,主動來找麻煩,不想落個如此下場。

    那督郵劉玄和看澠池令開口說清也沒用,登時大罵起來:“豎子!吾乃漢室宗親,汝安敢動吾!”

    好!很好!還是個漢室宗親,看來威懾力更大了,就是你了,換了他人還真沒效果!

    張遼聽了劉玄和大叫,心中很滿意,臉上卻是一副毫無表情的樣子,冷哼道:“如此不知恤民、屍位素餐之徒,還敢冒充漢室宗親,真是罪無可赦!來人,再去抄了他的家,抄來的家資本司馬一文不取,全部用來嘉獎辦事得力的官員!”

    威懾有了,再給點甜頭,效果更佳。張遼也知道,對於弘農本郡的官吏而言,他們更在意的是本郡的百姓,對於雒陽的百姓實在沒有太多的感同身受,被張遼強迫辦事心中難免有抗拒。

    果然,那些官吏一聽說還有嘉獎,本來有些僵硬的神色緩和了一些。

    “豎子!你該死!”劉玄和一聽還要抄家,登時如殺豬般慘叫起來。

    張遼面無表情的喝道:“還不快將他拖出去,掛到樹上!記得要挑粗一些的枝杈,免得壓壞了樹木。”

    眾官吏中有人看著劉玄和那肥胖的身體,有些忍俊不禁了。監察官與官吏本來就是宿敵,顯然劉玄和平日里在郡中也不是那麼得人心。

    “救命啊……啊!”劉玄和撕心裂肺的大叫起來,被一個親衛掌了一嘴,拖了出去,聲音越來越遠。

    一個位高權重的督郵說辦就辦,思及白日里司隸校尉之事,屋子裡的十多個澠池官吏哪還敢有半點怠慢,一個個睏意全無,都打起了精神,唯恐落到這個張暴虎的手中。

    張遼看眾官吏進了狀態,也不再贅言,沉聲道:“此次寒雨,對遷徙百姓的危害,諸位都是辦事的,想必都很清楚,本司馬便不多說了。你們久在縣鄉,年齡又長,做事經驗豐富,本司馬不如你們,也不越俎代庖,本司馬只告訴你們要做什麼,至於怎麼做,你們自己去幹!”

    一眾官吏的神色又緩和了一些,不少人暗自點頭,他們沒想到這張暴虎居然如此謙虛,這番姿態令他們大感舒服。這正是張遼一貫擅長的手段,先強後緩,先緩後強,二者的結果是截然不同的。

    “本司馬只有一個要求。”張遼沉聲道:“務必要保證淋雨的百姓盡快安頓好,凍死了病死了人,本司馬會親自詢問,若是失職之過,本司馬必然不會輕饒!還有糧食,要盡量保護好。”

    “這……”一眾大小官吏一下子皺起了眉頭,澠池令忍不住道:“張司馬,這般天氣,持續時日難以料定,數十萬百姓在外,更不論糧米數量,根本無法估量,我等無從著手哪……”

    雖然張遼剛才的誇讚令他們心生舒服,但要救護如此多遷徙百姓,他們也是頭一遭,大多都不知從何著手。

    “本司馬會再從雒陽調兵協助諸位,”張遼道:“諸位只消做好四保四征一設一借,便可挽救局面。”

    “不知何謂四保四征一設一借?”澠池令急忙開口問道。

    “四保者,保人、保糧、保書、保財。”張遼聲音鏗鏘有力:“要有輕重緩急,先保人,次之保糧,再次之保書籍,最後是財物,其他先一概不理會!”

    “張司馬此言甚是。”澠池令和一眾官吏都是連連點頭。

    “四征者,”張遼沉聲道:“徵醫師,徵草藥,徵雨具,徵姜菔,用以治病、避雨、驅寒。從誰家徵的,都要記下,日後償還。 ”

    澠池令眼睛一亮,不由讚道:“張司馬此法妙哉,我等不如,實在慚愧。”

    張遼沒有多說,而是繼續道:“一設者,設醫廬,將生病之人集中診治,即可加快診治,又可避免疾病擴散。”

    眾人紛紛點頭,有人忍不住又道:“張司馬思慮周詳。”他們此時對張遼確實很佩服了,卻不知張遼年輕時本就在郡中做過郡吏,經驗不比他們差,何況是兩世為人。

    “最後一借,要費周折。”張遼環顧眾人,沉聲道:“便是向弘農各縣鄉百姓借住處,這場雨不知要下多久,必須為遷徙百姓安頓好能遮風擋雨的住處,否則病者會越來越多,局面會越難控制。這一點,諸位久在縣鄉,熟悉地方,最好能發動鄉里大家與百姓,施以援手,必然事半功倍。”
V123210 發表於 2017-2-17 00:25
第一百六十六章毒蛇

    聽到張遼所說,澠池令沉吟了下,道:“我等盡力而為,只是讓遷徙停頓下來,誤了時日,恐怕相國怪罪。”

    “這一點諸位不用理會,”張遼沉聲道: “本司馬自會一力承擔!”

    “好!”澠池令躬身道:“張司馬如此擔當,我等若是做不好,真是無能之極了,請張司馬放心,我等必不負所托!”

    看到澠池令開口,其餘官吏也忙道:“我等必不負所託!”

    他們算是看出來了,這個年輕的相府司馬雖是霸道,卻是個真正為百姓做事的人,令他們不由心生敬意。

    張遼抱拳躬身道:“如此有勞諸位!還請速速行事!”

    “我等告辭!”

    澠池令帶著一幫官吏退去後,張遼看著外面天色,仍然是一片漆黑,雨早已經下了起來,雖然不大,但卻很冷。

    張遼卻再也坐不住了,澠池的事他已經安排好,新垵和陝縣卻離得太遠,雖然已經派親衛快馬去召集,但一來一回,就是半日功夫,不知要浪費多少時間。

    不成,還是自己親自去一趟新垵好,也不用那些辦事的官吏來回奔波浪費時間,何況新垵那邊百姓最多,還有從雒陽趕來的,壓力最大,反倒是陝縣有天子和滿朝大臣,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

    除此之外,還要從雒陽調撥一些士兵西來協助官吏,至於雒陽,空出的民居很多,百姓的安頓不成問題。

    主意一定,張遼便立時動身。

    ……

    清晨,弘農郡一帶天色灰濛蒙一片,雖然不再打雷,但依舊是彤云密布,雨水淅淅瀝瀝,天氣陰冷。

    陝縣,董璜住處,一大早起來的董璜看著外面淅淅瀝瀝的春雨,神情愉快。

    看到董六敲門進來,董璜忍不住笑道:“董六哪,此番真是天助我也,這一場春雨便如同毒水,讓張遼和那些黎庶不得不仰頭飲下,哈哈,最好能連下十天,待那些黎庶死傷大片後,看張遼如何向吾叔父交代,到時你再找人暗中傳揚他的無能,令他沒有絲毫翻身的機會!”

    董六微微垂著頭,應道:“小人還是感到公子過於重視那并州子了。”

    “嘿!你可別小看這并州子。”董璜搖搖頭:“本公子既然以他為敵,便細細思量過,這小子可不一般,每一步都走的很妙,身受吾叔父信重,令本公子也頗多忌憚,不得不暗中下手。他彷彿就是本公子的剋星,或是命數,不得不防。 ”

    董六知道董璜也和姐夫牛輔一般,頗相信命數,聽董璜這麼一說,便知道他的心結所在了,試探的問了句:“那公子想怎麼處置他呢?一刀殺了?”

    “殺了?那可不行,吾叔父恐怕會很不滿意,何況,死很容易,生不如死才是他最好的歸宿。”董璜臉上露出一絲冷酷的笑容:“嘿!奪了本公子的獵物,豈有那般輕饒於他!本公子讓他做個中黃門冗從僕射,你以為如何?”

    董六打了個冷顫,忙道:“公子真是妙招!合該如此!”

    何謂中黃門冗從僕射,是護衛禁宮的,在董璜麾下,最關鍵的是,中黃門冗從僕射是宦官才能擔任的。

    董璜不由哈哈大笑,片刻,看董六沒有退去的意思,皺了皺眉,道:“怎麼?可有何事?對了,是董五和劉惡虎吧?難道他們沒能奈何得了張遼?無妨,這場雨已經足夠了,讓他們回來罷。”

    董六猶豫了下,咬牙道:“禀公子,據下人來報,董五被那張遼當眾斬了頭顱……”

    “什麼!董五被害?!可曾確認?”董璜回過神來,雙目虎視董六。

    董六打了個冷顫,垂頭道:“正是!小人已經確認。”

    “好一個張文遠!”董璜勃然大怒,一腳將董六踹到在地:“真是一群廢物!董五是怎麼被他抓住的!他死不足惜!卻莫要壞了本公子的名聲!”

    董六忙道:“回公子,董五並沒有吐露公子姓名。”

    董璜冷哼一聲,又是一腳踹過去:“那張遼竟敢殺害董五?他可知道董五是本公子僕從?”

    “這個……小人也不知。”董六慌忙拜倒在地,他知道董璜與董卓相似,性格喜怒無常,尤其是憤怒之時,最是遷怒,自己不能有任何爭辯,否則下場會更慘。

    “劉囂呢!他這個司隸校尉是做什麼的!”董璜看董六驚顫伏地,冷哼一聲,卻又想起了劉囂。

    董六的頭伏的很低:“禀公子,劉校尉也被張遼捉住……”

    屋子裡死一片的寂靜,董六大氣不敢喘一口。

    片刻之後,董璜徹底發狂了:“哈哈!哈哈!這是生平聽到的最滑稽的一件事!堂堂司隸校尉,威懾滿朝公卿大臣,抄家夷族無數,名震雒陽,居然被一個小小的司馬擒拿了!哈哈哈!不知道叔父聽到後會是什麼反應!他劉囂要貽笑天下嗎!這無能的老匹夫也配擔任司隸校尉這般雄職?”

    董璜語無倫次,四處亂砸,拔劍亂砍,董六絲毫不敢吭聲。

    直到半盞茶功夫,董璜才冷靜下來,還劍入鞘,整了整衣服,正了正高冠,面無表情的道:“本公子要親自去一趟澠池!看看這張遼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竟能令本公子幾番算計全無作用。”

    董六忙道:“公子,天子車駕在此,若是公子離開,萬一……”

    “怕什麼!”董璜哼道:“這些本公子怎會考慮不到?哼!如今下雨,車駕難行,本公子將手下禁衛全部留在此地守護,帶走了段煨和劉表兩個領兵的,誰還敢惹事!”

    “這……”董六又道:“便是不出事,相國若是知道公子擅自離開天子,恐怕也心生不悅哪。”

    董璜哼道:“本公子就說是帶著段煨和劉表去協助張遼遷徙,接應滿朝公卿大臣家眷,只是離開不到半日,又不動張遼的性命,只是看一看,叔父便是知道了,也沒什麼可說的。”

    董六眼睛一亮,忙道:“公子明智。”

    “張遼!”董璜手握緊了腰間長劍:“此番本公子定要親眼看看你到底是個怎番模樣,兩次壞本公子好事,令本公子怒恨難平!”

    董六低著頭沒有說話,事實上他始終覺得公子過於高看張遼了,不過一想到公子還從來沒吃過虧,向來也是有仇必報難隔夜,張遼壞了他的事,以他睚眥必報的性子能忍到現在已經很不錯了。

    一場並不出乎意料的危機再次來臨,董璜便如同一條毒蛇,隨時可能噬咬一口,而張遼這邊卻還在忙碌著安頓百姓。
V123210 發表於 2017-2-17 00:26
第一百六十七章沿途

    清晨,昏濛濛的天空下,張遼冒著淅淅瀝瀝的寒雨從新垵縣趕回。

    此次回途,隊伍壯大了數十倍,多了兩千士兵,近百司隸和一千多遊俠,還有從雒陽趕來的張郃、韓浩和司馬朗。

    張遼昨夜頂風冒雨抵達新垵時,便讓史阿快馬前去雒陽傳訊,命張郃和韓浩各帶一千士兵西來援助,同時又讓史阿傳訊王越,在雒陽召集遊俠,搜尋一應擋雨物資。

    此次雒陽事小,西行道上事大,張遼便將自己在雒陽能調撥的實力幾乎抽了一空,只留下高順帶著數百兵馬協助李儒。

    張遼黎明前在新垵召集大小官吏,下達了命令後,又查看了新垵縣的情況,做了一些佈置,天色大亮時,張郃、韓浩帶著兵馬已經從雒陽趕來,司馬朗也被李儒派來。

    令張遼欣喜的是史阿又多帶了一千多遊俠,加上先前在雒陽扣押的那近百司隸,三千多力量的加入,讓他的心情一下子好起來。

    離開新垵時,張遼命韓浩帶一千士兵和那些司隸留在新垵,協助官吏安頓百姓,他自己則帶著張郃和史阿兩千多人直奔澠池。

    一路上,冷風不住的吹著,雖然披著蓑衣,但連夜冒雨來回百里奔波,他的衣服早已濕透,張遼只感到渾身滲人的冰冷。

    看到道旁百姓,他的心情更加沉重,自己身強體壯尚且如此,何況這些百姓呢?還有那一個個老人、婦女和孩童。

    數百里長的隊伍,數十萬百姓,原本臨時支起的帳篷早已被雨水打得濕重難支,沿途中凡是亭子、屋簷、窯洞、粥棚能避雨的地方,早已經擠滿了人。

    一眾官吏在黎明前便忙了起來,粥棚已經升起了炊煙,幾處醫廬正在搭起,本地的百姓也有不少出來幫忙,送蓑衣,送雨披,送熱水。

    然而數十萬百姓,憑著那不過百數的官吏,縱使加上士兵協助,一時之間也根本安頓不過來,而這場雨還不知何時能停下來。

    大多數百姓的衣服早已濕透,貼在身上,髮梢滴水,在寒風冷雨中瑟瑟發抖,臉色發白,多是一家人擠成一團取暖,婦女、孩子的哭泣聲處處都是,還有人撲在被淋濕的糧食和書籍上絕望大哭。

    張遼帶著人馬行過,那些百姓聽到馬蹄聲,抬起頭來,看到張遼,眼裡無不露出期待的神情。

    張遼迎著那些期待的眼神,看著那一張張凍得發紫、牙齒打顫的面孔,心中沉重,目光卻沒有躲避,而是鼓勵的大吼道:“諸位父老,打起精神,不要縮在那裡,多多活動手腳,身體就會發熱,不過是些毛毛細雨,豈能被它凍著!本司馬已命本地父母官為大家尋找住處,各領隊裡魁、亭長速速與本地官員交接,受了風寒的要送往醫廬治療……”

    “多謝張司馬。”

    “多謝將軍……”

    那些看到張遼冒雨奔波,聽到他大吼的百姓,無不心中感激,不少人潸然淚下,紛紛下拜。他們這時候才猛醒,在最艱難的時候,他們第一個想到的竟然是張暴虎!他們唯一能依靠的也只有張暴虎。

    在這場遷徙之中,他們是最弱勢的群體,被迫離開故土,拋棄家業,天子和滿朝大臣早已不見踪影,罪魁禍首董卓更是不可依靠,而那些胡兵窮凶極惡,恨不得殺了他們,奪他們的糧食,搶他們的妻女,在這一場噩夢中,前前後後也只有這個傳說中兇殘之極的張暴虎才會關心他們的生死和疾苦,屢屢為他們出頭。

    這一刻,那些百姓看著張遼的眼神,再也沒有了對張暴虎的畏懼,只有感激。

    張遼深深知道,最好的救助辦法就是讓當事人振作,一路上,他不斷大喊,鼓勵那些百姓,他身後一眾親衛也跟著大喊,那些遊俠更是義氣,個個鼓足了嗓門跟著大喊。

    奔走數十里,張遼和這些親衛的嗓子都快喊啞了,但效果卻出來了,那本來處處消極絕望的氣氛,在他們的帶動下明顯好轉了一些,不少人已經按照張遼所說,開始活動手腳,而不是一味的縮在那裡受凍。

    張遼一路上每隔數里,便留下一什士兵和十個遊俠,協助那些領隊的里魁、亭長安頓百姓。

    深入澠池境內十多里,他身後士兵已不足千數,沿途中需要幫助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三千士兵到了這近五十多萬的百姓面前,無異於滴水之於汪洋。

    看著仍是灰濛蒙的天空,雨水仍然冰冷的打在臉上,張遼暗嘆了口氣,看了看身後一身蓑衣的司馬朗,道:“伯達,還堅持的住吧?”

    這隊伍裡就司馬朗一個文士,長途騎馬,張遼怕他扛不住。

    司馬朗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朗聲道:“張司馬放心,射御之術,在下不曾偏廢,非是孱弱之人,這點雨這點路,不算什麼。”

    張遼道:“那再加一把力,快走十五里,就到澠池城內,你便留在那裡協助安頓百姓。”

    “好!”司馬朗聲音朗然。他自遷徙以來跟著張遼,親眼見證了他所做的一切,如今對張遼可謂敬服之極。

    張遼點了點頭,正要加快速度,突然聽到前面傳來一陣哭聲和喧鬧聲,他從馬上看去,卻見前面人群有些騷動,只是陰雨濛蒙也看不清楚。

    “去看看!”

    張遼一抖馬韁,操縱象龍疾馳百步,看到有近百人聚在那裡,到了人群跟前,就听到有聲音在大喊:“快將他們送走,不能讓他們呆在這裡,否則會害了大夥。”

    又有聲音道:“他們不走,誰敢去趕他們,大夥連靠近也不敢哪。”

    “那怎麼辦?還是快找趙魁。”

    “趙魁去給大夥找住處了,就是他來了也沒用,誰也不敢靠近他們。”

    又有人大喊:“讓他們走!他們再不走,就打死他們!”

    “爾等聚在這裡做什麼!”張遼一聲沉喝,翻身下馬,大步走過去。

    那些人回過頭,就看冷著臉的張遼,不由打了個哆嗦,一個不機靈的傢伙失聲大喊:“啊?是張暴虎來了!”

    這傢伙喊罷便回過神來,面色發白,急忙躲進人群。

    不過他這一下子,登時讓人群震動起來,眾人紛紛避開,讓開了路。

    張遼大步走進去,卻見人群中空開了一大片空地,裡面有孤零零的三人,一男一女一孩童。

    只是那男人躺在地上,面色僵白,眼睛圓睜,瞳孔擴散,顯然已經死去。

    留下一個二十多歲的婦人抱著一個五六歲的孩子,身軀簌簌發抖,蒼白的臉上滿是絕望和恐懼。
V123210 發表於 2017-2-17 00:27
第一百六十八章濟難

    張遼目光掃過圍觀人群,臉色陰沉,厲聲喝道:“這是怎麼回事?”

    也難怪他發火,眼下這般嚴峻形勢,這幫傢伙一個個渾身濕透,牙齒打顫,自顧不暇,居然還在這裡聚眾鬧事!何況從眼前情形看,他們明顯是欺負場中孤零零的那家人。

    看到張遼質問,一眾人下意識後退,只是還沒退後,他們身後就是千數騎兵斷了後路,冷冷的看著他們。

    這百數人看到這般陣仗,一下子驚慌起來,其中一個中年人慌忙喊道:“張司馬,不怪我等,是他們一家人染了瘟疫,那李良已經病死啦!孩子也染了風寒……”

    “是啊!是啊!是瘟疫!不能靠近他們。”一群人紛紛大喊起來。

    這時,更遠處的百姓聽到這邊騷亂,也有不少人圍了過來,聽到瘟疫兩字,無不色變。

    “閉嘴!”張遼一聲沉喝,那些人立時靜了下來。

    張暴虎的威名還是很可怕的,何況他們身後還有那麼多士兵。

    張遼沒理會那些人,大步走向那孤零零的母子。

    “張司馬不可!”有幾個人急聲大喊,他們這些百姓對張遼這個司馬雖然畏懼,但心中還是很感恩的。

    張遼沒理會他們,走到哆哆嗦嗦的母子麵前停了下來,看他們渾身已經被雨淋得濕透,衣裳上全是泥水。

    母親面色慘白,輕輕哭泣著,眼神絕望,孩子眼睛很大,但嘴唇青紫,面色潮紅,緊緊拉著母親的手,看到張遼過來,驚得只往母親懷裡鑽,連頭也不敢露出來。

    而另一邊那個男人早已經死透了,一隻手伸出,似乎想要抓著那母子,圓睜的眼睛裡猶自流露著不甘和牽掛。

    張遼暗嘆了口氣,從頭上解下斗笠,給那母親戴上,斗笠很大,一下子連她懷中的孩子也遮住了。

    那母親一驚,急忙退縮著,抬起頭來,咬牙哽咽道:“將軍,不要,不要靠近我們。”

    “沒事。”張遼和聲道,又取下身上蓑衣,給婦人披上。

    那婦人忙要掙扎:“將軍,妾身萬死不能用將軍的蓑衣。”

    張遼拍了拍自己身上,和聲道:“我的衣裳早已經濕透,穿著這蓑衣也沒什麼用,你需要,孩子也需要,多伶俐的孩子,莫要凍壞了他,他還太小。”

    嗚嗚嗚!那婦人眼淚一下子狂湧而出,忍不住掩面大哭,彷彿要把丈夫死去的悲傷,鄰里拋棄的心酸和委屈一下子全部哭出來。

    “阿母。”五六歲的孩子對於父親的死還不是那麼理解,但看到母親哭,也跟著母親大哭起來。

    張遼搖了搖頭,沒有說話,他知道,這個母親需要發洩,只有哭出來,才會好一些。

    四周圍觀的人群看著中間那衣服早已濕透的張遼,還有那哭泣的母子,一片寂靜,不同於方才的驚懼,而是羞愧、震驚和感動!看著這一幕,不少人跟著直抹眼淚。

    張遼的所作所為震撼了他們,一個位高權重的將軍尚能如此,何況他們這些鄰里!他們究竟做了什麼!

    “大兄。”張健帶著幾個親衛急忙趕到張遼身邊,就要把自己的蓑衣給張遼披上。

    “不必,身為軍人,還能怕些雨。”張遼阻止了他,詢問那哭泣的婦人:“你家中可還有親戚?”

    婦人搖頭,神情茫然。

    張遼指著那死去的男人,看向張健:“找幾個人,且先把他安葬了罷。”

    “將軍……”那婦人聽張遼要把他死去的丈夫下葬,不由悲哭一聲,忍不住拉住了丈夫的手,看著張遼,眼裡滿是哀求。

    張遼明白了她的意思,點頭道:“你莫要擔心,你丈夫葬在這澠池,總要有個祭拜的,我會讓人把你們母子也安置在這裡住下,你看可好? ”

    “多謝將軍……妾身從未見過將軍如此般大好人,將軍大恩妾身粉身碎骨難以相報!”那婦人聞言,一下子拜倒在地,又要拉著孩子一起下拜。

    張遼忙扶起她,道:“不必多禮,此是本司馬分內之事。”又摸了摸那孩子的額頭,感到有些燙。

    婦人慌忙去阻攔張遼:“將軍不可,阿行受了風,萬一……”

    一旁的張健也有些焦急,他剛才可是聽那些人說,這孩子很可能是染了瘟疫。

    “本司馬練武之人,自謂正氣在心,何懼什麼病邪。”張遼擺擺手,詢問了那孩子的一些症狀,倒與蔡琬相似,他心中不由鬆了口氣,看來只是受了風寒,並不是什麼傳染性疫病。

    看著那母親緊張的樣子,張遼笑道:“無妨,去醫廬找醫師開些藥,喝碗薑湯,過幾日就好了。”

    “真的?”那母親臉上登時露出狂喜之色,忍不住抱住孩子喜極而泣。

    張遼看向張健:“三子,領著他們去醫廬找醫師,而後再找本地官吏,將他們在這里安頓下來,分些田地,對了,你再給他們留一些錢物,囑咐本地官吏平日里也多多照拂著他們。”

    “是!”張健帶著幾個親衛立時行動起來。

    “將軍!”那婦人聲音哽咽,感動的不知說什麼好了,只是一個勁的落眼淚。

    張遼擺了擺手:“隨他們去吧,這孩子看起來很聰慧,好好培養,他日定有成就。”

    婦人抱著孩子連連點頭,看著張遼的眼神滿是尊敬,這個司馬與她年齡相當,但卻讓她發自內心的尊敬。

    張遼不知道的是,這對母子在澠池安頓下來後,便供起了他的長生牌位,母親悉心教育孩子,很多年後,正是他今日救下的這個孩子,救了自己的長子一命。冥冥之中,一切就是那麼巧合。

    待張健領著親衛抬了那男子,又帶著母子和他們的家當離去,張遼才看向那些方才圍觀的眾人。

    那些人此時心中對張遼這個司馬是徹徹底底的敬服了,他們從來也沒見過如此愛民如子的官吏和將軍,但看到張遼目光掃過來,他們卻無不羞愧的低下頭,不敢與他對視。

    “裡魁呢?”張遼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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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