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醉迷紅樓 作者:屋外風吹涼(已完成)

 
Babcorn 2017-1-10 14:23:3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23 684792
Babcorn 發表於 2017-6-21 01:13
第一千二百六十一章 東道

    「回來啦!!」

    神京西城,榮國府二門,早早的就候了不知多少嬤嬤丫鬟。

    等看到打首的一架八寶簪纓華蓋馬車緩緩駛近前時,人群登時歡騰起來。

    幾個機靈點的小丫頭子歡呼聲後,頭也不回的往裡面跑去報信兒,預備拿頭賞。

    慢一些的則懊惱的笑罵了聲後,打發走門前的小廝,備好了軟轎,迎了上去。

    等後面車上下來的丫鬟們趕上前來,迎了各自的小姐下車後,一些相熟的婆子丫鬟們紛紛討好請安。

    自有各自的丫鬟打發了見面賞銀,然後又上了軟轎,由健婦往裡面抬去。

    一直到了榮慶堂門下遊廊處,軟轎才算止住。

    眾人下了轎後,往榮慶堂內走去。

    一路上,總有機靈丫鬟行禮問好,也總能得到一份賞錢。

    歡聲笑語登時充滿了有些寂寥了三年的榮國府內。

    榮慶堂內,聽到外面熙熙攘攘的熱鬧動靜,薛姨媽坐在高台軟榻旁,笑的滿臉歡顏,道:「老太太,如今又熱鬧起來了。」

    賈母亦是滿面笑容,一迭聲的道:「快喚進來,快喚進來!」

    鴛鴦便出了出,將一群嘰嘰喳喳的小丫頭子們趕散,笑道:「等晚會兒老太太那裡都有賞,再攔著熬下去,熬的老太太惱了,可就什麼都沒了。」

    那群小丫頭子們這才算作罷。

    鴛鴦看著一眾光鮮照人的賈環內眷,杏眼中閃過一抹豔羨和哀怨,隨即便笑道:「老太太念叨了好幾天呢,正巧今日到!快進來吧……」

    贏杏兒為首,她看著鴛鴦笑了笑,點點頭道:「上回走的匆忙,老太太這邊離不開人,才落下你一個。

    等下回,說什麼也要將你帶上。」

    鴛鴦聞言,心裡感動,屈膝納了個萬福。

    又與贏杏兒身後的林黛玉、、史湘雲、薛寶釵等人一一頷首致意後,一行人魚貫而入。

    「給老太太請安!」

    贏杏兒、賈迎春、林黛玉、史湘雲、薛寶釵、薛寶琴、董明月、公孫羽、賈惜春、小吉祥、香菱,並各自的隨身丫鬟……

    烏泱泱的一群姑娘,屈膝給賈母老太君請安。

    「好好,安!快起來吧!」

    賈母最喜熱鬧,看著這麼一大廳美麗炫目的孫女孫媳,笑的合不攏嘴,連聲叫起。

    贏杏兒領銜起身後,卻又對著台下左側交椅上坐著的賈政福下:「給老爺請安。」

    賈政最守規矩,贏杏兒身上到底有貴比親王的明珠公主身份,他不好託大坐著受禮,站起來受了這一禮。

    亦是連聲叫起。

    贏杏兒等人再起身後,又與喜的合不攏嘴的趙姨娘微微頷首,道:「請姨娘安!」

    趙姨娘看著這麼大氣光彩的一眾兒媳婦,高興的眼淚都落下來了。

    卻沒急著應聲,轉手從身後拉過一個小小人兒,看起來三歲模樣,長的偏瘦弱,相貌雖很好,可看起來有些蔫壞兒。

    不用介紹,贏杏兒等人也猜出了這個小人兒是誰。

    果不其然,就聽趙姨娘一推那小孩兒,道:「玫兒,快給你嫂子們請安!」

    那小孩兒卻只是吊著眼睛看人,不叫人。

    趙姨娘見之大覺丟臉,氣道:「你這蛆心的孽障,到底上不得高台!這些都是你嫂子,你不叫人,是啞巴了?可見是個沒造化的種子!」

    那小孩兒也不害怕,倒抽了下鼻涕,小小年紀,就吊兒郎當的站不直,往那一靠。

    趙姨娘還想罵,上頭傳來賈母的聲音,道:「行了,等家去再好生管教吧。這會兒子鬧騰什麼?」

    說罷,賈母瞥了眼那小人兒,抽了抽嘴角,對贏杏兒她們解釋道:「不是我不想管教這個,只是……這小猴兒和當初環哥兒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

    讓人看著恨得咬牙!可誰知道,到頭來偏這樣的最出息……

    索性,我也就不管了。」

    說罷,著實不想再提這茬,又對贏杏兒等人介紹道:「你們大嫂子和鳳丫頭你們都認識,這個,也是你們二嫂,名喚甄玉慧,是甄家二姑娘,奉聖夫人教養長大的,是極好的女孩子。

    你們初次見,認識認識,日後好好相處。」

    眾人這才看到,在李紈身後跟著一個看起來溫柔嫻靜的女孩子。

    但顯然極有教養,也不畏生,聽到賈母介紹後,便上前兩步,對贏杏兒等人輕輕一福,道:「見過姐姐妹妹們。」

    贏杏兒、賈迎春等人忙還禮。

    贏杏兒上下打量了幾眼後,面上的笑容多了起來,道:「都是自家人,日後當好生親近。」

    聽她說罷,賈母等人面色也就愈發歡喜了。

    一一見禮罷,眾人將從江南各地帶回的特產分別送與眾人。

    便又是好一番熱鬧。

    等一一落座後,賈母看著贏杏兒笑道:「環哥兒必然被宮裡叫去了,可我瞧著,人怎麼還不齊啊?」

    贏杏兒笑道:「江南諸事繁多,白荷妹妹於工部一道,真真天賦奇才,驚豔當世,家裡許多產業都離不得她。

    實在沒法子,就讓她先留在金陵了。」

    賈母聞言感慨道:「一個女孩子家,真真不容易啊。」

    贏杏兒笑道:「她自己也喜歡做那些,正是因為喜歡,所以才能有那樣高明的造詣。

    之前大夥兒都勸她一道回來,家裡也不差那些銀子。

    只是她一項事物正到了關鍵時刻,耗費二年苦功,要是現在撂開,就要前功盡廢。

    我們也就沒再逼她。」

    賈母對這些不大感興趣,只是又讚了幾句,又問道:「那還有尤氏呢?她怎麼也沒回來?」

    贏杏兒眼睛微微一眯,笑道:「她和妙玉兩人,正在江南各地的廟庵裡拜菩薩燒香,為家裡人祈福。

    這二三年裡,她們倒是將南邊的廟庵拜了個七七八八。」

    此言一出,榮慶堂內忽然一靜。

    平白無故的,怎會這般燒香拜佛。

    就算想禮佛,只拜一個廟子一個菩薩也就是了。

    而這般做,顯然不止是為了祈福這麼簡單。

    堂上明白人,也就猜出了緣由。

    不過,大家自然不會這般不識趣,直接說出來。

    賈母正想尋個話頭繞過這茬,就聽趙姨娘忽然哽咽道:「杏兒啊,可是你們身子有什麼不好的地方?

    你們成親三五年了,也沒見生下一兒半女。

    幼娘,你可給大傢伙兒都看了?」

    「趙氏!」

    看著一群姑娘面色齊齊一黯,賈母氣的面色發白,心裡恨不得罵一句豬腦子!

    趙姨娘害怕賈母,聽她一喝,登時不吭聲了。

    等她老實後,賈母哼了聲,才對眾人道:「你們才多大一點,了不得也就二十出頭的光景。

    鳳丫頭不也成親好些年後,才有了大姐兒?

    再說,你們不說我也知道,這事定不怪你們,多半是環哥兒在外面太忙,還打發了你們成日裡幫他做事。

    哪裡還有功夫生孩子?

    如今回來了就好,時間多的是,還怕沒孩子?

    我是過來人,你們聽我的,總沒錯!」

    到底是出身不同,雖然都是好心,可趙姨娘的話就讓人心裡不舒服,同樣的道理,賈母說的就讓人心裡受用感激。

    旁個都羞澀,不好開口。

    贏杏兒卻爽利笑道:「老太太說的極是,兒女子嗣本就講究緣分,緣分到了,自然就來了,強求不得。」

    賈母聞言,對薛姨媽大笑道:「到底是宮裡教養出來的,只這氣度,就比咱們普通人家裡長大的強……這群孫女媳婦裡,我最喜歡杏兒這幅大氣!」

    「哎喲!卻是我來遲了,沒迎到貴客!」

    賈母話音剛落,從門外傳來一道高聲笑語。

    眾人紛紛笑出聲,不用猜都知道是哪個來了。

    果不然,門簾掀起,一道身著一身大紅裳的王熙鳳,頭戴金鳳步搖,滿面燦爛笑容的進來,說不盡的親切,拉拉這個的手,撫撫那個的鬢角,和史湘雲鬧一下,又和林黛玉互相譏笑兩句,最後對贏杏兒笑道:「去年去你們那裡,得你們那樣好的招待,如今你們初回到家裡來,就該輪到我好生服侍服侍你們了!

    這不,剛才帶著一眾婆子丫鬟們在廚房那邊守著,這才誤了迎你們這群嬌客。

    一會兒用好吃的好喝的給你們賠情!」

    贏杏兒笑道:「謝謝二嫂了。」

    王熙鳳忙笑道:「這算什麼?公主要是有什麼想吃的想頑的,現在只管說,我立馬打發人去準備。」

    贏杏兒笑道:「我並不挑嘴。」

    賈母在上面笑罵道:「就你會做好人,拿著官中的銀子獻慇勤!」

    王熙鳳高聲笑道:「這算什麼?一頓東道我還做得起,今兒晚的嚼用,都算我的!

    我可不像老祖宗,後頭屋子裡扁的圓的藏了半間屋子,也不拿出來給這些孫女孫媳婦們高樂高樂。

    難不成老祖宗日後就指望著寶兄弟一人給您老綵衣娛親?」

    賈母聞言大笑道:「你們聽聽,你們聽聽,還沒讓她掏銀子,這破落戶倒是惦記上我那些梯己銀子了!呸!一兩都沒有!」

    眾人頑笑了陣後,王熙鳳一雙丹鳳眼在屋子裡掃視了圈,似無意的笑道:「環兄弟還沒回來嗎?怕又是被皇帝喊進宮裡去了吧?」

    賈母笑道:「就你精明!是剛下了船,就被接去宮裡了。

    想來,一會兒就和鏈兒一道回來了……

    我早上就打發鏈兒,讓他務必接他三弟回家。

    寶玉今兒也去了清虛觀張真人處給他女兒換寄名符,不多會兒也要回來了。

    如今有了丫頭女兒,寶貝的什麼似得,只是那孩子打落草就生的嬌弱。

    少不得還要幼娘幫著照看照看……」

    正說著,就聽門外傳來呼聲:「鏈二爺、寶二爺回來啦!」

    眾人聞言,紛紛抬頭往門口看去。

    王熙鳳一雙妙目,陡然變熱……

    ……

    大明皇城,長樂門外,內閣值房。

    張廷玉、何爾泰、陳壁隆三人回到內閣後,張廷玉面色淡然的坐回職坐。

    何爾泰和陳壁隆兩人的面色則不大好看。

    內閣內還有二人,一為分管工部的內閣閣臣楊順,一為分管戶部的胡煒。

    胡煒能力極強,是前相陳廷敬留下來的人才,但性子油滑許多。

    整日裡笑眯眯的,從不挑事,也極少與人爭執。

    楊順的性子倒和何爾泰、陳壁隆兩人相像,沉穩果決,雷厲風行,眼中揉不得沙子。

    見三人回來後的情形,便淡淡哼了聲,道:「可見沒有好結果?陛下對那位……榮寵之盛,冠絕古今。

    然對江山社稷,卻不知是福是禍。」

    何爾泰聞言,再想想今日之辱,面色愈發鐵青。

    陳壁隆嘆息一聲,道:「陛下和忠怡親王縱然知道我等心意,卻還是顧念情面……

    卻不知,對於江山社稷之重,最講不得的,便是情面啊!」

    胡煒呵呵笑道:「陳相言重了,何相消消氣……不就是再多兩年嘛,何必非要急這一時半會兒?」

    何爾泰聞言,將手中茶盞往桌面上一丟,厲聲道:「又介,我何某人又豈是為了那些地?

    難道你也不知,我是為了不讓邊軍武臣做大,不能讓他們有了靠自身屯田便能維持甚至壯大的能力!」

    陳壁隆也沉聲道:「又介,毅庵說的對啊!咱們大秦,對武勳之寬容,只看看那位寧國侯之氣焰,便可見一斑。

    只要他佔著理,就沒人能怎樣他們,連天家都不行。

    這不能說是錯,不似前宋時杯酒釋兵權,不似前明時大肆誅戮功臣,就不至於有外難時無良將。

    可是,單是榮寵寬縱,卻絕非謀國之道。

    朝廷,一定要有限制武勳將門兵權的法子,否則,早早晚晚必然生亂。

    軍糧草秣,便是一直以來,朝廷限制邊軍壯大的一大殺手鐧。

    不管他們有多少大軍,只能靠朝廷運送糧餉草秣養著。

    一旦有不穩之意,便斷了他們的糧草,亂兵,也就不攻自破。

    可若是給了他們自給自足的機會,那……

    朝廷再無可制之法了!」

    楊順在一旁哼了聲,沉聲道:「咱們自然明白自己的苦心,可那起子私利小人會明白?

    他們只當咱們在謀那百萬畝良田。

    庶子焉知國之大政?」

    胡煒聞言,抽了抽嘴角,也沒理會楊順含沙射影的攻擊,他尋思了下,道:「倒也不是沒有道理,只是,為何不能再等二年,等收回了黑遼軍團的屯田之地,日後再不許軍隊務農,經商,不就可以了?

    說句良心話,咱們大秦到了今日,已然是盛世之基。

    開國百餘年,多咱見過朝廷不缺銀子,戶部有富餘的時候?

    這畢竟都是人家的功勞嘛,稍微退一兩步,也不是不……」

    「糊塗!」

    胡煒話未說盡,就被楊順厲聲喝道。

    楊順似怒髮衝冠,瞪著胡煒厲聲道:「事關國朝根基運數,豈有退讓之禮?

    黑遼軍團屯田之事,不過引子罷。

    他們才屯田幾日?

    況且,黑遼畢竟有朝廷設置的督撫府衙在,百姓亦皆是老秦百姓,民心向秦,容不得屑小作亂。

    真正厲害的,是西北!

    朝廷絕不能眼睜睜看著西北萬里河山上,駐軍數十萬屯田於外。

    一個荒蠻準葛爾,就攪得大秦西面百餘年不得安寧。

    真若讓那邊發展起來,哼!

    那裡既可養馬,又能種田吞糧,再加上那位坐擁金山銀海,給他二十年光陰,豈不重演董卓舊事?

    到那時,你胡又介擔得起這個罪責嗎?」

    胡煒被說的面色發白,雖然面色羞惱,可心裡未嘗沒有被說動。

    因為,還真有這個可能……

    然而就在這時,一直未發言的張廷玉輕輕擱下手中筆,輕笑道:「楊相,不至於此。

    黑遼有督撫衙門,西域自然也要設。

    西域各大古城,都要設立府衙。

    甚至還要設立黑冰台……

    另外,軍方不得干政,這是一條鐵律,也是一條死線。

    生產建設兵團,雖掛著兵團名,卻和當地軍隊沒有任何瓜葛。

    只是以軍制,集中力量,開發西域罷了。

    雖然多少還是有些隱憂,但只要我等始終睜一隻眼看著西域,就絕不會讓他們有任何可乘之機。

    而西域,卻會逐漸開發成大秦的寶地,再不會像前朝那般,只佔一個虛名。

    它要實至名歸。」

    ……

    皇城內,武德殿。

    出乎意料的,殿內正堂中央,擺放著一個大圓桌。

    圓桌中央,是一個紅銅打造的,大大的鍋子。

    週遭,擺滿了盛著各式小菜和裝著鹿肉羊肉的瓷盤,還有各種香料調味品的玉碟。

    都中九月,天已經清寒起來。

    吃個鍋子,還能配上最後一班瓜果,正是爽利的時候。

    待董皇后、贏祥、贏晝和賈環進殿後,就見隆正帝正在親自用湯勺,攪動著鍋子裡的高湯。

    蘇培盛都只能站在一旁,打著下手。

    看著這一幕,董皇后和贏祥都怔了怔。

    兩人回過神後,齊齊看向賈環。

    君子尚且遠庖廚,更何況一國之君,萬民之帝王。

    可是,頭髮花白的隆正帝,此刻卻在認真的攪動著鍋子裡滾沸的湯水。

    這一幕,是董皇后平生以來第一次見到,也是贏祥平生以來第一次見到。

    而賈環,饒是之前怒火萬丈,可是看到這一幕,也還是忍不住動容。

    眼睛微微酸澀……

    一旁處,贏晝更是又羨又嫉的看著賈環。

    連他都知道,隆正帝準備的這個鍋子,是給誰的。

    真真是眼紅到心裡了!

    尋常皇子,一年到頭來能和皇帝一起用一次膳,就覺得極幸福的了。

    誰還能讓皇帝親自操持過?

    不過他也不是真的嫉妒,因為他知道,這三年來,賈環對朝廷,對他父皇,到底幫助了多少,功勞有多大。

    賈環當得起!

    「都站著做什麼?還不入座?」

    隆正帝細眸掃過眾人,瞥了眼眼圈微紅的賈環,面色和緩了些,淡淡道。

    董皇后忙笑道:「這可是天大的福分,能吃上皇上的東道,都快快入座吧。」

    說罷,上前走到隆正帝身邊,接過他手中的湯勺。

    贏晝最會討皇后歡心,忙不迭的又從皇后手中取來動手。

    贏祥與賈環入座後,贏祥正要幫忙發筷子,隆正帝哼了聲,瞪向賈環,道:「沒點眼色嗎?」

    賈環抽了抽嘴角,只能垂頭喪氣的在董皇后和贏祥的好笑,贏晝的嘲笑聲中,接過筷子,分與眾人。

    等賈環一一分發完畢又低眉順眼不抬眼的落座後,隆正帝瞥了他一眼,哼了聲,但語氣到底緩和了許多,道:「先吃吧,趁熱……」

    賈環點點頭,夾起面前盤中的一塊鹿肉卷子,放進鍋子裡輕聲數了十聲後,一口塞進嘴裡,一邊燙辣的唏哩呼嚕,一邊一臉的滿足:

    「嘶……啊!」

    董皇后和贏祥見之啞然失笑,隆正帝也微微揚起了嘴角……
Babcorn 發表於 2017-6-21 01:14
第一千二百六十二章 最大的功臣

    「嘶……呼……」

    一盞翠綠清香的香茗入口後,饒是賈環不懂的品茗,可入口後淡淡的苦澀清涼,隨之的清香甘甜,還是讓他極為滿足。︾樂︾文︾小︾說|

    賈環下意識道:「這什麼茶水,還怪好喝的。走時包幾斤帶走……」

    此言一出,眾人面色無不古怪。

    董皇后善意提醒道:「賈環,這名為大紅袍的茶,不還是你專門供奉給宮裡的?

    這我可要說說你,小氣吧啦的,統共就送了三四兩,這不似你平日的做派啊。

    皇上平日裡都不捨得喝,你多往宮裡送些……」

    賈環一拍腦門,道:「想起來了……

    娘娘,這是九龍窠內一處絕壁上茶樹上摘的茶葉。

    只有三棵老樹能產出品質最好的茶葉,一年統共才七八……才四五兩,臣大都送到宮裡了。」

    「呵呵呵,嗯?」

    董皇后似笑非笑的看著賈環。

    賈環一臉懊惱,道:「真只有七八兩,不信娘娘可以打發內務府的人去瞧瞧。

    給宮裡送了四兩,頂多還剩三四兩。

    臣老祖宗好喝一口茶,所以……」

    「行了。」

    隆正帝斷了話茬,冷哼一聲,道:「就這般吧,等明年早些送來。」

    賈環吸了下鼻子,想了想,商量道:「陛下,臣覺得這茶還真不錯,要不臣再留下二兩,自己也喝喝?」

    隆正帝話都沒說,冷笑兩聲:「呵呵。」

    賈環見狀,訕笑了聲,道:「臣頑笑罷了。」

    看他這般,隆正帝反而不好意思了,猶豫著是不是真讓他一兩……

    贏祥在一旁見之,忙對賈環笑道:「賈環,你連自己的茶都喝不出來,可見你原不懂這些。

    想要好喝的茶,宮裡有的是,讓皇上撿兩個好的給你就是。」

    隆正帝不吃酒,也不怎麼吃葷,平生只好一個佛香,再一便是好茶。

    賈環這二年每年往宮裡送年禮時,都會加一小包茶葉。

    也是好奇,隆正帝就吃了一回。

    然後就愛如珍寶。

    因為茶葉量少,一泡茶能生生沖九回,直到茶葉原香徹底散去後,才不忍心的捨去。

    就這般,那幾兩茶也吃不了多久。

    真若再舍給賈環一些,那隆正帝才煎熬呢。

    董皇后也知道隆正帝這點喜好,忙笑道:「這好說,宮裡雖然沒賈環富裕,但茶葉還有些,一會兒我讓人裝一車送你。

    賈環,你這大紅袍,可還有私藏的?

    咱們換換?」

    賈環哭笑不得,無語看著董皇后,耐不過她的眼神,只能點點頭,笑道:「好似在哪兒還壓著一些,準備年底往宮裡送禮時添上一包,罷了,回頭都送宮裡吧。」

    「這個混賬東西!」

    隆正帝聽這話恨的牙根疼。

    別人往宮裡貢奉的年禮,恨不得當祖宗供起來。

    偏賈環,居然不知壓到哪裡去了……

    怪道他喝茶時,發現茶葉有好些破碎,心疼壞他了。

    賈環被罵後,又垂眉順目老實坐好。

    看模樣,似乎還有些氣……

    隆正帝哼了聲,道:「賈環,聽說你要帶家人再走,那麼黑遼的事,你就不管了?」

    賈環輕輕嗤笑了聲,道:「怎麼可能?哪個想去黑遼佔地,只管讓他們去試試……」

    「放肆!」

    聽這滿是威脅之意的話,隆正帝大怒,喝道:「你眼中可還有王法?」

    賈環並不退讓,直言道:「這會兒想起來王法了?當初和黑遼軍民約定的話,就不算王法?

    索性朝廷先不要臉,自個兒不認自個兒的話,誰還管他?」

    眼見隆正帝眼睛都氣的變紅了,贏祥忙喝道:「賈環,有話好好說。」

    賈環還是絲毫不讓,側目道:「忠怡親王,臣一直覺得你是輔弼賢王,可現在看到,大錯特錯。

    你若真是輔弼賢王,就該當諫則諫!

    一味的順從算什麼事?

    難道你就不知道,那些地不值當什麼,可那些軍心無價,民心亦無價!

    朝廷若為了那區區百萬畝的地,亦或是為了對軍方的戒心,就自出蠢招,傷了黑遼的軍心民心。

    那才真真的昏招!!」

    隆正帝細眸微眯,目光凜冽的看著賈環。

    贏祥則嘆息道:「賈環啊,你能這般赤誠的暢所欲言,皇上與我都極高興。

    既然話說開了,我也不瞞你。

    皇上雖然猶豫了很久,可最終還是否定了內閣的這個提議。

    但緣由卻不是你說的那些大道理,只是因為你。

    是你當初提議黑遼屯墾開發,立下了五年之約。

    皇上要給你體面,才頂著內閣的壓力,否了這個議案。

    只是……

    你也要一起想個法子。

    軍方,尤其是九邊邊軍,如果能夠靠屯田就能維持,甚至壯大。

    那朝廷該怎麼辦?該如何羈縻?

    你平日裡雖然喜愛玩鬧,但皇上和我都知道,你心裡是個極明白的人。

    你一定能體諒到朝廷的這種顧忌。

    朝廷,該怎麼辦?」

    贏祥一番話說罷,隆正帝與董皇后和贏晝,都靜靜的看著賈環。

    賈環深吸了口氣,忽然一笑後,道:「臣很感激陛下存留的顏面,但是,我又有何德何能,與江山社稷的安穩相比?」

    眾人聞言一怔,不解其前後矛盾之意,還是……

    連賈環都以為,屯田會有難解的風險。

    然後就聽賈環話音一轉,聲量提高:

    「陛下,王爺,大道理,之所以能成大道理,不是因為它們好聽,而是因為它們有道理。

    好,我們且先不說這個。

    只說對軍方的防範,應不應該?

    應該!

    因為軍隊本身就是暴力機構,若不防範,極有可能太阿倒持。

    臣亦贊成對軍隊的約束。
Babcorn 發表於 2017-6-21 01:14
第一千二百六十三章 隆中對

    武德殿內,氣氛忽然有些傷感。

    光陰,始終是這個世上最無情也最公正的力量。

    縱然是萬乘之尊的帝王,也難逃遲暮之悲。

    賈環看了眼隆正帝花白了許多的頭髮,忽然笑道:「陛下,這可不像您的風格。

    這才到哪兒?

    真以為這就算盛世了?

    如今百姓也不過勉強有口飯吃,朝廷勉強有點銀子富餘。

    這充其量就是混個溫飽,距離盛世還遠著呢!

    您要成為千古一帝,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陛下,您還要多努力呢!」

    「賈環!」

    眼見隆正帝面色一變,贏祥忙喝了聲。

    隆正帝一擺手,制止了贏祥,他看著賈環,道:「賈環,朕雖然極不甘心,但還是要承認,朕是老了。

    朕不會效仿秦皇漢武,尋仙覓道,妄圖長生。

    老了,就要服老。

    如今國朝局勢平穩,百姓安居樂業,住有屋,食有糧。

    你那銀行發展的出乎朕的預料,朕相信,只要有你在,朝廷再無缺銀之憂。

    如此,還不算盛世嗎?

    你莫要想著激勵朕,朕雖然老了,卻不需要旁人的憐憫。」

    賈環嘿了聲,道:「陛下,您想多了,臣哪有資格憐憫陛下?臣覺得自個兒比您還可憐呢,誰來憐憫臣?

    臣的意思,不是這個,也不會這般對陛下。」

    「那你什麼意思?」

    隆正帝挑眉問道。

    賈環沉聲道:「陛下,臣這一年來,幾乎沒有離開過瓊州島,銀行之事,也極少過問。

    但臣並未一直閒著頑樂。

    臣會經常對著海圖,對著海外之地,一看就是一下午。」

    聽聞賈環這般說,隆正帝細眸裡閃過一抹波動。

    從黑冰台最機密的一條內線處,他已經得到過這個消息。

    他也曾十分疑惑,賈環到底在看什麼?

    後來直到他聽聞賈環想要出海,才恍然大悟,原來賈環一直在謀求後路,他想要效仿范蠡,出海泛舟避禍。

    這便是他連發十二道金牌的緣由,甚至連與賈環親厚的皇子和大明宮總管都一併派出,不遠千里,招賈環回京。

    卻沒想到,賈環會連這件事都說出來。

    他倒想聽聽,賈環到底想做什麼……

    「隨著銀行遠洋商船不斷拓展南下西行的範圍,臣發現,世界之大,竟遠遠超出先祖們的想像。

    這天下,絕不是只有大秦一國。

    往北有厄羅斯,往東有新羅扶桑,往南傳聞有一塊巨大的大島,甚至比大秦還大。

    往西,更是有無數番邦異國。

    世界如此之大,可是國人的目光,卻從未往外去看。

    總喜歡以天朝上國自居,只喜歡盯著國內這一畝三分地。

    每一新朝初立,戰爭甫畢,人口凋零,土地荒蕪。

    修養生息,人口漸漸繁盛,再迎所謂盛世。

    繼而,出現土地兼併,失地流民越來越多。

    拉鋸百餘年,再逢天災,亂世降臨。

    千百年來,莫不是如此反覆進行。

    歷代皇朝,也難過三百年大限。

    臣常觀天下地圖,就想著,為何咱們大秦不能打破這個桎梏詛咒?

    咱們何不把目光,放遠一點,心胸,放寬一點。

    不要整日裡想著在窩裡鬥這個斗那個,鬥來鬥去都只是內耗。

    何不將鬥爭的心思,放在外面?

    國人如此善鬥,若是與外人斗,能多斗回來些財富,斗回來些土地。

    讓國內的每個百姓都有地種,有事做。

    即使天災之年,憑靠百姓自己的儲存,就能平穩度過。

    這樣一來,天下還會再大亂嗎?」

    隆正帝面色動容,看著賈環,沉聲道:「賈環,你是說,要去侵佔外國,以養大秦之民?

    你可知,好戰必亡!

    前明因為一個安南,拖累的半壁江山苦不堪言。

    戰端,又豈是那樣好開啟的?」

    賈環笑了笑,道:「陛下,為何要選擇戰爭?戰爭是最低端的手法,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用。」

    贏祥在一旁眼睛一亮,道:「你的意思,是做生意?」

    賈環點點頭,道:「沒錯,不過做生意太不文雅,應該說是與他國展開貿易!」

    贏祥脾性好,被一文盲鄙夷一番,也不著惱,還呵呵一笑。

    在隆正帝的威嚴眼神下,賈環乾笑了兩聲,繼續道:「前些年,江南水患,致使江南缺米,民不聊生。

    不就是靠從安南暹羅等國買回來的糧食,才度過了災年嗎?

    臣以為,不止是糧食。

    但凡我大秦國內缺的,都可從國外獲得。

    利益,並不一定非要靠侵略,靠殺燒搶奪去獲得。

    我們可以用我們大秦的商貨,去換回他們的商貨。

    比如寶石,比如香料,比如木材,比如糧食,比如鐵礦……

    凡我之所缺,凡人之所有,皆可換回!」

    「若別人不給呢?」

    隆正帝眼睛極亮,壓著興奮的聲音,問道。

    賈環面色陡然一肅,沉聲道:「我們去做商貿,並不是去壓迫他們,是公平買賣。

    他們若不肯,咱們就派人去和他們的君主講道理。

    或讓步,或利誘,都行。

    如果他們的君主是不講道理的人,或者認不清位置,貪得無厭,那他就不再適合當君主。

    我們可以支持他們國內講道理的人,做君主。」

    「嘶!」

    眾人再度倒抽一口冷氣,隆正帝面色古怪的看著賈環,語氣不善道:「就因為人家不與你做生意,你就使壞招,要壞人家的國統?」

    興許是物傷其類,兔死狐悲,隆正帝怎麼聽都覺得不舒服。

    賈環則無辜道:「陛下,這是重點嗎?」

    見隆正帝眼神愈發不善,賈環忙笑道:「重點是,我們是講道理的人。

    遇到昏君,講不成道理,莫非我們就要捨棄利益?」

    隆正帝哼了聲,到底不悅,不過也知道事情輕重,問道:「如果真像你說的,兩國都有益,他們怎麼會拒絕合作?

    再者,若是他們強大起來,起了不該有的心思,又該怎麼辦?」

    賈環呵呵笑道:「所以,為了保證我們大秦始終佔在優勢地位,我們就要不斷革新工匠的技藝,不斷推陳出新!

    使得在交易中,咱們保證優勢地位。

    其實這是必然的,而且就目前來看,僅憑咱們大秦目前的水平,再吃一百年紅利都沒問題!

    陛下,您想想,當咱們價值十兩的商貨,從外國換回價值千兩的商貨,各種大秦稀缺的商貨,源源不斷的運送入大秦。

    那麼大秦的百姓,就可以靠辛勞勞作,就能換取相應的報酬財富,生活水平不斷提高。

    不用再像現在或者過去,只能靠在有限的土地裡刨食,一年到頭辛辛苦苦,也落不下什麼。

    而朝廷,也可以在這種貿易中,收取豐厚的稅負。

    當大秦的軍方,不只是駐紮在國內防備外敵叛亂,而是主動出擊,為大秦的萬世昌榮基業保駕護航。

    凡有大秦百姓所至之地,皆有大秦軍人保護!

    這才是軍人最高的使命!

    陛下您,也不再只是大秦的皇帝。

    更不是前朝那般,找來幾百個土司酋長,就號稱萬邦來朝。

    適時,全天下各國,暹羅,安南,扶桑,新羅,再遠至歐羅巴諸國國首,都會前來覲見陛下。

    因為大秦之強盛,不只是面對國內百姓,而是威壓寰宇,真正的君臨天下!

    到那時,縱然那些生兒子全是烏龜的士林腐儒們全都罵您,但後世子孫,青史之上,也一定會敬您為千古一帝,萬世之尊!

    到那時,才是真正的大秦盛世,陛下您才是真正的千古一帝!!」

    隆正帝聞言,黑面隱隱可見紅光,方才因英雄遲暮之悲,早已無影無蹤。

    他細細看著賈環,沉聲道:「這些,就是你在那個破島上想出來的?」

    賈環嘿了聲,嘟噥了兩聲那島比你這地兒強多了,然後在隆正帝威脅的目光下,老實道:「是,臣以為,既然銀行海貿證明了此路可行,且利潤驚人。

    那麼,朝廷的眼光就應該放在上面。

    等海貿之利再大十倍,陛下就可以嘗試著將農稅減半,甚至全減。

    到那時,嘿嘿!

    所以臣才想著,等到季風到了後,去海外看看,不親眼見見,心裡總不放心。

    臣萬般苦思,總想讓大秦再強盛許多。

    結果回到京來,就遇到這些狗皮倒灶的破事……

    不想著如何壯大,如何富民,只是防備這個防備那個,行事下作,骨子裡透著一股酸腐之氣。

    真要按著那套來,早晚完蛋!」

    「放屁!你個作死的混帳東西!在罵哪個?」

    隆正帝這回是真的惱羞成怒了,方才是激動的臉紅,這回卻是羞愧的臉紅。

    雖不願承認,可他心裡也不得不承認,論心胸格局,論眼光氣魄,他居然比不上這個六經不通的小無賴……

    只是這般一想,他心裡陡然湧出一出無法壓抑的衝動,看著低眉順目的賈環脫口而出道:「恨天不公,使汝不為朕子……」

    「皇上!」

    一旁董皇后和贏祥唬了一跳,忙喚了聲。

    這話哪是能亂說。

    若是讓賈環生出不該有的心思,不是憑白添亂事嗎?

    一旁贏晝當場落下淚來,抽噎道:「父皇,是兒臣無能,不能為父皇解憂。」

    隆正帝回過神來就後悔了,再一看贏晝這模樣,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賈環則呵呵笑道:「陛下,恕臣放肆,您這想法實在不對。」

    隆正帝聞言,臉一黑,喝道:「你當朕想讓你做朕兒子?自作多情!」

    可任誰都能看出,他眼中未散盡的遺憾。

    一雙細眸,只是盯著賈環。

    賈環舉起茶盞,一飲而盡後,沉聲道:「陛下,這大秦的江山,不只是陛下一人的,也不是贏秦天家一家一姓的。

    正是有了這種想法,皇帝才不得不常常對滿朝文臣讓步。

    因為連陛下都認為,是他們在幫皇帝治理江山。

    所以,面對他們一些明目張膽的貪腐弊行,才一忍再忍。

    不,這是不對的。

    大秦的江山,不止是陛下的,也是大秦每一個人的。

    只有培養出百姓們對大秦的歸屬感,自豪感,和民族感!

    只有培養出他們身為大秦主人的主人心。

    讓他們每一個人,都來真心的呵護這個國度!

    如此,大秦才是真正的萬世不易之江山。

    縱然一時遇到艱難,遇到危難,也總會有忠義之事,起王師相助!

    臣是如是想的,也是如是做的。

    所以,臣就算不是您的兒子,又能如何?

    自臣承爵以來,臣自認所行之事,皆無愧於忠義之心。

    臣所行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壯大我大秦的江山社稷。

    不是因為臣是誰的兒子,只是因為,臣為大秦的傳國候,與國同戚。

    臣為關中老秦人,願為國死戰不休!」

    「好!!」

    隆正帝、董皇后和贏祥,齊齊激讚一聲。

    贏晝卻撇撇嘴,實在不甘心被徹底比成渣渣,鼓起膽子道:「賈環,你可別哄我父皇。

    你說的好聽,你可願意出力做事?你在瓊州島上就每天都偷懶。」

    隆正帝本來極為不悅,可聽罷贏晝之言又是一愣,轉頭看向賈環。

    賈環見三個大佬齊齊看來,他呵呵一笑,道:「五殿下啥也不懂,像臣這樣的人,都是用腦多過動手。

    出個計畫定個方針設計個路線,就已經十分了不得了。

    真讓臣去跑腿,那不屈才了?」

    隆正帝黑俠臉咬牙道:「你的意思,是讓朕去跑腿?」

    賈環訕笑了兩聲,道:「陛下不是有內閣嗎?文有內閣,武有軍機閣。

    交給他們去辦不就好了?」

    隆正帝嘲笑道:「你懂什麼?都像你這般當撒手掌櫃,還不亂了套?

    不過……你也不能完全閒著。

    經濟之道,朝野上下無有甚於你者。

    這方面,你要替朕盯緊了。」

    賈環道:「這沒什麼問題,銀行那邊睜一隻眼也就差不多夠用了。

    陛下,三年已經過了,商稅該普及下去了。

    但臣聽說,朝中又起了一股風潮,希望再延緩三年。

    這股勢力,一定要強力鎮壓下去才是。

    臣希望黑冰台能參與到商稅司中,稅乃國庫之本,任何拖延納稅的行為,都與叛國無異。

    連農民種幾畝田都要納稅,那讀書人經營商事就更沒有理由可以漏稅。」

    隆正帝聞言,眉頭緊皺,面色肅穆,與贏祥對視了眼後,緩緩點頭,道:「好,應該如此。」

    贏祥也皺著眉頭,道:「讓黑冰台參與其中,是不是……有點太過了?朝廷必然滿是反彈之聲。」

    賈環擺手道:「一點不為過,朝廷不能對那些人一味的優容,當涉及到國家利益時,任何勢力都要遵守規矩,沒有人可以例外。

    內務府和宗室武勳們尚且都在交稅,那些讀書人何德何能,就可以延誤三年再延誤三年?

    若是扯皮打官司,讓他們自己去查自己,到頭來又成了前明時的笑話。

    索性嚴厲些,動用黑冰台,讓他們知道朝廷的決心!」

    隆正帝還是頗有魄力的,「嗯」了聲,道:「賈環此言有理,就該如此!事關朝廷大局,連朕都在交稅,他們豈能不交?收上來的銀子,又不是朕花了。不過取之於民,用之於民。

    賈環,朕準備將商稅司交給你來做。

    商稅司裡加入了天子親軍黑冰台後,就不再算是政務部門。

    交給你,不犯忌諱。」

    賈環無語道:「陛下,您這……您這是怕臣在士林中的名聲還不夠臭嗎?」

    一旁董皇后和贏祥都笑出聲來。

    隆正帝覷視他,激將道:「怎麼,你不敢?」

    賈環想了想,道:「敢倒是敢,只是……也罷,臣就當這個壞人。」

    隆正帝滿意的嗯了聲,道:「回頭讓趙師道去見你,需要多少人手,只管同他說……」

    說罷,瞥了眼殿外的夜色,他又道:「天色已晚,今夜就不要出宮了,與朕和忠怡親王去上書房,再談談你說的那些事。

    這件事,一定要好生籌劃。

    對了,再叫上張廷玉……」

    「陛下陛下!」

    賈環怎敢去,真若有一次,那他日後哪裡還有安生的日子……

    他忙喚道:「陛下,這個……臣還在長身子的年紀,熬不得夜!」

    「噗!」

    贏祥一口茶噴出,顧不得失儀,指著賈環笑罵道:「賈環,你這藉口……」

    董皇后也笑得合不攏口,方才君臣幾個在談朝政,她除了不時給隆正帝添茶外,一言不發。

    不過,卻也不嫌悶……

    隆正帝惡狠狠的瞪了眼一臉無辜的賈環後,道:「那你就和贏晝湊活一宿,明日再出宮。」

    賈環羞澀道:「陛下,臣已經成親三年多了,尚未有子嗣,臣還得回家去再加把力……」

    「呸!」

    董皇后都忍不住紅了臉,啐了聲。

    隆正帝更是恨的牙疼,罵道:「你個沒出息的混帳東西!」

    可見賈環只是垂頭乾笑,以為他心裡真有壓力,隆正帝又壓下火氣,道:「你也不看看你才多大,急著生什麼孩子?

    贏晝比你還大些,如今連親都沒成。

    你帶上十幾個孩子,豈不成了笑話?」

    賈環嘆息一聲,道:「陛下不能這樣比,贏晝丑,臣比他長的俊多了……」

    「你放屁!」

    贏晝破口大罵道:「我比你才俊多了!我還比你讀書多!呸!沒文化!四書都沒讀通!」

    滿宗室裡,讀了快十五年小學還未肄業的贏晝,平生第一次能夠驕傲的鄙視文盲了。

    贏祥和董皇后還有後面服侍的蘇培盛早已笑噴,隆正帝咬牙切齒了半天后,還是忍不住笑罵道:「這兩個不知羞為何物的混帳東西!」

    又對賈環道:「也罷,既然你回家,那就回吧。

    只是你方才喝了不少酒,不要騎馬了。

    蘇培盛,尋一架朕不用的御輦,去了皇襟,送賈環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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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六十四章 小孩

    入夜,榮慶堂後花廳。

    賈母一眾人圍坐在一張大圓桌邊,漫不經心的說笑著。

    之前賈璉帶回來的消息著實太驚人了些……

    賈環甫一回京,被招進宮裡,就因為黑遼之事,與隆正帝發生了劇烈的爭吵,鬧的不可開交。

    甚至到了決裂的邊緣。

    若非最後董皇后親自出面,將賈環帶去了坤寧宮,這會兒子一家人說不得正在打包行李,準備出京呢……

    那一陣,不少人心裡已經將那十二道金牌,和前宋時,宋高宗發給岳武穆的十二道金牌聯繫到了一起。

    儘管後來宮裡特意派了黃門來說,宮裡皇帝在武德殿請了東道,正在請賈環吃宴,讓賈府眾人不必再等,眾人這才勉強鬆了口氣。

    可不見到賈環歸來,大夥兒們到底還是放不下心來,誰有心思動筷子?

    枉費了王熙鳳驚心準備了數日的大席……

    旁人倒也罷了,雖然心裡擔憂如焚,面上笑容寡淡,可終究還維持的住體面。

    唯有趙姨娘,自得了信兒後就開始落淚。

    一個人絮絮叨叨的,盡說些讓人揪心的話。

    賈母想罵,可在一眾孫媳面前,總要給趙姨娘留一分體面。

    提點兩次不管用後,索性不再理會。

    又看見趙姨娘身旁的賈家老四賈玫一個勁兒的盯著桌上的菜,心裡一嘆後,讓鴛鴦先將菜各撿出來些,給幾個小的先用。

    賈政見之,覺得不是回事,沒有讓老祖宗等孫兒開飯的,太不像,便笑道:「老太太,咱們先用著吧,興許環哥兒今兒就在宮裡宿下了。」

    賈母想了想,緩緩搖頭,道:「環哥兒出京三年,剛一回京,陛見完沒有不回家的道理,再等等。」

    賈政聞言,就不好多言了。

    正在心裡埋怨隆正帝,忽地就聽外面丫頭子驚喜的聲音傳來:「三爺回來啦!!」

    「呼啦!」

    一桌子人齊齊起身,往花廳門口處看去,繼而就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面上掛著熟悉的燦爛笑容,一如當年,彷彿從未離開過般,大步踏來。

    「孫兒給老祖宗請安!」

    賈環在眾人注目中,大步行至賈母跟前,滿面笑容,行大禮參拜道。

    「好,好!環哥兒啊……」

    賈母面容激動,儘管心中再三提點自己,大喜的日子不能落淚。

    可看著日思夜盼的孫兒一如往年,到底還是沒忍住,一時間老淚縱橫。

    賈環笑的愈發燦爛,起身攙扶住賈母,笑道:「老祖宗,孫兒回來了。」

    賈母到底是經歷過大風雨的,一會兒便緩過心神,聞言後點點頭,連聲道:「好,回來就好!

    快給你爹娘老子請安吧,他們也一直惦記著你呢。」

    賈環笑著一應,又到賈政、趙姨娘跟前,行禮拜道:「父親,母親,兒子回來了。」

    賈政面上浮起一抹笑容,感慨不已,點點頭道:「好。」

    在兒媳面前,他要保持公公的威儀,不能多言。

    主要是因為有二兒媳在,平日裡他總是嚴厲對待寶玉,若是對賈環太好,寶玉那裡不需理會,卻要考慮二兒媳的顏面。

    這是賈母之前特意叮囑過的。

    因此,他只應了一個字,但眼神同樣激盪。

    趙姨娘就沒這個顧忌,三年未見兒子,如今剛回來,還著實擔憂了回,她一把抱住了賈環,然後拍了拍他的臉,哭罵道:「環兒,你這個孽障啊,你怎麼才回來啊?娘以為再也看不到你了……

    你怎地整日裡沒個讓人安心的時候?你乾脆就遠遠的在外面待著別回來算了!」

    「咳咳!」

    賈政乾咳了聲,提醒趙姨娘別太過分,不說長輩,還有一屋子的兒媳婦呢……

    趙姨娘果然收了眼淚,又「嗖」的一下,從一旁將一正悶著頭啃肉丸子的瘦小孩子提溜過來,對賈環道:「環哥兒,這是你弟弟,是親弟弟!

    他叫賈玫,你以後,多照看他些,啊……」

    賈環聞言,看著那蔫兒了吧唧的孩子,一臉的倒霉樣。

    站沒站像坐沒坐像,小小年紀居然斜著眼睛看人,見到長兄連個禮都不行,不由眉尖一挑,道:「這倒霉孩子隨哪個?

    叫賈玫?怪不得一臉倒霉樣……

    給我站直溜了!」

    「噗!」

    早就覺得這孩子不大好,卻礙於身份不好開口的眾人,這下子紛紛笑噴了。

    尤其是年長的幾個,賈母、李紈、王熙鳳、賈迎春、賈探春等人。

    她們都是見過賈環小時候的模樣的,眼前這個賈玫,根本就和賈環當初一個熊樣兒!

    也難怪,畢竟都是一個娘教出來的。

    見眾人都笑,趙姨娘自覺丟大了面皮,再看看那賈玫也是個沒出息的慫貨,平日裡她怎麼說都沒用,皮的跟猴兒一樣。

    如今遇到個厲害的,居然還真站直溜了。

    一點骨氣都沒有……

    氣的趙姨娘都不知到底該罵哪一個,指了指這個,又指了指那個,恨的咬牙切齒!

    賈政見賈環目光又落在他身上,明白他的意思,略略有些尷尬道:「為父不是沒想過管教,只是玫哥兒與你小時候幾乎一模一樣。

    當年為父倒是想管教你,可到底沒管教過來。

    寶玉小時倒是被管教的知禮懂事,可如今……」

    已為人父的賈寶玉,真真是躺著都中槍。

    眼神無奈,垂下臉來。

    賈政沒理會他,繼續道:「如今看來,小時了了,大未必佳,還是有道理的。索性,為父就放開了讓他自己成長。」

    賈環看著那三歲多不到四歲的熊孩子,越看越彆扭,道:「爹,兒子當初若不是有先榮國託夢教誨,這會兒子應該在滿神京城裡偷雞摸狗呢!

    兒子一個人能得先祖教誨點化,已經是賈家祖墳上冒青煙兒了。

    您還指望祖父再點化一次?」

    賈政抽了抽嘴角,目光複雜的看著賈環,道:「如何教養子嗣,為父也不知到底該怎麼辦?

    你是這般,你二哥又是那樣……」

    見賈寶玉的腦袋快垂到桌子底下了,賈母不樂意了,嗔道:「這些話等下去後,你們爺倆再私下裡討論吧。

    今日環哥兒剛回來,咱們先與他接風洗塵。」

    賈政、賈環聞言,自不好多說什麼,一一坐下。

    趙姨娘也氣呼呼的一把扯過還站的直溜的賈玫,拖到身邊坐下。

    等挨著趙姨娘後,賈玫瞬間恢復原樣,又是一副蔫吧樣……

    「環郎,宮裡發生了何事?」

    等賈母又讓賈環與薛姨媽見禮,與寶玉妻子甄玉慧見禮後,眾人終於開始用餐時,贏杏兒輕聲問道。

    眾人剛舉起的筷子又頓住了……

    賈環看著贏杏兒笑道:「沒什麼,一起在文官面前做了出戲罷了。

    那些人打著為朝廷為天家著想的名號,想要瓜分了黑遼軍團開墾出來的百萬畝耕田。

    陛下也不好徹底涼了他們的『忠義之心』,沒法子,只好做過一場,讓我擔個惡名。」

    眾人聞言,紛紛聲討起文官來,只有贏杏兒呵呵一笑,看了賈環一眼,沒有再說其他。

    賈環也不願家裡多提這些,抽了空子對甄玉慧道:「二姐,多年不見,不想二姐竟成了二嫂。

    日後便真是一家人了,二嫂萬莫客氣生分。」

    甄玉慧聞言,忙欠了欠身,嫻靜笑道:「三叔如今也成了國之大英雄,老祖宗當年就說,三叔日後必成大器。」

    嫂子喚小叔子,稱叔是正經叫法,等熟了後,則可以姐弟稱之。

    甄玉慧稱三叔,親近、客氣又保持距離,正正好。

    賈環呵呵一笑,還想說什麼,忽然發現桌旁眾人的眼神隱隱有些古怪,賈寶玉也莫名的看著他,又看了看甄玉慧……

    賈環正納悶,然後就看到側面的小吉祥悄悄的對他比劃口型:

    「江湖大忌!」

    賈環臉色一黑……

    這尼瑪,難道他在勾搭二嫂?

    再一想,眾人還真不知當初他下江南時,奉聖太夫人曾讓他與甄家女孩子相見,與甄玉慧相識的事。

    其實現在想來,當初老太太未必沒有搭一出姻緣的心思。

    只是多半由於贏杏兒的緣故最後才作罷。

    念頭在心中一轉,賈環便將當初那場會面講了出來,當眾人得聞,是奉聖太夫人以通家之好的緣由,介紹賈環與家中姑娘相識後,這才擱下心頭古怪。

    不過也有人猜想出當初奉聖夫人的心思,心裡到底多了分不自在。

    比如,賈寶玉……

    「三姐,一切可還好?」

    賈環不好再與甄玉慧說什麼,看了眼一旁愈發麵俊眼修,顧盼神飛的賈探春,笑問道。

    賈探春笑道:「如何不好?其他都好,只四弟討厭的緊。」

    賈環哈哈一笑,沒有多言,又看向坐在王熙鳳身旁的那個粉雕玉琢的小丫頭,道:「巧姐兒,還認得三叔不認?」

    去年,王熙鳳下江南時和平兒一起帶了巧姐兒,賈環當時帶著小丫頭著實頑了不少地方,晚上都是他哄著睡覺。

    一年不見,到底有些生疏了,巧姐兒略略有些羞澀,輕輕點點頭,道:「認得三叔哩。」

    王熙鳳忙笑道:「當初從金陵回來後,巧姐兒好常時間都想著三弟呢。」

    又對賈母等人道:「那會兒在金陵,三弟整日裡將巧姐兒扛在肩上,叔侄兒倆專往人多的地兒去頑!

    幾日下來,巧姐兒跟三弟倒比跟我還親!」

    賈母等人聞言,紛紛笑了起來。

    賈環看了看巧姐兒,又看了看趙姨娘身旁人憎狗嫌的賈玫,抽了抽嘴角,道:「到底還是女孩子好。」

    趙姨娘氣道:「你說好有個屁用,也沒見你生一個!當初走時怎麼說的?如今別說十幾二十個,連一個都沒有。不爭氣的東西……」

    賈環眉尖一揚,道:「我爹五十還能生小四兒,我才多大,有的是功夫。娘你管好小四兒就行了!」

    趙姨娘聞言頓時惱了,不過沒罵出口,就被賈政勸住了,只能恨恨瞪了眼賈環。

    雖多了些曲折,不過賈環又很快挑起了席上的氣氛,專挑一些江南趣事說,熱鬧紛紛。

    只是,林黛玉、史湘雲等一干女孩子們,眼中到底多了分惆悵和擔憂。

    花廳外一輪圓月懸空,皎潔的月光揮灑在人間,照透了多少悲歡離合……

    而就在賈家一家難得團聚一回時,神京南城門外,即將關閉城門前,一個小小的身影,緩緩穿過了城門,來到了這個雄壯超過他所有見聞和想像的天下第一大城。

    只是……舉目四顧,卻無一相識之人。

    小小的身影身上衣衫單薄,明顯不是中原百姓的衣飾。

    衣裳,甚至是用草繩編織而成,也已經破破爛爛。

    小孩子眼睛滴溜溜的打量著這座千辛萬苦才尋到的地方,有些苦惱的抓了抓腦袋。

    忽然垂頭對著懷裡道:「小白,這裡這麼大,咱們該怎樣去找我爹啊?我只知道爹爹在神京都中……」

    說著,肚子卻咕嚕嚕的響了起來。

    他已經好久沒吃飯了。

    話音剛落,繼而就見一條晶瑩雪白的小蛇,緩緩從小孩懷中爬出,朝一個方向,吐了吐蛇信……
Babcorn 發表於 2017-6-21 01:14
第一千二百六十五章 我爹爹叫賈環……

    翌日清晨,一大早,天濛濛亮。

    賈璉就帶著心腹小廝克兒和幾個僕人,前往了南市。

    克兒原本不叫這個名兒,原是叫興兒。

    可因為這名兒和明珠公主的名諱音重了,他便請了賈璉的主意,主動改成了這個名兒。

    這小廝最是伶俐,極得賈璉的重用。

    賈璉不是個小氣的,所以平日裡,多是跟著賈璉享福的。

    今日卻起了個大早,克兒騎在一匹馬上,對賈璉笑道:「二爺,往南市去採買菜品和魚肉,打發我們這些奴才去做便是。

    您怎麼還要親自走一遭?那裡臭烘烘的,都是泥腿子,您哪裡受得了這份罪?」

    賈璉騎在另一匹馬上,哼了聲,道:「你懂個屁!你小主子至今不能進家門兒,都是那黃臉婦在老太太跟前做的妖!

    能不能讓你小主子進家門兒,就要看三弟的了。

    我不好好表現,親自跑跑腿兒,把他哄高興了,我那兒子難不成就一直落在外頭?」

    克兒聞言,頓時心生慼慼焉,去年賈璉在外面和尤二姐有了兒子,消息傳回來後,顏面大失的王熙鳳登時鬧翻了天。

    不僅在老太太跟前大哭一場,結果害得賈璉被賈母罵了個狗血淋頭,尤二姐也成了絕不得進賈家門兒的「小娼.婦」,連他這個跟班小廝,都被好一頓打板子。

    如今,正經的賈家骨肉,竟不能入家門。

    那尤二姐整日裡以淚洗面……

    克兒道:「二爺,二.奶奶那裡能說得通嗎?不是奴才猖狂,著實沒這樣的道理。小主子是咱榮國府正兒八經的主子,二爺的長子,多金貴啊!」

    「行了!」

    賈璉心裡煩悶,道:「老太太不向我這孫子,卻向那黃臉婦,我有什麼法子?

    就看三弟的了,他一準有法子。

    走,咱們往裡面去瞧瞧。

    昨兒讓姨娘說的那些話,家裡人也沒吃好。

    今兒我再做個東道,請大家一請。

    回頭三弟高興了,我再同他說,一準沒問題。

    前兒我去瓊州島接他時,就說過一回。

    日後要將艾兒送到三弟身邊,讓他教著習武,三弟可是答應了的。

    艾兒是我的兒子,豈有不能進賈家門兒的道理?」

    說著,賈璉又高興起來,帶著一眾小廝奴僕,往南市裡擠去。

    ……

    與神京城內東市、西市不同,東西二市,是神京城最繁華的商舖集中地。

    經營的多是達官貴人,或是殷實百姓才能買的起的商貨。

    而南市,卻是神京城內最大的早市。

    許多城外的百姓,會一大早就進城來,將新鮮的瓜果蔬菜放於南市,販賣於城裡人。

    還有些獵戶打到了野物,或是百姓蓄養的雞鴨,也都會來此販賣,討個生活。

    尋常,極少有貴人會踏足此地。

    除了這裡多是平民泥腿子來往之處外,氣味也極為難聞。

    然而今日,南市裡卻來了不止一撥貴人。

    南市北區。

    這裡便是平日裡城外獵戶們進城販賣野物之處。

    除此之外,也有些生意人,會從城外收購了野物兒,再在此販賣。

    雞鴨牛羊只是尋常,鹿兔熊狼也不少見。

    偌大一個神京城,人口過百萬,富貴雲集,什麼樣的新鮮物兒,都算不得新鮮。

    除了這些常見的外,還有一種動物,也極受城裡人喜歡。

    那就是蛇!

    在北區一個佔地不小的角落裡,不少捕蛇人帶著鐵籠或者竹筐,將一盤盤蛇放在裡面,等待著買家的到來。

    籠子裡有花蛇,有菜蛇,還有不少毒蛇。

    毒蛇多是賣給一些藥材鋪子,庖製藥酒用。

    相比於南市其他區,北區顯然要安靜許多。

    捕蛇人,大多是沉默寡言者,身上,或多或少帶了些蛇的氣息。

    只是,北區裡往日裡的清靜,卻被一陣嘈雜叫囂聲打破了。

    「白蛇呢?上回給了你們一人二兩銀子,讓你們去捉白蛇回來。

    怎麼一條都看不見,他娘的,都瞎了眼了,捉這些狗屁花蛇回來做什麼?」

    一群與北區格格不入的人湧了進來,幾個小廝打扮的奴僕,趾高氣揚的指著一群捕蛇人訓斥道。

    在他們身後,則站著一個身著錦衣,面色有些枯槁虛浮的年輕男子。

    看著一眾捕蛇人,眼神不善燥怒。

    這群捕蛇人雖然沒一個是善茬,手裡也都有蛇叉,可是面對明顯來頭極大的權貴子弟,他們如何敢抗衡?

    壓制住手下年輕氣壯的捕蛇人後,一個年紀大些的捕蛇人弓著腰上前,沒到貴人面前遠遠的就跪地,賠笑道:「貴人的吩咐,小的們都記在心裡呢。

    前些日子,還專門集合了十八家最大的捕蛇人家,前往秦嶺深處的蛇窟去尋。

    只是……

    如今正是深秋,鳥肥鼠胖,蛇兒們都不缺吃的,著實不好捕。

    這倒也罷,旁的蛇總歸還是能捕到的,都是些肥蛇。

    唯有那純白蛇,近半年來卻是連見也沒見過一條……」

    「放屁!」

    一奴僕見主子面色愈發不善,主憂臣辱,便上前一腳將那老頭兒踹倒在地,厲聲道:「我看八成是你們這些刁民們想賴我們大爺的銀子!

    瞎了眼的一群下賤種子,也不打聽打聽,我們大爺是哪個?

    宮裡的太子,都要喊我們大爺一聲親舅舅!

    你們活的不耐煩了,敢糊弄國舅爺?」

    那老頭兒哀求道:「真真不敢糊弄貴人,貴人給的銀子,咱們一兩都沒動,全還給貴人……或者,貴人再給小的們一段日子,小的們一定給貴人尋來白蛇……」

    「哼!」

    那貴公子聞言不屑的哼了聲,眼中滿是失望焦躁和戾氣,看著眼前那些卑賤的面孔,心裡壓不住的怒火,道:「這些話你都說了三五回了,哪回作數過?

    下賤坯子們,給臉不要臉,我看,你們就是在糊弄本公子!

    來人,給我砸!

    把這些狗屁破蛇通通給砸死砸碎,沒有白蛇,我要這些破爛玩意兒有個屁用!」

    說罷,他身後一群狗腿子的奴僕,紛紛抽出腰刀或者長劍,獰笑著往蛇籠處走去。

    但凡有敢阻攔的捕蛇人,就被他們揮著刀嚇跑。

    為首的老者強壓住手下的捕蛇人,不許他們反抗,看著捕捉了一個月才捉來的蛇,全被那些狗腿子砍的稀巴爛,老頭子眼中老淚都落了下來。

    「哎喲!」

    忽地,一個正砍殺愉快的奴僕,慘呼了聲,手中長刀一下丟飛,拚命的甩著手。

    這突然的變故,讓眾人都是一驚。

    待看過去,就更加驚訝了。

    只見那奴僕的手腕上,一條晶瑩剔透的小白蛇,張口死死咬著他的手。

    看到這一幕,有人驚駭,有人驚喜若狂。

    「白蛇!!」

    那貴公子臉上的晦氣一掃而盡,狂喜之色瞬間佈滿慘白的臉,大聲道:「快,快抓住它!我要活的!誰抓住了,我重重有賞!」

    一眾奴僕聞言大喜,紛紛丟下手下的活計,朝那個被咬的奴僕撲了過去。

    而之前的捕蛇人則面面相覷,他們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捕捉過這樣一條白蛇。

    「阿爸,這是咱們捉的?」

    一個青壯漢子將地上的老人扶起,滿是疑惑的問道。

    老人面色沉著,搖搖頭,道:「不是,咱們捉不住這樣的蛇。」

    青壯漢子聞言,面露不服氣,道:「阿爸,您是整個關中最厲害的捕蛇王,我也繼承了您的能為,還捕不到一條小蛇?

    只是可惜了,讓他們搶了先,不然,這可值大錢了。」

    老人聞言,氣罵道:「糊塗東西!你睜眼看看,那是尋常的蛇嗎?那是蛇王!

    它是看到了這些人造孽,憑白爛殺蛇,才出來報仇的。

    你看看,就憑那些人,也能捉住他?

    去告訴柱子他們,一會兒那貴人若讓咱們去捉,可千萬別真捉。

    不然會有大禍事的,聽見了沒有?」

    做老子的畢竟積威甚重,將原本不樂意的兒子唬住後,又面色凝重的看向場內。

    他說的不錯,那些奴僕們,的確捉不住這樣一條白蛇。

    那白蛇只有尺許長短,通體雪白,看起來一點都不似尋常長蟲那樣猙獰可怖,反而覺得可愛。

    可這樣一條可愛的蛇,卻將一眾趾高氣揚的打手們,折騰的手忙腳亂,慘呼連連。

    即使揮舞著亂刀,可就是抽不中。

    只是再機靈的蛇,終究還是敵不過人類的狡猾和狠心。

    幾個奸詐的奴才,不知從哪尋來了一張密實的大網,連帶著場裡的奴僕們,一起罩在了網裡……

    那貴公子極滿意的讚許了那幾個奸詐奴才後,大笑道:「去尋個密實些的鐵籠子,給我將那條白蛇帶走!哈哈哈!

    我就說嘛,這好日子才剛開始,老子怎能就要干受苦?

    有了這藥引,哼哼!」

    這二年來,他家驟貴,他的地位也水漲船高,以前不敢想的,如今都實現了。

    以前不敢玩的,如今也能放開了頑!

    只可惜,頑的有些過了,將身子給頑空了,頑跨了,頑萎了……

    尋了不知多少名醫,都束手無策,直到尋到了一張偏方,說是天下最**者莫過於龍蛇。

    其中白蛇最佳。

    以其為藥引,必然藥到病除。

    也就有了今日這一出。

    本來以為都要絕望了,誰曾想,峰迴路轉,天不絕路!

    貴公子大笑不已!

    就在這時,忽然聽到一聲慌張稚嫩的叫聲:「壞人,放開我的小白!」

    說罷,眾人只見一道小小的身影,飛快的跑到大網處。

    兩隻小手抓住大網,就想扯開。

    可這大網是特製起用來遮蔽陰涼的,結實無比,哪裡能扯的斷?

    小孩子用盡氣力,掙的小臉通紅,小手勒出了血印,還是扯不開分毫,口裡只是淒厲叫道:「小白,小白你怎麼樣了?你快出來啊!」

    「他娘的,哪來的小叫花子!」

    一個奴僕之前被咬傷,見這小孩搗亂,登時氣不打一處來,上前一腳踹了過去,將小孩踹倒在地,罵罵咧咧道:「不想死的,就滾遠些。」

    那小孩被打後,也不哭,只是繃著臉大聲道:「小白是我的伴當,你們放了它!」

    說罷,又朝網下喊道:「小白,你快出來……哎喲!」

    卻沒喊完,又被那奴僕踹了腳。

    旁邊早就擠滿了圍觀的百姓,見到豪奴欺負小孩子,不少人義憤填膺,卻也敢怒不敢言。

    有人實在看不過去,就對那小孩道:「小孩,你家人呢,你爹爹呢?快去尋他吧!」

    一直沒哭的小孩子聽聞此言,忽地嚎啕大哭起來:「我也不知道爹爹在哪,他就在神京,可我找了好久,也找不到他……」

    旁人聞言不忍,又問道:「那你爹爹叫什麼名字啊?」

    小孩哭道:「我娘說,我爹爹……我爹爹叫賈環。」

    「噗!」

    一直在外面看熱鬧,雖也心中不忍卻不欲多事的賈璉,本在喝豆腐腦,此刻一口噴出,揉了揉眼睛,又掏了掏耳朵,對一旁的克兒道:「剛才,剛才那孩子說,他爹是哪個?」

    克兒也傻了眼兒,顧不得擦臉,道:「他說,他說他爹是……是賈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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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六十六章 賈蒼,賈芝


    「呃……」

    一覺醒來,天色已亮。 首發哦親

    賈環揉了揉眼睛,看了眼身邊依舊酣睡中的贏杏兒,不由淡淡一笑。

    趙姨娘昨夜的話,雖然被賈母、賈政聯手制止了,可家裡女孩子們的心裡,到底多了許多壓力。

    莫說林黛玉她們,連最是大氣的贏杏兒,昨夜都讓賈環多加了個班。

    賈環自己倒是無所謂,以他武宗的身體,即使昨夜連趕了好幾個場子,回來後依舊龍精虎猛。

    只是家裡女孩子們,卻有些吃不消了。

    賈環知道,她們擔心的不是她們自己,而是他。

    家裡那麼多人,總不可能每一個都有問題。

    既然不是女孩子的問題,那麼也就很顯然了……

    她們真心希望,家裡人能有一人率先生一個孩子,哪怕不是她們先生的。

    如此,至少可以證明,賈環是好的……

    輕輕的撫了撫贏杏兒的臉,賈環眼中說不出的憐惜,都是這世上最好的女孩子。

    他著實太過幸福。

    忽地,贏杏兒眼睛睜開來。

    明亮清澈的眼睛,正好和賈環愛憐疼惜的眼神相對。

    贏杏兒嘴角登時揚起。

    美好的清晨!

    賈環俯身吻了吻,笑道:「醒了?怎地不多睡會兒?」

    贏杏兒懶洋洋一笑,道:「感覺到你醒了,就不想睡了。

    ……今兒還要去宮裡請安,還要去王府見母妃。」

    賈環笑道:「我陪你一起去。」

    贏杏兒想了想,道:「宮裡我自己去吧,你去了,怕又要添事。

    等從宮裡回來後,咱們再一起去王府。」

    賈環笑著點點頭,道:「也好。再看看能不能把咱娘從佛庵裡勸出來,老那樣也不是個辦法。

    她老人家顯然還惦記著你,既然六根未淨,就不要再禮佛了嘛。」

    贏杏兒聞言,輕輕將臻首靠在賈環懷裡,嘆息一聲道:「當年,母妃是神京城內風華絕代的閨秀。父王……也是最出色的人中之傑。

    可後來,為了那個位置,父王就漸漸變了心性。

    母妃失望之下,只好在佛庵中禮佛,聊度餘生。

    父王這些年來那樣瘋狂,未嘗沒有證明給母妃看,他不是在白日做夢……

    罷了,這些過去的事都不要提了。

    母妃不是尋常婦人,她極有自己的主意,我尚且勸不得,你這駙馬,又能如何?」

    贏杏兒柔和一笑。

    賈環見她面容難得的嬌媚,忍不住又動了心思。

    贏杏兒感受到某一處的變化後,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道:「你快去折騰別個吧,昨兒……我身子現在還是痠痛的。

    你這練武練的倒有好處,昨夜回到我這裡,都轉了好幾圈了吧?

    還那麼能折騰……」

    儘管大氣,可說這些時,贏杏兒還是飛紅了俏臉,明亮的大眼睛好似凝水一般。

    賈環儘管極為動心,可也知道沒有習過武的贏杏兒,再吃不消他的鞭撻。

    伸手撫了撫她額頭上的秀髮,又親了親後,笑道:「你還是多休息一會兒吧,我就在旁邊守著你。」

    贏杏兒聞言,暖暖的一笑,靠在賈環懷裡,輕輕眯起了眼……

    然而,她剛一閉眼,就聽到外面房門「砰」的一下被撞開。

    贏杏兒眼睛陡然一睜,眼神凌厲的看向插屏之後。

    然後就看到小吉祥上氣不接下氣的跑來,一臉的驚慌夾雜著興奮。

    贏杏兒沉聲問道:「什麼事?」

    小吉祥卻頭一次忽視了她,跳腳道:「快,快……三爺,鏈二爺派人傳話過來,讓三爺快去南市。

    有個帶著一條小白蛇的小孩,在南市被人欺負了,他說他爹爹是賈環,他從……他從南疆苗寨來的!」

    賈環聞言,面色登時震驚,道:「你說什麼?」

    那邊贏杏兒已經開始更衣,她是知道當初蛇娘這一回事的。

    只是不知道,賈環和蛇娘還勾搭過。

    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賈環極有可能有孩子了!

    小吉祥上前一邊幫賈環更衣,一邊小嘴不停的嘟嘟嘟快速道:「真的哩,真的哩!鏈二爺打發他的小廝克兒回來報信,說那個孩子今年四歲,身邊帶了條通體雪白的小白蛇。

    他說他娘叫蛇娘,他爹叫賈環。

    鏈二爺本來要帶了他回來,可有個舞陽伯府的壞蛋,扣著小少爺不讓走,非要奪了他的小白蛇。

    克兒還說,小少爺被舞陽伯府的人打了呢……」

    賈環一言不發穿好衣裳後,對想跟著來的贏杏兒和小吉祥道:「都在家等著,我速速就來。」

    說罷,幾個起縱,就不見了身影……

    ……

    南市。

    兩邊人馬對峙著。

    賈璉已經將那小孩帶到了身邊,可那條白蛇卻依舊被扣在大網下。

    那位貴公子正是舞陽伯府的令盛,舞陽伯府本出自灞上大營,並不顯眼。

    只是這二三年來,舞陽伯府一等子令至官升征北大將軍,執掌長城軍團。

    其女又被宮裡晉為皇妃,去年生下了天家的第七位皇子。

    與賈貴妃所生的天生不全的六子不同,這位七皇子,非常康健。

    未來,也就不可限量。

    舞陽伯府至此水漲船高,漸漸有了將成為軍中又一巨頭豪門的趨勢。

    不少老舊世家,都在往令家靠近。

    賈環等人出京後,都中留下的紈袴,也漸漸以令盛為首。

    二三年的功夫,使得令盛的膽氣和野心,都遠非當年在牛奔麾下跑腿時可比。

    如今,更是敢正面面對出自榮國府的賈璉。

    除了他自身膽氣壯外,還有一個原因。

    那就是他曾捉住過,賈璉勾搭了他爹的一房小妾……

    賈璉面對他,天然理虧。

    「賈二,你可不要亂認親戚。寧侯什麼樣的人,會有這樣的野.種兒子?該不會,又是你在哪留下的風流債,卻借寧侯的名字頂缸吧?」

    令盛並不懼賈璉,但忌憚賈環,因此想將賈環摘出去。

    另外,他也的確不認為站在賈璉身旁的那個叫花子一樣的小孩,會是賈環的種。

    滿天下,誰不知賈環最重家人。

    真要是他的種,怎麼會落在這裡?

    賈璉面色氣的煞白,道:「令衙內,你有話好好說,一口一個野.種,這也是你家的規矩禮法?」

    令盛不屑的嘎嘎一笑,道:「規矩禮法?論粗口,十個本公子加起來,都不是寧侯的對手。

    他敢當著聖上的面,把內閣閣老罵成雜毛,我這又算什麼?」

    話音一轉,冷下臉來道:「鏈二爺,看在寧侯的面上,今兒我給你一個面子。

    不管這叫花子是誰的種,你帶去就是。

    衝撞我的罪,我就不計較了。

    他冒充寧侯子嗣的罪,想來會有人同他算。

    不過,那條白蛇,卻是本公子志在必得的。

    莫說是你,就是寧侯親至,我也是這句話。

    你再敢攔我,需不要怪我不講情面!

    來人,都聽好了,再有敢攔的,別再客氣了,直接拿刀砍!

    再抓不來那條白蛇,仔細你們的狗頭!」

    「喏!」

    一群舞陽伯府的豪奴,人模狗樣的學著軍中方式一應後,挑釁的看了眼賈璉帶出來的榮國府家奴。

    見他們畏懼的往後退,紛紛哄笑起來,然後大踏步的往大網處走去。

    還有幾個更加跋扈的,居然敢舉著刀往賈璉跟前繞一圈,故意唬人。

    賈璉見之面色發白,卻還是將那個小孩護在了身後,眼神裡滿是怒火。

    剛想放話,然後就帶小孩走人,等賈環來了再報今日之仇。

    忽地,就聽到一陣呼嘯聲破空而來。

    數十支利箭如雨般呼嘯而至,一群方才還張揚不可一世的舞陽伯府豪奴,臨死前都不敢相信,居然有人敢殺他們。

    整個南市北區,一瞬間彷彿變成了修羅地獄。

    賈璉看到這一幕,及驚恐又興奮的轉頭看去,就見數十騎高頭大馬奔騰而來。

    不是寧國親兵,又是何人?

    為首的賈環,面無表情,策馬而至。

    看也沒看雪白的臉上堆滿笑容,迎上前的令盛一眼,一直策馬走到賈璉跟前,緊緊的看著他身後的那個孩子……

    是個小子。

    滿頭髒兮兮的頭髮,臉上也是被淚痕劃成了一道道泥溝。

    身上破破爛爛的,散著草繩。

    腳上無鞋,髒乎乎的小腳上,有幾道疤痕。

    唯有,唯有一雙乾淨的眼睛,直直的看著他……

    「你叫什麼名字?」

    賈環輕聲問道。

    賈璉將身旁的孩子往前推了推,正想勸他說話,就見賈環一伸手,止住了他。

    再問一聲:「你叫什麼名字?」

    那小孩抿了抿嘴,然後看著賈環大聲道:「我叫賈蒼!我娘是苗疆蛇娘,我爹是大秦的侯爺,是大英雄,他叫賈環!」

    賈環聞言,怔怔的看著他。

    一旁處,令盛又堆著笑走來,道:「寧侯,瞧這孩子八成是哪個無賴教的,你可千萬甭信,他怎麼會是寧侯的子嗣?呵呵。」

    「你懂什麼?」

    賈璉這會兒子來的氣勢,大聲道:「這孩子和三弟小時候一模一樣!不是他的,又是哪個的?」

    令盛還想說什麼,就聽賈環忽然開口,道:「令盛,看在奔哥的面上,我給你一天時間去準備棺材。現在,滾。」

    令盛聞言,又驚又怒,還想說什麼,卻見賈環身後一親兵,張弓搭箭對準了他,厲聲吼道:「滾!」

    令盛見那親兵眼中的殺氣,魂兒差點沒唬掉,慌亂下,一路跌爬著往外逃去……

    賈環翻身下馬,走到孩子跟前,伸手撫了撫他的頭後,一把將他抱起,笑道:「我就是你的爹爹,賈環。」

    賈蒼繃著臉,看著賈環,眼中漸漸聚起了層水氣,卻緊緊抿著嘴不哭,過了稍許,才用稚嫩的聲音道:「爹爹,有壞人要欺負娘親,派兵圍了寨子。

    大爺爺說,那些壞人已經屠了好些寨子,娘的武功雖然高,卻敵不過朝廷的大軍,護不住所有寨子。

    大爺爺也沒有法子……

    我不想讓人欺負娘,就一個人偷偷跑來找爹爹。

    娘說過,賈蒼和賈芝也有爹爹,就在神京都中。

    可我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

    爹爹,你是大英雄,快去救娘親吧……」

    說著,小賈蒼帶上了苦音,眼睛裡的水滴一滴滴流下,小眼神中滿是擔憂。

    賈環一邊心疼不已,一邊震驚的問道:「蒼兒,賈芝,又是哪個?」

    賈蒼道:「賈芝是妹妹啊,是和我一天出生的。不過娘親最喜歡芝兒妹妹……」
Babcorn 發表於 2017-6-21 01:14
第一千二百六十七章 回府

    「三弟,三弟啊!!」

    賈環猶自在震驚中,之前還一直在為不能得一子嗣而心憂,可轉眼間,恍若做夢般,就已經兒女雙全。=

    一旁的賈璉卻高興的合不攏嘴,大聲喚道:「三弟,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啊!」

    他是真心高興,卻不只為了賈環,還為了他自己。

    正愁他外面的私生子沒法子進府,如今賈環也冒出來一個,不,還是兩個,一對龍鳳胎!

    這下,可謂是三喜臨門!

    他的賈艾,必然也能進府了!

    那黃臉婆,再也別想攔住他的兒子進府!

    賈璉說罷,身後的一眾榮國奴僕們也伶俐的緊,紛紛跪地道喜。

    賈環身後數十騎親兵,也齊齊下馬道賀。

    周圍圍觀的百姓裡,有不少人都受過賈環的恩惠。

    別的不說,五城兵馬司的人不再像從前那般對小商小販們敲骨抽髓,就是賈環的功勞。

    百姓似什麼都不懂,愚昧不堪。

    但百姓其實什麼都懂。

    此刻,見到這個場景,不少人都壯著膽子,道了聲:「寧侯有子千里歸家,當為美談,可喜可賀!」

    有人帶頭,其他人也就壯了膽氣,紛紛笑著恭賀道:「寧侯大喜!」

    賈環緩緩將眼神從小賈蒼身上移開,看向眾人,笑著點點頭,道:「諸位有心了。

    今日南市上所有商貨,就由我賈家採買了。

    若有鄉杍需要,可以一成的價買下。

    算是本侯的一點心意。」

    說罷,看了眼後面帶人匆匆趕來的索藍宇一眼。

    具體事,就交給索藍宇等人去辦就好。

    索藍宇竟沒有第一時間理會,他眼睛似釘在了小賈蒼身上一般,一直看著。

    看了好久才挪開,再看向賈環,已經是滿面笑容。

    賈環沒有多說什麼,笑著點點頭。

    而後又對賈璉道:「二哥去接了賈艾,一會兒一併去見老祖宗。」

    賈璉聞言大喜過望,連聲答應後,帶著小廝們轉身就跑。

    這個時代的普通人,多視兒子重過一切。

    賈璉做夢都想將兒子接回榮國府……

    賈璉去後,賈環側頭對身後韓大低聲道:「大哥立即去軍機閣,把此事告訴牛伯伯和義父,告訴他們晚些時候,我會帶著兒子去給他們請安。

    另外,我希望軍機閣能以八百里加急傳令天府軍團,軍方在西南清繳土司的行動即刻停止。

    此命令十萬火急,違令者,軍法從事。

    還有,軍機閣派職方司的人去川蜀,著手調查川地文臣與天府軍團勾結之事。

    這件事,要義父他們一定放在心上,不是好事,也絕不會是小事……

    總之,不管涉及到哪個,都要用當事人的腦袋,給我兒子一個交代。」

    韓大聞言,沉聲一應,又看了眼正收回小白蛇高興的小賈蒼,擠出了抹笑容,難得多說一句:「環哥兒,小公子是個好樣的。」

    賈環聞言,仰頭大笑,將懷裡髒兮兮的小賈蒼舉高了些,大聲道:「我賈環的兒子,自然非凡!」

    小賈蒼到底年幼,第一次感受到父親的疼愛和力量,忍不住跟著咧嘴笑了起來。

    韓大見之亦是大笑,轉身離去。

    賈環則對面色帶笑,一雙眼睛痴痴看著賈蒼的董明月道:「走吧,回家。

    放心,咱們也一定會有的!」

    董明月輕輕點點頭,又看了小賈蒼一眼後,隨著大隊人馬朝神京西城策馬狂奔而去……

    而這一刻,賈環得子的消息,也在極短的時間內,震動了整個神京城上層圈子。

    ……

    神京皇城,大明宮,紫宸書房。

    隆正帝細眸睜大,不可思議的看著趙師道,問道:「你說什麼?」

    一旁處,贏祥也滿臉訝然。

    開什麼玩笑?

    趙師道躬身道:「陛下,已經確定無誤。

    那位四歲多幼子,的確是寧侯賈環的兒子。

    當年寧侯在西域被准格爾國師所傷,以致目盲。

    後有太醫院右院判公孫太醫之孫女,又苗疆奇人蛇娘一道出手,救好了寧侯雙眼。

    那蛇娘為苗疆聖女,歷代蛇娘,皆為武宗,舉世之內,難逢敵手。

    後不知如何與寧侯有染,又悄然離去。

    經幾方查證,名喚賈蒼之幼兒,與寧侯幼時模樣無二,可確定無疑。

    另外,賈蒼還有一妹妹,名喚賈芝,為同胞所生。」

    隆正帝聞言,面色古怪之極,怔了半天方道:「那個四歲多的孩子,是怎麼一個人走了上千里路,來京尋父的?

    簡直是匪夷所思。」

    趙師道道:「陛下恕罪,此事臣尚未查明。」

    隆正帝擺了擺手,自然不會去怪罪他,轉頭看向贏祥,兩人面面相覷。

    贏祥忽然噗嗤一聲笑出聲,道:「皇上,臣實在無法想像,賈環那個混小子,當爹是個什麼樣子?

    昨天他還愁的不行,生不出孩子回家會被他家太夫人責備……」

    隆正帝想了想那畫面,也哈哈笑出了聲。

    只是笑聲中,到底還是多了幾分莫名的深意。

    榮國一脈,到此又續上了……

    ……

    榮國府,榮慶堂。

    閤家人都站在了門前遊廊下,比昨天的動靜還大,昨日在外遊學未歸的賈蘭賈菌今日聞訊都趕了回來。

    眾人焦急期待的候著。

    上一回賈家這般大動靜,還是賈元春歸府省親時。

    但賈元春為貴妃,有皇權的身份加成,當得起這般動靜。

    而賈蒼,一個重孫輩,顯然沒有這個份量。

    不過賈母給出的藉口很好,屋裡悶,出來透透氣……

    按理說,賈家榮寧二府早有重孫輩的誕生,論重長孫,也該是賈蘭。

    就不該這樣重視一個沒有身份的私生子。

    在話本小說裡,這樣的私生子卻是連體面點的奴僕的地位都不如。

    可是,因為賈環特殊的身份,再加上其遲遲沒有子嗣,賈母才這般鄭重。

    如今賈家滿門富貴,皆繫於賈環一身。

    當年的榮國舊部們,早已將先榮國所有的餘蔭,都寄託在了賈環身上。

    說個不好聽的,如果賈環忽然出了事,那麼曾經的榮國餘蔭,也就徹底不復存在。

    哪怕這邊過繼到他名下一個,別人認不認都是兩說。

    除非,這個後代是賈環的親子。

    如此一來,不管是秦梁還是牛繼宗方面,甚至是宮裡,縱然賈環忽然出了意外,也會將恩典垂青到賈環親子身上。

    賈家門楣便可繼續得到延續。

    雖然這樣說,太過冷清刻薄。

    但是,活到賈母這個年歲,經歷過那麼多浮浮沉沉。

    她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以防萬一……

    賈環這個孫子,她疼愛則疼愛,可也覺得,著實太不安分了。

    她張羅著幫賈環娶了那麼些老婆小妾,什麼樣的都准他迎進門,為的,就是想早日能為賈環生下一兒半女,她也就放心了。

    原本看之前的情況,以為會極艱難。

    卻沒想到,一夜起來,就發生了這樣大的變化!

    如今,就看她那個重孫兒,到底是什麼樣的……

    「來了來了!三爺和鏈二爺都回來了!」

    忽地,二門處傳來嬤嬤丫鬟們的驚喜聲。

    繼而整個後宅都轟動了,不知多少人想看看這個從天上掉下來的金娃娃!

    沒錯,就是金娃娃!

    往日裡都說小吉祥是個有大福氣的,可再有福氣,也比不上如今這位小爺!

    眾人屏住呼吸,靜靜的遠眺著二門處。

    林黛玉、史湘雲還有薛寶釵等人的心情,說不盡的複雜……

    「來了!」

    三年過去,賈蘭也已經長成了半大小子,和看起來就跳脫好動的賈菌站在一起,愈發顯得清秀。

    他因為勤練弓箭的緣故,眼尖先看到了賈環進門。

    然後和賈菌作為晚輩一起迎了上去。

    「給三叔請安!」

    小哥倆正在變嗓子中,跪下後用公鴨嗓子一起拜道。

    賈環笑著打量了兩人一眼,點點頭笑道:「好,起來吧。」

    兩人也沒囉嗦,站起來後,又躬身給董明月行了一禮後,就齊齊看向賈環懷裡髒兮兮的小賈蒼。

    賈環也沒解釋什麼,在滿府人的注視下,一路走到了遊廊下,方才放下賈蒼,柔聲道:「這是老祖宗,是父親的祖母,你要叫太祖母。

    蒼兒,給太祖母請安。」

    賈蒼初一來到這雕樑畫棟,高門深院的大宅門裡,又被那樣多的人死死看著,明顯緊張的很,畢竟才四歲,在苗寨又沒經過這些,一時間漲紅了臉,不知該怎麼做。

    眼睛裡,很是驚慌,無助的看向賈環。

    賈環輕輕一笑,跪在地上,對賈蒼道:「來,跟爹爹學……」

    賈蒼這才跪了下去,已成布條的褲腿散開,露出一條黑乎乎的小細腿,跪在了青石板上。

    賈環再叩頭,口中道:「給老祖宗請安。」

    賈蒼見之,抿了抿嘴後,稚嫩的聲音學道:「給老祖宗請安!」

    賈母目光複雜的看著這個小叫花子,目光最終還是化為了憐惜,道:「可憐見的,快起來吧!

    先讓人帶去洗涮一番,再找幾身新衣裳換上。

    那般金貴的孩子,委屈了……」

    賈環聞言一笑,將賈蒼扶起,又對賈政拜下,道:「這是爹爹的爹爹,是你的祖父,蒼兒,給祖父請安。」

    這回賈蒼就知道了,跪下稚聲道:「給祖父請安。」

    賈政歡喜的笑道:「好好,安!好孩子……」

    賈環又道:「這位是祖母。」

    賈蒼再拜道:「給祖母請安。」

    趙姨娘心裡真真不知是什麼感受,怎麼都覺得突兀彆扭,強笑了兩聲,道:「好,安。」

    說罷,又拉過蔫兒了吧唧的賈玫,道:「這是你四叔。」

    賈蒼看向賈環,賈環笑道:「這個不用拜,他雖輩分比你長,年紀未必有你大,還是個二不愣子。

    多咱他有了長輩的樣子,你多咱再給他行禮。」

    賈蒼小孩子心性,本也不想給差不多大的賈玫行禮,聽他爹站他,頓時咧嘴笑了起來。

    不過看到趙姨娘臉一沉,登時又合上了嘴,拘謹起來。

    賈環呵呵一聲,對趙姨娘道:「娘,這是你親孫子。」

    趙姨娘雖然混不吝,總愛罵賈環兩句。

    可這回賈環回來,她分明感覺到哪裡不同了。

    這一會兒,賈環的氣度,就讓她口裡那些罵人的話,無論如何都罵不出來。

    一旁處,賈母看到這一幕,心裡海鬆了口氣。

    如果說她這輩子有什麼事是最放不下的,害怕死後趙姨娘仗著賈環的勢,在兩府裡作妖,攪和的雞犬不寧,可以排名前三甲。

    她原最害怕賈環一味的愚孝順從,如今看來,出去這一趟,還真是好事。

    又或許,是為父則強。

    真的長大了……

    賈母對李紈道:「你是這孩子的大伯娘,你帶他下去吧,找幾身蘭哥兒當年沒穿過的。

    往後,都是正兒八經的一家人。」

    又對薛姨媽笑道:「初一看這孩子,似不大像賈環。

    可如今越看,眉眼間就越像。

    只是這孩子看著老實,沒他爹的彎彎繞繞。

    只盼日後不會被人欺負了去,聽說今兒在南市上,就被人欺負了……」

    薛姨媽也是一輩子在內宅裡經營手段的,聽到這話心裡就覺得彆扭。

    她自然能聽出賈母這番話對她說是什麼意思,只是她真真覺得撞天屈!

    她是一心盼著薛寶釵能為賈環生下長子,可並不代表她會害賈環其她的長子……

    只看賈環方才和趙姨娘都硬碰了下,哪個腦子裡灌了黃湯的才敢對這個孩子不好。

    心裡如此算著,薛姨媽面上卻笑的極盛,道:「再不會,有環哥兒照看著,這孩子日後定然會順風順水,長命富貴!」

    賈母笑了笑,道:「我看著也是……老天爺,都不知道他這麼點子小人,是如何從南疆跑到都中來的。」

    一邊擺手讓李紈帶著賈蒼下去洗漱換衣裳,賈母一邊對人道:「不過說起來,還真是隨了他老子。

    環哥兒當年不也是十來歲,就一個人跑到萬里之外的西域去了?」

    眾人聞言一想,頓覺得有理,還真是這麼一回事。

    李紈笑著上前要帶小叫花賈蒼下去洗漱,賈蒼有些不安的抓著賈環的手不放,時不時的看一眼賈環。

    賈環笑道:「這是大伯娘,人極好。你隨他去吧,你為了救你娘和妹妹,敢一個人從南疆苗寨跑到都中,還不敢和你大伯娘去洗個澡?」

    賈蒼繃著臉,大聲道:「我敢!」不過隨即又弱下語氣喚了聲:「爹……」

    賈環笑著「誒」了聲,應道:「怎麼了?」

    賈蒼眼睛忽然又有些紅了,看了看周圍從未見過的奢華,抿了抿嘴,道:「我想娘和芝兒妹妹了,你多咱去救她們?」

    賈環笑了笑,道:「等你洗好澡,吃了飯,睡一覺後,咱們就去接你娘和妹妹回家。」

    賈蒼聞言,眼睛一亮,大聲道:「爹,我不用洗澡睡覺,咱們現在就走吧!」

    賈環撫了撫他的小腦瓜,笑道:「放心,爹早就派人去了苗寨,讓那些壞人們都住手。

    等你洗乾淨了休息好了,咱們再一起去。不然你娘看到你這幅模樣,豈不傷心?」

    賈蒼抓了抓腦袋,不大明白,道:「娘會傷心?不會吧,她只會生氣揍我!爹,娘揍我……你攔不攔她?」

    賈環哈哈一笑,道:「攔!日後誰敢動我兒子一根手指頭,我要他的腦袋。」

    賈蒼唬了一跳,道:「那可不行,爹你不能要娘的腦袋……爹,你可能打不過娘,娘很厲害的,是最厲害的!

    還有白龍,也極厲害!」

    「哈哈哈!」

    賈環揉了揉賈蒼的小腦瓜,道:「好,我知道了,快去吧。」

    賈蒼這才隨著李紈,一步步出了賈母院。

    賈環一直看著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轉角。

    「環哥兒……」

    賈母忽然喚醒了賈環,賈環回過頭,就聽賈母笑道:「蒼兒……他說的妹妹是……」

    賈環沒開口,一旁的賈璉搶答道:「老太太,天大的福氣!三弟生的可不只是蒼兒,還有一個女孩子,是龍鳳胎!」

    「哎呀!」

    滿庭院人紛紛驚呼一聲,賈母亦是眼睛一亮,看著賈環急問道:「果真?」

    賈環笑的合不攏嘴,點點頭,道:「果真,老祖宗,蛇娘生的是對雙棒兒!」

    這下落實後,閤家人都高興起來。

    賈環後宅到底與世俗豪門後宅不同,少了太多陰私算計。

    在看到單純勇敢的小賈蒼後,之前眾女心裡那些複雜,便不翼而飛了,剩下的唯有喜歡。

    如今再得知,賈蒼還有一個雙胞妹妹時,眾人有的便只有驚喜!

    賈母今日心情似特別好,鴛鴦從裡面安排人搬出來一個大靠椅,鋪上了猩猩紅氈子和錦被,她歪在上面,有些好奇道:「這個蒼兒,怎麼會一個人跑到都中來?

    莫說他那麼點子年紀,就是一個人大人,空著一雙手也不容易行這千里路啊。」

    賈環道:「回來時我也問了他……

    朝廷正西南行土改歸流政策,清繳一切不順王化的土司和苗寨。

    我也是大意了……

    總之,有人圍了蛇娘所在的寨子。

    蛇娘雖然武功蓋世,可也敵不過萬千大軍。

    縱然能殺的了將軍,也沒法保護千百苗民的周全。

    所以只能困守。

    寨子裡的人實在沒法子了,就想到了都中咱們這條線,想死馬當作活馬醫。

    可也不知蛇娘是怎麼想的,死活不許。

    有人說了些難聽的話,蒼兒年雖小,但極有志氣。

    就一個人跑了出來,尋我這個從未見過的爹爹去保護他娘親。

    至於他怎麼來的……

    呵,蛇娘身邊有一條快化龍的白蛇,生了兩個孩子。

    一個給了芝兒,一個給了蒼兒。

    那白蛇通靈,一路上會尋些野果子,或是捉條野魚什麼的,一孩子一蛇一起打個牙祭。

    這一路吃了不知多少苦,風吹雨淋,才到了京中。

    可惜長安太大,他尋我了一夜也沒頭緒,就去了南市找吃的。

    這才正巧遇到了二哥……」
Babcorn 發表於 2017-6-21 01:14
第一千二百六十八章 娘來了……

    「孩子都這般大了,你之前就一點都不知道?也從沒派人去南疆看看?是不是那個蛇娘……」

    賈母疑惑不解道。超快穩定更新小說,

    其他人也奇怪,這可不是賈環一貫的風格。

    賈環完全不知該如何解釋。

    鬼才能想到,蛇娘上了他後……會一舉中的。

    他和其她女人從來不做什麼避孕措施,幾年都沒見出來一個。

    哪個能想到會有孩子?

    之前對他來說,蛇娘最多只算是生命中的一個過客。

    再者,蛇娘武功奇高,為苗疆聖女,絕非這個時代普通閨閣女子的自保能力可比。

    所以賈環即使曾想過她,也一瞬間拋之腦後。

    想來,這也是蛇娘死活不准苗寨人來求賈環的緣故。

    他二人的相識本就是一個意外,雖然蛇娘醫治了賈環的眼睛,但賈環的血也能中和她體內白龍血的燥熱。

    她之所以強上了賈環,不是因為愛上了賈環,只是為了賈環獨特的體質和血脈。

    若非不想讓賈蒼賈芝倆的父親不明不白,她興許都不會將賈環的身份告訴族人。

    只是這些話,賈環卻不能對賈母說。

    否則,賈蒼和賈芝的生母,就要背上不遵婦道的惡名,對孩子極不好。

    沉默了稍許,賈環道:「是孫兒的不是,當日著實喝了許多酒,糊裡糊塗的做了錯事,蛇娘才一走了之。

    所以這些年她一個人帶著孩子,遇到難了也不來尋我……」

    兩句話,勾勒出了一個委屈而又堅毅的少女,一個英雄而又有志氣,不慕富貴的母親。

    眾人一邊為蛇娘的行為驚嘆讚賞,一邊不滿的聲討賈環。

    王熙鳳嘆道:「這才是正經的女兒家,分明是三弟做了壞事,受了那樣的委屈,也一個人受著。

    若非蒼哥兒千里尋父,誰也不知她竟有了咱們賈家的子孫。

    這才是好品格啊……」

    眾人聞言,鄙視完賈環後,目光又齊齊落在了賈璉身後一直垂著頭不敢說話的女子,和她懷裡的小孩身上。

    面色都複雜不已。

    沒有任何一個女子,喜歡看到這樣一個場面。

    可是,賈璉卻驚怒交加的看著王熙鳳,沒想到她會這般捅刀。

    冰冷的眼神裡,再沒有一絲情義。

    夫妻間其實早已相敬如冰,如今更是恩斷義絕。

    可他沒想到,到了這個時候,這個黃臉婦還妄想阻攔他的兒子進府!

    他也知道,王熙鳳不是在吃醋,只是擔心他兒子會搶了巧姐兒的寵。

    但不管如何,這都是他賈璉的兒子,榮國府日後沒有女兒承爵的道理。

    賈璉根本不理會王熙鳳,從身後拉過尤二姐,抱過孩子,然後給賈母跪道:「老太太,這是孫兒的兒子,是榮國府長房重長孫,孫兒給他起名賈艾。」

    賈母聞言,緩緩沉下了臉,餘光看了眼已經開始啜泣起來的王熙鳳,心頭一嘆,道:「孩子是好孩子,抱到他嫡母身邊養著吧。」

    「啊?」

    賈璉傻眼兒了。

    「不行!」

    一直不敢吭聲的尤二姐更是激烈反對道。

    可她這一反對,落在賈母眼裡卻愈發成了不知規矩的壞女人,冷哼一聲,道:「這裡有你說話的地方嗎?不知規矩!」

    又對賈璉道:「我一早就同你說過,好好的公候子弟,不許和不清不楚的野女人交道。

    縱然貪頑,野貓野狗的養著,別生出孩子就是。

    可你就是不聽!

    如今有了孩子,我本不認,可念在是你頭一個兒子的份上,讓你接進府,交給鳳丫頭親自教養,還不夠好?

    你啊什麼?

    你去外面打聽打聽,還有哪家的規矩能容你如此?

    就這樣辦吧,去母留子。」

    「爺啊!這是我的孩子,還我的孩子,我什麼都不要了,我不進府了,我就要我的孩子……」

    尤二姐一下撲到賈璉身邊跪下,淒厲哭道。

    賈璉本就是心軟的,看到這一幕登時也紅了眼圈,落下淚來,哭求賈母開恩。

    其她人看的慼慼然,賈母卻絲毫不為所動。

    規矩就是規矩。

    賈璉見之絕望,終於想起了賈環,轉過身就要給賈環磕頭。

    卻被賈環拉起……

    賈環在賈母威脅的目光裡笑道:「老祖宗,您看這樣行不行?

    這個尤氏,還是住在外面。

    什麼時候您消氣了,什麼時候再進來……」

    「我到死都不會消氣,因為我啊,本也沒生氣。

    我只是看不起她。」

    不得不說,婦人嚴厲起來彼此相對,冷酷的程度超過普通人想像。

    豪門無情,豪門難嫁,古今如此。

    賈環沉默了稍許,緩緩點頭,道:「好,那就不讓她進府,就在外面住著。

    不過這個艾哥兒是正兒八經先榮國的血脈,總沒有不許進府的道理吧?」

    賈母奇道:「這叫什麼話?我沒讓他進府嗎?

    我不僅讓他進府,還會養在你鳳姐姐身邊。

    要是能學到鳳丫頭身上爽利能幹的大家子氣,那才是他的福分。」

    賈環笑道:「老祖宗說的是,不過……二嫂成日裡伺候完老祖宗還要伺候一群小的,連巧姐兒都讓平兒在帶,哪裡還有功夫帶艾哥兒?

    我看,還是勞煩老祖宗親自看著吧,畢竟是長房長孫。

    有老祖宗親自管教,想來比跟著二嫂還強百倍!」

    賈璉一聽都懵了,怎地又繞回去了,不更糟了!

    放在王熙鳳身邊,他豁出去和那個黃臉婦決裂,也能帶著兒子出去給他娘看看,可在老太太身邊……

    這邊賈母想了想卻道:「如此,也好……」

    左右大家子裡,嬤嬤丫鬟無數,勞累不著她。

    賈環又道:「不過,也不能完全隔絕人家母子天倫。

    隔個二三日、三五日,總讓人聚一聚。」

    賈母聞言,猶豫起來。

    但見賈璉一臉乞求,心裡到底一軟,道:「如此也罷。」

    賈環對大喜的賈璉道:「二哥,等艾哥兒長大些,我會安排人教他習武。

    我雖看不上許多官,但書中的一些道理還是極好的。

    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

    不止艾哥兒,蒼兒也一般這樣。」

    賈璉連連點頭,感激道:「到底三弟是做大事的,比咱們想的周到。」

    又對尤二姐道:「你也是明白人,當知道三弟是什麼樣的人。

    難道還看不出三弟的好心?

    日後艾哥兒從了武,當比我這個做父親的出息。

    要是能將這宗親虛爵,再換回親貴武爵,也不枉咱們做父母的生養他一回。」

    這番話,算是當著眾人的面,一記耳光扇在了王熙鳳面上。

    就這般當著嫡母的面,定下了賈艾榮國府爵位的繼承人身份。

    看著面色陡然漲紅,怒氣爆棚的王熙鳳,賈母也是頭疼的不得了。

    一邊雖是恭孝有佳,極合心意的孫媳婦,可另一邊,到底是榮國府的承爵人,她的親孫兒。

    兩邊都覺得委屈,兩邊又都不是全對。

    清官難斷家務事,無過如此。

    見賈母作難,賈環笑道:「二哥,行了,你先帶著人離去吧。

    等三天後,再把孩子送過來。

    一個大男人,說這些做什麼?」

    賈璉聞言,嘿了聲,看著那邊的模樣,只覺得一吐多年來抑鬱之氣。

    帶著尤二姐和兒子,趾高氣揚的走了。

    他走的倒是瀟灑,可看著滿面淚水的王熙鳳,幽怨的目光,賈環卻頭疼起來……

    ……

    榮國府裡一堆雞毛蒜皮的家長裡短,是是非非讓人頭疼,皇宮裡同樣也不素靜。

    內廷,延禧宮。

    如今後宮裡,最得意的人,除了董皇后外,就是這延禧宮中的成妃。

    只因她去年為隆正帝誕下一健康的龍子,這個龍子的意義之重,許多人都心知肚明。

    而且在外朝,成妃之父舞陽伯府一等子令至,為大秦八大軍團之一,長城軍團的軍團長,征北大將軍,位高權重。

    如此一來,成妃也就愈發炙手可熱。

    延禧宮修的光彩炫目,牆壁間竟用玻璃為夾道,灌了水,養了魚。

    甚至還將後花園的一處涼亭之地基,也用能工巧匠將地板換成了玻璃。

    坐在上面,可以看到下面的魚兒在遊戲。

    如此種種,富貴非凡。

    本該活的快活恣意的成妃,今日卻忽地以淚洗面,連續打發了幾撥人,求來了隆正帝。

    隆正帝到了延禧宮後,看著哭成了淚人的成妃,皺眉嗔道:「好端端的,這是怎麼了?」

    成妃哭道:「陛下,臣妾本不該叨擾陛下處理朝政。臣妾亦知陛下辛勞,只是……」

    隆正帝道:「到底怎麼了,可是哪個給了你臉子看?」

    內宮,從來都不是風和日麗的地。

    刀槍劍雨之激烈,歷來以殘酷著稱。

    成妃搖頭泣道:「陛下,不是臣妾,是……是臣妾那可憐的弟弟啊。」

    隆正帝聞言,心裡一陣膩味。

    旁人不知成妃親弟令盛是什麼東西,他難道還不知?

    只是看在成妃誕下皇子的面上,他不想理會罷了。

    但這不代表他喜歡被人坑騙。

    面色寡淡下來,隆正帝道:「令盛在都中整日裡章台走馬,惹是生非,看在愛妃的面上,朕不與他理會也就罷了。

    他可憐?他可憐什麼?」

    上回令盛一夥兒和黃沙系一伙兒的衙內們爭老大的位置,被打的狼狽逃竄。

    最後就是告到了宮裡,成妃哭個不休,隆正帝頗為惱火。

    消息傳出去後,秦梁才主動將在都中的各家後輩全都打發到軍中當職去了。

    這才有了令盛成了衙內老大的局面。

    這些事,隆正帝全都知曉。

    許是看出了隆正帝的不悅,成妃收斂了些,不過依舊梨花帶雨,道:「陛下教訓的是,因為臣妾早早進了宮侍奉陛下,父親又一直在軍中,所以讓令盛疏於管教,不成器的很,還望陛下日後嚴加管教……

    可今日之事,卻不是令盛的錯啊,有人仗勢欺人,憑白殺了舞陽伯府好些人,還要殺令盛呢……」

    今日南市之事,黑冰台也只將全部注意力放在了賈蒼身上。

    至於死的那些嘍囉,和沒有受損的令盛,都被他們忽視了。

    畢竟,賈蒼的出現,太過驚世駭俗。

    因此,連隆正帝都不知道賈環和令盛在南市衝突過。

    這會兒聞言一怔後,眉頭皺起,道:「都中還有人敢殺令盛?」

    見隆正帝不信,成妃道:「正是那個囂張跋扈,總愛和陛下作對的賈環。令盛聽說惠兒近來胃口不好,不喜進膳,一大早就親自去了南市,想要……」

    隆正帝話都沒聽完,就恍然道:「在南市和賈環起衝突的就是令盛?」

    說著又皺起眉頭,不悅道:「令盛無禮,賈環一子不到五歲,千里尋父,竟被令盛欺負打罵。

    這件事……怕是難辦了。」

    想起那廝的脾性,隆正帝登時頭疼不已。

    不過,卻不能當真讓賈環殺了令盛。

    否則,之前許多暗手都白做了……

    他惱火的搖搖頭,沉聲道:「讓令盛先到宮裡避一避吧,上不得檯面的混帳東西,朕恨不得扒了他的皮!」

    成妃見隆正帝動了真火,不敢再說什麼,心裡卻將賈環恨的要死,只待將來……

    正要說些軟話哄哄隆正帝,忽然就見蘇培盛面色肅穆的從殿外急步進來,走到隆正帝面前,沉聲道:「陛下,內閣、軍機閣有十萬火急之事急見陛下,西南有變。」

    隆正帝聞言,面色驟然一變。

    ……

    大觀園,稻香村。

    賈蘭、賈菌哥倆陪著李紈一起,帶著小賈蒼進了園子。

    賈蘭性子溫和,人又清秀,笑起來很有親和感。

    沒多大功夫,就哄的賈蒼喊了他哥哥。

    牽著賈蒼的手一路入了園子。

    到了稻香村後,李紈帶著兩個婆子翻箱倒櫃,準備尋出幾件賈蘭幼時沒穿過的新衣裳。

    又讓素雲準備了沐桶,一會兒先照顧賈蒼洗澡。

    不過出了門兒,素雲就被賈蘭賈菌攔下,這兩位想親自帶著賈蒼去洗。

    他們受賈環恩惠極多,無以為報,就想照顧好賈環的兒子。

    「我的大爺啊!你們哪裡懂得服侍人,手下又沒個輕重。如何用花露油,如何用雞子,如何用香皂,大爺會麼?」

    素雲新奇的看了眼被賈蘭牽著手帶著的賈蒼後,好笑道。

    賈蘭無語的看著素雲,眼神無辜。

    他也是衣來張手飯來張口的大家少爺,如何會懂這些?

    他不會,賈菌更不會。

    素雲笑了笑,道:「不過既然大爺們有這心意,我就在一旁指派著做吧。只是大爺莫說我託大才是。」

    賈蘭和賈菌忙起誓,再不會如此。

    一行人去了浴房,讓人盛來熱水倒進沐桶後,賈蘭和賈菌就齊齊上陣,想為賈蒼解衣裳。

    可賈蒼的衣裳是苗寨的系法,雖破破爛爛,一時也解不開。

    賈蒼也是淘氣的,見兩個哥哥急的冒汗,咯咯直笑。

    賈蘭沒好氣白了他一眼,看著那張髒臉卻不忍心說他。

    賈蒼雖頑皮也懂事,見好就收,自己往身上一扒,就把衣裳扒掉了。

    賈蘭和賈菌還有一旁的素雲卻唬的面色一變,齊齊後退了數步。

    不是賈蒼可怕,是賈蒼去了衣裳後,竟掉出了條白蛇。

    賈蒼見之,又咯咯的樂出聲來。

    不過沒笑多久,他也奇怪了起來。

    從來都溫順聽話的白蛇,怎地突然這般躁動起來,不停的吐著粉紅的小蛇信,朝外探著頭。

    尺許長的身子,也不住的曲動著。

    賈蒼起初不解其意,可隨即就想到了什麼,眼睛陡然圓睜,看了看外面,又看了看白蛇,忽地大喊一聲:「是娘來啦!是白龍來啦!

    娘!!!」

    喊罷,光著小屁股朝外飛奔而去。

    ……

    榮國府正門前,董千海面色肅穆的站在門前,眼神凝重無比的看著來人。

    心中驚駭若狂。

    他本以為,除卻那幾位隱世不出縹緲無蹤的世外神仙,如武當天機真人外,世上只有他和皇家那位王爺才是半步天象。

    而那位王爺身上一直有暗傷不癒,不是他的對手。

    那麼他,應該就是天下武林的第一高手,舉世無敵。

    卻不想,眼前的這個背著一個背簍的年輕女子,竟會給他帶來如此大的壓力。

    此人武功,居然猶自在他之上!

    「我要見賈環……」

    沙啞的聲音,身上的煞氣,讓董千海眼神一凜。

    她受傷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6-21 01:15
第一千二百六十九章 孽畜

    到底發生了什麼,能讓一武功高到董千海都看不清的人,一身氣息肅煞慘烈至此,還受了如此之傷?

    董千海凝神的看著面前之人,看著她周身不穩的氣息,防備到了極點。

    「娘……」

    一道弱弱的聲音,響起自女人背後的背簍裡。

    然後董千海就看到,一個紮著兩個小髮髻的小女孩子,滿麵灰土,從背簍裡露出頭來,眼神怯怯的看著這一切。

    小女孩子不過四五歲的模樣,眼睛裡滿是倉惶不安,大眼睛裡噙著淚水,對那女子道:「白龍一直在睡覺,芝兒喚不醒它……」

    董千海聽到白龍二字,身子微微一震,腦中一亮,登時想起眼前這個女子是何人了。

    也是,除了苗疆聖女蛇娘外,天下還有哪個女子,能在這個年紀,就擁有這個造詣!

    不過,想清楚之好,更是難以置信。

    難道是武當的天機真人出的手嗎?

    才將蛇娘傷成這樣,連那條天地奇物都受了傷,昏迷不醒!

    不可能啊!

    縱然天機真人,也絕不可能將蛇娘傷成這樣。

    天機真人同樣家大業大,除非他有把握除去蛇娘,否則,絕不敢將一個半步天象傷成這般。

    那是在給武當留下滅門之禍。

    就在董千海思量起因時,門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沒一會兒,賈環的身影出現在照壁後,轉眼出門而來。

    「蛇娘?芝兒?」

    賈環看著門前的蛇娘,滿是驚訝,再看到背簍裡的小女孩子,卻充滿了歡喜。

    蛇娘卻不見當年的妖冶風情,聽到賈環稱呼後,眼睛頓時眯起,目光猜疑的看著賈環,聲音沙啞乾澀的質問道:「你怎麼知道芝兒的名字?」

    賈環聞言一怔,看著蛇娘,道:「蛇娘,你的聲音怎麼了?」

    「你是怎麼知道芝兒的名字的?」

    蛇娘沒有理會,修眼如蛇般危險的盯著賈環,一字一句問道。

    不知道她聯想到了什麼……

    只是她這一氣勢,卻真真讓董千海這一絕世高手,額頭冒汗。

    因為他發現,蛇娘氣息忽然飄忽不定起來。

    她若想殺賈環,他居然沒有把握攔得下……

    賈環卻沒什麼感覺,笑道:「是蒼兒告訴我的啊,蛇娘,咱們的兒子今天才不遠千里來到了家中,求我去救你。我已經派人去了西南,你……」

    話沒說完,已經說不下去了。

    因為連他都感覺到蛇娘已經瀕臨爆發的邊緣。

    「娘!!芝兒妹妹!!」

    就在這時,門口跑來一赤著身子光著腳的小孩子,不是賈蒼又是誰?

    他滿面驚喜的看著門口的蛇娘,歡呼叫道。

    背後還跟著氣喘吁吁的賈蘭和賈菌。

    兩人看著賈環想解釋什麼,然而沒等累慘了的小哥倆開口。

    就聽前面董千海爆喝一聲:「小心!」

    賈環之前就已經有了戒備,也有了猜想,聽到聲音,第一時間閃現到賈蒼之前,將他護著。

    繼而就聽到身後一道交手聲。

    「砰!」

    回頭看去,卻見董千海竟連退三步。

    而猩紅著眼的蛇娘業已繞開董千海,朝他這邊疾馳而來,轉瞬即至,伸手成爪,朝不可思議的角度,朝面色駭然已經嚇傻了的賈蒼頭上抓去。

    這一手若是抓實了,賈蒼就是有一萬顆腦袋都活不了。

    賈環驚怒之下,死死將賈蒼攔在身後,然後一耳光扇了過去。

    「砰!」

    賈環一手護著賈蒼,一邊吐著血倒飛出去,重重跌在地上。

    枉他武宗高手,在蛇娘跟前連一個回合都擋不住。

    好在這時,董千海又攔了過來,與蛇娘打成一團。

    兩大半步天象高手交鋒,動靜恍若天崩。

    門前青石板如被雷炸了般,漫天飛舞。

    好在賈蘭賈菌哥倆已經被趕來的董明月帶入了門內,否則怕是難以倖免。

    「都給我住手!蛇娘你瘋了!!」

    賈環厲喝一聲。

    沒人理會……

    而就在這時,蛇娘背簍裡傳來一道弱弱的欣喜聲。

    「娘,白龍醒了!」

    蛇娘聞言,這才住了手,退開數步,轉頭看向背簍裡。

    然後眾人就見一條遍體白磷的白蛇,緩緩爬出背簍。

    賈環也認識這條白蛇,只是……

    看著它身上的傷痕,和原本可斷鐵削金的爪子,只存下三隻……

    賈環心中震動。

    「白龍!!」

    賈蒼也回過神來,看到白蛇成了這般,眼淚撲簌撲簌的落下。

    那白龍聽到賈蒼的聲音,轉過腦袋來,看著他。

    眾人分明可以從它眼中看出驚喜之色。

    不過,當它看到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的寧國親兵後,目光陡然凶戾了起來。

    「蛇娘,我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但我可以跟你保證,無論你受到任何不公正的對待。

    無論任何人傷害了你,我一定讓他們十倍奉還!!

    之前是我不知道你過的這樣艱難,如今我知道了,天底下,再沒人能傷的了你們。」

    賈環揮手讓寧國親衛們散開後,一字一句保證道。

    蛇娘聞言,面色慘然,看了眼賈環嘴角的殷紅,沉默了稍許,緩緩將身後的背簍取下,放在地上後,又將賈芝從裡面抱出。

    然後,才對賈環道:「這是你女兒,她叫賈芝,你好生待她。」

    眼中的決然,讓賈環心驚。

    他不顧董千海的阻攔,留了賈芝給董明月照顧,走上前,低頭看了看怯生生看著他的小賈芝,笑了笑,伸手將她抱起。

    許是因為血緣親近的緣故,也許是因為蛇娘方才的託付,小賈芝似並不怕賈環,一雙水晶一般的眼睛,仔細的看著賈環。

    賈環衝她笑了笑,道:「芝兒,我是你爹。」

    賈芝抿了抿口,沒有說話,轉頭看向蛇娘。

    蛇娘已經再次背起背簍,目光只看著賈芝,道:「他是你爹,以後,你聽他話。」

    賈芝也感到了不安,喚了聲:「娘,我聽娘的話,芝兒想和娘親在一起,芝兒不怕壞人……」

    蛇娘眼裡已經積滿了淚水,看著女兒緩緩搖搖頭,道:「芝兒聽娘的話,以後,跟著你爹,好好活著。」

    「娘……」

    賈芝看蛇娘落淚,頓時也哭泣起來,喚道:「我想和娘在一起……」

    賈環忙哄道:「芝兒不哭不哭,和娘在一起,和娘在一起!」

    賈芝聞言,滿懷希望的看向賈環,賈環笑了笑後,正色看著蛇娘,道:「你知道我是誰,這天下沒有任何事能難得住我。

    沒有任何事!

    你是我兒女的娘親,也是我賈環的妻子。

    不管是誰傷得你們,我一定讓不得好死!」

    蛇娘聞言,緩緩將目光從賈芝臉上移開,移到賈環面上,沙啞的聲音輕輕道:「是宮裡的狗皇帝,害的我苗寨兩千三百八十六人死絕,害的南疆無數苗裔死傷無數。

    你能讓他不得好死嗎?」

    此言一出,周圍頓時震盪不安起來。

    賈環也是一臉的動容,但他已經不是當年的他了,他看著蛇娘道:「蛇娘,我不是在為皇帝辯解。

    只要你親自去打聽打聽,就能知道,他在貪.官污.吏口中,在士紳豪強口中,是最暴虐不仁的暴.君。

    但在百姓口中,他一定是最賢明的聖君。

    他又怎麼會,害死苗疆的百姓呢?

    苗疆的百姓,也是我大秦的子民啊!」

    蛇娘的周身氣息再度不穩起來,看的一旁的董千海等人心驚膽顫。

    蛇娘眼神失望的看著賈環,道:「不是他要做改土歸流,千百苗寨又如何會罹此大難?

    不是他想奴役我苗裔,又怎會派兵攻打了一座又一座的苗寨?

    你口中愛民如此的聖君,卻大肆的屠殺我苗族男兒,搶掠我苗家金銀,燒燬我苗家寨子,***我苗家女人!!

    你還敢說他是聖君?」

    賈環深吸了口氣,沉聲道:「蛇娘,你能不能給我一點時間。

    我知道現在說什麼都說服不了你,我只想讓證據來和你說話。

    給我一點時間,我保證給你一個滿意、信服的交代。

    如果不能讓你滿意信服,不管刀山火海,我帶著兒子和女兒,陪你一道去闖!

    你現在就想去宮裡殺皇帝,我告訴你,十死無生!

    你想讓蒼兒和芝兒,再也看不到娘親嗎?

    他們還不到五歲啊!!」

    「娘!!」

    後邊,賈蒼忽地掙脫了董明月的手,大叫一聲。

    也是董明月聽了賈環的話正在震驚中,才讓他得以脫手。

    賈蒼光著小屁股,一身黑乎乎髒兮兮,還有不少傷口,說不出的狼狽。

    此刻他不顧一切的往蛇娘處跑去。

    地上的碎石子刺破了他腳上的皮膚,流出血來,那樣痛,也顧不得。

    賈蒼跑到蛇娘跟前,賈環再三猶豫了下,還是沒攔,讓他抱住了蛇娘的腿。

    蛇娘卻看也不看他……

    賈環見之,皺起眉頭,道:「他在苗寨裡聽一些人說你的壞話,說你和我……氣不過,便想尋我去救你們,給你洗刷清白。

    一路上,吃了不知多少苦。

    若沒那條小白蛇,蒼兒早就……

    不管他造成了什麼後果,他的心是好的。」

    「娘啊,蒼兒錯了,蒼兒再不敢淘氣了,娘你不要不理蒼兒,娘,你看看蒼兒吧……」

    賈蒼抱著蛇娘大哭道。

    賈環懷裡的賈芝輕輕喚了聲:「哥哥……」

    蛇娘聞言,慘然一笑,道:「當日你不見了蹤影,我下山去尋,卻在路上,尋到了你的鞋在河邊,你的金項圈卻在一隊秦狗手上。

    我以為,你被人害了……

    這才盡起寨中能舉苗刀的八百男兒,與秦賊決一死戰!

    殺不盡的狗賊啊!

    因為你,寨子裡雞犬不留。

    因為你,十萬苗裔受難。

    你這個孽畜,怎還有臉叫我娘親?」
Babcorn 發表於 2017-6-21 01:15
第一千二百七十章 審君!!

    「蛇娘,我理解你的心思,但是,不要遷怒於孩子。

    你冷靜下來想想,如果蒼兒沒有逃出來,你會怎樣做?

    你還會帶著芝兒來京尋我嗎?

    你不會,你要死守著那個寨子,就像你苗疆歷代蛇娘那樣。

    寧肯只活二十來歲,也要代代相傳,保衛苗寨。

    但是即使那樣,你能擋得住十萬大軍的清繳嗎?

    到頭來,改變不了任何事,只能帶著兩個孩子一起沒了。

    我知道你不怕死,可你難道不想報仇?

    蒼兒跑出來了,你才跑出來了。

    才能尋我來,替你查明真相,報仇雪恨!

    所以,不要仇恨責怪孩子,蒼兒是好樣的!」

    賈環見小賈蒼哭的淒厲,死活不肯放手,壓下心裡的惱火,緩緩分析道。

    只是蛇娘正值極悲痛時,未必能聽得進去,只是木著一張臉,到底不理賈蒼。

    蛇娘自出生起,被灌輸的教誨,便是守衛苗寨,澤陂苗裔。

    可是如今……全毀了。

    兩行清淚,從蛇娘眼中落下。

    賈芝見之,也跟著落下淚來,聲聲喚娘。

    賈環聽著兩個孩子的聲音簡直心碎,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

    他嘆息一聲,回頭招手,對董明月道:「將賈蘭叫出來。」

    董明月雖然奇怪,不過也沒多問什麼。

    她的經歷,與蛇娘極像。

    但是,她沒有蛇娘那種肩負的使命感。

    所以知道蛇娘心裡一定極痛。

    不一會兒,賈蘭和賈菌哥倆兒面色發白的走了出來,走到賈環近前,喚了聲「三叔」。

    賈環笑罵道:「真是沒用,連你們弟弟都看不住。」

    賈蘭兩人臉色漲紅,羞愧不已。

    緩解了下氣氛後,賈環先將賈芝交給了董明月,又彎腰將哭的快喘不上氣的賈蒼抱起,道:「先和哥哥去洗澡,換身衣裳。

    都是小男子漢了,還光屁股跑嗎?

    爹帶娘去尋仇人,回來後,娘一定會給你說話的。

    你在家保護好妹妹,不讓壞人欺負了去,好不好?」

    賈蒼聞言,緩過勁兒來,愈發親近的看著賈環,抽噎道:「爹,真……真的?」

    賈環笑著點點頭,道:「自然是真的。你能保護好妹妹麼?」

    賈蒼昂起頭,大聲道:「能!」

    賈環笑著點點頭,道:「好,那先去和哥哥洗澡,換身新衣裳。哪有光屁股保護妹妹的?」

    賈蒼羞紅了臉,又看向蛇娘。

    蛇娘不解的看著賈環。

    「環郎……」

    賈環身後,董明月面色發白的看著賈環,不安的喚了聲。

    賈環看著她笑了笑,道:「你放心,今時不比往日……

    最重要的,在這方面,我對那位有信心。

    明月,你在家裡看好蒼兒和芝兒。

    你也是他們的娘呢。」

    董明月聞言,俏臉登時一紅。

    這個詞,實在太讓人心顫。

    「走吧。」

    賈環沒好氣的對蛇娘道。

    蛇娘木然:「去哪裡?」

    賈環笑了笑,道:「進宮。」

    ……

    「西南苗疆生亂,有妖女攜兵伏擊官軍,造成了三千六百八十二人喪命。」

    「天府軍團四大都指揮使之一杜東殞命,偏將裨將游擊死傷無數。」

    「大研府知府李游、同知劉昌、通判趙亞被刺斃命,另外,滇省提刑按察使何靖,被刺斃命。」

    「妖女潛逃無蹤,苗疆七十二寨死灰復燃,十萬苗民威逼永昌府。」

    「滇黔總督周煦,滇省巡撫薛城上書請罪。」

    大明宮光明殿,內閣首輔張廷玉面沉如水誦讀著一份奏摺。

    在太平年間,一場涉及百人的事件便要捅破天了。

    如今造成了數千人的傷亡,更有數名高官重將連連喪命,已是近年來最大的損失。

    再加上,苗民暴.亂……

    損失不可計數,朝廷再次多事。

    好日子,才過了幾天啊……

    念罷,張廷玉目光淡漠的看了眼次輔何爾泰。

    改土歸流之策,便是此人首倡。

    改變西南大部苗疆,以世襲土司首領治政,不遵王化的局面。

    改土司為朝廷派認的流官統治,將西南各地真正收入大秦版圖。

    這不能說是錯的,相反,這是極好的政策。

    因為滇黔兩省的土司們,大多殘暴不仁,視麾下族人為牲畜,打殺隨心。

    這不是朝廷自己找的藉口,這是經過嚴實考證的。

    朝廷廢黜土司們的權利,以朝廷認命的流官管轄。

    雖然會收一些稅賦,但是苗族百姓們,至少不會成為牲畜般被隨意打殺……

    只要他們不造反,命就是他們自己的。

    朝野上下,無不為何爾泰這一「仁政」稱讚。

    張廷玉也贊成,但也考慮到,苗疆的土司們,一定會拚命反對。

    他們是既得利益者,千百年來世襲的貴族,怎麼會甘心放手手中的權力?

    即使朝廷保證會優先從他們中選命官員,但總有人想做草頭王。

    對於這種情況,張廷玉也認可派兵震懾。

    只是,他以為最好多運用些政治手段進行斡旋解決。

    敢暴力抗衡王命者可殺之,但殺雞儆猴後,最好不要多造殺孽。

    否則,在百姓心中種下了仇恨,日後早晚必亂。

    可惜,何爾泰在滇黔執行時,偏就行事酷烈,缺少懷柔手段。

    只是一味的高壓平鎮。

    稍有異議,動輒屠寨。

    這讓張廷玉十分不喜。

    他之前也曾提點過何爾泰,只是何爾泰答應的好好的,回過頭來,照幹不誤。

    並傳出話來,不如此,不能震懾異族。

    三年過後,大半苗疆已平。

    千百苗寨存留下來的,已然不多。

    湯不能讓何爾泰一人喝乾吃盡,他就被積功調入中樞,換了更需要政績的人去。

    作為補償,何爾泰的兒子,從江南四品官,一躍提為正三品的提刑按察使,調入滇省。

    何家與人分潤這塊美味肥肉。

    何靖頗有乃父之風,甚至更甚一籌。

    原本都贊虎父無犬子,然而,誰也不想……

    如今,不僅闖出禍事來,還累及何家最出眾子弟喪命。

    何靖,乃何爾泰長子。

    年不過四旬,就已經位居滇省提刑按察使之職。

    雖在惡省,卻也是正三品衣紫大員。

    從來被何爾泰視為何家千里駒,未來宰輔般的人物。

    如今卻……

    被一妖女刺殺。

    看著一瞬間蒼老了十歲不止的何爾泰,張廷玉暗自搖頭。

    早知今日,當初何不松泛些……

    「陛下……」

    何爾泰步履顫巍的出列,聲音悲壯,躬身道:「陛下,臣以為,此樁禍事,乃臣當日在滇行事不力之罪。

    臣懇請陛下治罪!」

    說罷,撩起官袍前擺,緩緩跪下。

    隆正帝細眉皺起,沉默不語。

    內閣閣臣楊順出列道:「陛下,臣以為何大人所言差矣。

    當日其已在西南行雷霆手段,震懾殘暴土司,頗有功勛。

    至於今日之禍,臣以為,乃是苗裔之罪!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改土歸流之策,乃朝廷為苗民之利益而設。

    卻沒想到,他們竟恩將仇報,屠殺我大秦官員百姓。

    此罪,萬萬不可赦。」

    陳壁隆亦附和道:「朝廷之前行霹靂手段,卻心懷菩薩心腸。

    可惜,苗民不讀聖賢書,不知聖人大道。

    拒我王師,殺我官員。

    若不施加雷霆一擊,覆滅土司餘孽反抗。

    朝廷威嚴不存。」

    之後,蘭台寺御史大夫郭琇,及六部尚書、侍郎,紛紛開口附議。

    然而讓眾人奇怪的是,損失最慘重的軍方,卻始終沒人出聲。

    軍機閣五大臣,一個都沒說話。

    除此之外,內閣首輔張廷玉,閣臣胡煒,也都沒有開言,面色凝重。

    朝堂上,氣氛漸漸詭異起來。

    就在這時,忽地,殿外執金吾入殿稟報:「寧國侯賈環,苗疆聖女蛇娘,在殿外求見。」

    「嘩!」

    滿殿文武登時喧嘩一片。

    那蛇娘,不正是連連刺殺無數高官大將的苗疆妖女嗎?

    她正要被全天下通緝捉拿,居然敢來這金鑾殿?!

    然而能站在此地的,沒有傻子,都是聰明人。

    再一想軍方的動靜,以及與蛇娘同行之人,殿內氣氛,就愈發詭異起來。

    文武百官,靜靜的看著隆正帝。

    卻見隆正帝面色複雜,眼神波動,過了許久,才陰沉的擠出一個字:「宣。」

    蘇培盛忙高聲傳道:「宣,寧國侯賈環,苗女蛇娘入殿覲見!」

    一處處傳旨聲從光明殿傳往外面皇庭。

    而與此同時,殿內方才還跪著的內閣次輔何爾泰,一臉剛烈的站起身,轉身昂首而立,面對殿門,聲如洪鐘,悲壯道:「老夫便看看,到底有沒有人敢顛倒黑白,在這郎朗乾坤下,為那殺害數千大秦官兵,殺害無數忠臣義士的妖女翻案!

    數千死難官軍,無數大秦忠君官員,英靈不散,與老夫看看這世間的公道人心!」

    「善!」

    楊順站於其身側,大聲附和一聲。

    頗有與子同袍之氣。

    之後,滿朝文臣皆正氣凜然,挺身而立。

    武勳們,卻依舊保持著沉默。

    面色,難看。

    「寧國侯賈環,苗女蛇娘進殿!」

    殿外最後一黃門尖聲通報導。

    隨即,眾人就在烈日刺眼中,看到兩道身影緩緩入內。

    一個,身著常服,身形修長,面色淡然。

    一個,一看便非中原女子,初入這天下最是權重之地,面色木然。

    只是,當上方忠怡親王贏祥看到這女子時,眼中閃過一抹駭然之色,霍然站起,然後面色無比凝重的看向賈環。

    賈環緩緩搖頭,面色依舊平淡。

    贏祥深深吸了口氣後,回頭看了眼隆正帝,又對蘇培盛使了個眼色。

    蘇培盛見之一怔,隨即面色驟變。

    看向隆正帝,隆正帝卻理也不理他,只是看著賈環,和蛇娘。

    蘇培盛又看了贏祥一眼,見他再次微微頷首,沒法子,只能一咬牙,悄然退出。

    調兵,而且還是,重甲御林軍。

    ……

    「臣攜妾室蛇娘,拜見陛下。」

    入殿後,賈環與身子僵硬的蛇娘,給隆正帝行禮。

    這是賈環之前與蛇娘再三商量好的,在事情水落石出前,聽他的。

    如果事實不能讓她滿意,金鑾殿上她都可以動手!

    蛇娘到底還是知道輕重的,明白賈環是拿著他的性命,他全家的性命在為他出頭。

    因此,即使恨不得此刻就動手,可到底壓抑住了。

    隆正帝面色森然的坐在龍椅上,眼神冰寒的看著賈環和蛇娘,過了稍許,才應了聲:「平身。」

    賈環面色依舊平淡,好似尋常。

    蛇娘第一次看到這位天下至尊,雖然恨不令其頃刻死,卻還是承認,此人威儀甚重。

    她這般看著隆正帝,那邊贏祥心裡卻只冒汗,心裡快將賈環罵成了瘋狗……

    隆正帝看著賈環,陰沉道:「你帶家眷上殿,所為何事?」

    賈環笑了笑,道:「陛下,臣帶蛇娘前來,是想當著滿朝文武,當著天下人,問陛下幾個問題……」

    「大膽!」

    「放肆!!」

    滿堂喧嘩,怒斥聲如雷霆炸響。

    壓力如山崩。

    連蛇娘的心一時都提了起來,她也擔憂賈環的安危……

    然而,側臉看去,卻見這個當初油嘴滑舌的男子,此刻靜靜的負手而立。

    對於身旁的狂怒咆哮,恍若未聞,只是與上方那位至尊對視著。

    「陛下,陛下啊!!您看看吧,歷朝歷代,可有哪個臣子,敢審問帝王的?」

    何爾泰痛不欲生,捶胸頓足道。

    楊順也痛心疾首,怒道:「狼子野心,狼子野心!此賊已然不顧綱常尊卑,肆無忌憚,為所欲為!

    不殺,不足以正朝綱!!」

    隆正帝卻只是眯著眼睛,臉色愈髮霜寒的看著賈環。

    然而賈環的臉色,卻愈發輕鬆。

    眼神平和,信任。

    過了好久,隆正帝才緩緩張開口,朝堂上登時肅靜,就聽隆正帝一字一句吐出三個字:「問什麼?」

    滿朝大臣如遭雷擊,簡直快崩潰了般。

    這在開什麼玩笑?

    賈環往周圍掃視了圈,目光最後落在何爾泰身上,眼睛微微眯起,問道:「改土歸流之策,是陛下所行,還是旁人所行?」

    隆正帝聞言,皺起了眉頭,道:「雖然是何爾泰提議,但朕亦認可。」

    隆正帝何其驕傲,怎會讓臣子背鍋。

    賈環輕笑了聲,道:「陛下,臣嘗聞,朝廷改土歸流,初衷是為了改變土司殘暴對待苗民,是為瞭解救苗民百姓,是也不是?」

    隆正帝哼了聲,狠狠瞪著賈環,道:「沒錯,朕為大秦天子,苗裔亦為大秦百姓!

    朕為君父,如何能視他們被土司殘暴待之?」

    賈環點點頭,道:「那陛下可知,朝廷在西南行改土歸流之策時,並非如此宣揚的。

    他們不是說,朝廷是為瞭解救苗民而來。

    他們說,是為了收取苗裔稅賦而來。

    改土歸流後,每個苗寨,要貢獻黃金千兩,白銀萬兩。

    還要為陛下,每年進宮苗女二百。

    陛下,您知否?」

    隆正帝面色終於變了,不止他變了面色,朝廷內諸多官員也紛紛亂了起來。

    「不可能!!」

    「胡說八道!」

    「竟為了一苗女,顛倒黑白?!下作!」

    沒人相信朝廷在西南會這樣做。

    難道還有人嫌棄自己的差事太過輕鬆不成?

    賈環冷笑一聲,看向始終昂首看著他的何爾泰,道:「何大人,聽說你何家很有風骨,寧折不屈。

    你來給陛下和滿朝大臣解釋一下,我方才說的,有沒有這回事?」

    眾人看賈環面色不似作假,還讓何爾泰親口說,心裡登時都泛起嘀咕來。

    隆正帝也緊緊皺起眉頭。

    何爾泰昂首而立,高聲道:「這個說法,的確是本官讓人散步出去的。」

    「什麼?」

    「怎麼可能?」

    「這……是何道理?」

    文臣的聲音小了許多,但到底質疑了起來。

    隆正帝細眸緊緊眯起,盯著何爾泰。

    何爾泰臉上卻絲毫不愧,大聲道:「消息是這般傳播的,但是,本官可以用性命擔保,收回的那些苗寨,改土歸流後,非但沒有徵收一文一錢的銀子,反而還派發下去了糧食,布匹,茶葉和鹽!

    如此一來,數十萬苗民,沐浴皇恩,感恩戴德!

    堅信那些傳言,為邪惡的土司故意散播的謠言!

    如此,萬民歸心!」

    「哦!!」

    滿殿驚嘆!

    若非這個時代不流行鼓掌,此刻當掌聲如雷鳴,為何大人的驚世才華欽佩。

    然而,賈環卻冷冷的看著何爾泰,道:「所以,為此而多付出數萬苗民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何爾泰冷聲道:「他們死,不是因為上了本官的當,只因他們心存反心!

    本官不過提前讓他們露出野心和反意罷了!

    這件事你不用問陛下,因為本官並未上奏於陛下。

    有何罪責,本官一力承擔。」

    賈環緩緩點頭,卻沒有再反駁,而是看向隆正帝,再道:「那陛下可知,在改土歸流中,當地官員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若看中哪個寨子富庶,即使他們願意歸順王化,卻依舊會被尋個由子圈起來,屠殺個乾乾淨淨。

    男人、老人、小孩,全部被殺死。

    只有年輕女子才能留下。

    最好的被送給官員,其餘的,就成了營妓。」

    聽至此,蛇娘眼中緩緩流下兩行淚來,面色慘然……

    「胡說八道!!」

    這個,何爾泰卻絕不肯認。

    賈環理也不理他,只是看著隆正帝。

    隆正帝深吸一口氣,震怒道:「賈環,朕絕不知此事。

    苗民,亦朕之子民,如朕骨肉!

    誰敢如此迫害,朕必嚴懲不貸!」

    賈環點點頭,再道:「蛇娘自知苗寨無法抵抗朝廷大軍,所以決定遵從朝廷法度,願意改土歸流。

    只是這時,有人告訴滇省提刑按察使何靖。

    蛇娘在苗寨裡養了條白蛇,傳承千年,已近化龍。

    何靖心動,想將這條白龍,作為盛世祥瑞,敬獻給陛下。

    以作進身之階。

    所以,就親自帶著大軍圈住了苗寨,要強徵白龍。

    陛下,此事,您知否?」

    此言一出,何爾泰面色一變,張了張口,卻沒有說出話來。

    因為這件事,他也知道。

    若是旁個東西,他定然不會允許。

    可是那確實千真萬確的一條白龍啊!

    除了人君,何人還配擁有?

    所以,他並未反對……

    隆正帝面色已然如冰山,咬牙道:「朕不知,朕位列九五,統御萬民。

    盛世與否,不是因為出現了白龍,或是給豬身上貼上金箔做麒麟。

    而是要天下百姓,人人得食而用,人人得衣而著。

    老有所養,幼有所教。

    那,才是盛世。

    朕,從未讓任何人進貢過任何祥瑞。」

    賈環點點頭,長長呼出了口氣。

    在隆正帝刀子般的眼神中,歉意一笑,又跪下給隆正帝三叩首後,起身。

    他看著蛇娘,柔聲道:「之前,我以滿門性命向你保證,陛下絕非你所想的暴.君,他愛民如子,是聖君,你不信。

    所以我帶你上了這金鑾殿,當著滿朝文武和天下人的面,當面問問他。

    現在,你可信了?」

    蛇娘又非是傻子,怎會看不出,這一切,真的都是那些文臣,尤其是那個何爾泰和他兒子何靖所為。

    她拳頭死死攥緊,若非顧忌到牽累到賈環,此刻早已出手,將何爾泰之流千刀萬剮!

    賈環看的出她的悲憤,握住她的手,笑道:「他們能那般欺你,是因為他們以為你只是苗疆的一個苗女。

    卻不知道,你是我的女人,是我兒子和女兒的娘親。

    任何威逼你的人,欺負你的人,都是我賈家的生死敵人!

    我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

    說罷,臉上笑容一斂,轉過身大聲道:「臣請陛下下旨,徹查西南文官,與天府軍團勾結謀逆案!

    大秦立國之基,便是文武不得勾結。

    武勳不得干政,文官,亦不得參與軍伍之事。

    然在西南,為貪圖苗寨金銀,當地文官與軍將卻相互勾結,欺上瞞下,為所欲為。

    圖謀不軌!!

    更可怖者,提刑按察使,一省之三品大員,為了私利,居然能直接調遣軍隊。

    此例若開,實乃亂我大秦萬世基業之惡源也。

    臣懷疑,再深層次,有更恐怖的勾結!

    否則,單憑一個何靖,又有何德何能,親自調動上萬大軍?!」

    「賈環,你血口噴人!!」

    何爾泰真真是驚怒交加,駭然欲絕,指著賈環,狂怒咆哮道。

    賈環冷冷看了他一眼,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何靖有沒有這般做,有沒有與天府軍團勾結,不是本侯說的算。

    是非曲直,陛下派人一查便知。」

    楊順見何爾泰面色慘淡,已然潰敗,便出列助威,大聲道:「賈環,你身為大秦侯爵,眼見三千餘軍士被殺,不思為軍方報仇,竟為一妖女顛倒黑白,你枉為國侯!」

    此言一出,不少軍方大將的面色都不大好看起來。

    看向賈環的眼神,隱隱有些不穩。

    賈環大笑一聲,道:「我老秦的軍卒男兒,無一不是保家衛國,戍境安民的錚錚好漢。

    他們或許會殺掉敵國的平民甚至婦孺,卻絕不會對大秦的百姓,做出***搶掠,殺人屠寨的惡魔之行。

    當他們對自己的國人下手時,他們就不再是我大秦的軍卒,他們只是某些奸人的走狗。

    每一個沾染了大秦無辜百姓鮮血的人,都死有餘辜。」

    說著,又看向秦梁、牛繼宗等人,大聲問道:「敢問幾位大將軍,軍伍之中,若有人對我大秦百姓舉起屠刀,燒殺搶掠***,該如何處置?」

    秦梁、牛繼宗、溫嚴正、施世綸甚至還有岳鐘琪,軍機閣五大臣,凜然齊聲道:「當斬!!」

    二字如驚雷般炸響於光明殿上,炸的所有人都沉寂起來。

    居然,真的翻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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