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醉迷紅樓 作者:屋外風吹涼(已完成)

 
Babcorn 2017-1-10 14:23:3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23 684796
Babcorn 發表於 2017-6-11 18:31
第一千二百四十一章 鶴影

    說來也是好笑,這金陵史家兩位婦人,本是受家裡之托,來見見史湘雲,拉親近關係後,再托她向賈環求情。

    只要事成,好處不盡。

    這兩婦人,原本也是這般打算的。

    可是來了慈園後,滿目富貴。

    再行至俶懷閣,腳下踩著厚厚綿綿的地毯,入目處遍是考究的古董家俬,帷帳錦緞皆是上品中的上品。

    連裡頭的丫鬟僕婢,都衣著光鮮,更別提主子史湘雲了。

    原本都中長安史家被抄家流放,金陵史家這邊既有物傷其類之心,也不乏此消彼長之陰暗心理。

    都中那幾房富貴了幾輩子,一直壓著金陵這邊一頭,如今,卻是這邊要強了。

    可是今日兩妯娌入慈園後,這種心思卻被敲的支離破碎。

    史家是敗了,可這位史氏家族的長房大姑奶奶,卻愈發富貴了。

    女人的心思有時候不能用感性來形容,得用無知任性來形容。

    就這麼一酸,就想給史湘雲添點堵,渾然忘了她們今日來的目的。

    看著史湘雲傷心落淚,她們心裡那股酸到心底的勁兒,總算舒坦了些。

    別看你過的富貴,可未必舒心。

    這種心思,又隨著賈環的到來,被擊的米分身碎骨。

    瞧這寵溺模樣,那般潑天大事,都被用來哄婆娘。

    這種事,她們別說經歷過,連聽都沒聽過。

    滿心眼的豔羨!

    再加上賈環初至金陵,就攪動整個江南風浪滔天,圍著他轉。

    更可惡的是,他居然還俊俏的不像話……

    種種相加,她們連嫉妒的心思都提不起來了。

    也沒功夫再去想著使壞,因為這位少年權貴果然如同外面說的那樣,跋扈冷酷。

    大家還是親戚,不說好菜好飯招待,就差沒直接拖出去喂狗了!

    早知如此,她們得了失心瘋才說出那些事。

    看賈環對史湘雲的寵溺勁兒,若是她們來後就好好和史湘雲拉親情,奉承奉承她,讓她高興。

    家裡托的事豈不輕易而舉的就達成了。

    為了史湘雲開心,賈環連犯王法的事都做。

    何況那點小事?

    說不定,以後還會有更大的好處!

    可如今卻被她們的私心全給毀了。

    念及此,兩人真真悔的恨不得摳出自己一雙眼珠子換一副後悔藥!

    可這世上,哪裡又有後悔藥?

    就在她們堆出笑臉,想解釋一二的時候,賈環卻招手讓翠縷招來兩個青隼,「送」她們出去了。

    青隼會問清楚,她們到底是從哪得到的消息。

    「環哥兒,你不會將她們怎樣吧?」

    史湘雲有些擔憂問道。

    賈環笑道:「我還不至於和兩個無知婦人計較,問幾句話後,就放她們回去。

    只要你好好的,我也懶得理會她們。

    只是,若她們再惹你哭一次,我保證讓她們哭一輩子!」

    史湘雲「噗嗤」一聲笑出來,嗔道:「就你最霸道!」

    賈環彎起嘴角,笑道:「我最霸道的可不是這個……」

    說罷,就用嘴堵住了史湘雲的櫻口。

    史湘雲今日心境本就不穩,方才又被三孫子用甜言蜜語感動的無與倫比,此刻被他侵擾,也沒了往日的剛硬,隨他去了。

    卻沒想到賈環根本不懂見好就收,乾脆攔腰抱起了史湘雲,往裡間走去。

    ……

    一個時辰後……

    「環哥兒,你真真是瘋了!大白晝就作怪……」

    史湘雲穿著一件小衣,面容卻極為滋潤,白裡透紅,一雙大眼睛裡滿是水意,嗔視著賈環,羞惱道。

    眼角殘留著歡好時的餘韻,美不勝收。

    賈環頭枕著雙手,欣賞著美景,哈哈笑道:「這會兒子倒是來怪我,也不知剛才是哪個讓我動動,再動動,就快……唔!」

    話沒說完,就被飛撲過來的史湘雲堵住了口,史湘雲氣罵道:「看我不撕了你的嘴!你這該……

    哎喲,鬆手,不許再……

    不要了呢!

    嗯……」

    ……

    又大半個時辰後……

    等賈環徹底舒散開史湘雲心底的鬱結,看她嘴角擎著笑意,沉沉睡下後,他才從俶懷閣出來。

    天色已近黃昏。

    看著景色秀美的慈園風光,賈環相信待一覺醒來後,生性疏闊的史湘雲,就能走出那件壞消息的影響。

    對於自幼失父喪母的史湘雲,賈環心裡始終都有一抹憐惜。

    之所以不似像對林黛玉那般哄著,不是因為不愛她,只是史湘雲自身的性子,就接受不得那麼肉麻的感情。

    她要爽利的多。

    就恍若大觀園半山上那隻仙鶴般,總會在夜幕時分,展開雙翅,飛渡池塘,留下一道鶴影……

    ……

    距離俶懷閣不遠,是一座名曰「靜齋」的四合小院。

    原是甄家內眷中好清靜的婦人,每月吃素齋的地方。

    也不知薛寶釵怎麼想的,一眼就相中了這裡。

    既然她喜歡,賈環也不強求她改變喜好,隨了她去。

    其實薛寶釵在賈環的影響下,已經較前世書中世界裡的她,變化了太多。

    儘管住在靜齋裡,也沒有佈置的一處雪洞一般素淨。

    讓鶯兒采了些秋菊,又將帷帳選成淡淡的藕荷色。

    雖然依舊清淡,但畢竟是。

    賈環進來時,就看到薛寶釵靜靜的做在香榻邊,做著女紅。

    不知在想什麼,一時間竟沒發現賈環進來。

    溫柔嫻靜的面上,卻浮現了層淡淡的愁緒……

    「這是怎麼了?」

    賈環上前,先握住薛寶釵持針的手,以防她吃驚下紮了手,而後才輕聲問道。

    果不然,薛寶釵一驚下,手猛然一抖。

    若非被賈環握著,怕就要扎破了手指。

    回過神來,看到賈環握住的手,便明白了他的心思,薛寶釵抿嘴一笑,道:「爺怎地這會兒子過來了?」

    賈環就勢在她身邊坐了下來,將她攬入懷中,道:「方才金陵史家來了兩個婦人,好生不曉事,說長安史家被流放西域的那些人,差不多死完了。我去時,雲兒正在傷心落淚……」

    「哎呀!」

    本來早就聽說賈環回府,卻一直沒過來,薛寶釵心裡還有些失落,可這會兒聽到史湘雲這般好性子的人,竟都落淚了,不由驚呼一聲,道:「雲兒現在可還好?」

    賈環笑道:「沒事不急,我將史家那兩婦人趕走後,好生哄了許久,才哄得露出了笑臉,睡下了。

    然後就到你這邊來,尋思著,金陵薛家的人,八成也要來找你說情。

    裡面的名堂和油水很大……

    怎麼,他們沒來麼?」

    薛寶釵聞言,面色猶豫了下,才咬了咬不抹而紅的潤澤嘴唇,點點頭道:「來了……而且,我二嬸也來了。」

    「嗯……嗯?」

    賈環本來還有所料,可最後一句卻是一驚,道:「誰,哪個?」

    薛寶釵道:「就是琴兒她娘。」

    賈環忙道:「既然是長輩來了,怎地不使人去尋我?太過失禮了。」

    見他這般態度,薛寶釵臉上多了分笑容,道:「都知道你在忙大事,哪裡敢耽擱?

    二嬸嬸原在鎮江那邊養身子,雖說痰症被爺派人治好了,可身子還是不大爽利。

    平日裡都在鎮江養著。」

    賈環聽話聽音,察覺出薛寶釵語氣中的一抹怨意,道:「莫非金陵薛家的人,還敢逼她老人家?」

    薛寶釵聞言,嘆息一聲,道:「都是族人,縱然不會強逼,可總少不得拿話擠著,讓二嬸嬸不得不走這一遭。」

    賈環呵呵一笑,道:「這也怪我,早先將二嬸嬸接到京裡就好,太忙,一時沒想起就忘了。

    不過這回卻不能放她回去了,就住在慈園裡療養著。

    薛家要是有哪個想來接人,你們只管說是我要留人的,讓他們來同我說。

    敲不掉他們一口破牙,他們不知我寧國侯的手段!」

    薛寶釵聽他說的霸道又解氣,忍不住噗嗤笑出聲,心裡熨帖許多,笑道:「哪裡能怪到爺頭上,是二嬸嬸有痰症,要在水氣足的地方潤著,不好北上。

    今兒我和琴兒就勸她留下,可她怎樣都不答應。

    畢竟琴兒的身份還……

    所以我想著,是不是在慈園外尋套小宅子,總能過去照顧的到就好。

    強留二嬸嬸在園子裡,怕她也不自在。」

    賈環想了想,道:「如此也好,其實她不用多想的。即使沒有琴兒,只看她是你二嬸嬸,留在家裡也一樣合適。」

    薛寶釵也被甜到了,杏眼中滿是歡喜色,看著賈環道:「爺今日嘴上抹了蜜了麼?這甜……」

    賈環湊過去,道:「你嘗嘗,到底甜不甜?」

    薛寶釵雪白的俏臉登時暈紅一片,先心虛的看了看門口處,見沒人後,才鼓起勇氣,在賈環口上輕啄了下。

    隨即微微皺起眉頭……

    「怎麼了?」

    賈環奇道。

    薛寶釵沒好氣道:「竟是雲丫頭身上的胭脂香氣!」

    賈環聞言,哈哈一笑,道:「一樣,改天讓她也吃你的!」

    薛寶釵無語的看著賈環……

    賈環遞給了她一個很深意的眼神,薛寶釵見之,俏臉登時剎紅一片。

    每次相好時,賈環都會這樣給她一個會意的眼神……

    念及此,薛寶釵直覺得身子發熱,變得滾燙起來,連心裡都熱乎乎的,有些坐立不寧……

    然而就在她以為且等待賈環動作時,賈環卻壞笑的看著她,道:「別急,等去探望過二嬸嬸後,爺再好生滿足你。今兒可要多擺幾個姿勢……哎喲,哈哈哈!」

    見薛寶釵羞不可耐的打了他一下,賈環得意的哈哈大笑起來。

    抱起嬌羞萬分的薛寶釵,狠狠親了口後,一起往西廂走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7-6-11 18:31
第一千二百四十二章 薛陳氏

    靜齋西廂。

    一面色微微蒼白的婦人,笑的卻極是慈愛。

    她對面坐著的,正是相貌秀美的薛寶琴。

    兩人看起來,有六七分相似。

    可以看的出,婦人年輕時,一定也是極好的顏色。

    她便是薛寶琴和薛蝌的娘親,薛陳氏。

    因之前得過痰症,本是必死之症。

    後得賈環派了蛇娘去金陵,以苗疆秘法救治過來。

    只是多少還是留下了些後遺之症,顯得有些氣息不足。

    不過看起來,也還好……

    「媽,你就在這裡住下嘛,我便可以好好照顧你呢!」

    作為晚輩,薛寶琴是不能說族中長輩的壞話的。

    這是這個時代的禮法,也是這個時代的家教。

    因此,縱然對金陵薛家逼著母親拖著病體出動,她也沒什麼好法子報仇。

    只能想著,將母親留在身邊。

    她再不放心將母親一個人留在鎮江老家,讓族人們照看了。

    可是薛陳氏卻笑著搖頭道:「這裡再好,也不是薛家。再者,你到底還沒進門兒。縱然進門兒了,也沒有有兒子的丈母娘在女婿家養老的道理。

    別人不說娘,也會說你哥哥。

    使不得的。」

    薛寶琴聞言,顧不得羞澀,急道:「可是他們那樣對娘……」

    薛陳氏搖頭笑道:「平日裡,還是恭敬的緊。都知道薛家兩個女兒嫁給了神京都中的寧國侯。

    那是連宮裡皇帝老子都寵的和皇子一般的少年權貴,親王都惹不得。

    她們豈有敢不恭的道理?」

    薛寶琴撅起嘴,小兒女般,道:「可這回不就欺負媽了?」

    薛陳氏嘆息了聲,道:「娘畢竟是薛家的人,吃穿用度,平日裡他們孝敬著,等到薛家著用的時候,娘也不好推脫……」

    薛寶琴道:「這話可不對!薛家的家業,多是大伯和父親在時置辦下的,那些人本就佔夠了便宜。

    如今貪心不足,為了從外人那裡得到好處,竟逼著媽從鎮江跋涉到金陵。

    誰還念他們的好?」

    薛陳氏聞言,又嘆息一聲,道:「縱然娘留下,也不能住在這裡,名不正言不順……

    乖囡,你和侯爺,到底何時辦事?

    可是有人攔著?」

    薛陳氏面上浮起一抹憂色,道:「莫非,你姐姐不喜你?」

    薛寶琴垂下頭,俏臉微紅,道:「這倒不是,姐姐待我極好。是環哥兒……

    他說,等江南事情打開了局面,開了頭,再與女兒……成親。

    他不想倉促間辦事,委屈了女兒……」

    薛陳氏聞言,面上憂色一掃而盡,喜不勝喜道:「姑爺如此安排極好,極周到!」

    薛寶琴羞赧道:「媽,你怎地這般稱呼……」

    薛陳氏笑的慈愛,道:「就咱們娘倆兒,有什麼好臊的?

    上年娘就同你說,千兩金易得,有情郎難尋。

    當初聽你說起姑爺那些事,連堂出的姊妹都護得緊,送進宮裡當娘娘都不肯,不要那國舅的富貴,唯恐姊妹們受了委屈。

    娘心裡就認定,姑爺是個值得託付的。

    他家裡又不分大小,連你堂姊那樣的,都跟了他。

    你既然也相中了他,娘也不會反對。」

    薛陳氏比薛姨媽到底還差些道行,話說的不明白,但心意總是好的。

    薛寶琴握著她娘的手,輕聲道:「媽,你放心養身子就是,我都好好的呢。哥哥在都中幫伯娘打理生意,管著一二百人,其實也是在幫環哥兒打理……

    環哥兒曾同我說,再讓哥哥歷練幾年,就可以放出去單做。

    有他扶持著,哥哥定能做的比父親當年還大哩。」

    薛陳氏聞言,感動的眼圈都紅了,道:「阿彌陀佛,若真能如此,娘就算現下就閉了眼,也能放心去見老爺了……」

    「媽……」

    薛寶琴嗔怨了聲,正想說什麼,就聽到外間丫鬟喜梅的聲音傳來:

    「姑娘、三爺來啦!」

    薛寶琴一怔,隨即對同樣怔住的薛陳氏道:「媽,姐姐和環哥兒來看你來了。」

    「哎喲!」

    薛陳氏回過神來後,驚呼一聲,然後就慌忙理了理髮鬢,慌道:「該去換身衣裳的,太失禮了……」

    原紅樓世界裡,每見回客,主家都要換身衣裳。

    有時一日裡倒要換上五六回。

    連秦可卿在病裡時都如此。

    薛寶琴卻笑道:「媽,可千萬別多禮客套,環哥兒他有些……與眾不同,不大講這些,您也別同他講這些規矩……」

    薛陳氏嗔道:「姑爺是那般金貴的侯爺,聽說在皇帝老子的書房裡都有座位,定是極講規矩的,哪有你說的這般……」

    薛寶琴無奈道:「媽您想想,環哥兒真要極講規矩,也不能在後宅裡一碗水端平,他……」

    話沒說完,就聽到門口處笑聲傳來:「不知嬸嬸到來,小婿未能及時請安,實在失禮了。」

    得!

    不用薛寶琴再說了,薛陳氏相信她的話了。

    哪有初次見面喊了嬸嬸再自稱小婿的,這亂的讓人頭疼。

    不過,貴人說什麼都好聽。

    薛陳氏心裡一點都不反感,她起身笑道:「侯爺日理萬機,何時得閒了再來都是一樣的。」

    賈環聽她說話,也知道和薛姨媽不是一類人,要實誠些,便笑著請她入座,又對薛寶琴道:「嬸嬸來家裡,該早點喚我來請安才是。」

    薛寶琴抿嘴一笑,也不言語。

    薛陳氏見之忙解釋道:「侯爺,琴兒丫頭嘴笨,您……」

    賈環忙擺手笑道:「嬸嬸是長輩,待小婿與琴兒成親後,更是至親,叫一聲環哥兒便是,侯爺之稱再莫提起,太生分了。」

    薛陳氏聞言,猶豫了下,便在薛寶釵和薛寶琴姊妹勸說下應了下來。

    賈環又笑道:「嬸嬸身子還好?」

    薛陳氏笑道:「自那年侯爺……姑爺……」

    越說越亂,見薛陳氏有些慌,賈環笑道:「嬸嬸喚我姑爺也沒錯,更親切。」

    薛陳氏不好意思道:「內宅婦人無知,沒見過世面,讓姑爺見笑了。

    不過,本也是姑爺,打寶釵那論起,也是薛家的姑爺。」

    眾人一陣輕笑後,薛陳氏又道:「自那年姑爺派了人來救我後,身子就養了過來,如今啊,一日倒比一日輕快些……」

    薛陳氏口音裡帶些吳儂軟語,聲音輕柔,聽的悅耳。

    然而賈環卻忽然有些恍惚起來……

    前二年,她是派蛇娘去救的薛陳氏。

    想起那個身段婀娜妖嬈,一身武道驚天通神的女人,賈環尋思著,是不是派人去苗疆尋尋她的蹤跡。

    畢竟是兩輩子加起來第一個上過的女人,不,是第一次被上的女人……

    也不知,她是不是還好……

    輕輕搖搖頭,一收念頭,薛陳氏正好住了口,賈環也不管人家之前說的什麼,就道:「嬸嬸既然來了,就不要回去了。

    薛蝌如今在幫我做事,琴兒又跟了我,都是一家人,沒有在外面養老的道理。

    家裡還有神醫聖手,多讓幼娘瞧瞧,總能長命百歲。」

    薛寶釵也跟著勸說了幾句後,薛陳氏終於鬆了口,道:「既然如此,我就厚顏在金陵住下吧。不過,不好住在一處,實在不像……」

    薛寶釵笑道:「方才環哥兒就同我說過,若是二嬸嬸在慈園住著不自在,就在旁邊尋個素淨些的宅子,通著門,就像都中長安,我媽就在大觀園外面尋了個宅子一般。

    又親近,又自在。

    家裡在長安不也有宅子?」

    薛陳氏聞言,喜道:「到底是釵兒想的周到。」

    薛寶釵笑道:「是我們爺想的呢。」

    眾人又好一陣親熱說笑後,薛陳氏面色忽然帶了幾分猶豫,欲言又止。

    薛寶釵和薛寶琴見之,也都沒有開口。

    賈環想了想,笑道:「嬸嬸可是有事?自家人,有事只管說。」

    薛陳氏聞言,又看了眼垂著眼簾的寶釵寶琴姊妹二人,嘆息了聲,道:「姑爺,我並不是張狂愛找是非的人。只是,來前薛家叔祖爺之前千叮嚀萬囑咐,讓我跟姑爺面前伏低做小,求個人情來……」

    「誒……」

    賈環擺手道:「不用嬸嬸這般,以後也沒人能這般強逼嬸嬸……

    這樣,一會兒嬸嬸打發人去告訴薛家人,日後嬸嬸就在這邊落腳,頤養天年了。

    給他們明言,就說我賈環不喜歡他們。

    日後除了年節給嬸嬸請安外,他們少往這邊靠。

    另外,這一次我看在嬸嬸的面上,給他們一個便利。

    讓他們背後的人,明日巳時初刻,來慈園尋我。

    告訴他們,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薛陳氏聞言,面色登時帶上了感激,正準備說什麼,就見外面蹬蹬蹬傳來一陣腳步聲,外面的丫鬟許是沒攔住,一道身影跑了進來,對著賈環上氣不接下氣道:「三爺,不……不好了,甄家有位大爺,鬧上門來了,嚷嚷著要見三爺哩。還說,是咱們佔了他家的宅子……」

    賈環聞言,眉頭微微皺了皺,卻沒理會,看著來人沒好氣道:「小吉祥,這裡有長輩,也看不到?

    還不快過來行禮。

    你和你琴兒姐姐不是很要好?

    這是她娘親。」

    小吉祥聞言,喘勻了氣後,忙跪下行禮拜道:「小吉祥給……親家母?」

    眼睛瞄向了賈環。

    賈環失笑道:「同我一般叫嬸嬸就好,也不知多讀點書。」

    一旁,薛寶釵薛寶琴二人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強忍著笑意。

    小吉祥嘿嘿一笑,道:「以後和三爺一起讀書……」說罷,又對薛陳氏道:「小吉祥給嬸嬸請安!」

    「快起來快起來吧!」

    薛陳氏一迭聲的叫起後,仔細端詳了番,笑道:「我在江南時都聽說過姑爺有個極寵的丫頭,如今一看,果真是有大福氣的。」

    小吉祥被說的有些羞赧,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

    賈環起身道:「一會兒我打發人做些北邊名菜送來,嬸嬸也嘗嘗。小婿另有瑣事,暫就不作陪了,嬸嬸見諒。

    得空了,再來陪嬸嬸說話。

    只望嬸嬸在家裡不要客套,有想吃的想頑的,儘管給琴兒和寶姐姐說就是。」

    薛陳氏忙道:「姑爺自去忙你的吧,咱們一家人多咱時候都能說話。

    我必不外道。」

    賈環笑著應了,又與薛寶釵、薛寶琴姊妹們招呼過後,便帶著小吉祥往前面趕去了……

    甄家,唉,甄家……
Babcorn 發表於 2017-6-11 18:31
第一千二百四十三章 風起

    慈園,惠安堂。樂-文-

    本是甄家前廳待客之正堂,肅然堂皇。

    如今,卻是酒氣衝天。

    不過想想也是,但凡甄頫清醒些,也不敢跑到慈園內鬧事……

    若沒有甄玉嬛之事,賈環最多不過派人送他回府,見都不見一面。

    可如今……

    總要說清楚才是。

    不過,他自然沒有興趣與一醉酒之人說話。

    一邊安排人看住叫嚷不休的甄頫,一邊派人去甄家,接甄應嘉來說話。

    ……

    「世叔。」

    待甄應嘉得信,面色難看的匆匆而至後,賈環卻頭一次迎出了門,拱手行禮請安道。

    甄應嘉許是沒想到能得到如此禮遇,面色稍緩了些,嘆息了聲,道:「寧侯,給你添麻煩了。」

    目光落在舊園,甄應嘉眼神複雜的難以名狀。

    甄家三四代人,六十多年都住在這裡。

    如今,卻已換了主人……

    賈環溫聲道:「世叔,喚小侄環哥兒便是。本是世交,又是老親,世叔是長輩呢。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裡面請吧。」

    甄應嘉無言的點點頭,跟著賈環進了惠安堂。

    曾經無數次,他在此宴賓客……

    等二人進了惠安堂後,就看到醉意熏然的甄頫,一身劣質酒臭味,伏在一張幾上,業已睡去。

    甄應嘉看到此幕,又憤怒,又悲涼。

    賈環道:「世叔坐。」

    甄應嘉再嘆息一聲後,尋了一客位,緩緩落座。

    賈環笑道:「世叔,不是小侄鳩佔鵲巢,小侄也不過在此暫歇一段時日。

    待江南事了,還會回京的。

    原本是在賈家榮寧街老宅裡住,京裡陛下擔心老宅年久無人住,沒了人氣,便將甄園暫借與小侄。」

    甄應嘉聞言,苦笑道:「縱然他給了你,也算不得鳩佔鵲巢。這裡本是太上皇敕命建造,與老夫人養老的。

    甄家當明白,這是給老夫人的,不是給甄家的。

    如今老夫人去了,天家收回去,也是應當的。

    可嘆甄家一些人,至今還弄不清自己的位置……」

    賈環點點頭,道:「世叔果然是明白事理的。

    小侄本想忙完這攤子事,再去給世叔請安,順便說說話。

    世叔是長輩,本沒有小侄說話的地方。

    不過小侄受過太夫人大恩,雖然太夫人只托小侄照顧好四妹妹,可四妹妹心繫甄家,放心不下。

    甄家若有閃失,她也過不好,小侄也就辜負了太夫人所托。」

    甄應嘉聞言,想起嫁入宮中,地位尷尬堪憂的幼女,心中隱隱作痛。

    賈環並不客氣,直言道:「原本小侄已經與陛下談好,因為東宮問題複雜,甄家四女不再適合入宮。

    可既然四妹妹為了甄家,一心想要入宮,小侄就無法強攔。

    既然四妹妹為了甄家這般苦心,甄家也當懂些道理才是。

    陛下有旨意,命甄家去京城落腳,緣何世叔還不動身?

    若是惡了聖意,逆了聖心,日後怕種禍不淺。

    小侄還聽聞,甄家四處活動,尋遍江南諸官,想求情留在江南。

    可甄家怎地不想想,江南最高官位,也不過兩江總督黃國培。

    你問問他,可有膽量給陛下上書為甄家說情,讓甄家留在江南?」

    甄應嘉被賈環說的面紅耳赤,因為不止甄頫,連他都不願進京。

    他倒不是留戀江南富庶秀麗,只是覺得仕途富貴既然無望,不若留在江南文華之地,詩禮耕讀傳家也好。

    賈環聽他這個藉口後,嗤之以鼻。

    道:「世叔,甄家當初號稱江南第一家。縱然總督巡撫上任,也必先拜會甄家。

    甄家座落江南一甲子,根基支脈無處不在。

    歷朝歷代,除卻前明徐家,還有哪個家族能有甄家這般富貴綿長過?

    又如何讓當今陛下放心?

    要知道,甄家上下,也只有世叔一人想著安分度日,詩禮傳家。

    其他人,怕都不是這個心思呢。」

    甄應嘉聞言,眼神痛苦,道:「如今,怕是我也做不得他們的主,當不得他們的家了。」

    奉聖夫人一去後,甄應嘉老好人的性子,徹底壓不住甄家各房。

    如今,哪還有人肯聽他的?

    都是圍著他要銀子要宅子的。

    賈環聞言,冷笑一聲,道:「世叔,人要作死,您又何必要強攔著?

    願意隨世叔北上的,世叔您帶著去就是。

    不願走的,就留下,自有人與他們清算!」

    甄應嘉聞言,面色一變,眼神隱隱驚慌駭然道:「還要清算?」

    賈環搖頭道:「總有人看不清這世道,愛拿著舊皇曆胡說八道,這種人被清算也是應當的。

    世叔卻不用擔心,等世叔合計好,哪些人願意北上後,就打發人來告訴小侄一聲。

    小侄去尋一條好船,只載世叔一家,前往長安都中。

    到了神京,也不用擔心人生地不熟。

    小侄早就打好招呼,只要甄家耕讀度日,就沒有任何人敢欺負到甄家頭上。

    生計宅子自然也不用愁,小侄已經在朱雀門外善和坊,安排好了一處二進宅院,還在城南置辦了座三百畝的莊子。

    不是小侄小氣,不捨得拿出大宅子,只是……

    總要等宮裡那位氣平後才使得。

    世叔,您說呢?」

    甄應嘉聞言,滿臉感慨羞愧,道:「怎好用環哥兒你的銀子去置辦家業,這如何使得?甄家還能……」

    他想強撐,卻撐不起。

    甄家的近況,真的已經糟到了極致。

    尤其是前幾日傳來都中的旨意,要甄家即刻進京。

    自那起,連尋日裡還願意接濟甄家的最後幾家舊交,都斷了聯繫。

    唯恐擔上干係,惡了宮裡那人。

    若非如此,甄頫也不會去喝廉價低劣的劣酒後,連慈園鬧事……

    賈環笑道:「世叔,算起來咱們也是自己人。

    小侄曾受奉聖夫人大恩,何況還有四妹妹的關係……」

    甄應嘉自然想不到賈環和甄玉嬛能有什麼,只以為甄家再次受奉聖夫人的遺澤,一時間紅了眼圈。

    論起來,他倒是比賈政還要純粹的讀書人。

    賈政尚且在朝中打熬了這麼些年,光耳濡目染也能知不少俗世。

    甄應嘉一輩子都在江南,始終被人哄著捧著奉承著。

    奉聖夫人在時,他在江南一言可定乾坤,縱然總督巡撫都輕易不會違拗他。

    如此,他又何須去懂什麼世道艱難?

    然而一朝天下變色,甄家失勢,他也就只能束手無策了。

    又說了幾句後,賈環打發人,將這對頹敗無助的叔侄倆送了回去。

    ……

    翌日清晨。

    慈園後花園內,又是一望無際的千嬌百媚。

    那一二千年輕姑娘們,都褪去了花紅柳綠的錦衣,換上了素淨的細棉布裳,也都未盤頭簪發,全都將頭髮紮成一馬尾束在腦後,沿著玄武湖畔跑步。

    一個個面色潮紅,嬌喘吁吁。

    吐出芳香,氤氳成團,凝集在慈園上空……

    賈環帶著家中一眾女子,在半坡平地上打完拳做完晨練後,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這套拳法是董明月和公孫羽合力完成的簡單版,以五禽戲為底,又發展改良了些。

    時間倉促,如今她們只能做到這一步。

    但好在現在大家都還年輕,活動開筋骨就好。

    真正能改變造化的武功,董明月和公孫羽二人,還要許多年月來摩挲。

    打完拳後,尤氏就笑眯眯的帶著香草,也就是曾經的秦可卿,離了去。

    昨夜,賈環宿在她們屋子裡……

    其中不可描述之禁忌刺激,讓尤氏有了開張吃三年的幸福感。

    直到今晨,她面頰上依舊殘留著滿足的餘韻。

    家裡女子多已是過來人,又怎會看不出名堂來?

    若是換個旁人,定然羞赧的無法見人。

    可尤氏的心態卻很好,她早已經不把自己當成眾人的嫂子了……

    即使家裡人都因此,失去了平日裡對她的尊敬,可也沒人當面嘲諷她什麼。

    頂多,不給賈環好臉色看罷了……

    只這樣,尤氏就很滿足了。

    她從未幻想過有朝一日賈環那些女人能接受她,只要不打壓辱罵她,她就能安分度日。

    她今年才三十出頭,無兒無女,一輩子還有許多年甚至幾十年的光景。

    榮華富貴的生活中,再能偶爾得到一些垂愛,她別無它求。

    秦可卿,大概亦是如此。

    二人這般乖覺的模樣,倒讓家裡其她人更不好說什麼。

    只拿一雙雙眼睛,惱火的瞪向賈環。

    忒也不像了,一個是嫂子,一個是侄兒媳婦,雖說都是三代以外的,放在後世都不違法……

    可到底難聽的緊。

    再者,難道家裡沒女人嗎?

    賈環耷拉著眼皮,厚著面皮,任憑各種刀子眼神割也割不透……

    等到休息罷,就灰溜溜的跑了。

    雖然狼狽,可有些事總算在家裡亮明白了,不用擔心日後再生是非。

    等他跑了後,贏杏兒才對氣呼呼的林黛玉等人笑道:「罷了,不算什麼大事。

    咱們這樣的人家裡,難道還能少了這些事?

    說句公道話,這方面環郎其實已經做的極好了,從不在外面招惹亂七八糟的女人。

    以他的身份地位,真要貪色,要多少沒有?

    園子裡就有一二千。

    至於那兩個……

    左右是見不得光的,我瞧著也都是知道分寸的,不會爭搶鬧騰什麼。

    平日裡也不和咱們擠在一起,索性眼不見心不煩,只當沒這回事。

    就當你們養的暹羅貓兒,打了回野食。」

    「噗嗤!」

    本來一直沉著小臉兒的林黛玉,忍俊不禁笑出聲來。

    贏杏兒替她理了理鬢角處的一撮碎髮,笑道:「回頭你們可別和他鬧,他在江南的佈局到了要緊時候,萬千事業壓在他一人心中,重比江山。

    此事做好,家裡再無干礙。

    若做的不順……他會很失望。

    所以,家裡都懂事些,知道了?」

    林黛玉、史湘雲等人聞言,似找到了賈環渾來的緣由,一時間竟心疼的紅了眼,紛紛點頭應下……

    見眾人都聽進心裡去了,贏杏兒淡淡一笑,站於半山前,負手而立,看著縹緲浩蕩的玄武湖,及遠處泛著光澤的紫金山,眼神深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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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四十四章 談判


    今日一早,金陵城太平裡南,太平門外,就雲集了一長溜一眼望不到邊的車轎。

    打天還沒亮,車轎就雲集於此了。

    這麼多人,卻沒有一家敢喧嘩的。

    全都靜悄悄的排於太平門外。

    這一幕,讓太平裡的百姓們看到了紛紛咋舌。

    太平裡的百姓,早年間都闊過,眼界不低。

    他們認得出,那些車轎上各個家族的符號。

    金陵陳家、揚州李家、蘇州趙家、鎮江胡家……

    這些家族,都是江南最有名的百年老族。

    從前明起,家中就做著生意,供族中子弟讀書。

    幾百年來,或歷經起伏,但最終都能東山再起,屹立不倒。

    這樣的家族,在官場上都有跟腳。

    所以,對尋常百姓而言的破家縣令、滅門府尹,對他們來說,只是流水的客官罷了,根本不懼。

    相反,這些官來到了江南,首先要主動與他們交好,才能做的好官。

    縱然兩江總督上任時,都做不到讓這些巨室家族,老實到這個地步。

    甄園裡住著的人,果真了不得啊!

    太平裡的老人們,還是喜歡將玄武湖畔的園子,稱之為甄園。

    時間,一點點流逝。

    從卯時,到辰時,最終,到了巳時。

    太平門,依舊緊緊關閉著。

    但也沒一人敢亂動一下,更無人敢上前去叫門。

    依舊靜靜的等候著。

    旭日初升,陽光照在車轎外僕役的身上,可見他們的外襟多已被朝霧打濕。

    「吱……呀!」

    百年老城門,終於在眾人的期盼目光中,緩緩打開。

    這一刻,門外如同雕塑的車馬僕婢,一瞬間都變得生動起來,重新恢復了活力。

    僕婢們躬身打起車門或是轎簾,請在裡面候著的各家老爺下車或是落轎。

    亦都是井井有條,紋絲不亂。

    各家紛紛將帶來的禮品車輛拉起,禮單備好,準備進門。

    然而一隊寧國親兵卻持戈而至,為首頭領博爾赤面無表情的將諸家族隨行僕役全部攔下,只准家主帶一人同入。

    饒是各家家主都是老於世故之人,可看到這幅金戈鐵馬的肅煞做派,也不禁個個心裡打鼓。

    唯恐一會兒惹怒那人,被當場幹掉……

    但無論如何,到了這會兒,也沒有再轉身走人的道理。

    一干平日裡行動處便有車馬軟轎伺候的員外老爺們,此刻,卻戰戰兢兢提心吊膽的,隨著一隊寧國親兵入了太平門,直至惠安堂。

    ……

    今日進入慈園眾人,往年裡其實多也曾進入過這座園子。

    只是今日的心情格外不同。

    好似都變成了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一個個心裡都在盼著,那位從都中長安來的少年權貴,胃口能小一些。

    但多數都已經做好了大出血的準備。

    然而情況,與他們想像中的,終還是有些出入……

    原本以為會吃相難看,用頂級權貴的威嚴尊貴壓倒他們的情況,並未出現。

    一二百人進入惠安堂時,只見一眉清目秀,青衣常服的少年,安坐於惠安堂主座上,正端著茶盅喝茶。

    看到眾人入內,還點了點頭……

    平常,卻又不失貴氣。

    然而這一淡然的氣度,在眾人心中,卻比盛氣凌人更讓他們心中凜然。

    「吾等參見寧侯。」

    滿滿一堂賓客,躬身行禮。

    這些人身上都捐著帶品級的官位,雖都是虛職,但也可享受相應的待遇。

    不用以白身跪拜。

    賈環放下茶盞,掃過一眼後,眉頭輕佻,道:「都起來吧。」

    眾人聞言,方直起腰身。

    就聽賈環沒有一絲客套話,開門見山道:「你們家中子弟,行事狂妄無禮。

    膽大包天,衝擊本侯行轅,還口出不遜,辱罵本侯。

    論理,當有國法處置。

    本侯也最是厭惡這等膏粱紈褲子弟,於國於家無用,還不知天高地厚。

    本待嚴懲,只是……

    你們實在是神通廣大,一夜之間,攪動的整個江南不得安寧。

    到處都是說情求情之人。

    好些,還是本侯的親族。

    本侯也奈不過人情二字,也罷,就給你們一個機會。」

    眾人聞言,紛紛致謝,感激不盡云云……

    賈環淡淡一笑,道:「先別忙著致謝,我是有條件的。

    你們雖大多標明自己是詩禮耕讀傳家,但本侯卻知道,若只種地,是養不活你們這樣的大家族的。

    起碼,不會有那樣富庶的生活。

    你們這些家族內,其實多在經商。」

    此言一出,好些人面色不大好看起來,似乎賈環在侮辱他們家族一般。

    賈環見之,哂然一笑,道:「士農工商,商為末位。

    所以好些人都以為,商賈賤業,上不得檯面。

    本侯卻從未這般想過,本侯就是靠經濟之道起家的。

    商賈到底做了哪些貢獻,相信諸位比本侯更清楚,這裡就不多贅言了。

    這樣,既然大家都是生意人,本侯就與你們做個交易。

    下個月初一,也就是隆正二十年大年初一。

    本侯籌備多時的大秦銀行,便要開業了。

    本侯希望,自隆正二十年起,諸位家族裡面的商舖,都以大秦銀鈔來交易。」

    說著,似沒看到面色巨變的諸人,對身旁索藍宇點了點頭。

    索藍宇笑著揮了揮手,便有數十個小廝入內,每人手捧一精緻木盒,送與堂內每個族長手中。

    惠安堂內一時間鴉雀無聲。

    那些員外們,一個個面色凝重的看著送入他們手中木盒內精美的銀鈔。

    二十文、五十文、一百文……

    一兩、二兩、五兩、十兩、二十兩、五十兩、一百兩……

    所有人的面色都嚴肅到無以復加。

    好些家中有錢莊生意的,面色更是難看之極。

    為首一老者,一雙保養極好的手,甚至都顫抖起來。

    他深吸了口氣,看向賈環,澀聲道:「寧侯,這……不是銀票啊,這是……寶鈔。」

    「嘩!」

    雖然心中都早已確定,可這老者說出後,眾人還是一片嘩然。

    他們想過今日會出大血,可卻絕沒想到,人家不只是想要些好處,而是想將他們當成錢莊提款號。

    大明寶鈔,這是世上商賈最恐懼也最厭惡,曾讓無數商賈傾家蕩產,家破人亡的東西。

    賈環這時笑道:「諸位盡可放心,大秦銀鈔和前明寶鈔,是完全不同的兩樣東西。

    本侯是懂一些經濟之道,明白前明寶鈔是何等的喪心病狂。

    別說我一區區國侯,縱然陛下想發行,都絕無可能。

    諸位手中的銀鈔,與前明寶鈔最大的不同,便是諸位可以隨時用寶鈔兌換等數目的銀子。

    尤其是在金陵城銀行總部,哪怕你要提一百萬兩現銀,只要提前三天預約,三日後,便可來帶走銀子。」

    賈環說的雖然斬釘截鐵,可那些人自然不會相信。

    寶鈔,卻是比搶劫都狠,來錢都快。

    他們以為,沒人能抵擋住那種誘.惑。

    眾人都默然無聲,看著木盒內精美的銀鈔……

    他們不說話,賈環也不急,自顧自的喝著茶,等他們的反應。

    看到他這幅做派,為首那老者,長嘆息一聲,道:「寧侯,可否……可否稍退一步。

    我等,每家願兌二十萬兩的銀鈔。

    一共一百四十八家,就是二百八十萬兩銀子。

    老朽……再多出二十萬,湊夠三百萬兩,不知……」

    「老頭兒,你將本侯看成什麼人了,刮地皮的嗎?」

    賈環皺起眉頭,看向那老者問道。

    那老者聞言,面色漸漸苦澀,搖頭道:「旁人不知寧侯手段,我等又豈能不知?

    寧侯點石成金之術,縱然陶朱公再生,怕也不過如此。」

    賈環奇道:「那你什麼意思?」

    老者緩緩道:「寧侯,老朽相信,寧侯辦大秦銀行的本意,是好的。

    若真能如寧侯所想,以銀鈔取代金銀流通,更是件利國利民之幸事。

    但是……

    寧侯,一旦銀鈔發行天下,取金銀銅錢而代之。

    能監管的住倒也罷,一旦失控,便是天崩地裂的禍事!

    無數家族辛苦積累的財富,就會變成飛灰。

    到那時,其禍更勝寶鈔。」

    賈環一直盯著老者,看了一會兒,道:「你是……」

    老者躬身道:「老朽金陵陳家,陳逸生。」

    從其他人對此人的尊崇目光看來,這老者在江南諸家族巨室中,地位威望極高。

    賈環點點頭,緩緩道:「江南不愧為文華之地,果然人傑地靈。

    你所擔憂的事,本侯也思考過,並尋出了解決之道。」

    陳逸生道:「敢聞其詳。」

    賈環道:「除了最嚴格的規章制度外,大秦銀行的股東,需要為銀行的運行,提供最強力的保護。

    除卻天家為大股東外,銀行股東還有宗室王公,有武勳親貴,有內閣閣臣,還有些民間隆望之族……

    有這些勢力的保護,能夠逼迫銀行的人,幾乎不存在。

    而銀行的管理權,卻又是獨立自主的。

    銀行將會專門聘請一些有能為的掌櫃的,代為管理運作。

    縱然股東,也不得無故干涉。

    本侯不敢說此法萬無一失,可保萬年。

    連江山社稷,都未必能傳承萬載,更何況一個銀行?

    但本侯可保證,百年之內,銀行絕不會出現陳老員外擔憂之事。

    待百年後,銀行也就不是哪個可以輕易覬覦的存在了。

    陳老員外以為如何?」

    陳逸生聞言,緩緩道:「縱然寧侯有萬全之策,老朽以為,何不再放開些。不以銀行銀鈔為單一的流通錢幣,准許其他錢莊的銀票和銅錢金銀共存。

    如此,豈不才是萬無一失?」

    此言一出,其他人紛紛附和道:「如此方為萬全之策,還望寧侯三思。」

    賈環忽然一笑,他發現這些人能站在這裡,能維護家族百年不倒,還真是很有些道行。

    說到最後,反而將了他一軍。

    道理,似乎站在他們那邊……

    賈環看著陳逸生道:「若本侯沒有猜錯,金陵城最大的隆裕錢莊,就是陳老員外家的產業吧?」

    陳逸生仙風道骨般的氣度,微微一滯,點頭道:「寧侯所料不差,隆裕錢莊,正是陳家百餘年來的家業。」

    賈環聞言,笑容漸漸變冷。

    他本還奇怪,這些家族的動靜怎麼會這麼大。

    豪門從來無親情。

    那些被他圈起來的子弟,縱然出色非凡,卻也沒重要到讓他們家族花費這般大的力氣,擺明了上門給他敲詐一番。

    哪家不是子孫滿堂?

    對於這些百年華族而言,捨棄一個子孫,再培養一個就是。

    現在,賈環才明白過來。

    這些人的根本意圖,並不是想來和他討要各家子孫。

    他們是來和他談判,不要行長安舊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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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四十五章 怪物

    「陳員外,你敢不敢拍著胸口與本侯說,你那個裕隆錢莊,從未放過印子錢,也從未逼迫過百姓賣兒賣女。

    今日你敢應下這句話,本侯就可放你隆裕錢莊一馬。

    滿神京城兩百多家錢莊,敢應下這句話的,只有一家。

    那一家,我不僅沒有抄他的家,還讓他以錢莊入股了大秦銀行。

    大秦不倒,他家便永世富貴。

    你可敢否?」

    賈環看著陳逸生,緩緩問道。

    陳逸生聞言,面色微變,沉吟了許久,終究還是嘆息一聲,搖頭道:「陳家家風清正,少有不肖子弟。

    於經濟之道,亦是要求嚴格。

    坑蒙拐騙之伎倆,絕不許用。

    但是……

    若遇到借了銀子不還的……」

    陳逸生言未盡,意已彰。

    旁邊一個年歲同樣不小的老者附和道:「寧侯,老朽蘇州趙德成,家中小號德興,亦有一座錢莊,以便經營四方。

    陳老方才所言,亦是老朽之心聲。

    趙家也素來以誠信為本,從不坑蒙拐騙,不主動與人放印子錢。

    唯有百姓或是同行,實在周轉不開者,尋求到我們頭上,我們才會放貸。

    有的能還上,自然萬事大吉。

    可也有的,他還不上……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總不能他們還不上,就當成壞賬吧?

    寧侯,日後若是有百姓尋寧侯之銀行借貸,到了期限還不上,又該如何?」

    其他人紛紛看向賈環,等待他的答案。

    賈環並沒有猶豫,道:「想要從銀行借貸,便要有抵押之物。到期還不上,便收沒抵押之物,拍賣得銀以還。

    但是,別人的妻兒子女,不能抵押。」

    趙德成苦笑道:「寧侯啊,有些百姓,遇到了急事,譬如家中有人得了急症,屋子宅子都典當完了,只有人了,到那時,又該怎麼辦?不給他們借,讓他們眼睜睜看著親人死去嗎?」

    其他人紛紛附和道:「趙老言之有理,我等也算是行善……」

    賈環冷眼看向趙德成,道:「這也簡單,銀行會與他們簽訂勞工合同,貸給他們銀子,讓他們做勞力而還。

    一年還不上就三年,三年還不上就五年。

    銀行不會放高利貸,利錢低的很,自有還清的那天。

    卻沒有把人逼得賣兒賣女,逼死人的道理。」

    趙德成聞言一滯,說不上話來。

    他雖然想問問賈環,哪有那麼多活計給人做,況且,一個勞力又能做出什麼?

    可看著賈環凜冽的眼神,趙德成到底不敢徹底激怒他。

    陳逸生苦澀道:「莫非,我江南同業,必要罹受京城錢莊之難嗎?」

    賈環哼了聲,道:「知道本侯為何沒有如京中那般直接動手,而是與你們說這些嗎?

    那是因為本侯講道理,明是非。否則,康親王府的錢莊本侯都敢抄,難道抄不得你們的?

    只是你們到底和都中長安那些混帳東西不同,他們開錢莊就是為了賺那份黑心銀子。

    為了往外放貸,不擇手段,設局陷害,各種手段無所不用。

    你們卻已經過了這個階段……

    不要與本侯說什麼家風清正,手段光明。

    錢莊起家之初,你們祖上如何經營的,真當本侯不知?」

    見眾人面色尷尬,賈環冷聲道:「之所以給你們留些餘地,是因為如今你們大都改邪歸正了。

    錢莊不再只靠放錢維持,更多的,是用在各家生意上的便利。

    若非如此,焉有你們在此說話的餘地?

    但本侯將話給你們挑明白了說,你們的錢莊,是一定要被收沒的。

    在銀行建立起成熟的模式前,以剝削放貸為手段的錢莊,不允許再存在。不過……收沒的方式卻可以討論。」

    陳逸生一張道骨仙風的老臉此刻都是煞白色的,他看著賈環,顫巍道:「不知寧侯,願如何討論?」

    賈環看了他一眼,道:「江南所有錢莊,全部封停。

    賬簿收繳,清算銀庫。

    這是條底線,不容商量。」

    陳逸生等人身體都開始晃了起來,眼神夾雜著悲色、苦色、恨色、痛色,還有絕望的無奈。

    百年家業,一朝喪於他們之首。

    卻不知日後去了地下,該如何見各家的列祖列宗……

    更可悲的是,他們連反抗的勇氣都沒有。

    自家子弟衝撞欽差行轅,欲圖謀不軌。

    直接扣一個謀反誅九族的帽子都沒問題。

    旁人或許不敢,可眼前這位,難道也不敢?

    再者,他們自身的家底,本也不清白……

    如今真真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任其宰割。

    看著一張張面若死灰的臉,賈環嘴角閃過一抹笑意,又道:「但是這些銀子,一如都中長安般,本侯不會要,朝廷也不會要,銀行同樣不會要。

    你們發出去的每一張銀票,只要對得上賬簿,就可以認,可以用你們錢莊的銀票,換取大秦銀行的銀鈔。

    也就可以兌換出金銀。

    如此,就不會使得你們各家的生意崩塌。

    你們人不會被抓,不會被清算,損失的,只是一間錢莊罷了。

    對你們而言,應該算不得什麼。」

    陳逸生等人都是極精道的生意人,如何還聽不出賈環的意圖。

    一個個登時恢復了精氣神,一時間,竟有種死裡逃生的感覺。

    眾人互相對視一眼後,陳逸生躬身道:「老朽代江南商道,多謝寧侯開恩!」

    賈環一擺手,道:「能夠保存下來,也是你們自己的造化。

    本侯這幾日派人打聽了下,江南錢莊,除卻少數外,多還算有良知……

    對了,江南商會會首,不是一個叫沈岩的麼?

    怎麼由陳員外話事?」

    陳逸生起身後,往後看去,招了招手後,一中年男子忙上前,對賈環行禮賠笑道:「不想寧侯尚記得草民。

    不敢瞞寧侯,草民手中的會首之位,便是由陳老所賜。

    只慚愧,草民能為淺薄,不能為江南鄉杍同業謀事,方才勞得陳老再度出山。

    草民愧為會首,待回去後,便自行請辭。」

    此言一出,滿堂江南商人都微微有些騷動。

    會首一位,算起來可稱是位高權重。

    在江南商會中,地位極高。

    若是沈岩能讓出來,那……

    不過,沒等旁人發表意見,陳逸生便沉聲道:「寧侯攜雷霆之勢而來,莫說是你,縱然准格爾二十萬鐵騎,厄羅斯十萬羅剎鬼,都一樣飛灰湮滅,更何況區區一個江南商會的會首?你不能直接面見寧侯呈請,也是可以理解的,誰也怪不得你。

    老朽如今老了,做不得事,也動不得頭腦。

    但爾等需記住,寧侯今日網開一面的大恩大德!

    若非寧侯慈悲,吾等百年家業,必將毀於一旦,所以,日後寧侯但有所命,爾等皆不得推辭!」

    沈岩聞言,忙躬身應道:「陳老所言極是,我等必不忘寧侯之高恩厚德。

    寧侯若有差遣,只管吩咐。」

    賈環聞言,似笑非笑道:「聽說沈會首做的好大的生意,內務府在江南的三大織造,給宮裡採辦蘇錦、蜀錦、雲錦,卻全都從你商號裡進布。

    你這不是皇商,勝似皇商啊。」

    沈岩面色微變,乾笑了兩聲,道:「在寧侯面前,不敢言大生意。」

    賈環眉尖一挑,道:「也不小了……沈會首,你這生意我看上了,怎麼樣,讓我本侯吧?」

    沈岩面上的神色再也維持不住了,沈家做到今天這個地步,幾代人,不知花費了多少關係,撒出了淌海水般的銀子,當年光往甄家送的銀子,就不知道有多少,這才佔住了這條商道。

    這條商道,就是沈家的命根子。

    若是讓出去後,沈家立馬就從頂級商賈世家,淪落為二流。

    他如何肯讓。

    可是不讓……

    眼見賈環眼神清冷的看著他,沈岩骨子裡的勇氣一點點喪失……

    「怎麼,沈會首捨不得嗎?本侯自然看不上這等小買賣,只是想給家裡姊妹們找個解悶的樂子,哄她們高興一二罷了。」

    賈環淡淡道。

    可這不經意之言,卻如高山般壓到了沈岩頭上,讓他脊樑都快彎下了。

    背後,幾個江南世家家主小聲勸說他,大方些。

    也有與他交好的家族,想替他求個情,卻沒有膽量在賈環面前開口。

    聽賈環這般一催,沈岩漸漸灰敗的臉上,微微猙獰,滿頭大汗下,他咬牙道:「寧侯,非是……非是草民捨不得。

    若寧侯家裡需要銷錦,不管多少,只管賣與草民,草民,願加一成高價全部收購。

    但是……但是內務府的門路,沈家……卻讓不得。」

    「讓不得,為什麼?你要明白,這會兒子你主動讓給本侯,本侯還能記你一個人情。若是等本侯自己去內務府說,你白白丟了商道不說,連人情都落不上。

    你是極精明的買賣人,這點帳都算不來?

    這樣,讓出貢錦生意。江南其他生意隨你選,哪怕是想要鹽綱,本侯都能與你弄來。」

    賈環淡淡道。

    此言一出,滿堂轟動。

    鹽綱啊!

    那才是真正金山銀海般的生意。

    江南商賈雖然富庶,但卻爭不過徽商和晉商。

    雖然揚州為產鹽地,可鹽綱卻把持在一群外地商賈手裡。

    這簡直就是江南商賈之恥。

    可眼前這位貴人,竟許下這等願。

    無數人又驚又羨的看著沈岩……

    然而沈岩的一身力氣,卻似要抽乾了。

    一種前所未有過的無力感襲擾著他,讓他整個人都變得有些渾渾噩噩……

    沈岩緩緩道:「讓不得,讓不得……生意,就是生意。寧侯這種交易,太過兒戲,不是生意……」

    說罷,心焦力竭之下,沈岩一身衣裳都被冷汗打濕了,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頹敗氣息。

    顯然,他心裡已經認定,貢錦生意,不復為沈家所有了。

    但即使如此,他還是沒有鬆口。

    賈環再三打量了他一番,忽然呵呵笑了起來,對陳逸生道:「怪道江南俊傑無數,陳老員外會選他做會首傳人。

    雖為商賈白身,但手段不錯,心性也不錯,有底線,夠堅持。」

    陳逸生一輩子閱人無數,一直冷眼旁觀,怎會看不出方才是賈環在考驗沈岩,也因此他才沒開口求情。

    他明白,賈環真要看中內務府的錦緞生意,哪裡還用和沈岩打招呼……

    這會兒一看,果不其然,便捧哏笑道:「論出身,沈家不算最好。論金銀,沈家也不算最富。甚至論行商資質,沈岩都未必能排上前三甲。

    但老朽還是最終將會首一位,傳給了他。

    如今看來,總算沒看錯人。

    連寧侯都讚他,日後怕是無人敢再抱怨不平了。」

    賈環呵呵一笑,卻沒有順著陳逸生的話走,他忽然道:「秀水錢莊的東家,金陵張永來沒有?」

    陳逸生畢竟年紀大了,跟不上他的思路,聞言一怔後,看向堂上。

    沈岩這會兒卻是已經恢復了過來,心底波蕩一波未平,聽到賈環之言,便再起波濤,面色一變後,道:「張永來了。」

    賈環笑了笑,也沒有讓張永站出來,又道:「錦川錢莊,金陵毛家的毛偉來了麼?」

    沈岩面色再白一分,道:「也來了。」

    賈環點點頭,接著又點了八個錢莊的東家。

    不出預料,這次也全都來了。

    等被點之人,一個個點頭哈腰的站出來賠笑行禮時,賈環面上的笑容卻斂去,看著十人淡淡道:「你們做的好買賣,短短二十年,就積攢下了一座座金山銀海,潑天的富貴。

    只是,你們可還記得,那些被你們逼死,被你們逼得賣兒賣女的人家嗎?

    九出十三歸,呵呵。

    九出十三歸!」

    張永、毛偉之流聞言,面色登時一變。

    沒等他們解釋,賈環一揮手,道:「來人,與本侯拉出去,斬了!」

    滿堂人聞言登時懵了,什……什麼?

    這好端端的……

    可是,沒給他們反應的時間,一隊寧國親兵入內,拖起那癱軟的十人,就到了庭院內,連劊子手都不用,就直接以大秦戟梟首斃殺。

    直到十個親兵將十顆人頭丟進堂內時,惠安堂上眾人才回過神,瞬間炸開了鍋,而後又一瞬間死寂。

    那地面上駭人的人頭和殘留的血跡,刺的他們神經緊繃,膽顫心驚……

    賈環卻只看了眼後,就擺擺手讓人將人頭丟出去喂狗。

    又打發人將這十家抄家後,才恍若一切沒發生般,對沈岩笑道:「你生意做的精道,心性心胸格局都還不錯,但還是不夠大氣。

    眼光只盯著江南和宮裡那一畝三分地,太小家子氣。

    你那些錦緞,都是名貴之品。

    尋常百姓用不起,富戶們雖不少,但也用不了太多。

    你還要和其他經營錦緞生意的家族斗,可鬥來鬥去,不就是那麼些客戶嗎?

    大家只是內鬥,實際上擴大不了多少銷售,沒多大意思。

    大秦銀行建立以後,會以銀行為股本,起一支大船隊。

    行海路,西與安南暹羅等國通商,東與新羅扶桑等國通商。

    北邊,則與厄羅斯羅剎國通商。

    西邊,也正在開拓絲綢古商路,打通後,可與西域諸國通商。

    這個盤子,暫時就這麼大,但外面還有更廣闊的世界和商路。

    怎麼樣,江南諸商,有沒有興趣和膽量,參與進來,分一杯羹,共開闢此盛事?」

    如果說,方才賈環談笑間砍下的那十顆人頭,恍若及身利劍般唬的眾人心驚膽裂。

    那麼轉眼間,賈環勾勒出的藍圖,便恍若長生不老藥一般,誘的眾人口水都快要流下。

    少許幾個清醒之人,也被賈環所設想出的大氣魄所驚呆。

    若是一切以銀行為股本商本,那麼,這些生意真的鋪展開後,這個大秦銀行,又會發展成什麼樣的怪物?

    而他們,是否能夠成為怪物的一部分,還是怪物的養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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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四十六章 萬世之謀!

    「寧侯……」

    聽聞賈環所言,連氣度如淵的陳逸生,嗓音都忽然變得沙啞起來,一雙老眼緊緊盯著賈環,道:「寧侯,不是老朽不識抬舉,多疑多心。只是……

    這等好事,怎會輪得到我江南行商?

    老朽不妄自菲薄,但也有自知之明。

    在大秦,南商比不得徽商,也比不得晉商。

    他們比江南行商更能吃苦,也更有心計……」

    賈環笑著指了指身後一人,道:「陳老員外可認識他?」

    陳逸生聞言,看向那人,眼神微微複雜起來,嘆息道:「華亭李鐘,老朽又如何認不得,他還要喊老朽一聲姑爺爺……

    論起行商資質來,他倒比沈岩更好些。

    只是……」

    「只是野心太大,一心想和徽商、晉商鬥一鬥嗎?」

    賈環揚起嘴角笑道。

    陳逸生嘆息道:「論吃苦耐勞,論雄心壯志,富貴鄉、溫柔窩裡長大的南人,是比不過他們的。

    徽地、晉地,多是窮惡之地。

    他們除了行商外,別無他法。

    尤其是晉地,一等才智者行商,二等才智者為胥吏,再次者方讀書。

    重利,甚於重名。

    由此便可知,晉商到底有多可怕。

    若南商皆為李鐘這般心性,老朽如何沒有血性,不肯成全於他?

    江南產蘇錦,產雲錦,產玉刻,還產鹽茶。

    可這些卻都讓外地客商拿去賺了大銀子,咱們本地的卻只能吃點殘羹冷炙。

    老朽也不甘心過。

    可是,人不如人啊。

    若是強行開戰,怕連這點根基都保不住。」

    這是個極冷靜,睿智的老人。

    行商賈之事,最難者,便是難有自知之明。

    原本賈環也以為這老人死氣沉沉,現在看起來……

    賈環回頭看向李鐘,年過三十的李鐘,卻倔強的昂著頭,道:「姑爺爺,您說的這些,我都知道。

    可是我還知道,若是永遠不爭,那咱們南商就永遠只能做晉商、徽商的原貨作坊。

    做出的好東西,低價賣給他們,他們一轉手,就是幾倍十幾倍的利!回過頭來,再壓咱們。

    咱們永遠不爭,就永遠抬不起頭來。」

    陳逸生聞言,面色一滯,緩緩道:「所以,你就建議侯爺,開海路,與異國通商?」

    李鐘忙道:「這種大略,又豈是我一個區區小民能想出的法?若我能想出,早就辦了……」

    陳逸生哼了聲,道:「你想辦也辦不了,沒有朝廷的水師護著,你去試試看看。

    真當那些番人是好惹的?他們比晉商、徽商還凶殘。

    自從前朝後年,西洋真番紅鬍子鬼們佔據了呂宋,又攻佔了馬六甲後,南邊兩廣、福地那些沿海大海商們,就送不出貨物出去了。

    也因此,那些大海商世家們才逐漸沒落,最終消失。」

    賈環淡淡道:「這些都不用陳老員外擔心,如今南海上,我大秦水師縱橫無敵。

    靖海侯施世綸治軍有方,打的紅毛鬼狼哭鬼嚎,從雙嶼島狼狽而逃。

    只是……靖海侯雖有治軍之能,卻沒有足夠的銀兩置辦大海船,造犀利石炮。

    所以只能守著大秦的南海國門。

    國朝會為海商護航通商,保證大秦商賈的利益。

    不過,行商們也不能再像前朝那些混帳,一邊在海商扮海盜倭寇,一邊賺著大把的銀子,卻連商稅都不交一文。

    行商交稅,才能讓海師多置辦海船,多招戰士,造石炮,保護航道。」

    陳逸生顫巍道:「若朝廷,當真能為海商開出一條線路來,莫說造十條海船,就是造一百條一千條海船,都值!」

    李鐘聽聞此言,登時大喜過望,道:「姑爺爺,您願意支持海商,與別國通商?」

    陳逸生哼了聲,道:「老頭子我又不是天生鄙賤,難道就愛受那些晉商的氣?

    既然寧侯為咱們南商尋出來這麼一條出路,老頭子自然要傾家蕩產的支持!

    李鐘你莫笑,老夫並未認錯,若非寧侯出的大略,你那套卻是行不通的。

    鬥來鬥去,都不過是內鬥,爭不出什麼彩來!

    如今,咱們是要去和番鬼子們斗,又有朝廷水師護著。

    老夫拚死也要再活二十年,看我大秦海商,縱橫四海!」

    陳逸生在江南行商中德高望重,此言一出,便算是定下了基調。

    只是……

    蘇州趙德成緩緩道:「寧侯方才所言,是以銀行出股本,那……莫非是收購我等貨物,銀行去賣?」

    賈環看著忽然靜下來的人群,呵呵笑道:「對外國貿,目前還是要由朝廷掌控。

    本侯的主意是,待海路一通,由銀行出資,與你們各家分別建立合資工廠,擴大生產。

    毫無疑問,你們現在的作坊,都太小了,產出貨物的水平遠遠不夠。

    可以由你們來控股,銀行只提供擴大生產的銀子,日後參與分紅。

    也可以由銀行控股,你們以生產方子,和管理,化成銀行股份。

    這裡本侯要說明一下,銀行股份,原則上是不對商賈進行拍賣的。

    你們想要獲得銀行股份的唯一途徑,就是以各家有特色的產業,進行股份對換。

    一旦對換後,銀行股將不可再交易,只能參與分紅。

    當然,你們的產業,依舊還是由你們自己管理掌控,只要你們幹的好,每年都實現盈利增長,就一直由你們掌控。

    到那時,你們就是和皇室,和宗室,和武勳親貴,和內閣閣臣,同為銀行股東。

    私有的銀行股份,是任何其他權貴都不得覬覦的,每一份銀行股份上面,都會加蓋天子大印。

    誰敢問你們要,你們只管給,然後來尋我,或者尋朝廷說話。

    我會用那人的腦袋,和他們全家的家業,來還你們公道。」

    ……

    惠安堂滿堂人都退去了。

    賈環給出的信息量著實太大,他們請求,給三日功夫,讓他們仔細考慮考慮。

    賈環自然無有不准,而且他相信,那些人裡,一定會有明智的人,做出明智的選擇。

    這個機會,可以說千載難逢。

    因為銀行現在沒有建立起周邊的產業鏈,一片空白。

    錯過今次,到日後再有人想靠攏過來,換取銀行股份,就會萬難之極。

    用不了多久,這片空白將會被迅速彌補上。

    大秦目前的對外國貿,幾乎一片空白。

    一旦發展出去,前期將會出現井噴式的利益爆發。

    但凡明眼人,都不會錯過這個時機。

    「李鐘,你不會埋怨我將江南商事都交給了陳逸生和沈岩掌管,沒交給你吧?」

    惠安堂上,賈環做主座,索藍宇坐次座。

    賈芸、賈荇坐左側客位,李鐘、李元、李威坐右側客位。

    見李鐘面色有些惆悵,賈環輕笑道。

    李鐘剛要站起身回話,賈環伸手壓住,示意他坐著說話。

    李鐘欠了欠身,道:「三爺說笑了,鐘再愚魯,也知道銀行更高海商一層,是管他們的。

    只是遺憾,不能親自帶著江南同業,打敗晉商、徽商……」

    賈環與索藍宇對視一笑後,索藍宇搖著摺扇呵呵笑道:「李鐘,心胸再寬廣些。

    晉商、徽商,還有南邊的粵商,東邊的魯商。

    說到底,不都是咱大秦的商人?

    公子方才說的極好,在大秦國**斗,沒多大的意思。

    有能耐的,去番邦異國,和紅毛鬼子們斗。

    你是公子信重的人,托你銀行重業,日後你要調配的商賈,遠不止你們江南行商。

    你現在這種心懷,卻還差的不少。

    眼界放開些,不要讓公子失望。」

    李鐘被訓的面紅耳赤,連忙起身躬身請罪。

    賈環一笑了之。

    賈芸忽然沉聲道:「三叔,江南諸多作坊都要擴大,那用工數也會一日多似一日。

    這怕不是一個小數目……

    就算到時工錢給足,可……萬一耽擱了農桑。

    怕是要出大問題的。

    一旦鬧到朝廷裡……事關國本,怕是連三叔都要作難。」

    賈環看了索藍宇一眼,索藍宇也有些詫異,搖搖頭,道:「我沒同他說過。」

    賈環看著賈芸,道:「芸哥兒,這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賈芸見狀,就知賈環和索先生必然考慮過了,有些慚愧道:「三叔,都是侄兒胡思亂想,杞人憂天的。」

    賈環呵呵笑著,讚許的看著賈芸,道:「這可不是胡思亂想,杞人憂天。你能想到這一步,說明你的眼界提高了許多,立足點也極好。

    這件事縱然你不問,我也打算尋你和荇哥兒說說。」

    說話間,索藍宇已經轉到內間一夾壁中,取出了一張圖。

    一張江南地圖。

    賈環將眾人召集近前,尋到金陵後,順著長江往南劃了劃,在一點上落下,看著賈芸道:「知道這是哪裡麼?」

    賈芸之前也做足了功課,道:「這是南直隸太平府。」

    南直隸太平府,便是後世的馬鞍山。

    賈環道:「對,此處便是南直隸太平府。在太平府南側的南山,有人發現了一座巨大無比的露天鐵礦。

    我已經讓官山海鐵監司的人遞上摺子上去,要開發這處鐵礦。

    由朝廷派下人來監督,開採出的鐵,全部打造成農具,運往黑遼。」

    「運往黑遼?運往黑遼做什麼?」

    賈芸等人全都摸不著頭腦……

    賈環淡然一笑,道:「因為黑遼,有這世上最肥沃的黑土地。開發出黑遼,只一地,便可養活整個大秦的百姓,再無飢餓之苦!」

    這個時代的人,自然不會知道,黑遼的黑土帶,是這個星球上最大的三大黑土帶之一。

    後世,美國的密西西比河流域,蘇聯的烏克蘭第聶伯河流域,以及中國的黑遼流域三江平原,是世上三大黑土帶,也孕育了這個星球上最強大的三個國家。

    密西西比河流域是美國最大的玉米產地,烏克蘭更是整個歐洲的糧倉,而中國的黑遼三省,則在最困難時,養活了大半個中國數億百姓之巨。

    玉米土豆之物,早在前明末年就流傳入中國。

    但一直到現在,始終未能大範圍的鋪展開來。

    此為一便利。

    黑遼近蒙古,從蒙古上調牛馬畜力入關,再以大船將精緻的鐵器順著沿海送入黑遼。

    此為二便利。

    去年災年,河南省、齊魯省災民無數,至今仍過著苦難日子。

    土地遭洪澇侵害,短時間內難以恢復,可調集人口,讓他們早二百年闖關東!

    此為三便利。

    有此三便利,黑遼開發雖依舊艱難無數,但基礎條件已經達成。

    賈環當初之所以將目光瞄準西域,而不是黑遼,除了黑遼是溫家的地盤外,更重要的原因,就是黑遼除了氣候外,其他條件著實太優渥豐厚了,賈環自知拿不住這塊沃土。

    朝廷開發出這片黑土帶後,整個大秦,都將再無缺糧之憂。

    而賈環的一系列事業,也將再無阻攔,順利鋪開。

    到那時,大秦也將提前三百年,迎來最強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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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四十七章 紙老虎!

    月上西廂。

    賈環躺在逸雲居里間臨窗的竹椅上,輕輕的搖著。

    外面是難得晴朗的夜空,明月灑下銀紗,透過月兒窗,臨在了賈環身上,他卻恍若未覺,怔怔出神。

    忽地,一隻有些纖細的手指,輕輕撫上了賈環的額頭。

    將眉心處皺起的皺褶,緩緩撫平。

    手指白似脂玉,細膩清涼。

    賈環眼中神色聚焦,回過神來,側眼看去。

    就見林黛玉身著一襲淡綠色的身影,坐在竹椅邊的妃子榻上,眼神溫柔似水的凝視著他。

    「怎麼了?詩做完了麼?」

    賈環微微一笑,問道。

    方才他來時,林黛玉正在作詩。

    他便沒有打攪,自顧的躺在這邊休息。

    他一向贊成自己身邊的女孩子們,有自己喜好的事。

    無論做的好壞,他都尊重。

    林黛玉抿口一笑,道:「做好了,你又不懂……」

    賈環眉尖一挑,斷然不認道:「胡說!相公我才高八斗,最會作詩!什麼典故我都爛熟於心,我要作詩,比你們不知高明多少……」

    「噗嗤!」

    林黛玉失笑一聲,伸手在賈環臉皮上輕輕一掐,道:「了不得哩,果然夠厚!」

    賈環側目覷視著她,見她巧若盼兮,笑顏如花的模樣,眉眼間滿是情意,心中一暖,手下多了道柔力,便將林黛玉帶了過來……

    並沒有做什麼,只是抱在身上,攬在懷中,一起看窗外的皎月。

    林黛玉自然清楚,這幾日賈環身上的壓力。

    贏杏兒告訴過她們,江南是士紳力量最強大的本營,也是敵對賈環勢力最多的地方。

    商賈世家雖然強大,但江南的民意,還是掌控在文人手裡。

    甚至,連江南的百姓,都因為文人的詆毀,對賈環多有惡感。

    或許他們不敢明著尋事,但只一個暗地裡的不配合,陽奉陰違,就會讓人頭疼之極。

    儘管賈環已經盡力佈局周當,可是意料之外的岔子,總還是不時出現。

    他能用大秦戟斬殺壞人,卻動不得不知真相的百姓。

    贏杏兒自己尋了不知多少關係,幫賈環鋪路,可效果卻……

    女兒街尚未開業,滿江南已經傳遍惡名。

    那些士子文人們,自己喜好去秦淮妓家尋歡作樂,卻滿世界宣揚,那個女兒街裡做事的人都是不淨不潔之輩。

    當得知只准女人進不准男人入後,更是炸了窩般。

    紛紛放言,絕不許自家女人進去一步,否則,就是不.貞,要休妻!

    如此一來,女兒街還未開業,就好似變成了淫.窩一般。

    這種態勢,還不斷在惡化。

    之後接著又傳出,賈環籌備的大秦銀行,所發行的銀鈔便是前朝的寶鈔,是賈環用來在江南斂財之法。

    此言一出,更是震動了整個江南都為之驚駭。

    斷人財路,殺人父母。

    賈環近月來,調兵遣將,將江南各地的錢莊全部連根拔起。

    各錢莊在桑梓之地,或許還要顧忌一二,不敢將手段做的太過。

    可在客地,手段與都中錢莊其實沒甚區別。

    坑蒙拐騙,為放印子錢做局做的飛起。

    對於這種情況,賈環根本不理會各家的求情,一律抄家,封停,殺頭……

    殺的人頭滾滾時,銀行之名,也就越來越惡。

    索藍宇、李鐘等人忙碌的頭髮都快白了,但收效甚微。

    這種情況下,焦慮擔心的情緒,不免傳入了內宅。

    逸雲居,林黛玉香閨內,賈環一隻手在林黛玉玲瓏有致的後背流連忘返著,一邊側著頭,靜靜看著窗外的明月,思考著外面的事。

    忽地感覺到什麼,回過頭看了看,笑道:「林姐姐,我就這麼帥麼?」

    林黛玉眼神愈發溫柔,一直看著賈環,又伸出手,輕輕撫平賈環不知何時又凝起的眉心,心疼道:「環兒,外面那麼累,何苦又非要去做那些?

    你是國之大英雄,開疆拓土,馬上封侯,又何苦將自己陷入那些勞什子商事中?

    家裡的銀子夠使了,就算不再做女兒街,不再做銀行,你只陪家裡姊妹們玩耍,二百年也用不完家裡的銀子呢。」

    賈環呵呵一笑,在林黛玉櫻紅的唇上啄了啄,道:「我曾聽一偉大的人說過,與天斗,其樂無窮。與地斗,其樂無窮。

    與人斗,其樂無窮。

    我雖然比不得他的氣魄,不敢與天地斗,也沒覺得與人斗多有樂趣。

    但男人嘛,活著總要做點什麼,折騰點什麼。

    若是總過著安逸的生活,不折騰,*****會變小的……」

    「呸!」

    林黛玉正聽的正經,忽然聽到最後一句,不由俏臉大紅,羞惱萬分的啐了口。

    賈環哈哈大笑,看著她嬌羞無比的模樣,忍不住捧起她的俏臉,重重吻了上去……

    江南的月色下,景美,人更美。

    ……

    「喲,來的不是時候呢。」

    正當兩人漸入佳境時,一道似笑非笑的聲音傳來。

    林黛玉大驚失色,「嗖」的一下將臉藏進賈環懷裡。

    賈環則無奈撫額,道:「杏兒,下回記得敲門。不然改明兒咱倆親熱時,也讓林姐姐去瞧瞧。」

    「哼!」

    贏杏兒一身常服,沒好氣的哼了聲,隨意進門後,尋了張椅子坐下,一揮手,先讓面色苦澀的紫鵑下去。

    她太強勢也太強大了,紫鵑在她這只金鳳面前,連出聲預警都做不到。

    紫鵑下去後,贏杏兒道:「原我還擔心你,就過來瞧瞧。就猜到你一準兒會在這……」

    又笑道:「好妹妹,姐姐來了茶水也不斟一碗嗎?」

    林黛玉已經在賈環懷裡悄悄收拾好胸襟前的衣裳,紅著臉喵喵的起身,倒了盞茶水後,遞給贏杏兒,道:「請姐姐喫茶。」

    她卻不會怪贏杏兒,又不傻,怎會不知道,在家裡一眾姊妹裡,贏杏兒最喜歡的就是她。

    她也願意親近贏杏兒這樣尊貴、大氣、智慧如淵的女孩子。

    贏杏兒見她乖巧,呵呵笑道:「真真好顏色,怪道他每日裡必來妹妹這裡。」

    林黛玉聞言,一時詞窮。

    她雖不是妾的身份,可到底矮贏杏兒一籌。

    內宅這種爭寵的事,家裡縱然沒有,可不代表她沒聽過。

    正為難間,就聽贏杏兒「噗嗤」一笑,道:「好了好了,你再為難下去,那位就該惱了。瞧瞧,他一隻眼睛已經覷了過來,唯恐我欺負了你去。」

    林黛玉瞄了眼,見那人果然盯著,又羞又喜,白了他一眼後,對贏杏兒嬌聲道:「姐姐慣會拿我取笑,誰不知當初,環兒為了不許姐姐進冷宮,要和太后身邊的公公拚命哩。當初老爺都急的哭了……」

    贏杏兒聞言,眼神登時變得柔和起來,看了竹椅上的賈環一眼,就見他看她的眼神一樣柔和憐惜。

    家裡女孩子們不知道的是,當初被逼到絕境時,兩人哪裡只是準備拚命,還準備同赴黃泉的。

    不過,贏杏兒到底灑脫,沒有被這種兒女情長影響在外,尤其是當著林黛玉的面。

    她將茶水飲盡後,握了握林黛玉的手,笑道:「今兒擾了你的好事,改明兒將我的日子也讓給你,算是賠情了。」

    林黛玉徹底站不住了,一張臉紅成了火燒雲,跺腳道:「姐姐又說瘋話!」

    如今家裡有名分的女人一共是七個,所以七日輪一週,每日裡賈環在一人屋裡過夜,輪到白荷時,就去城外江心島。

    但有時白荷忙的緊,會提前派人回來打個招呼,意思就是老娘今夜沒空。

    如此,這一夜賈環多半會宿在林黛玉的逸雲居里。

    故此贏杏兒有此調笑,用一個也字。

    只是這種段子,在這個時代著實超前了些。

    本來都是心照不宣的事,訴諸於口,就讓林黛玉羞的見不得人。

    好在賈環心疼她,藉口讓她去取茶,讓她避開了。

    等林黛玉紅著臉離開後,贏杏兒沒好氣的白了賈環一眼。

    賈環呵呵一笑,伸了伸手。

    贏杏兒瞪了他一眼,到底執拗不過他,還是靠了上去。

    只是,相比於林黛玉溫柔小意的關愛,贏杏兒就霸氣的多,她臻首伏靠在賈環懷中,輕聲道:「我派人四處探查,順著那些口舌之輩,終於發現了些蛛絲馬跡,找到了一個源頭……

    環郎,你猜是哪個在背後肆意詆毀咱們?」

    賈環淡淡嘲諷一笑,道:「是蘇州趙家那個趙德成吧?」

    贏杏兒哼了聲,道:「正是那個老混帳。他家的日昇錢莊,做了那麼些壞事,環郎沒有將他趙家全部抄家已是容情。

    他竟不知好歹,暗恨在心,讓人四處散播謠言,影響極壞!

    環郎,不要再留情了,拿下趙家,將他滿門流放三千里!

    我就不信,還有人敢再繼續使壞。」

    賈環手攬在贏杏兒較林黛玉豐腴許多的腰肢上,緩緩摩挲著,笑道:「區區一個趙德成,算得了什麼?

    不是他,是江南所有的文人,是他們想趁著這個機會,對我進行反彈報復。

    我殺了顧千秋,又在江南打了那麼多士子的臉。

    江南士紳拿我沒法子,正好借這個機會,讓我丟把臉,吃個大虧……

    不管是流放還是殺,都是止不住的。

    他們多半還會嘲諷一聲,防民之口甚於防川。」

    贏杏兒聞言,皺起眉頭道:「那該怎麼辦?」

    賈環笑道:「多簡單的事,自古以來,除卻少數幾個有華夏氣節的文人外,其他哪個,不是蠅營狗苟謀利之輩?

    元時蒙古,女真時韃子,哪個不是給點甜頭就跪去喊主子爺爺?

    他們能給利,我也不小氣。

    不過是,以利誘之罷了。

    杏兒你瞧好吧,等撒些誘餌下去,有人嘗到了甜頭後,一切反動派,就都變成了紙老虎!」

    看著賈環臉上洋溢的自信和堅定的眼神,贏杏兒明亮的大眼睛忽然變得多了許多水色,在賈環「茫然不覺」中,吻上了他的口……

    女人對男人最痴迷的愛情,就是崇拜和欣賞。

    顯然,能讓贏杏兒產生這種愛情的,唯有賈環。
Babcorn 發表於 2017-6-11 18:32
第一千二百四十八章 土雞瓦狗爾!

    金陵馬府街,狀元裡。

    一座精巧的三進宅院內,正堂上,滿堂青衿。

    皆是當今江南士林科場之上,有名有姓的風雲士子。

    也是半月前,糾集一起,妄圖衝擊慈園的那夥人……

    他們因為長輩求情,家族效忠於賈環,所以得到了寬赦。

    未被剝去身上青衿功名,但也被禁考一次。

    會試三年一舉,被禁考一次,也就意味著蹉跎三年。

    這對他們而言,何止殘忍。

    尤其是解元、亞元等五經魁首,過了今科,下一科也就過氣了。

    一般而言,解元都沒有落第的可能。

    南直隸解元更是新科狀元的有力爭奪者。

    可過了這科,到三年後就成了昨日黃花,風光不再了。

    這對志向科場揚名的諸人而言,不異於為殺人父母,斷人財路之恨。

    更恨者,是經過此事後,各自家族中對他們的態度。

    雖然不至於冷落排擠,但那種明顯的冷落感,卻是那樣的分明,也那樣的讓他們感到刺痛。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賈環。

    在他們看來,那件事中,他們根本沒有任何錯。

    他們原意不也是想為民伸冤,頂多是被奸人給哄騙了罷了。

    他們也是受害者,何錯之有?

    偏生賈環為了拿捏他們背後的家族,才圈禁了他們,著實卑鄙可恨。

    儘管他們背後的家族,多有警告他們不要再生事,可他們這些自詡為天之驕子之輩,又怎肯忍氣吞聲!

    「搞!就這樣繼續搞下去!!將那粗鄙武夫,徹底搞臭搞倒!」

    堂上一面容白胖的士子,滿面興奮,面色隱隱猙獰的尖聲叫道:「給咱們的恩師、同年、朋友還有晚輩們都寫信,揭露那廝的真實面目!

    告訴他們,誰和那粗鄙丘八往來,誰就是江南文賊,文奸!

    誰就是見利忘義的小人!

    誰就是和整個江南士林作對!」

    「唐浩,你此言何意?」

    胖子之言,讓堂內許多人都不滿。

    除卻他沒有絲毫讀書人的儀態外,言辭亦是粗魯不堪。

    更惹人厭者,他還給許多家族扣上了一頂大帽子。

    解元鄧旭,亞元何慶之流,皆出自江南名門。

    其後家族,也多與賈環合作。

    唐浩此番大帽子一扣,倒是將眾人差不多一網打盡。

    方才呵斥之人,便是何慶。

    他雖然被家族冷落,可到底還是何家之人,哪裡容得下唐浩辱罵。

    何慶冷笑道:「你蘇州唐家的錢莊票號被抄,家業被沒,無法和人家合作,你便在這裡大放厥詞。

    當初你祖父,可是上趕著想要往銀行裡插一手的,你當我們都不知道麼?」

    唐浩聞言,面色陡然漲紅,還想說什麼,就聽鄧旭淡淡道:「該怎麼做就怎麼做,族裡和那人合作,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你當誰願意將自家的產業交出去,給人分杯羹嗎?

    何必說那樣的話。」

    其他人也都紛紛指責唐浩,出言不當。

    唐浩也不傻,見惹了眾怒,忙賠笑道:「諸位好朋友誤會我的心了,我不是怪大家和那廝合作,我如何不知道各家也是被逼的?那廝那般霸蠻……

    我的意思是,大家萬萬不可讓他那狗屁女兒街開下去。

    弄了群賣皮肉的妓子婊子,還想讓大傢伙去掏銀子。

    我呸!

    做他的春秋大夢去吧!」

    鄧旭輕搖摺扇,道:「子言兄此話雖不中聽,但卻是一片誠心。

    我等江南士子,絕不能容忍江南文華之地,被他弄的烏煙瘴氣。

    家族與其合作,是被迫無奈之事,不過敷衍了事,我等也不必強求。

    但是,我等士林同道,卻絕不可讓他在江南立足。

    他想以雨花街為試,想看看能否在江南大展凶威,圈地圈銀。

    官府無能,朝廷昏聵,但我等江南骨氣,卻絕不會讓他得逞!」

    「說的好!」

    一眾士子紛紛附和。

    有人道:「我繼續給同年同窗寫信,告訴他們那人的惡行。

    江南家家讀書,都是讀書種子,知曉春秋大義,定不會不分是非。」

    有人道:「我識得半緣春的趙老闆,他是最尊重咱們讀書人的。咱們可以將此事寫成戲本,讓名角兒去唱。

    大半個江南的戲台班子都跟風半緣春的戲,他們一唱,其他戲班子也必定跟著唱。

    如此,更能讓江南百姓知道厲害。」

    「好!」

    眾士子們紛紛喝彩:「信良兄果然妙計!」

    唐浩見風頭被人搶去,有些不心甘,轉了轉眼珠子,忽地神色一動,陰沉一笑,道:「我聽說那武夫最重內眷,討了好些如花似玉的女人,連堂堂公主都被他收入房中。

    咱們可以編纂一些他內宅的花事,傳遍江南。

    讓人都知道,他家裡到底都是些什麼……」

    話沒說完,就被人連聲喝住。

    「你瘋了!」

    一人喝道:「你難道不知,此人最是呵護家人。為了家裡姊妹,連皇宮都大腦了幾回了。

    你這不是在出主意,你這是想害死大家。

    你當他不敢殺人?」

    原本意動的眾人一聽到殺人二字,紛紛打了個寒顫,繼而換了臉色,正言指責道:「不可如此,不可如此,太過下作了些……」

    那唐浩方才分明看到這些人眼睛一亮,準備附和,沒想到轉過頭來竟罵他下作,差點活活氣暈過去。

    忽地,一書生猶豫不定道:「不知諸位同年,可曾聽聞一消息……」

    「什麼消息?」

    唐浩巴不得趕緊過了這茬,忙接口道。

    那書生遲疑了下,道:「我今日聽說,那女兒街開業後,所有的商貨,都打五折……」

    「慈周兄,什麼打五折,什麼意思?」

    鄧旭正喝茶,聽聞此言,心裡頓時覺得有些不妙,忙問道。

    書生道:「我也是聽人說的,說慈園發佈出的消息,女兒街開業三天,所有商貨全部打五折,就是只用一半的價錢,就能買得商貨。

    包括在神京長安拍賣出天價的玻璃琉璃器具,還有宮錦雲錦,甚至還有白瓷珍品。

    另外還有些女兒家用的香水……」

    「胡說八道!」

    鄧旭陡然色變,厲聲道:「你從哪聽來的謠言?你知道這些物什值多少銀子,半價,那要損失多少萬兩銀子!」

    然而,就聽後面又有一書生道:「解元郎,這可能不是謠言,我家裡因為要給那人供蘇錦,那邊要求降低些本錢,說是因為開業當天,只賣五成價。

    倒比我們給出的價還要低的多……」

    後面再一人道:「原來這是真的,我也聽到這個信兒了。

    聽說一人高的玻璃鏡兒,在江南足足要賣五十兩,可女兒街開業那天,只要二十兩……

    還有白瓷……」

    「夠了!」

    鄧旭面色鐵青,一把將摺扇拍在桌面上,厲聲道:「莫非區區蠅頭小利,就亂了爾等聖道之心不可?

    他壞我等進學之道,難道就用幾個減了二十兩的銀子,就收買的你們不再計較?」

    眾人聞言,喧囂頓時沉靜下來。

    但是,不少人都面色微妙……

    剝奪一次會試機會,對鄧旭何慶等人而言,自然是痛苦萬分之事。

    可是,對於普通舉子,真算不得有多大的損失……

    大秦開國百年來,積累下數十萬生員秀才,也積累下數萬多舉人。

    但每年能金榜題名者,算上三甲同進士,也不過區區三百人。

    再加上南直隸競爭之慘烈,除了五經魁外,基本上沒人敢說必中。

    許多舉子靠後的,差不多都清楚,自己平生會試無望了。

    既然如此,拖三年,又如何?

    他們之所以跟著鄧旭、何慶等人鬧騰,敗壞賈環的名聲,只是為了報當日圈禁之仇,以及奪女之恨罷了。

    如今整個江南,都見不到多少好資質的妓家了。

    如此,他們才會在這裡使壞。

    卻不是因為什麼壞了進學之道的仇恨……

    而僅僅是當日的那點仇怨,卻不足以讓他們放棄,半價精品。

    不說別的,只要把那些玩意兒買到手,屯個三五月,再一轉手,就是好大的利……

    總不能因為你鄧旭何慶對賈環有深仇大恨,就斷了大家的發財之路吧?

    不過,面上大家依舊保持著對賈環的唾棄和喊打喊殺。

    到了子時,夜色已深,沒有妓家相陪,眾人也沒了夜宵的心情,就紛紛散去了。

    等人走的差不多後,何慶嘆息一聲,對鄧旭道:「舒燕兄,此輩,多見利忘義之徒,不足以為信也。」

    鄧旭面色鐵青,咬牙道:「可恨!不過,我等還要再盡力。我就不信,他能有多少銀子往外去灑……

    另外,安排人去盯著,我倒要看看,哪個敢做這個出頭鳥,先派自己女人去那女兒街。

    我奈何不得那惡賊,還奈何不得其他?」

    ……

    慈園,逸雲居。

    在林黛玉小樓外間,賈環、贏杏兒和林黛玉三人圍著一個烤爐而坐。

    贏杏兒與林黛玉二女,笑著看賈環烤著鹿肉。

    贏杏兒道:「不知外面那群人,知道你現在竟在做這個,會是怎樣的心情。」

    「噗嗤!」

    林黛玉巧顏一笑。

    賈環一邊烤鹿肉,一邊不時看二人一眼,面色說不出的幸福滿足,讓二女既感到好笑,又覺得高興……

    賈環拿起兩串烤好的肉鋪,灑好孜然香料,分別遞給兩人,笑道:「我管他們去想什麼,他們也值當我去廢心思?

    土雞瓦狗爾!」

    林黛玉輕輕咬了口鹿肉,就將肉串伸到了賈環嘴邊,賈環就著咬掉半串……

    林黛玉見賈環咬了滿嘴巴的鹿肉,咯咯笑不停,感到一旁贏杏兒在笑她,俏臉一紅,忙道:「環兒你在吹牛,之前不知是哪個愁眉不展的,眉頭一直都皺著哩!」

    賈環呵呵一笑,一邊往烤爐上灑著細鹽,一邊道:「我考慮的不是他們,而是未來……

    江南的大佈局和大策略都定了下來,也吸引了足夠的江南世家加入,其餘的若還讓我這般憂心,那我養外面那些人,豈不是都白養了?

    你瞧我,這幾天是不是思考想事的時間,比在外面的時候多的多?」

    林黛玉想了想,還真是……

    贏杏兒笑道:「林妹妹,到了一定高度,除卻手中有直接的政務外,多半都是考慮的時候多於親手施為的時候。」

    林黛玉笑道:「不是說,宮裡的皇帝每日裡批奏摺批一宿嗎?」

    贏杏兒面色淡淡一笑,道:「他那樣的,古往今來不多見,也未必是好事。

    前朝萬曆帝,三十年不臨朝,大明在那三十年間,卻是最盛的。」

    林黛玉眼神微微茫然……

    贏杏兒見之一笑,道:「這些有的沒的,你想它做什麼?」

    林黛玉也是一笑後,撂開了手。

    就聽贏杏兒問賈環:「如今加入你銀行的那些家族,我瞧著許多人未必真心,他們多半打著別的主意,你也不理?」

    賈環笑道:「在初期,我們要儘量團結接納一切可以團結收編的力量,站穩腳跟,打出國門,立下大局後,再翻過頭來,一一清算便是。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

    大江大河,並不會只容納清潔的泉水吧?

    咱們也一般,先收進來,日後慢慢淨化便是。

    來來來,不說這些了,快吃肉。

    對於你們來說,最重要的可不是關心我做事……」

    「那我們該關心什麼?」

    贏杏兒胃口不錯,林黛玉才吃了四分之一,她已經吃完了方才那串,從賈環手中再接過一串後,隨口問道。

    賈環嘿嘿一笑,道:「當然是關心給我生兒子生閨女啊!

    我不是嚇唬你們,等二三年後咱們回京探親時,家裡沒十幾二十個兒女,是萬萬沒法交差滴!」

    「呸!!」

    二女齊齊一啐,贏杏兒都羞紅了臉,罵道:「你當我們是豬嗎?」

    「噗嗤!」

    ……

    千里之外,神京都中。

    皇城,大明宮,紫宸書房。

    北方早寒,江南只溫涼之時,長安宮中業已升起了地龍火炕。

    站在玻璃宮窗往外看,皇庭內的老樹早已掉光了枝葉,光禿禿的站在那裡。

    隆正帝身著一身單衣,負手而立,細眸微眯,靜靜出神。

    蘇培盛躬著身,拿了件外裳悄悄走到隆正帝身旁,為他披上。

    隆正帝回過神後,感覺到身上的衣裳,不由皺起眉頭。

    回頭看向蘇培盛,就想斥責,不過看到蘇培盛不知何時已然全白的頭髮,心中一軟,語氣柔和了些,道:「你這老貨,朕的上書房那般暖熱,再披件厚重的外衣做甚?」

    蘇培盛謙卑道:「陛下,臨窗處到底涼些。

    寧侯走前,送給陛下那張方子時,再三叮囑奴婢,萬勿不許陛下著涼受風寒……」

    隆正帝聞言,眼神一眯,輕聲道:「那個混帳,最是多事。」

    這話,連蘇培盛都看出他的言不由衷。

    一旁剛剛處理完公事的贏祥則直接笑出聲來,道:「皇上,賈環這出京才一月,臣弟怎麼感覺已經走了好久了。

    整個都中都安靜了許多!

    也不知賈環如今在江南過的怎麼樣?」

    隆正帝冷哼一聲,沒好話道:「那個混帳東西,他還能過不好?你難道沒聽到那個醜聞嗎?

    他把整個秦淮河畔的妓子,全都擄到慈園裡去了。

    這個混賬,朕早晚揭了他那層皮!!」

    「哈哈哈!」

    贏祥大笑不止,道:「真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臣弟原就等著信兒,他會在江南鬧出什麼大動靜。

    想破腦袋,想了多少種情形,唯獨沒想過這種情形。

    論荒唐,他也算是荒唐到古往今來第一人了!」

    這話隆正帝反而有些不愛聽了,道:「十三弟不可錯怪他,他並非為了個人淫樂才這般做的。

    具體怎麼回事,朕讓趙師道把條陳給你。

    雖然荒唐,但本心其實還是可許的。」

    贏祥聞言,呵呵一笑,道:「哦?那臣弟就看看,這混小子到底鬧的什麼名堂……」
Babcorn 發表於 2017-6-11 18:32
第一千二百四十九章 笑柄

    層次不同,立足點不同,視野也就不同。

    江南文人們苦心積慮為賈環謀劃了無數惡霸的名聲,都比不過他隨意放出風聲後,為他自己迎得的敗家子名聲。

    傳言,那女兒街其實是寧國侯賈環為討內宅中自家女人和家中姊妹的歡心,怕她們閒著無聊,才特意置辦的。

    女兒街裡只准進女人,連只公麻雀都進不得。

    這可不是頑笑話,兩個從宮中出來的老嬤嬤就守在街道口,沒誰能逃得過兩位老嬤嬤的眼睛。

    若是有男的使壞進去,被抓住後,當場就要判個流三千里的罪過。

    這些倒也罷了,關鍵是,傳聞女兒街開業三天裡,商貨都按五折買賣。

    何為五折?

    就是半價,十兩銀子的東西,五兩就能買到。

    而且,多是些尋常市面上見不到的好東西,珍品!

    那侯爺為了討女孩子的歡心,真真是下了血本。

    傳言中女兒街一條街上,至少有上百萬兩銀子的商貨,尤其是玻璃珍玩,在長安都中都只能上拍賣場哩。

    這一下,那位侯爺就要虧掉大幾十萬兩銀子。

    不是敗家子,又是什麼?

    這和往大街上撒銀子都沒甚分別了。

    雖然後來又有人傳言說,女兒街開業前三天,每個鋪子裡,前二十名客人才能買到半價商貨。

    但整條女兒街上門鋪有數十近百家,各式各樣的玩意兒都有。

    無非是起早些,趕早去街門前排隊罷了。

    無論如何,都要去搶幾件珍品回來。

    這和白拾幾十兩銀子一樣哩!

    唯一有些奇怪的是,進女兒街裡買商貨,必得先將銀子換成一種專門的銀鈔。

    說是,銀鈔拿著輕便,不似那黃白阿堵物,嬌滴滴的女兒家,如何能拿得動?

    呵呵,那位少年侯爺,當真是位有心人哩……

    ……

    銀行的開業,不溫不火。

    至少在尋常百姓眼中,未起半點波瀾。

    只有當他們去購買一些商貨時,店裡的掌櫃和夥計會告訴他們,從今兒起,本店只收銀鈔。

    讓他們去街口不遠的銀行兌換。

    頭一二回時,很有些百姓不解,嫌麻煩,罵罵咧咧,甚至寧願不買東西,也不去兌換。

    萬一真金白銀換了,買不著東西怎麼辦?

    不過等十天二十天後,百姓們漸漸發現,他們兌換的銀鈔,果然能買到商貨。

    而且,還能用銀鈔去銀行裡再兌換回銀子。

    眾人就逐漸發現銀鈔的妙處了。

    輕便,精美,不用擔憂銀子裡摻雜了鉛。

    銀子有假的,可這銀鈔卻沒人能造假。

    最重要的是,許多百姓們買慣的東西,如今除了銀鈔,竟無法再用金銀買得到。

    就這樣,在不聲不響間,潤物無聲中,銀行如雨後春筍般,在江南鋪設開來。

    ……

    臘月二十三,小年。

    今兒,是女兒街正式開業之日。

    自古以來,女兒國聽過,卻沒聽過女兒街。

    不知有多少浪蕩子,心裡癢的跟什麼似的。

    就想混進女兒街裡去瞧瞧,這滿世界全是女人,到底會是什麼樣子。

    可這月餘來,寧國親衛卻讓太平百年的江南百姓,見識到了什麼是鐵血肅殺。

    不知多少江南世家,因為不甘心錢莊票號被抄,不甘心家業被抄,想鋌而走險,奮起反抗一波。

    這些世家,不少都是出個京官大臣,出個文壇名士的名流家族。

    然而,任何力量的反抗和陰謀,全部被寧國親兵和兩江大營,砍瓜切菜般辣手誅殺。

    當真是人頭滾滾。

    整個江南都為之凜然。

    消息傳到京中後,不是沒有御史喧囂。

    可是緊接著而來的,就是江南送來的罪證。

    不管是人證還是物證,全部齊全。

    連抄家所得的贓銀,也全部由兩江總督衙門和巡撫衙門收入藩庫。

    這些銀子,將會在明年春天,以皇家和朝廷的名義,用來興修水利,鋪路架橋,與災民發放種糧和耕牛。

    賈環不會沾染分毫。

    這一點,倒是連和他敵對的御史文官們都不會懷疑。

    那些人只是拚命彈劾他,一介武勳,無權干政。

    縱然地方錢莊多有惡事,也不該由賈環擅自動手,壞了朝廷法度綱常。

    連內閣首輔張廷玉都不大贊成……

    不過這些雜音,都被隆正帝強勢鎮壓下去。

    道理很簡單,不破不立。

    不以強權將地方上那些坑害百姓的吸血惡棍們砸個粉碎,靠地方官員去管,永遠根除不了頑疾。

    縱然有強項令出現,也不過是讓那些地方豪族暫時潛伏起來。

    待強項令陞遷離開後,便會死灰復燃。

    所以,只能靠一個不守規矩的人,強行打個粉碎,讓那些害人精再無起復的可能。

    再者,賈環也不算武臣,他已經不再領軍了。

    而賈環也只是負責打碎那些混帳,其他的並不沾手,不算干政……

    京裡的風波,被隆正帝的護短下被強勢壓下。

    自此,大秦再無能掣肘賈環之人。

    他殺起歹人來,也更加不留情。

    不止將許多黑心錢莊家族之流殺的通透,連他們豢養的打手護院,都通通打殺。

    順帶著還將一些地方上的破皮無賴市井混混,全部流放西域……

    一時間,整個江南的治安環境好了不知多少。

    尋常姑娘夜裡出門都不會遇到危險。

    如此一來,又有哪個浪蕩子,還敢逆其鋒芒,犯賈環那活閻王的規矩?

    一清早,天還濛濛亮。

    距離昌盛的常府街十數丈外的雨花街街道口拐角處,便排起了長隊。

    大戶人家的內眷,多是養在高門深院內,不見外客。

    可尋常百姓家的女人,也要為生活操勞。

    雖還達不到後世那般開放,但也不至於要避開一切外男。

    有些小店只一家人操持,忙碌時,妻女幫忙端茶送飯,也是常有的事。

    而趕早起來排隊的,多是為了買到那五折的便宜珍品。

    這樣的人家,多是尋常百姓出身。

    不那麼忌諱拋頭露面。

    不過讓她們沒想到的是,別說還沒進去的雨花街裡頭,就連街道口附近,都沒有一個男人路過。

    偶爾看到幾個男丁,還都是僕役打扮,牽著馬車或者抬著軟轎,護送貴人而來。

    但也都是始終低著頭,距離街道口遠遠的就換了健婦上陣後,便全都消失不見了。

    貴人們在馬車軟轎內暫時不下來,只打發了婆子或是丫鬟到人群裡排隊……

    如此,這往日裡也算繁華的偌大街道,竟真的都是女人。

    這種感覺,讓人新奇不已,也興奮不已。

    三個女人便如同一群鴨子,這幾百個女人,就如同整個世界都充滿了鴨子……

    談論的話題也是五花八門,不過多是討論雨花街裡到底有什麼商貨。

    「聽說,裡面有上好的蘇錦和雲錦哩!我家閨女就要出閣了,若是按平日裡的價錢,賣了我都給她置辦不起蘇錦的嫁妝。

    可如今打五折,只要半價,豁出去也要給她辦一套錦繡行頭!」

    「我倒沒有女兒出閣,不過我聽說,裡面有玻璃器鏡,足足一人多高哩!往常聽人說,要三五十兩銀子,了不得。

    今天我再看看,要是二十兩,我就買一個回去!

    這位大姐,你要買什麼?」

    「我是陪我家太太來的,太太聽說女兒街裡有上等白瓷。

    白瓷,你們曉得吧,那是寧國侯家裡特產才有。

    如今,除了宮裡和都中幾家國公府,內閣幾位宰相家裡,外面根本就沒有!

    也是我家老爺聽說後,才讓我家太太來看看。

    若真有,我家太太也要置辦一套哩!」

    這一嬤嬤這般一說,周圍登時轟然一片。

    她們一輩子最遠怕也是只出過金陵城,只在戲文裡聽過皇帝和宰相的名字。

    卻不想,如今竟可以看到皇帝和宰相家用的瓷器是什麼樣的。

    一群中老年婦女,心中八卦之火熊熊燃起。

    「唉,你們都聽說了吧?這女兒街裡面,從夥計到掌櫃的,全都是秦淮河畔的妓家出身,髒的很哩……」

    一婦人忽然「悄聲」道。

    人群中一位一直都沒開過口的中年女子忽地看了過來,冷笑道:「她們髒?沒被那位侯爺搶走前,這天下哪個男人不想去碰他們?

    連那些解元、亞元,文曲星下凡的人物,還有總督巡撫那等大官老爺,都是她們的座上賓。

    那會兒怎地沒人嫌她們髒?

    怕是在那些男人眼裡,咱們這些黃臉婆才是髒女人。」

    周圍諸多女人聞言,心中的八卦之火頓時轉換為熊熊怒火。

    一婦人咬牙道:「這話說的在理,都是些沒出息的夯貨……

    說起來,咱們還真該謝謝那位侯爺做下的好事!

    我家裡那位也是讀書人,靠了一二十年,頭髮都快熬白了,才終於中了舉,有了活路……

    這些年,老娘一直在他家裡任勞任怨,伺候完老的伺候小的,還要磨豆腐給他攢科考銀子。

    這一磨,就是二十年,從當年桂花裡的豆腐西施,磨成了豆腐腦。

    他倒好,中舉沒兩天,家裡日子剛有了些起色,竟嫌棄起老娘來,成日裡往秦淮畫舫上跑。

    若不是那位侯爺抄了那些畫舫妓家,他指不定還在那裡廝混!」

    之前說髒的那個女人,猶豫了下,道:「可那些女人著實可惡,我們若來捧場,豈不是便宜了她們,給她們送銀子?」

    此言一出,週遭婦人登時打起鼓來,面露猶疑……

    旁邊一直盯著那人的中年女子冷笑道:「你難道沒聽到風聲?」

    「什麼風聲?」

    那女人一怔後問道。

    中年女子道:「如今整個江南的妓家都被那侯爺養著,那是多大的開銷,一日裡怕就要花去成千上萬兩銀子。

    所以我聽人說,這個女兒街成了就罷,若是不成,日後還要放這些女人去自謀生路。

    她們會做什麼?

    連女紅都不會,只會勾引男人。

    她們若是沒生意做,自謀生路,八成又要做老一行。

    那位侯爺之前說過,自己願意做表子的,就是自甘墮落的女人,他也不管。

    到那時,哼哼,咱們家裡的爺們兒怕要高興死!」

    「老天爺,怪道我家小叔一直勸他大哥,不許讓我來買女兒街的東西。

    我原道他讀書讀迂了,連撒在大街上的銀子都不曉得撿。

    如今看來,他是有心思呀!

    他平日裡最愛逛秦淮畫舫,舅姑留下那點銀子,全給他敗完了,他竟還不死心!」

    其他婦人也都大驚失色,確認了消息後,登時堅定下心來,並重新盤算起預算和要購買的商貨來,咬緊牙也要多買些。

    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讓那群狐媚子回去,同她們搶男人了!

    那些官太太的近身嬤嬤和丫鬟們,更是一片雞飛狗跳,紛紛火急火燎的將這一消息傳回。

    等得到信兒後,那些官太太貴婦人們也都在馬車和轎子中坐不住了。

    左右街道上連只公麻雀都沒有,她們索性就下了馬車和轎子,親自上陣打聽起消息來。

    任何話從婦人們的嘴裡過一遍,那必然要誇大十倍。

    等傳了一圈最後傳到官太太貴婦人耳中時,就變得更恐怖了。

    許是那些百姓婦人故意使壞,竟告訴她們,若是女兒街裡的商貨賣不盡,賺不到銀子,那位侯爺就要把那些妓家重新拍賣,專賣給達官貴人和富商,讓他們帶回去當小老婆。

    這些妓家從小就被培養如何伺候男人,到時候家裡的良家女人如何是她們的對手?

    到那時,就更慘了哩!

    還不早早入佛堂理佛,說不準,連寵妾滅妻的事都會發生……

    官太太們悚然而驚後,自覺人少戰鬥力有限,又派人急速將消息八百里加急傳給其她官太太或貴婦。

    就這樣,消息便一傳十,十傳百的在金陵貴婦圈子裡傳散了開來。

    故而,等到女兒街街道門樓正式開放時,為首的,便是無窮無盡的貴婦海洋。

    洶湧而入!

    鄧旭、何慶等江南士子,在雨花街對面的酒樓高處看到這一幕後,險些沒從五樓掉下去。

    他們想過那個五折減價會有威力,但卻沒想到會有這般大的威力。

    等到他們打發在雨花街街道口打望的婆子回來報信,說連他們各自的婆娘都出現在了那裡,面對眾人怪異透著鄙夷的眼神,鄧旭、何慶兩人,生生氣的昏了過去。

    因為他們二人方才還在破口大罵,那些婦人的男人,必定都是些見利忘義,為了蠅頭小利連心中聖道都不在乎的小人,注定難成大器。

    然而如今,他們卻成了眾人眼中的笑柄……
Babcorn 發表於 2017-6-11 18:32
第一千二百五十章 極有道理

    夜幕時分,一架架八寶簪纓馬車在寧國親兵的護衛下,流水般駛入慈園。

    入了正門,親衛便散去,由候在門房處的小廝牽馬。

    過了儀門,連小廝也散去,再由健婦引車,一同去了惠安堂。

    疲倦,但興奮。

    每個從馬車上下來的人,面上都浮現著這兩種神色。

    即使強勢如贏杏兒,柔弱如賈迎春,亦都是如此。

    連她們身邊各自的丫鬟,都一個個合不攏嘴……

    眼睛裡猶自倒映著銀鈔的影子,發財啦!!

    賈環剛與眾人開完會,討論銀行盡快展開放貸業務,將將散了場,聽到前面的動靜,便迎了出來。

    「喲!咱家的富婆們回來啦?您幾位養家辛苦了,快快裡面請!」

    看著賈環跑堂小二一般賊眉鼠眼的模樣,眾女兒家一天的勞累似都不翼而飛了。

    再聽他的話,連丫鬟們都與有榮焉的咯咯笑出聲。

    這年頭,家裡的爺們兒為何一個個都是大爺?

    不就是他們要為全家的嚼用負責,賺銀子嗎?

    史湘雲因身世的關係,雖生性恢宏,不計較不自怨,然而對於能賺得銀子,卻是最興奮的。

    她明亮的大眼睛裡眼光波動,眉飛色舞道:「環哥兒,在家裡有沒有聽話,有沒有做女紅?」

    一副養家大爺做派。

    眾人不禁大笑。

    賈環多會捧哏,低眉善目道:「回大爺,奴家今日繡了好幾幅觀音送子的帕子,一會兒送給幾位勞苦功高養家的大爺,爺們要多努力呢……」

    「呸呸呸!!」

    所有在場的女兒家都連連啐他,尤其是看他那娘兒們兮兮的模樣,身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唯有小吉祥哈哈大笑的快抽了過去。

    眾人紛紛紅著俏臉,笑罵不止的從庭院內進了正堂。

    賈環還當真搶了丫鬟們的活計,挨個斟茶倒水,伺候妥帖。

    絲毫看不出,他自己其實已經兩三夜都沒睡了……

    但是大家都知道,儘管心知他武道精深,幾日不眠不休也不干礙,可是看著他這般小意的服侍,家裡還是充滿了溫馨的味道。

    連疲乏的精神都因之而暖洋洋的。

    「好了,你也坐下吧。」

    贏杏兒見林黛玉幾個心疼不已,又不好當她面先說話,便笑道:「你也真是,非要定在今日開業。

    哪怕明日也行啊?」

    賈環故作不覺,道:「這是緣何?今日可是黃道吉日啊!

    我尋了夫子廟的天算子算了卦,他說週年三百六十五,唯獨今日是大富貴之日!

    凡是和今天相干的人,都是最帥最俊最標緻的人,能發大財大財大大財……」

    贏杏兒平生見不得浪蕩子,卻獨愛賈環的不正經,看他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大笑不止,啐道:「環郎,你真真是……

    和今日相干的人,到底俊不俊兩說,但面皮一定是最厚的!」

    今日,是賈環的生日。

    贏杏兒說罷,賈迎春便滿面笑意的站起來,從身後司琪手中接過一個小包袱,走到賈環面前,送給他,柔聲道:「環弟,姐姐給你道喜呢。」說著,一個萬福福下。

    賈環忙接過賈迎春的禮,許是歡喜傻了,也一個萬福福了下去……

    「噗!」

    連賈迎春這等柔順的性子,都當場笑噴了出來,其她人更是愈發笑的不像。

    史湘雲乾脆「咕咚」一聲帶著椅子仰倒在地毯上。

    林黛玉、薛寶釵一眾人也都笑出了眼淚。

    「環弟啊……」

    賈迎春俏面上腮若凝脂,滿是紅暈,盈盈杏眼中滿是嗔怪的喚了聲。

    賈環呵呵笑道:「姐姐在女兒街過的可還歡喜?」

    賈迎春輕輕點點頭,道:「極好呢,好似……終於有用了般。」

    賈環笑道:「那日後女兒街的錦繡生意都交給姐姐管著,不過要多配幾個助力。像司琪那樣沒文化的,幫忙做打手就好……」

    「三爺!!」

    賈迎春聽賈環戲謔之言,又忍不住笑出聲,她身後的司琪卻差點氣出個好歹來。

    賈環不理,當面打開了包裹,就見是一套嶄新的寶藍色錦衣華服,和一雙鞋襪。

    他便當著眾人的面,脫掉了身上那件,將新衣換上。

    滿堂人笑罵他無恥,但也見怪不怪了,她們私下裡見過更無恥的……轉過頭來,又贊起賈迎春愈發手巧了。

    賈迎春帶著司琪回座後,其她人也有當場送的,也有說沒準備的。

    說沒準備的,必定都是準備回房再送,哪裡瞞得過旁人,就被人「恥笑」了去。

    一時間好不熱鬧。

    最後,一直沒出聲的贏杏兒道:「咱們換個地兒去高樂吧。」

    賈環都一怔,道:「這個時候?」

    贏杏兒笑道:「我讓人買下了湯山溫湯送給你當生兒禮。

    今兒大家都乏的緊,不若一起去浴一浴,也好解解乏。」

    賈環哈哈一笑,見眾人眼睛都亮了起來,道:「你們杏兒姐姐最是大手筆!只是遠不遠?」

    贏杏兒道:「最多一個時辰的路,浴完後,歇一宿,明兒一早回來就成。」

    賈環做主道:「那成!不能辜負了你的好意!

    好了,大家都去拿泳衣,我讓前面準備一下,一柱香後就出發!」

    ……

    距離金陵城外二十里外的湯山上,煙籠濛濛。

    湯山上,大大小小,好好壞壞有數百處溫泉。

    隨行的親衛車伕們,在最外圍的湯池子裡輪流受用,再上一層,則是隨行的嬤嬤們。

    再往上,更好些的池子,則由主子們的近身婢女們享受。

    最好的兩處大湯池子,則由一干賈家姊妹們受用。

    湯山溫泉的池子裡,賈環幾個妻妾分在一處大池子裡。

    賈迎春、賈惜春並薛寶琴、小吉祥、香菱還有閒雲、妙玉、尤氏、秦可卿幾人,另在一處。

    劃分的標準簡單,有過肌膚之親的過來人,混在一起,沒有的,或者裝作沒有的,就先候著。

    在禮數上來說,這是完全不同的意義。

    小吉祥本來不樂意,可看到尤氏、秦氏、薛寶琴也只能分到這邊,便只能認了……

    夜裡外面的氣溫涼些,水汽也就愈發蒸騰。

    竹屏帷帳環繞,玻璃風燈點綴。

    恍若仙境。

    贏杏兒慵懶的靠在玉壁上,單手捧起一鞠泉水再順著白玉的臂膀流下,淡淡沙質的聲音道:「自南朝梁武時,湯山溫湯便被封為御用聖泉,為皇家專用。

    湯山溫湯,品質更在甘泉宮內的溫湯之上。

    前宋王安石曾有詩云:寒泉詩所詠,獨此沸如蒸。一氣無冬夏,諸陽有廢興。人遊不附火,蟲出亦疑冰。更憶驪山下,乘然雪滿塍。

    所言者,便是此處。

    如今我等在此,古人卻已作古千年。

    真真是……

    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惟願當歌對酒時,月光長照金樽裡……」

    不得不說,有的人,真真是天生的貴氣。

    氣質傾城。

    論顏色,贏杏兒只能算是中庸。

    若非一雙明亮如驕陽的眼睛,能讓人見而忘俗。

    她必然會泯然於眾。

    然而,此時這一身的氣度,淡淡的慵懶中流露出自然的華貴,卻輕易便讓人傾倒折服。

    再加上不嬌不媚不做作,卻十足的能撥動人心弦的嗓音……

    賈環的一眾妻妾,此刻都變成了贏杏兒的小迷妹……

    連之前曾被贏杏兒厲聲訓斥過的薛寶釵,此刻都不禁為她的氣度和學養所打動。

    「杏兒姐姐,你當初怎麼會相中環兒的?」

    林黛玉透著氤氳白氣,看著贏杏兒縹緲欲仙的姿態,怔怔問道。

    「呀!」

    話剛一出口,林黛玉就嬌聲驚叫了聲,待看清身邊作怪的人,羞惱質問道:「你多咱過來的?」

    賈環黑著臉,傷心道:「就在你一直暗戀杏兒的時候!好啊林姐姐,我沒想到,你……你竟然變了心!」

    「噗嗤!」

    林黛玉笑噴,得意道:「極是哩,我就是變了心。要是杏兒姐姐是公子,我必然跟了她去!」

    贏杏兒哈哈笑道:「我不是公子身,你也可跟了我去。」

    賈環聞言面色更黑,咬牙道:「今晚你倆等著!」

    「呸!」

    林黛玉大羞道:「環兒你瘋了!」

    其她人也紛紛啐他不要臉。

    贏杏兒小覷之。

    賈環冤枉道:「分明是林姐姐先欺負我,說什麼當初杏兒怎會相中我的……」

    林黛玉理直氣壯道:「本來就是!我等這等俗人跟了你也就罷了,可杏兒姐姐神仙般的人物……這世上,我竟想不出有何人能配得上她……」

    賈環不服氣道:「不就是做了首詩嗎?」

    薛寶釵不忍直視道:「環哥兒,那首詩是唐人李青蓮所作,名喚《把酒問月》。」

    賈環愈發囂張,道:「原來連詩都不是杏兒所做,林姐姐,你傻了吧?別讓人哄了去!」

    林黛玉笑道:「你才傻了呢!不信你問問雲兒,她是不是也同我一般做想?」

    賈環見史湘雲側目瞧著他,似笑非笑,果斷不自取其辱,道:「我不問她,她也傻乎乎的!我去問小吉祥去!」

    「哈哈哈!」

    連在人前一貫清冷的公孫羽都跟著大笑起來。

    笑罷,就聽贏杏兒淡淡道:「這世上,唯有環郎,能讓我斂盡風華,素手調羹為君顧。

    咱們多是大家子出來的女孩子,當知道,咱們這樣的人家,利益多過親情,算計多過溫情。

    都中豪門無數,公侯伯府那麼些,卻唯獨環郎,能把家營造成一個真正的家。

    因此,我獨愛他一人。」

    「啪啪啪!」

    就在眾女孩子沉醉於贏杏兒所言時,賈環鼓起掌來,道:「這番話,比這座山當生兒禮還貴重!

    好,說的好!

    極有道理!」

    眾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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