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漢末召虎 作者︰秋風知了 (全書完)

 
V123210 2017-1-3 19:37:1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41 746809
V123210 發表於 2017-5-14 00:41
第五百六十九章 天子東歸

    轉眼已是十月深秋,在這一個月中,右扶風的情況更加混亂,十月初,李傕麾下將領楊奉與軍吏宋果等合議謀殺李傕,不料事情洩露,於是引兵反叛李傕,使得李傕的軍勢一下子又削弱了不少。

    李傕立時派人去說和屯駐在美陽一帶的張濟,不想張濟向南撤出美陽,屯至武功縣,以示不參與二者之爭,又派人前說和。

    李傕豈肯罷休,與郭汜又是幾次征戰,美陽幾次危機,李傕見識不對,唯恐自己的勢力被斬作兩截,與池陽老巢失去聯繫,一邊聯繫西面屯駐在右扶風和涼州邊境的馬騰韓遂,一邊便趁著與郭汜、樊稠、楊定和楊奉作戰之時,暗度陳倉,以重兵保護車駕從郿塢出去,轉而向東,直奔池陽黃白城。

    李傕這一手玩的又快又急,車駕悄然出了郿塢,一路向東,郭汜、樊稠等人絲毫不知,幸虧還潛伏在李傕手下的董承暗中報信,才令郭汜等人知曉。

    而後郭汜等人率兵追擊,李傕且戰且退,退到了美陽,他手下兵馬乃涼州嫡系,飛熊軍最是精銳,郭汜、樊稠、楊定、楊奉等人仍不佔優勢,戰事在美陽一帶相持。

    天子劉協輾轉奔波,唯恐遭了兵禍,以謁者僕射皇甫酈涼州舊姓,有專對之才,遣令其去說和李傕和郭汜,令二人共同輔政。

    皇甫酈為皇甫嵩侄子,也曾為張遼手下執金吾丞,張遼離開關中時因皇甫家大業大,怕連累其家,並未帶走皇甫酈,隨後三府舉薦皇甫酈為謁者僕射。

    皇甫酈拿著詔令,先繞道去見了郭汜和樊稠,在李儒的建議下,郭汜、樊稠、楊定沒有反對,同意天子詔令議和,共同輔政。

    而後皇甫酈又去見李傕,美陽城中,李傕看著天子詔令和面前鎮定的皇甫酈,冷哼道:「吾有討伐呂布之功,輔政四年,三輔清靜,天下所知也。郭多,不過盜馬賊耳,乃敢擅劫公卿,與我相抗,誓必誅之!樊稠、楊定更是庸碌之輩,何敢乃欲與吾等邪?君為涼州人,試觀我方略士眾,足勝郭阿多否?」

    皇甫酈沉聲道:「不然,昔有窮后羿恃其善射,不思患難,以致滅亡。近者董公之強,將軍所知也,呂布受恩而反圖之,斯須之間,身首異處,此有勇而無謀也。今將軍身為上將,持鉞仗節,子孫宗族,皆居顯位,國恩不可謂不厚,郭汜劫公卿而將軍脅主,誰輕重乎!張濟與郭汜有謀,楊奉,白波賊帥耳,猶知將軍所為非是,將軍雖拜寵之,猶不肯盡力也。」

    皇甫酈以大義責斥李傕,然而李傕如今眾叛親離,正是煩亂之時,哪可能聽進什麼大義,當即將皇甫酈責斥出去。

    皇甫酈性格也是剛強之人,說和失敗,回到天子身邊,怒氣不歇,道:「李傕不肯從詔,此賊有謀逆之心!」

    侍中胡邈素來得李傕信任,沉聲道:「李將軍於汝不薄,舊日皇甫公為太尉,李將軍之力也,汝出此言,恐於身不利。」

    皇甫酈大怒叱道:「胡敬才!汝亦為朝廷之臣,如何附賊?」

    胡邈面色陰沉,哼道:「皇甫酈,念汝失李將軍意,恐汝見害,豈能不識人心,我與汝何事者?」

    皇甫酈大罵道:「君辱臣死,吾被李傕所殺,則天命也,何老汝這逆賊費心!」

    胡邈面色陰沉,拂袖而去。

    天子劉協看到胡邈出去,忙對皇甫酈道:「卿速速離開,回去涼州,不然李傕必來加害!」

    皇甫酈也知道事情辦砸了,當即謝過天子,疾步出營。

    胡邈果然去向李傕告狀,李傕遣虎賁王昌到大營捉拿皇甫酈,王昌在天子處沒尋到,又去營門,見到了皇甫酈,卻沒有捉拿,而是偷偷放他離開,回去報知李傕追之不及。

    李傕正心煩與郭汜、樊稠作戰之事,並沒有太多在意。

    皇甫酈離開大營後,卻沒有回涼州,而是一路向東趕去左馮翊,以他的推測,關中如此混亂,張遼應該從青州趕回來了。

    兩日後,天子為了再次說和李傕和郭汜,使左中郎將李固持節拜李傕為大司馬,位在三公之上,李傕自以為得鬼神之力,乃厚賜諸巫。

    隨後鎮東將軍張濟再出來和稀泥,想要迎天子去弘農,天子劉協思念舊京雒陽,又派遣黃門侍郎鐘繇前去說和二人。

    鐘繇反覆十餘次,最終以「大司馬位極人臣,留天子反成掣肘」說服了李傕,李傕同意與郭汜和解,交換質子,並放天子東歸。

    事實上李傕與郭汜並沒有什麼大仇恨,他們最大的問題是彼此間缺乏信任,加上權力相爭,導致決裂。此時李傕勢力大減,與郭汜又征戰連月,損失不小,才同意議和,至於放天子東歸,純粹是一時發懵了。

    十一月,天子車駕離開李傕大營,向東行進。

    天子出營後,郭汜、樊稠、楊定等人猶自不甘相信,郭汜部下數百名士兵在道中攔住去路,質疑道:「這是不是天子!」

    劉協車駕無法前進,李傕部下護送的數百名士兵全都手執大戟守在車前,兩軍就要交手,侍中劉艾大聲喊:「真的是天子!」

    侍中楊琦把車簾高高掀起,劉協起身,肅然道:「朕乃天子,汝等何敢逼迫至此?」

    郭汜的兵才撤退,李傕的兵馬也退去,車駕繼續前進,直到離開美陽縣,劉協手下侍臣猶自不敢相信,不由齊聲歡呼。

    李傕放了天子後,自行帶兵屯駐池陽老巢。

    車駕當晚行至武功縣,張濟的駐地,侍從官員與衛士都飢餓不堪,張濟根據各人官職大小,分別給予飲食。

    劉協在武功大封功臣,任命張濟為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任命郭汜為車騎將軍,楊定為後將軍,楊奉為興義將軍,都封為列侯,又任命董承為安集將軍。

    第二日,車駕正要起行,郭汜與張濟等人又起了衝突,郭汜生了野心,想要天子回郿塢,定都郿縣,張濟與公卿都認為應該去弘農,郭汜反對,相持不下。

    天子劉協又派使者去勸郭汜,言去弘農只因弘農離祭祀天地之處與祖先宗廟較近,並無他意,請郭汜不要猜疑。

    郭汜仍是不服從,於是劉協絕食抗議,郭汜得知後,無奈的道:「可以先去槐裡,再作商議。」

    此時的李傕、郭汜和張濟一直在西面爭奪,還不知道長安城已經落於張遼之手,因為長安瘟疫爆發,他們都是遠遠避開,唯恐沾染上。

    劉協也沒有想著回長安,他一心只想著回雒陽舊都,因此眾人都沒有提長安之事。
V123210 發表於 2017-5-15 00:25
第五百七十章 張遼的擔憂

    十月的長安城,木葉枯黃,寒風蕭瑟。

    在這兩個月裡,又下了一場雨,沖刷的長安城中乾淨了許多,原本到處沾染的血跡變得淡了,疫病也已經消散。

    如今的長安城裡只有張遼的萬數士兵和士孫瑞等一些朝臣,還有魯肅等屬吏。

    張遼趁機讓黃忠操練兵馬,熟悉士兵的戰鬥力,並磨合戰術戰法,在接下來的戰鬥中才能真正發揮士兵的出戰鬥力。

    長安城頭,張遼遙望西面,他給李儒下的命令是讓李傕郭汜等人混亂起來,使天子出郿鄔東歸。從李儒傳過來的消息看,目的已經達成。

    挾天子以令諸侯在即,張遼心中並不平靜。

    他這些日子一直在思索,站在他這個位置,如今思考的已經是朝廷和天下了。

    在這天下,士大夫需要一個朝廷,來實現他們的政治理想、和權力需要抱負,也是他們賺取薪水維持生計的就業崗位。

    朝廷也要依託士大夫,一個士大夫不認同的朝廷,無人為官,政令難出,等同於無。

    朝廷的本質是天下人認同的利益共同體,區別只是誰領頭,當有群體不認同朝廷了,就會生亂。

    他來自後世,著眼的是華夏,並不會為了效忠一時的漢室朝廷就要死要活,但如今的漢室雖然衰落,卻與四百年前的秦國不同,秦國行暴政,苛刻天下,所以群起反對,漢室卻是有恩與天下,尤其是有恩於儒家士大夫。

    這不是張遼的推測,而是他在與眾人的交談中真實的感受到的,很多有遠見的士大夫都認識到如今到了季世,也就是漢朝快要終結了,但都認為漢室未有桀紂之暴、亡秦之苛,取而代之時機還不到,所以袁術稱帝,眾叛親離,袁紹刻璽卻不敢邁出那一步。

    未必人人都忠於漢室,但要明言背叛卻沒幾個人敢,歷史上魯肅的二分天下與諸葛亮的三分天下,都沒有針對漢室,而是針對曹操。

    所以張遼如今要獨立,難度很大,賈詡、荀彧、郭嘉、沮授都是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建議,只說明挾天子以令諸侯對他的發展戰略有大用,是他突破目前瓶頸得到天下認可的機會。

    但作為一個主公,他的立場與思考的角度必然會與屬下有所不同,挾天子對他的影響最大,一旦施行,他必將與歷史上的曹操走上一樣的路子,因為天子與權臣從來都是對立的。

    挾天子看似與天子利益一致,實際上從行動的一刻起,就在某種程度上開始與天子走上了對立之路,決裂只是早晚的事。

    曹操後期控制天子,步步坐大,是野心需要,也是不得不然,他不掌控朝廷,他曹家就會在朝廷鬥爭中滿門盡滅,自古以來天家無情,加上朝廷各方勢力博弈,誅殺功臣的慘劇比比皆是,因為權臣褫奪了天子的部分權力,也擋住了很多有野心的朝臣上進的道路。

    所以張遼不得不審慎思考,挾天子以令諸侯在戰略上勢在必行,但如何去行事,如何讓蜜月期更長一些,卻需要手段。

    這個手段張遼已經開始用了,他此番給李儒的命令就是讓右扶風越亂越好,那些軍閥越亂,劉協的處境就會越凶險,自己出手的效果也會更明顯,劉協會更加感激自己,否則輕而易舉救了劉協,他未必會心生感激,這就是人性,天子也不能例外。

    也只有這樣,蜜月期才會更長,蜜月期越長,對自己的發展作用才越大,安定天下的進程也會越快。

    也難怪張遼算計,如果劉協是個如劉禪那般老實無為的主也罷,他根本不用算計,偏偏劉協是個有想法有智慧的主,而且不安分,否則歷史上曹操也不用幾次祭起屠刀了。

    好在劉協也不算是個有魄力的主,不是如劉徹、李世民、玄燁那般狠角,行事優柔,知道妥協,缺乏血性,歷史上妻兒被殺也不敢拚死反抗,相對還是好合作一些,否則張遼根本不會考慮出手救人,而是直接借刀殺人,另換他人扶持。

    當然,如果另換一個天子,難以斷定其性情,也有些麻煩。

    張遼思索自己手下的文臣和武將,文臣如賈詡、郭嘉、李儒、田儀等人,肯定會鐵著心跟著自己,無論自己做什麼都不會變,荀彧荀攸很難說,張既、杜戢等人應該是走一步看一步。

    不過如今手下謀臣基本都能認同他做到齊桓晉文一步,再往上就有些分歧了。

    相比起來,武將的忠心毋庸置疑,無論是典韋、趙雲、張合、徐榮等七大中郎將還是一眾親信校尉,都會毫不猶豫支持自己,這是張遼頗有自信的地方,也是他挾天子以令諸侯的依仗,只要兵馬牢牢掌控在手,其他人翻不起風浪。

    還有自己培養的後備人才,諸葛亮、徐庶、法正等人,未來勢力還會更加牢固。

    事實上張遼並不熱衷於去當什麼皇帝,如歷史上的曹操,到了他那個地位,有那般權勢,做不做皇帝沒有什麼分別,反倒是做了皇帝掣肘更多,被限制在皇宮裡,被無數人算計,做個明君每天無窮無盡的政事足以令人頭疼,做個昏君開後宮左擁右抱花天酒地,則會被無數賢臣進諫,小人也會趁機上位,也會很頭疼。

    張遼更喜歡闖蕩,喜歡走朋訪友,不喜歡被束縛,懶散自主,想幹什麼就干什麼,想去哪就去哪,想揍誰就揍誰。

    但他如今也意識到了,當你到了某種地位某個時機時,根本是身不由己,手下一大波追隨的人需要更進一步,那時候是有進無退,退則萬丈深淵,所以必須做好一切準備,否則那種凶險比之戰場更加可怕,敗則家毀人亡,如董卓般過於強勢,最終被算計覆滅,何進不夠強勢,竟死於宦官之手。

    張遼正思索著,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卻士孫瑞、周忠幾人匆匆上來,皆是面帶憂色。

    「將軍。」士孫瑞道:「如今已經兩個月,不知天子如何了?」

    張遼道:「天子車駕已經出了郿塢,如今正朝東面而來。」

    士孫瑞等大臣臉上紛紛露出喜色,周忠忙道:「如此將軍還不速去迎接,救駕乃不世之功,將軍亦當為中興之臣。」

    張遼搖搖頭:「如今我不能出手,天子雖然出了郿塢,但仍在群賊掌控之中,北有李傕、南有張濟,西有馬騰韓遂,更兼郭汜、樊稠、楊定、楊奉、董承參與其中,兵馬足有二十萬,我等如今的長安的守兵根本不足為道,而且這些賊子大半與我都有仇恨,我若出手,他們必然洶洶攻伐,到時候非但不能救駕,反而會害了天子。」

    「二十萬賊兵……」士孫瑞、周忠等大臣再次聽到這個數目,仍是心驚不已。

    士孫瑞長嘆道:「將軍所言有理,只是難不成我等就在此等候不成?」

    張遼點頭:「等候是最好的辦法,馬騰韓遂在郿縣以西,李傕留在了池陽,所以越靠近長安一線,賊兵的勢力會越薄弱,到時我等趁夜出兵,搶回天子,守住長安城,與左馮翊互為拱衛,賊兵無糧,必不能久,如此一切可定。」

    士孫瑞等人聽了張遼的計畫,無不面露喜色,紛紛抱拳道:「將軍此計甚妙。」

    張遼卻搖搖頭:「我只有一個擔心,會導致計畫功虧一簣。」

    士孫瑞忙道:「卻是有何擔心,我等亦可出力。」

    張遼嘆了口氣,緩緩道:「只恐天子意在東歸雒陽舊都,而非回到長安。」

    士孫瑞等朝臣無不色變,他們久在朝堂,自然更瞭解天子的想法,不得不承認張遼的猜測有很大可能。

    但這樣會帶來一個問題,卻是針對他們的,他們大多是關中人,如果天子還雒陽舊都,到時候必然重用關東人士,朝堂還會回到以前關東士人一手遮天的格局,那他們這些關中人到時候恐怕就尷尬了,而且那時候關中和涼州多半就要被拋棄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5-15 01:25
第五百七十一章 紛亂

    張遼看著眾朝臣沉默的樣子,不由暗自好笑,看來如士孫瑞這般忠貞之臣也難免有地域之爭的想法,的確,關東與關西之爭或許已經深入骨髓了,後漢一百五十年來,關西只在董卓西遷後開始佔據過上風,如今又要面臨危機,他們難免會有想法,這不是一個人的利益之爭,而是一個群體的利益之爭。 .

    歷史上獻帝東遷定都許都後,的確是關東世家再次完全佔據上風,尤其是在耿紀、韋晃、吉本、、金等關西士人反曹被滅後,關西從此徹底失去希望,直到兩晉動盪,關西之地盡被異族佔取,相互聯姻,在南北朝後期形成了關隴世家。

    張遼正要下城,忽然侍衛來報:「有謁者僕射皇甫酈求見。」

    皇甫酈?張遼不由大喜,忙吩咐道:「快請過來!」

    很快,一身風塵的皇甫酈疾步而來,到了張遼面前,一下子拜倒在地:「皇甫酈見過恩主。」

    「哈哈,堅明。」張遼一把扶起皇甫酈:「昔日長安一別,已不覺兩載,吾常念堅明。」

    「嗯主!」皇甫酈哽咽道:「酈更念恩主,恨不能相從效死。」

    說來關中諸人,當屬皇甫酈最為感激張遼,當初他的叔祖母馬氏被董卓強迫,正掌大權的張遼因他一言相求,毫不猶豫趕赴塢救馬氏,更與董卓決裂,身中箭矢,罷官削職,險些被殺,若非董卓隨後身死,張遼還不知該是如何凶險,便是隨後,張遼也不得不離開關中,皇甫酈當初要誓死追隨,張遼卻怕他叔父皇甫嵩和皇甫氏滿門受到牽連,決意讓他留下。

    從那以後,皇甫酈對張遼這個恩主更是愧疚難安,此番說和李郭汜失敗後,他便趕去左馮翊尋張遼,不想到了左馮翊,才得知張遼在長安,當即又趕了過來。

    「嗯主!」皇甫酈將張遼拉到一旁,聲音又急又快:「如今天子正東行,恩主正當迎了天子,仗國威以討李郭,佔據關涼,再連河東與並州,東進平定天下諸侯,上顯忠義,下除凶害,此桓文之事也!」

    張遼一呆,他沒想到皇甫酈一上來就是這個建議,而且說得如此直白,不由嘆道:「吾亦欲迎天子,卻不知天子之意若何?若天子要東歸雒陽,又念吾昔日惡名,不肯相隨,再作聲張,引來李郭汜行殺人之計,則吾必然面臨二十萬賊兵圍攻。」

    皇甫酈聽到張遼的顧慮,焦急徘徊了兩步,抱拳道:「嗯主,酈這便回去天子身邊打探,只道恩主在長安迎候,且看聖意若何?」

    張遼搖頭:「西面大亂,汝且安心等兩日,待天子到長安一線,則可知分曉,尋機行事。」

    皇甫酈急聲道:「只恐天子被害,錯失良機。」

    張遼笑道:「堅明多慮了,而今郭汜、楊定等人雖然各懷心思,明爭暗鬥,但視天子為寶,絕不會加害天子。」

    皇甫酈頓足道:「若出了意外則如何?」

    張遼沉吟了下,道:「無妨,吾與樊稠有舊,他與李文優在暗中保護天子。」

    皇甫酈這才松了口氣:「如此,吾先見天子……」

    張遼擺擺手:「汝數日奔波,先休息兩日,待天子東來,再去面見遊說不遲。」

    皇甫酈看張遼神色堅定,只能道:「如此,謹遵恩主之命!」

    「先去休息,今晚我二人暢飲一番。」張遼拍了拍皇甫酈肩膀,當即讓人帶他下去休息,好生招待。

    不想張遼剛回到府中不久,侍衛突然來報,皇甫酈出城向西而去。

    張遼無言,他沒想到皇甫酈如此性急,不用說也是等不得兩日,前去遊說天子劉協去了。

    ……

    池陽黃白城,李在府中疾步徘徊,面色陰沉,詢問一旁侄子李暹:「馬騰與韓遂還沒有消息嗎?」

    「叔父,」李暹忙道:「二人已答應出兵相助,共取天子,只是路程較遠,還需時日。」

    李哼道:「他們再不來,天子就要到長安了,若是為張遼所得,一切就休。」

    李暹猶豫了下,問道:「叔父既然志在天子,為何當初又放他離去?」

    「前日情形,豈能任由我意!」李面色難看:「郭多與吾為敵,楊定、楊奉又皆叛亂,加上樊稠,若是吾不放天子,他們必然合力攻吾,豈能抵擋,放天子不過緩兵之計,只要馬騰韓遂一到,吾必然再掌天子。」

    李暹眼裡閃過恨色,道:「張遼賊子兩個月前趁機殺我軍士,奪了長安,若非叔父再派人前去暗中打探情況,我等皆被蒙在鼓裡,而今絕不能讓張遼得了天子,否則我等休矣。」

    李徘徊了兩步,道:「就讓人告知郭多、張濟與那幫逆賊,說長安城瘟疫更加劇烈,滿城皆是染病而亡之人,他們必然會帶天子遠遠繞過長安城,到時馬騰韓遂援軍趕來,若張遼出城,我等便發大軍猛攻,必誅張遼,而後奪天子。」

    ……

    黃昏,右扶風武功縣城外,郭汜大營中,一身甲冑的郭汜正與手下眾將謀算。

    郭汜眼裡閃爍著凶色:「張濟糊塗無能之輩,而今竟能任驃騎將軍,位在吾上,真是恥辱!楊定、楊奉、董承皆是小人,若是讓他們奉立天子,得勢之後必然削去我等軍職,更會發兵攻打我等!是以絕不能放天子東歸,某欲劫天子西還,定都縣,與爾等共舉大事,到時爾等可封候拜將,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他手下眾將聞言,皆是面露振奮之色。

    伍習起身道:「末將請命,衝入城中放火燒天子房屋,令其恐慌。」

    夏育、高碩忙也起身道:「我等願為前驅,只要大火一起,便趁亂劫持天子!」

    「好!」郭汜不由面露喜色:「爾等立時去準備,只待戌時天黑,便立刻行事。」

    ……

    武功縣城中,天子劉協站在窗前,他身後伏皇后與董貴人默默的陪立著。

    劉協看著斜陽餘暉,思及東歸之事,心中難以平靜,轉頭問身後二妃:「此番朕能還都雒陽乎?」

    伏壽道:「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陛下如今否極泰來,必能還都雒陽,中興大漢。」

    董貴人也笑道:「天祐大漢……」

    她話音未落,外面就傳來一個氣促的聲音:「陛下,臣種輯有急事求見。」

    劉協聽到種輯聲音急促,心中一個咯噔,當即讓二妃退下,令種輯進來,詢問道:「種卿,發生了何事?」

    種輯沉聲道:「臣方才得知一個消息,郭汜意欲趁夜劫駕西都縣。」

    「啊?」劉協不由色變:「如此怎番是好?」

    種輯道:「臣斗膽請陛下暗中傳召後將軍、興義將軍與安集將軍帶兵前來救駕。」

    劉協道:「驃騎將軍張濟兵力最強,可與郭汜抗衡,何不召他?」

    種輯忙道:「張濟與郭汜、李有舊,安知他不會與郭汜勾結?」

    「哎,朕天子……」劉協嘆了口氣,無奈的道:「如此,種卿便去傳召三位將軍救駕吧。」

    當夜,郭汜正要行劫掠之事,突然得知楊定、董承與楊奉帶兵拱衛了武功縣,他情知陰謀敗露,怕被三方圍攻,慌忙帶著兵馬向西逃走。
V123210 發表於 2017-5-16 00:04
第五百七十二章 劉協的決定

    郭汜陰謀敗露退走後,樊稠、張濟、楊定、楊奉、董承等人唯恐生變,不敢在武功縣停留,帶著數萬兵馬擁簇著天子劉協與一眾朝臣、宮人急急趕到槐裡,期間楊彪等大臣又收攏了先前被李和郭汜控制的數百羽林和虎賁夾護天子,劉協與朝臣總算心中略有些安全感。

    槐裡縣是右扶風治所,距離長安已不過百里,本是右扶風最繁華的縣城之一,但一年多來這一帶也先後飽受旱災、瘟疫,加上數年戰亂之害,百姓流離殆盡,處處殘垣敗井,餘下一些大戶豪強,卻是關閉塢門,緊守堡塢。

    天子抵達此處後,有朝臣去各處堡塢請這些大戶供糧給天子,有幾家大戶開門奉糧,但朝臣帶著糧草剛離開,就有楊奉、楊定、董承等兵馬衝入堡塢搶糧。

    槐裡城中一處大院裡,天子劉協與剛封的幾個將領和眾朝臣商議東歸之事。

    劉協心中急切著趕回雒陽,環顧左右,道:「郭汜雖去,然其兵馬眾多,諸卿還要小心防他再次來襲,須要盡快趕回弘農。」

    「陛下勿憂。」後將軍楊定道:「郭汜兵多,我等亦不差,齊心合力,不懼於他!」

    樊稠不以為然:「郭汜不足為懼,但李坐擁池陽縣,糧草充足,我等卻是缺糧,數萬兵馬日耗太費,如此難以趕到雒陽。」

    楊奉大聲道:「沿途多有堡塢大戶,而今我等護駕東歸,可令彼等為天子與我等義兵奉糧,若是不與,便是逆民,可討之也!」

    眾朝臣色變,他們心中對這些肆意劫掠的軍閥可謂厭惡之極,當即便有胎位楊彪出言道:「三輔經年災害,諸縣疲敝,大戶亦無多餘糧,焉能供應如許多兵馬,若因此討之,必失人望!」

    楊奉哼道:「難不成就讓將士餓死?又如何保護陛下,只恐李、郭汜再來,無力作戰。」

    眾人一時沉默,楊彪說的是事實,楊奉說的同樣是事實。

    驃騎將軍張濟道:「吾在弘農有糧,可一萬兵馬先回弘農。」

    這時安集將軍董承道:「三輔之地,唯有左馮毅最為富庶,陛下可向左馮毅徵糧,以供大臣與軍士。」

    劉協遲疑道:「這幾年來左馮毅一直未曾停止交糧納賦,夏季大旱起蝗之時,左馮毅又奉糧十萬石,如今可還有糧草?再征也恐不妥。」

    「陛下!」楊定大聲道:「當此非常之時,豈可顧忌許多。」

    太尉楊彪看向下首李儒,問詢道:「李文優,汝先前從左馮毅而來,可是左馮毅情況?」

    李儒長嘆了口氣,道:「誠如陛下所言,三輔之中,左馮毅良田最少,土地最貧,這數年供奉糧草又最多,今歲夏季旱災、蝗災遍及三輔,左馮毅豈能獨免?又有數萬百姓湧入其中,染帶瘟疫,郡縣數度放粥放藥,如今亦是疲敝已極。」

    說到這裡,李儒又長嘆道:「儒聽聞去歲之秋,張將軍曾上書朝廷,言今歲有大災,要早安排備災,不想李與郭汜並未在心,以至於此。」

    聽了李儒這話,劉協和眾朝臣臉上都有些發熱,當初張遼上書,李與郭汜固然將其引為笑柄宣揚,劉協與眾朝臣也未在意,不以為然。如今想起來,張遼當初的論斷是何等精準,言辭是何等懇切,他們此時陡然想起此事,心中都不由一陣驚悚。

    眾人正在為糧草之事沉默,突然外面有侍衛來報:「謁者僕射皇甫酈求見。」

    眾人皆是一愣,劉協忙道:「快傳召。」

    很快,皇甫酈疾步進來,拱手一禮:「臣皇甫酈見過陛下。」

    「皇甫卿為何未回涼州?」劉協詢問。

    皇甫酈肅然道:「陛下未安,臣豈能回涼州,此番本是去左馮毅求助,卻得知征東將軍張文遠已經收復長安城,正在長安等候陛下還都歸朝,還請陛下移駕!」

    「張文遠已在長安?」劉協不由驚呼失聲,眾朝臣不由面露喜色,尤其是親近張遼的伏完父子和鐘繇等人。

    相比楊定、楊奉、董承這些軍閥,大多朝臣還是對張遼更有好感,因為張遼此前行事很有章法,而且他們的家眷多半還都是張遼當初所救,如今在左馮毅與河東活得有滋有味,比他們的處境要好多了。

    樊稠不由看了李儒一眼,此前李儒一直對他隱瞞張遼的行蹤,此時他終於得知張遼已在長安,不由心中大定,正要說話,卻被李儒以眼神阻止。

    不同於朝臣的欣喜,在場的楊定、楊奉、董承等將軍聽聞張遼竟在長安城,無不色變,他們與張遼都有舊怨,如果讓張遼插手進來甚至掌控天子,那就是他們的末路!

    楊定當即大聲道:「陛下,臣以為皇甫酈所言不實,如今誰人不知,長安城瘟疫橫行,張遼怎敢去長安?皇甫酈勸陛下深入長安疫病之地,必然心懷叵測!」

    皇甫酈大怒,喝道:「楊正修,吾知汝與張將軍有怨,又豈可因一己之私干預國家大事?」

    楊定按劍道:「吾乃朝廷後將軍,豈能不干國事?皇甫酈,汝欺君罔上,當吾刀為不利乎?」

    皇甫酈毫不退縮:「逆賊,汝與李同流,請斬吾頭!」

    楊定當即就要拔劍,太尉楊彪厲聲斥道:「天子面前,豈可妄動干戈!楊整修,還不收回兵刃!」

    天子劉協也忙出聲勸阻:「後將軍,還請收回兵刃。」

    弘農楊氏在關西威望頗高,何況天子也開口了,楊定不敢過於放肆,怒哼一聲,收回了長劍,看向皇甫酈,眼裡卻是閃過殺機,口中仍是堅持道:「臣以為陛下金軀,不可去長安疫地,否則後悔莫及。」

    劉協眼裡閃過遲疑之色。

    楊彪看向皇甫酈,沉聲道:「皇甫僕射,長安果無疫病乎?張文遠果在長安乎?」

    皇甫酈大聲道:「若有虛言,萬箭攢心!」

    楊彪看向天子,拱手一禮,正要說話,一旁侍中種輯突然開口道:「張遼既在長安,為何不前來迎駕?」

    此人與楊定素來交好,此事卻是暗中相助楊定。

    皇甫酈道:「董卓死後,張將軍為了平亂勤王,曾與李、郭汜大戰,結了舊怨,此番他不宜輕動,唯恐激起李、郭汜凶心,害了陛下。」

    一旁轉過楊定的黨羽尚書左靈,進言道:「張遼既是與李、郭汜有怨,若至尊隨他去長安,豈非會招來李、郭汜猛攻,陷至尊於險地?」

    皇甫酈沉聲道:「長安城高大堅固,若入長安,豈懼李與郭汜?」

    左靈嗤笑道:「僕射莫非忘了王司徒舊禍乎?若至尊入長安,豈非舊禍重演?」

    左靈之言可謂見血,本來遲疑的劉協聽到左靈這話,不由色變,顯然是想起了當初十萬涼州人圍城,他被逼迫登上城門,親眼看著王允赴死之事。

    眾朝臣也不由皺起眉頭,顯然也是想起了當初之事。

    皇甫酈大聲道:「張將軍素來善戰,豈同於王司徒,陛下入城,必然安穩,反倒是在這路途之中,全無憑恃,一旦遭遇兵禍,危險之極!」

    劉協又猶豫起來,掃過眾人:「眾卿以為如何?」

    楊彪道:「若長安果無瘟疫,可去長安,有張文遠與諸位將軍共守城池,當不懼李與郭汜。」

    劉協沒有說話,在場誰看不出來,楊定、楊奉等人皆與張遼有怨,豈能齊心守城,到時候恐怕再生叛亂,下場便如兩年前一樣。

    果然,楊彪話音剛落,楊奉便道:「某與張遼有仇,不能共事,若陛下果去長安,某自請告辭。」

    楊定亦道:「張遼多番害吾,吾與他不共戴天。」

    這時一直沉默的張濟也開口道:「陛下,慎思。」

    本要說話的鐘繇皺眉暗嘆,如此情形他們很難去長安尋張遼,否則楊定、楊奉幾人多半生變,他們此時出言退兵,未必不是威脅之意,恐自己等人前腳剛走,後腳他們就會與李、郭汜聯合,甚至直接發難,劫持天子與朝臣。

    堂中形勢一下子僵持起來,劉協打不定主意,他是個聰明之主,雖然內心深處一直對張遼取唐婉之事抱有成見,但也知道張遼比這些軍閥更可靠一些,當然也只是更可靠一些,所以他心存猶疑。

    這時,同樣一直冷眼旁觀的董承突然開口道:「陛下志在還都雒陽,祭祀宗廟,中興漢室,若去長安,不知還能還舊都祀宗廟否?」

    董承這話一出,劉協立時下了決心,毅然道:「諸卿勿復多言,朕不去長安,直去雒陽便是。」

    眾朝臣見天子做了決定,神情各自不一。

    楊定、楊奉等人卻是大喜,楊定當即抱拳道:「陛下英明,臣有一計,如今我軍中缺糧,陛下正可向張遼徵糧,以看他是否忠於朝廷?」

    楊定此言一出,眾朝臣心中無不暗罵,不應張遼迎駕也罷,與他有仇還要向他討要糧草,分明是要挑起事端。要知道張遼的暴脾氣在朝廷可是有了名的,當初當著董卓的面就敢打楊定,當著天子的面就敢打不可一世的劉囂,隨後更因為馬氏就與董卓決裂火拚,此番楊定等人如此逼迫,還不惹來張遼攻打?

    不想天子劉協卻開口道:「如此也好,便先向張文遠征些糧草,此前已免了他的征東將軍之職,如今再詔他為征西將軍,領京兆尹,督左馮毅與右扶風,守護長安城,以拒李與郭汜。」

    他當即令楊彪與尚書擬了詔令,交於皇甫酈:「還有勞皇甫卿走長安一趟,傳達詔令。」

    「臣領命。」

    詔書當前,皇甫酈只能接詔,朝天子與眾朝臣一禮,轉身就走。
V123210 發表於 2017-5-16 00:39
第五百七十三章 李郭追至

    長安城,北闕甲第一處宅院中,張遼看著風塵僕僕趕回來的皇甫酈,呵呵笑道:「堅明,跑了一趟,情況如何?天子可允我迎駕?」

    皇甫酈慚然道:「嗯主,酈無能,不能說服天子與諸大臣。」

    張遼搖頭失笑道:「堅明,此非汝之過,乃天子意在雒陽,且對李傕、郭汜、楊定十數萬涼州人心有忌憚。」

    他還有一句話沒說,天子對他有心結。

    皇甫酈又取出一份詔書,交給張遼,道:「天子又任命恩主為征西將軍,京兆尹,督左馮翊與右扶風之事。」

    「哦?」張遼接過詔書看了看,搖頭笑道:「關中是李傕與郭汜的根基,看來天子期望我能阻擋李郭一二,將二賊目光引到我這邊來,還要我供應糧草?呵呵……」

    他倒有些佩服劉協的手段了,既任命了自己重職,督三輔之事是何等大的權力,同時也讓自己將李傕郭汜引來,好掩護他東歸。

    皇甫酈色變道:「天子竟如此謀算!嗯主卻該如何是好?」

    張遼笑道:「天子有命,豈能違背,不過長安城糧草也不多,只夠士兵所用,未來還有苦戰,頗是拮据,我只能供應天子、宮人與朝臣糧草,至於楊定、楊奉那些貨色,仇視算計於我,還要我供應糧草?想的倒是天真,真當我是老實人不成?讓他們暢飲渭河水、大喝西北風去吧。」

    皇甫酈這才想起,自己這個恩主貌似出道以來還沒吃過什麼大虧,反倒是官越來越高,實力越來越大,又豈是楊定之流能算計的。

    皇甫酈雖然忠於朝廷,但絕不是愚忠和拘泥之輩,當初靈帝在時,董卓不聽調遣,屯兵河東郡虎伺雒陽,皇甫酈就曾勸皇甫嵩領兵討伐董卓,安危定傾,成就齊桓之事。

    此時張遼如此行事,反倒讓他更為贊同,他又問道:「嗯主可要去奪來天子?」

    張遼搖頭:「當此之時,一動不如一靜,後發制人反倒能收奇效。」

    「嗯主英明!」皇甫酈看到張遼早有打算,這才松了口氣,告辭退下。

    張遼看著皇甫酈離開的背影,暗自點頭,他對於皇甫酈這意外一行的效果還是很滿意的,讓自己得了個征西將軍、京兆尹,督三輔之事,有了這個名頭,他在關中行事就是名正言順了。

    至於劉協謀算,讓他牽制李傕、郭汜之事,張遼反倒覺得不算什麼了,因為李傕與郭汜此番本就是他的獵物之一,無論天子意圖如何,他都是要掃平這二人的。

    ……

    又是黃昏,天子車駕在長安以南數十里外的上林苑中停下。

    上林苑是前漢孝武帝修建,依靠終南山,地跨長安、咸陽、周至、戶縣、藍田五縣縣境,縱橫三百里,有灞、滻、涇、渭、灃、鎬、澇、潏八水出入其中,有三十六苑、十二宮、三十五觀,引入西域各色物產,是漢武帝射獵之處,也是屯兵之所,不過到了前漢末,上林苑在王莽與赤眉爭奪都城的戰火中化作廢墟。

    但即便化作廢墟,其中也有不少殘缺的宮殿,天子便暫息在其中,而楊定、楊奉、董承、張濟、樊稠等兵馬屯駐在四周。

    斜陽落下,圓月升起,殘缺的宮殿中,劉協北望長安,神情複雜,做了那個決定後,劉協心中仍未嘗不由猶疑。他渴望回到舊京雒陽,但又聽說雒陽當初就被董卓燒成一片灰燼,自己回到雒陽後會如何?楊定、楊奉會不會變作李傕郭汜一般?其他關東諸侯如何,聽聞袁紹當初意圖擁立劉虞來著……

    「陛下。」伏壽來到他身後,輕輕給他揉捏著肩膀:「陛下是在想張將軍之事麼?」

    劉協沒有回頭,嘆了口氣:「朕不知東歸後如何?不知棄張遼而選張濟、楊定、楊奉等人是否有錯?這四面有近十萬兵馬,大臣百人,朕卻只感心寒。」

    伏壽輕聲道:「妾身兄弟曾在張將軍麾下任職,言他為人忠義,不負他人,再說陛下要還舊都,祀宗廟,張將軍未嘗不會護送陛下東歸,總比楊定這些反覆無常、無有恩義的涼州人要好。」

    劉協轉頭看了一眼伏壽,搖頭道:「朕何嘗不知如此,可是朕怕昔日王司徒之事重演,若朕去了長安,張濟、楊定、楊奉諸賊必然會與李傕、郭汜合流圍攻長安,到時候朕怕是要做亡國之君了,長安離涼州太近,西面還有馬騰韓遂,朕一刻也不想在這裡停留,只想回到舊都,關東舊臣心念漢室,總好過涼州邊鄙之人。」

    他仰天長嘆:「只望蒼天祐我,列祖佑漢。」

    「陛下。」伏壽緊緊抱住劉協,二人偎依取暖。

    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嘈雜聲,劉協和伏壽皆是一驚,隨即有侍衛進來:「陛下,快走,賊兵追來了!」

    ……

    上林苑北面,楊定大營中,樊稠、張濟、楊奉、董承、左靈、種輯等人都在。

    楊奉面色陰沉,怒道:「那張遼果然不肯供應我等糧草,只供了天子與朝臣,如何夠用?」

    張濟不以為然的道:「本也不曾想能從他處討到糧草,今歲三輔、三河、青徐兗豫冀都遭到大旱蝗災,張遼能有多少糧草,長安城中更不會有多少。」

    楊定哼道:「不能就此罷休,長安如此堅城竟然讓張遼唾手而得,難消吾恨,吾已令人去報知李稚然,他最恨張遼,必然會發兵攻打長安。」

    董承搖頭:「不然,李稚然如今心在天子,他要奪長安,也要先奪天子,我等還是小心防範。」

    楊定道:「明日車駕便可過了霸水,抵達驪山,今夜我等先分兵兩萬,去攻打長安,若破長安,得了糧草,必然士氣大振!」

    楊奉聞言大聲道:「正該如此!」

    董承猶疑了下,沒有反駁,他如今與楊定、楊奉是同盟,總是共同進退。

    左靈眼珠一轉,道:「那張遼不是送來些糧草,可扣下一半,然後告知陛下,言張遼不肯供糧,意圖謀逆,如此諸位將軍正好名正言順的攻打長安。」

    「好計!」楊定哈哈大笑:「便如此行……」

    他話說一半,外面突然傳來一個急促的聲音:「將軍,大事不好,李傕、郭汜的兵馬追來了,還有馬騰韓遂相助!」

    帳中眾人面色無不大變,驚慌失措。
V123210 發表於 2017-5-17 01:17
漢末召虎 第五百七十四章 亂戰始

    黃昏,殘陽如血,長安城已經進入嚴密戒備狀態,充斥著大戰來臨前的氣息。 .

    上萬將士攜弓帶箭,登上各處城樓,兩萬青壯在城中穿梭,運送物資,這兩萬青壯是河東與左馮翊平日操練的預備兵,他們作戰還差了些,但搬運物資、做飯送水不成問題,能最大限度節省前線士兵的體力。

    十二座城門吊橋高起,城門緊閉,城闕望樓士兵早已就位,下面戰鼓隨時準備擂起,馬面箭塔裡面已經佈置了弓箭手,城上、城根石頭與滾木堆積,一壺壺羽箭足有三十餘萬支,幾處支起的油鍋下面堆積著柴火,女牆垛口車弩早已架好,將領們在各處城門巡視,查看守備情況,指揮彌補疏漏之處。

    長安城西北高大的雍門之上,張遼站在城樓前,神色平靜,全然沒有風雨欲來前的凝重與緊張。

    用他的話說,如今該緊張的是天子,該著急的是李郭汜,在關中這場博弈中,他完全佔據著主動地位,想打就打,不打就守。

    迎奉天子與否,只在他一念之間。

    歷史上曹操迎奉天子之時,剛與呂布大戰過,兗州人心不穩,兵馬折損慘重,幾乎失去爭霸天下的資格,急需迎天子來逆轉處境。

    張遼則不同,他如今完全掌控並州、青州,加上涼州、徐州、冀州、司隸部分郡縣,實力強盛。

    所以同樣是奉天子以令諸侯,張遼卻又與曹操不同,不是他求天子,而是他想不想的問題,是天子更需要他。

    可嘆劉協看不透天下形勢,對關東猶自抱著期望,對楊定那些軍閥心存僥倖,卻不知他的性命只在那些軍閥的一念之間,無論哪個起了凶心隨時都能要了他的小命。

    既然天子對自己躲躲閃閃,看不清主客之分,那就讓他吃點苦頭再說。

    恩宜自薄而厚,威須先嚴後寬,人與人交往便是如此,尤其是在君臣朝堂這種複雜的關係之中更是如此,這句話同樣適用於他與天子之間。

    當然,這個薄恩嚴威是先讓李、郭汜、楊定等軍閥施加給天子,自己到時候在施惠,從苦到甜,事半功倍。

    「主公。」黃忠上來稟報:「十二座城門守備皆已巡查。」

    張遼看著遠處波光粼粼的渭水,沒有回頭:「山雨欲來風滿城,漢升,馬騰韓遂與李郭汜聯合了,有十五萬兵馬,我已召回京兆尹郡縣官吏,要有一場苦戰要打了。」

    黃忠沉聲道:「長安如此堅城,更有諸多利器,箭矢無數,足以拒二十萬賊兵!」

    張遼點了點頭:「這一場大戰不同於兩年前,那時十萬涼州人是絕望圍城,而且城內有朝廷,所以猛攻旬月,這一次涼州人的目標是天子,天子東行於野,那主戰場就在野外,京兆尹與弘農郡,攻打長安城的當是李與郭汜的部分兵馬,馬騰與韓遂多半沒興致。」

    黃忠肅然道:「末將卻不敢怠慢,定然謹守城池!」

    「很好,漢升。」張遼露出笑容:「守城要心定,所以由漢升守城我很放心,若是換作魏文長,他應該會想著衝出去野戰,爭奪天子。」

    黃忠沒有說話,他雖與魏延同郡,但如今魏延還年輕,他還不認識。

    張遼也沒多說,在他看來,魏延很有能力,算是個全能大將,但大局觀比之黃忠差了些。

    如果此番是魏延在,他就絕不會讓魏延守城,而是放出去野戰。他如今謀得是全局之戰,需要每一個將領的配合,不能亂了套,否則只會增加變數,而將每一個不同風格的將領用在合適的地方,才是一個謀大局者應有的素質。

    他此番留黃忠守城,張、徐榮一南一北在外,更從並北調來了高順,從上黨調來了張燕,從青州調來了甘寧。

    張遼看著落山的斜陽,手握中興劍,劍眉飛揚,眼神凌厲起來。

    眼前關中的形勢看似複雜危險,卻正是他想要的,這些亂七八糟的軍閥混戰,正好讓他一網打盡!

    此戰,他要畢其功於一役,一舉掃平關中軍閥,定關中,讓這八百里秦川、金城千里之地成為他最大的根基。

    ……

    上林苑以西,十數萬大軍雲集,旌旗遮天,胡馬長嘶,李、郭汜、馬騰、韓遂聚於大帳。

    此前有恩怨的四人此時為了掌控天子與朝廷,卻聯合了起來。邊鄙之人本來就更注重實利,有爭則分,相互攻伐,有利則合,一時齊心。

    李神情陰鷙冷厲:「先前董公不過三千兵馬,便掌控雒陽,行廢立大事,此番我等合兵十數萬,足以橫掃天下,定要奪回天子,皆開府持節,共掌朝政!」

    郭汜滿臉凶狠:「我大軍殺過去,阻擋者一個不留!」

    滿臉忠厚之相的馬騰緩緩道:「卻不可傷了天子與大臣。」

    韓遂點頭附和馬騰:「本是如此。」

    郭汜不耐的道:「亂戰之中,哪顧得許多,天子也罷,不可傷害,那些無用的大臣卻顧不得了。」

    馬騰道:「聽聞張遼也在關中,更佔據了長安,不得不防。」

    聽到張遼的名字,李和郭汜眼裡都閃過厲色,李道:「此番我等先分兵兩萬,圍困長安,大軍東進,奪了天子後再揮師攻滅長安,斬殺張遼!」

    郭汜大笑:「如此大好!十數萬大軍所向披靡,此番張遼該死!」

    李手握長劍,挺身而起:「時不我待,將士已用餐完畢,立時擂鼓發兵,今夜月光正亮,正要破了楊定諸賊,共謀大事!」

    郭汜、馬騰與韓遂三人立時起身:「共謀大事!」

    ……

    興平元年十月十五,月圓之夜,楊定、楊奉等人護著天子劉協車駕正在上林苑一帶休息,李、郭汜、馬騰、韓遂合十五萬大軍急追而至,發起攻擊。

    楊定、董承護送車駕與朝臣先行,他們又留下兵馬與張濟、樊稠、楊奉結陣迎擊追兵,十數萬人馬在上林苑密林中大戰半夜,張濟、楊奉和樊稠失利,迅速東撤。

    李和郭汜分兵兩萬圍困長安城,又親率主力追擊,二人兵馬所過之處,燒殺搶掠,殺戮極重。

    至於馬騰和韓遂,他們志不在長安,繞道灞橋,追趕天子與大臣。

    亂戰之中,樊稠帶著人馬不知所蹤,張濟又轉與李和郭汜聯合,楊奉和楊定、董承留下的兵馬折損慘重。
V123210 發表於 2017-5-17 01:18
第五百七十五章 愈亂

    上林苑舊地,無數的兵馬在這裡廝殺的天昏地暗,殺聲震天,草木染血。

    夜戰自古以來就是大忌,何況是混戰,即便是有明月高照,但在樹林裡就是影影憧憧,到了後來,亂戰的兵馬失去了控制,李、郭汜、張濟等人急於追趕天子,並沒有指揮全局,結果導致戰場失控,黑夜之中難以分辨敵我,自相殘殺者不在少數。

    馬騰與韓遂見勢不對,早早撤開,只留幾支精銳衝鋒,李和郭汜收攏了一番兵馬無果後,便索性脫離戰場,帶著精銳兵馬一路向東追趕車駕。

    上林苑縱橫數百里,就在李、郭汜與楊奉等兵馬在北面殺得昏天暗地之時,有一支大約六千多人的騎兵見機早早撤出了戰場,斬殺追兵,一路沿著小道向上林苑南部密林深處疾行,隨著越來越遠,追兵漸漸消失。

    這支向南潛行的兵馬正是樊稠,他的兵馬雖然不多,卻都是騎兵,撤離戰場極為方便。

    「李先生,我等卻是要前往何處?」樊稠忍不住第三次詢問領路的李儒。

    李儒道:「再行一里便到,早有主公為將軍準備好了營地。」

    樊稠當即帶著兵馬繼續前行,不多時就看到林中一處大營,隨著李儒高喊一聲口令,營地火把亮起,早有一將帶著一些士兵迎了上來。

    李儒與那將領見過禮後,給樊稠介紹道:「此是主公愛將,校尉牽招牽子經。」

    樊稠抱拳笑道:「牽校尉,久聞大名,曾於高陵數度擊敗李和郭汜兵馬,令那二賊咬牙切齒而無能為力。」

    牽招回禮:「飯食已備好,請樊將軍兵馬暫歇。」

    樊稠當即吆喝一聲,他手下六千兵馬當即下馬休息,營地頗大,其中有只有三千守兵,但那肅然凜冽的殺氣令樊稠的兵馬都不敢大聲說話。

    「李先生,張將軍究竟是何打算?為何不迎接天子?」

    大帳之中,樊稠忍不住再次詢問李儒。

    李儒道:「非是將軍不肯迎接,而是天子意在東歸,身邊又有數萬兵馬,主公若強迎,不但會被天子責斥,還會被楊定、楊奉等人圍攻。」

    樊稠不以為然的道:「楊定、楊奉之流,何足道哉,張將軍豈可畏之?」

    李儒搖頭道:「若如今夜十數萬大軍趕來則如何?」

    樊稠語塞,隨即驚道:「莫非張將軍早已料到李、郭汜與馬騰韓遂會合兵追擊?」

    李儒點頭。

    「張將軍本是善戰,當初一舉攻破河內袁紹,某亦曾參與。」樊稠讚了聲,又急聲問:「張將軍究竟是何謀劃?如今可否告知於某?」

    李儒此時也不再隱瞞,直言道:「主公志在將李、郭汜、張濟、楊定、楊奉、董承、馬騰、韓遂等賊兵一網打盡,平定關中!」

    「一網打盡?」樊稠倒吸了口涼氣:「那可是十數萬兵馬!張將軍能有多少兵馬?」

    李儒道:「除卻這處軍營,上林苑還有中郎將張雋義領一萬兵馬,左馮翊徐中郎自不必多言,有兵馬一萬,還有中郎將高順領一萬兵馬,中郎將張燕領一萬兵馬,長安城還有一萬兵馬,青州與河內共一萬兵馬進入弘農,只待這些賊兵全部渡過霸水,廝殺疲憊之時,便可出擊,又以長安城、左馮翊與上林苑結成一線,阻截賊兵西回涼州,將他們殲滅於京兆尹。」

    樊稠不由瞠目結舌,他沒想到張遼已經不聲不響弄了這麼大一個局,竟將李、郭汜等一心爭奪天子的軍閥全部包了進來。

    他心中不由一陣後怕,幸好自己早早投了張遼,否則下場會極為淒慘。

    這時牽招開口道:「樊將軍,主公有令,要盡力救回散落的朝臣和宮人,還要勞煩將軍。」

    「好!」樊稠一口應承:「汝與某此後皆為張將軍效命,何須客氣,既是張將軍有命,且說來便是,如何營救?」

    牽招道:「將軍麾下兵馬亦是涼州人,可偽作李郭汜兵馬,夜間不虞他們發現,一路搜尋營救,天亮撤回便是。」

    「此計不錯!黑夜之中彼等安能辨認?」樊稠哈哈大笑。

    「要救人還須稍等,此番李、郭汜太急,如此規模夜戰必然生亂。」李儒道:「只有李郭汜的兵馬亂戰起來,才可行事,否則就是羊入虎口,救不得人,反倒折損兵馬,徒勞無功。」

    樊稠與牽招點頭。

    ……

    在距離牽招大營七八里外的一處密林後,有一片前漢留下的舊營,紮著一片營帳,這裡就是張的駐地,靜靜的蟄伏著一萬兵馬。

    聽到外面廝殺震天,張卻按兵不動,月色下猶如一隻龐然凶獸在此蟄伏。

    直到月過中天,李、郭汜、馬騰、韓遂的兵馬大多已經向東而去,此處只餘下近萬人在混亂廝殺。

    隨著斥候消息傳回,張帶著一萬兵馬突然衝出,強勢襲擊。

    散佈在這一帶的近萬兵馬歷經大半夜亂戰,早已疲憊不堪,哪能抵擋張以逸待勞的突襲,又不知這支兵馬是從哪裡出來,慌亂之下瘋狂逃竄,不過半個時辰就大片潰散,被張斬殺大半,幾個將領被殺,餘者皆倉惶而降。

    張擊潰這支兵馬後,馬不停蹄,向北面長安趕去,攻打圍困長安城的兩萬賊兵,要徹底斷了敵人的後路,紮緊包圍圈。

    與此同時,樊稠與牽招合兵向東,偽作涼州人去救人。

    ……

    長安城東南的杜陵縣境內,李、郭汜、張濟、馬騰、韓遂的前鋒兵馬疾追,天子車駕一路倉惶東逃,楊定、董承還有隨後趕來的楊奉幾次留下兵馬借助地勢阻截追兵,殺了不少賊兵,但終是難以抵擋,不斷東退。

    車駕之中,御用物品、符信典策、輜重布帛根本無暇顧及,幾乎全部散落。

    追兵氣勢洶洶,到了後來,殘缺的北軍五營和羽林軍也不得不頂上斷後。

    「殺賊!」

    禁軍之中,射聲校尉沮最為勇猛,帶著數百士兵斷後,手中鐵矛已經連刺死了十多個賊兵,一時令那些賊兵不敢靠近。

    這時,一個聲音厲喝:「沮,還不速降!」

    卻是李帶兵追到了,曾同朝為官,李自然認得沮。

    「逆賊!」沮大罵,長矛又刺死兩人。

    李大怒,喝道:「放箭!」

    沮中箭落馬,李又縱兵殺散羽林軍,到了沮身前,冷笑一聲,朝左右道:「雖是勇猛,尚可活否?」

    沮大罵:「汝等凶逆,逼劫天子,使公卿被害,宮人流離。亂臣賊子,未有如此也!」

    鏗!

    李一劍刺死了沮,神情猙獰,朝後面士兵大吼:「追擊!」
V123210 發表於 2017-5-18 00:05
第五百七十六章 車駕難渡

    李傕刺殺射聲校尉沮鯭,又領兵前追,不多時斷後的步兵校尉魏桀也被殺害。

    隨著楊定、董承、楊奉的屢次失利,賊兵追得更緊,車駕撤退的更急,不少車馬在黑夜疾馳中倒下或毀壞,車上隨行的朝臣和宮人落下馬車,再也難以跟上,天子在前無暇顧及,他們皆被楊定、董承等人拋棄。

    他們唯有逃出大道,向兩旁裡坊躲避,但這些朝臣也是追兵的目標之一,尤其是那些宮人,大多都頗有姿色,吸引了不少亂兵分開去追。

    月兔西走,時辰漸移,杜陵縣東面大道不遠的一處裡坊之中,廷尉宣璠、光祿勳鄧泉、大長秋苗祀、侍中朱展與數十個家眷、宮人跟隨不上車駕,躲避到了這裡,卻引來數百賊兵圍困,只有隨行的數十個家兵和部曲抵擋。

    月色下,他們可以清楚的聽到那些涼州兵猖狂的大笑聲,還有箭矢飛進來,火把丟進來,裡坊裡的一些房屋已經開始著火。

    漸漸的外面的賊兵聲勢越來越大,眾人不由絕望了。

    大臣們久經世事,生死面前還能鎮定面對,那些家眷和宮人卻不成,尤其是宮人大多卻都是少女,她們可以想像落入賊兵之手的慘狀,不由紛紛低泣。

    廷尉宣璠目光掃過幾個大臣和一眾家眷宮人,沉聲道:「我等清白之人豈能落於賊手,若賊兵果攻進來,我等便自絕於此!」

    光祿勳鄧泉還算從容,大長秋苗祀和侍中朱展幾人卻面色白。

    外面的喊殺聲越來越大,而家兵的抵抗聲越來越小。

    鏗!宣璠拔出了長劍,走向那些宮人:「汝等與其落入賊手被辱,不如老夫送爾等清白……」

    他話音未落,外面陡然傳來一陣如雷的馬蹄聲,一個沙啞著嗓子的大吼聲傳來:「爾等在此作甚?大司馬有命,所有大臣和宮人都要留下,大臣都要為大司馬效忠,宮人都要納為妾室,不得濫殺,一律交由本校尉帶回黃白城!」

    緊跟著又一個冷厲的聲音傳來:「違令者格殺勿論!」

    「還不快滾,殺楊奉去!」又有聲音厲喝。

    緊跟著傳來一陣嘈雜聲,那些涼州人似乎真的退了。

    宣璠等人不由面面相覷,他們覺得外面的那個大吼聲雖然有些沙啞怪異,但還有些熟悉,不過聽到一時間不用死於亂兵之手,他們又生了希望。

    須臾,上百人衝進了裡坊,宣璠與鄧泉出去,月色下看到來人,宣璠不由失聲道:「樊將軍?」隨即面色又變:「樊將軍投靠了李傕乎?莫非忘了當日李傕刺殺之仇?」

    「哈哈!」樊稠大笑道:「宣廷尉不必激將,某既與李傕決裂,那就是不共戴天,豈會投靠於他!」

    宣璠鬆了口氣:「如此,將軍可是來救我等?」

    樊稠笑道:「不錯,某投靠了張將軍,奉命來救諸大臣。」

    「張將軍?」宣璠一時間沒有回過神來。

    樊稠身旁的李儒開口道:「征西將軍張文遠,得知李傕、郭汜大軍追擊車駕,特命我等前來救援。」

    苗祀幾個大臣聽到樊稠等人是張遼派來救他們的,無不欣喜,那些宮人劫後餘生,更是喜極而泣。

    家眷中一個年輕人上前一禮道:「在下伏雅,多謝樊將軍救命之恩,在下三弟伏均曾在張將軍麾下任從事。」

    樊稠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好啊,還是跟著張將軍有前途。」

    眾人無言,他們誰不知道伏雅的妹妹伏壽是當今皇后,不過一想到天子皇后如今的情勢,覺得樊稠倒也沒說錯。

    宣璠急聲道:「張將軍何在?可是去救駕了?」

    李儒擺出一副黯然的神情,長嘆道:「此前張將軍相迎,陛下卻不去長安城,實為失策,否則坐守長安堅城,李傕、郭汜並無糧草,不過旬月而退,如今卻成了這番情景,李傕、郭汜追來,更兼馬騰韓遂十數萬大軍,長安城亦被圍困,不擊退困兵,張將軍難以出城救陛下,只能令樊將軍偽作涼州人趁亂行事,但賊兵實在眾多,又多有精騎,我等只能盡力而為,不負將軍之托,能救多少救多少。」

    宣璠、鄧泉等大臣聞言不由默然,心中暗嘆天子先前失策,以至於車駕陷於危險境地,朝臣也死亡慘重,單他們親眼所見,就有少府田芬、大司農張義等十多個朝臣被亂兵殺死。

    ……

    黎明之時,圓月將要西沉,天色更暗,杜陵縣西境,道上追擊廝殺的兵馬一連數十里。

    靠近霸水之畔,數十輛馬車向東疾馳,正是天子車駕與跟隨的朝臣。

    車馬之中,伏均和兄長伏德共擠在一輛馬車上,一夜頂著瑟瑟寒風,伏均身子幾乎凍僵,面色蒼白,牙齒咯咯作響。

    看前面天子車駕,劉協與伏壽共乘御輦,也是凍得不輕,不過二人身上裹著布帛,能抵禦寒風,情況稍好一些。

    身後是廝殺聲和慘叫聲,還有被拋落的宮人哭泣聲,整整一夜,伏均對這些聲音已經聽得麻木了,車駕隊伍中的人已經丟了大半,大漢朝廷竟陷入如此狼狽的境地,只讓人絕望。

    「大兄。」伏均眼眶紅,看著一路沉默不語的兄長伏德,忍不住第九次詢問:「二兄會不會趕上來?」

    伏德眼裡閃過痛苦之色,沉聲道:「會的,二弟只是失散,此番兵亂過後,為兄親自去尋他。」

    伏均咬牙不語,他如何不知道如今情形下二哥伏雅既然走失,那多半是遭遇不測了,但總是抱著幾分僥倖的詢問伏德,他同樣也知道,其中兄長伏德也不抱希望了,只是在安慰他而已。

    「大兄,此番陛下失策,若是去長安尋張將軍,絕不至於遭此慘禍,滿朝大臣死亡過半……」伏均神情有了幾分憤憤。

    「慎言!」旁邊一個聲音傳來,卻是他們的父親,騎在馬上的執金吾伏完。

    「父親,」伏均期待的道:「可曾尋到二兄?」

    「好生抓緊馬車,勿要與汝兄長分開!」伏完聲音沙啞的囑咐了一句,眼裡閃過哀傷之色。

    這一次何止是他家,混亂之中追隨天子的大臣子弟失散很多,就是很多大臣也失了性命,當此之時,誰能相顧?兒子伏均那句話已經是很多人的心聲,他親眼看到有大臣死前痛呼:恨不去長安!

    也就是這個時候,伏完從心底更加感激征西將軍張遼。

    因為正是張遼兩年前在李郭長安之亂時救走了大多朝臣的家眷,其中就包括他的妻妾和三個幼子伏尊、伏朗、伏典,伏完不想想像,如果張遼沒有帶走他們,如今歷經大瘟疫和如此兵禍,還能活下幾個,恐怕他伏家就要滿門盡滅了。

    伏完相信有很多朝臣都是與他一樣的想法,當然也有朝臣後悔,因為有一些朝臣為了向李傕郭汜表忠心,或是思念家眷,特意差人從左馮翊和河東郡把家眷接了回來,此番全部遭劫。

    伏完正看護著兩個兒子,忽然前面傳來大喊聲:「已至霸水,難以渡河!」

    安集將軍董承大聲道:「沿河向北,過灞橋!」

    不多時北面傳來大喊:「報,灞橋已被賊兵佔據,正向這邊衝來!」

    伏均跟隨父親趕到前面,只見這一段霸水又深又闊,難以渡過。
V123210 發表於 2017-5-18 17:56
第五百七十七章 霸水慘禍

    車駕隊伍一下子慌亂起來,後有追兵,左有堵截,右是山林,尤其是後面追兵越來越近,他們一下子到了絕境,無不惶然起來。

    「吾向南打探!」

    興義將軍楊定聽聞上游有涼州人,毫不猶豫帶著兵馬向下游衝去,去尋找適合渡河的水段。

    天子劉協顫聲詢問太尉楊彪:「楊卿,可有辦法渡河?」

    楊彪看著霸水,道:「此水雖深,卻猶可探底,可將馬車丟下去,搭起木橋……」

    他話未說完,安集將軍董承便匆匆趕來:「陛下,士兵在上游尋到幾隻舟船,可以渡河。」

    劉協不由大喜,隨即又愁道:「有幾隻舟船?如許多人可能渡過?」

    董承目光掃過後面跟隨的朝臣、家眷和宮人,眼裡閃過厲色,斷然道:「顧不得許多了,陛下、后妃、三公與重臣先渡!」

    劉協回頭看了一眼大隊伍,還在猶豫,船隻已經順流而來。

    董承當即讓手下行軍校尉尚弘背負天子奔向河岸,又攙扶了自己女兒董貴人向前。

    伏完見機快,也急忙讓兒子伏德和伏均上去攙扶皇后伏壽,他也緊緊跟隨。

    董承掃了他們父子三人,沒有說話,畢竟他們是皇后的家眷,人群中宋泓見狀,也急忙扶了自己的女兒宋貴人。

    後面那些家眷、侍從、宮人和士兵看到如此情形,哪還不知道他們被拋棄了,絕望之下登時瘋狂起來,一個個猛衝向河岸舟船。

    太尉楊彪和侍中楊琦等大臣急忙控制局面,但生死關頭哪能控制的住。

    董承見狀,拔劍砍了兩個向前衝的宮人,長劍前指皇后伏壽之處,厲聲道:「孫微,提刀開路!」

    符節令孫微立時提刀一路砍殺,在人群中開道,伏壽身邊跟隨的幾個侍者皆被砍死,鮮血飛濺了伏壽一身,伏壽麵色蒼白,嘴唇動了動,眼裡閃過哀色,淚落如雨,當此之時,她與天子尚且生死無主,又豈能保得住這些侍從。

    劉協、伏壽、董、宋兩個貴人先上船,而後是董承、伏家父子、左靈、種輯和一些親近的侍中、侍郎,劉協急呼太尉楊彪等朝臣上船,但楊彪卻決意留下安定人心。

    舟船要離岸之時,又有數十個士兵和侍從衝到舟船邊上,攀住船舷想要上去。

    董承神色猙獰,站起身來,手中長劍朝船舷砍去,在天子劉協的驚呼聲中,鮮血迸射,十多截手指落入船中,四五個侍從慘叫著落水。

    董承的親信見狀,立時紛紛揮劍砍指,慘叫四起,船中落下血淋淋的一堆手指,鮮血濺了劉協、伏壽等人一臉一身,水中落人無數,連喊救命,他們多半都不會水,或有重甲在身,一個個漸漸沉了下去。

    劉協掩面哭泣。

    楊彪被人架上船,看到岸邊還有數百人,憑著那四五隻小船根本無法來回渡過,當即在船上大喝:「將馬車退入河中,架起木橋,扶著過河!」

    岸邊絕望的士兵和隨從聞言,立時大喊著行動起來,紛紛推著馬車下河。

    楊彪的從弟侍中楊琦、黃門侍郎鐘繇等大臣還留在岸邊,當即指揮士兵行動起來。

    河水有丈許之深,一輛馬車下去只會被淹沒,於是又一輛堆上去。

    十月中的河水冰寒,但這些士兵和侍從根本顧不得,只是死命的想要搭起浮橋。

    這時,後面馬蹄聲越來越近,數十騎馳來,後面跟隨著數千人,當前一人正是興義將軍楊奉,楊奉渾身浴血,看到董承帶著天子已經渡河,大罵一聲,當即大吼一聲:「向北,尋水淺處過河!」

    人群中立時又有一些朝臣、侍從和士兵跟隨向北。

    楊琦和鐘繇看到馬車搭橋太慢,而且不穩,隨水漂浮不定,渡河艱難,與預期的差的太遠,正著急之時,下游傳來大喊聲:「南面搭有浮橋!」

    楊琦聞言大喜,急忙和鐘繇招呼留下的朝臣、家眷、侍從和宮人:「向南,過浮橋!」

    於是眾人又急轉向南。

    向南奔走了大約兩里路,果然見到霸水之上有一座浮橋,乃數十隻連舟架成,足有十餘丈寬闊,楊定的兵馬已經過了大半,眾人當即跟隨著過河。

    浮橋之前,正安頓眾人過河的楊琦聽到另一邊鐘繇驚呼,急忙過去,只見浮橋之畔立著一塊木板,上面寫著一些字,走近一看,只見寫著:架此浮橋,至尊不入長安,以此濟禍難。落款是張遼。

    他身軀一震,登時明白了,張遼早已預料到如此大禍,想到天子之前的決定,不由頓足。

    月兔下沉天際,黎明的天色黑了起來,眾朝臣、家眷、侍從與宮人過了大半,楊琦和鐘繇鬆了口氣,對張遼架這座浮橋大是感激,但就在這時,後面傳來了喊殺聲,遠遠可見一片火把,又聽馬蹄如雷,正是追來的涼州騎兵。

    等候在橋前的百餘人大嘩,瘋狂湧向浮橋,浮橋動盪起來,不少人落水。

    楊琦和鐘繇急忙安撫人心,但那支涼州騎兵度極快,轉眼就追到跟前,帶頭的正是郭汜。

    郭汜從到河邊,見此情形,立時知道天子已經渡河,不由大怒,當即令士兵沖上浮橋,瘋狂斬殺。

    河對岸楊定看到追兵,又聽到郭汜大罵,當即下令士兵在河對岸斬斷浮橋,隨著繩索斬斷,浮橋動盪,被水沖向下游,橋上近百人驚呼起來。

    鐘繇見機快,從一側衝出,拔劍也斬斷了這邊的浮橋,整個浮橋往下游飄去,鐘繇拉著楊琦跳上了其中一隻小舟,順水漂流而去。

    李傕浮橋被毀,大怒,看到岸邊還有近百人,當即捉了幾個侍從詢問,得知楊奉、天子都是從上游渡河的,當即帶著士兵向北,衝往霸水上游。

    不過他手下的涼州兵軍紀最是敗壞,一邊追趕一邊大肆搶掠,連宮人身上的衣物也扒奪,遇到抵抗就直接用兵器砍刺,大片侍從和宮人被迫跳下霸水,游向對岸,有的活了下來,有的直接被淹死。

    整條霸水一片淒慘。
V123210 發表於 2017-5-19 01:04
第五百七十八章 疫病再起

    黎明之時,李傕、郭汜在上林苑、杜陵縣一帶窮追猛打,天子車駕衝過霸水,倉皇東逃,長安城的大戰也進入了最激烈的階段。

    自李傕、郭汜兩萬兵馬圍城以來,猛烈的攻城戰已經持續了大半夜,因為李傕和郭汜極為警惕張遼,所以留下的是精兵,下的是死命令,兩萬涼州人的瘋狂攻勢超乎了張遼的預期,讓他不由想起了師父賈詡當初的叮囑,不要輕敵。

    尤其是李傕早探知他佔據了長安,此番從池陽帶來了攻城雲梯,而且涼州人的戰法極為刁鑽,他們沒有全部圍困十二城門,而是將兩萬兵馬全部集中在長安城西北的雍門、橫門、廚城門和洛城門,因為這四門距離很近,便於相互策應,集中攻打。

    張遼讓魯肅等人把守其他城門,他與黃忠鎮守這四座城門,

    守城的優勢在於張遼,但黑夜又給了涼州人最大的優勢,因為漆黑之中城上的人很難看到城下人的動向,相反城下的人很容易看到城上要攻擊的目標,這種反差會對雙方士兵造成很大影響。

    所以一開始涼州人幾次將雲梯架上城牆,險些沖上城門,張遼和黃忠當機立斷,立時命士兵向城下拋灑火把、滾木,又潑了油,城下頓時四面火光衝天,令涼州人不敢輕易衝進,而且城下一亮,原先的視野反差倒轉了過來,城上弓箭齊發,涼州人傷亡陡漲。

    兩萬涼州人的攻擊固然厲害,但張遼早有準備,真正讓他感到威脅的是馬騰和韓遂,這兩廝將兵馬屯駐在了長安以東和霸陵一帶,黑夜之中也不知有多少兵馬,不但威脅到了長安城,更威脅到左馮毅,令徐榮的兵馬不敢輕易渡河,以免左馮翊被馬騰韓遂偷襲,丟了老巢。

    張遼正對此情形頭疼,在長安城中的荀攸給他出了一計,既然徐榮已是難以渡河,索性就讓徐榮的兵馬在馬騰韓遂營地一帶的渭河北岸擂鼓喧嘩,做出渡河進攻之勢,讓馬騰和韓遂不敢輕動。

    如此一來,徐榮雖然不能來攻,卻反過來將馬騰和韓遂的大軍牽制住了,讓張遼與黃忠能夠專心對付攻城的涼州兵。

    大戰持續了兩個時辰,進攻了四五次,直到天亮,涼州人始終未曾攻上城樓,連雲梯也被毀了大半,士卒疲憊,士氣受挫。

    就在這時,張合率一萬精兵從城南殺至,以五千大戟士領頭,戟陣過處,所向披靡,涼州人大亂。

    張遼見機,令荀攸、魯肅等人守城,他與黃忠各帶一支兵馬從兩處城門殺出,前後夾擊,本就疲憊的涼州人再也無心作戰,瘋狂逃竄。但長安城西與渭河這一帶地形狹窄,他們被南北堵截,無處可逃。

    此時戰局已定,在馬騰韓遂反應過來時,大戰已經結束,攻城的兩萬涼州人死傷超過八千,餘者大多被俘。

    而後張遼讓張合屯駐城南,黃忠繼續守城,互為拱衛,防範馬騰、韓遂和李傕、郭汜回軍。

    長安城,臨時的將軍府中,張遼看著手中消息,面露喜色:「高中郎兵馬已過上郡,今日可至左馮翊,如此,徐榮便可兵出高陵,向西破了李傕的老巢黃白城。」

    荀彧道:「主公可是準備去迎駕?」

    「不錯,是該去救駕了。」張遼道:「李傕、郭汜、張濟與楊奉、楊定等賊兵自相殘殺,各自亂戰,損失不小,已達到我等預期的結果,不過彼等雖是為了奪取天子,不會加害,但總要以防萬一。」

    荀攸點頭:「主公一切小心,我等在長安等候。」

    救駕這事,最適合張遼這個主公出面,換做其他人都不合適。

    張遼搖頭嘆道:「就怕天子不願回這長安了,否則此次也不會躲著走了。」

    荀攸默然,如果天子都長安,那對張遼掌控朝堂無疑是有利的,天子都雒陽,則會多出許多變數,不但關東諸侯會爭奪,而且荀攸心中還有一種不敢言的想法,到時候關中完全在張遼的掌控之中,一旦雒陽朝堂有變,恐怕會將張遼推向另一條道路。

    這時,將軍府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侍衛來報:「士孫瑞等大臣求見。」

    張遼看了一眼荀攸,笑道:「看來就是我不去救駕,眾大臣也要來催了。」

    ……

    午後,京兆尹,新豐縣驪山以東,劉協的車駕日夜不停逃到了這裡。

    這一帶地形頗是適合守禦,大道之北是渭水,之南是驪山,楊定和董承分別將兵馬駐守在驪山上下,互為犄角,借助地形阻截李傕、郭汜追兵,不多時繞道渡河的楊奉也趕來了,三人合兵一處,又一路收攏兵馬,又達到三萬之多,讓三人信心再次大增。

    驪山之東,天子車駕在鴻門亭暫時歇息,一路奔波,尤其是渡河後丟了馬車,全靠騎馬和步行,此時眾人無不疲憊。

    一處宅院之中,劉協急聲詢問匆匆而來的太尉楊彪:「楊公,可曾尋到失散的大臣?」

    楊彪面帶悲色,長嘆道:「只尋回了劉艾、楊琦、鐘繇、丁沖、郭浦、董芬、趙蕤二十餘人,餘下四十三人失散,生死不知,羽林只餘下三百,餘者侍從、宮人、家眷更是失散不知多少。」

    劉協坐倒在舊席上,淚落如雨:「不想眾卿隨朕遭此大禍,皆朕之過也。」

    楊彪下拜道:「陛下何過之有?此李傕、郭汜等賊子造逆,臣等無能護衛不周,乃使陛下流落至此,是臣等之過也。」

    劉協擺了擺手:「罷了,事已至此,多言無益,楊公快去歇息吧,李傕、郭汜賊兵還在後追趕,這鴻門亭又無糧米,恐不多時又要起行。」

    楊彪眼裡閃過慍怒之色:「左馮翊方才送來糧米,皆被楊定、董承等人奪去,杜畿要迎陛下前去,也被彼等拒絕,若非臣等阻止,楊定更要殺了送糧之人。」

    劉協一呆,臉上滿是無力:「幾位將軍與張文遠有仇,此人所共知,如之奈何。」

    楊彪怒道:「不過私怨,豈能置天子安危於不顧,若是去了左馮翊,有渭水為阻,必不懼李郭追趕。」

    劉協沉默片刻,搖頭道:「既已至此,便去弘農罷,李傕郭汜諸賊有兵馬十數萬,便是左馮翊也未必能抵擋。」

    楊彪無奈的嘆了口氣,道:「臣聽聞皇后有恙,不知如何?此時卻耽擱不得。」

    劉協愁眉苦臉道:「皇后渾身乏力,額頭髮燙,如今身邊也無醫師,只喝了一些傷風藥,整個新豐縣不見人煙,如之奈何……」

    「臣去尋醫師。」楊彪當即便要出去,突然侍衛傳報:「安集將軍董承求見。」

    劉協傳召,董承進來後,躬身一禮,神色凝重:「陛下,情勢不妙,隨行軍士朝臣宮人多有染病者,臣恐是發了瘟疫。」

    劉協和楊彪面色大變,董承看著劉協,又道:「臣聽聞皇后生病,恐是瘟疫,還請陛下暫且與皇后分開。」

    劉協失聲道:「不會,絕對不會,皇后一直跟隨朕……」

    董承激聲道:「正因為皇后一直跟隨陛下,所以臣等才要為陛下貴體著想,請陛下以社稷為重!」

    劉協忙看向楊彪,卻見楊彪也是神色凝重的道:「若果是疫病,請陛下三思。」

    「不可!」劉協急忙就要跑後屋看臥榻的皇后伏壽,董承一把將他拉住:「請陛下遷往隔壁,兩處並不遠,可令醫師為皇后診治,若不是疫病,則陛下再與皇后相聚不遲!」

    劉協反問道:「若是疫病呢?」

    董承和楊彪低頭沉默不語,劉協面露悲色:「朕隨爾等離開,就守在隔壁,速速請來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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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