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醉迷紅樓 作者:屋外風吹涼(已完成)

 
Babcorn 2017-1-10 14:23:3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23 684780
Babcorn 發表於 2017-6-27 15:52
第一千二百九十一章 伏殺


    過了未時,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看樣子,一場秋雨不遠。

    昨天這個時候,賈母等人已經回來了,可今日卻始終沒有動靜。

    賈環想了想,又派了十個親兵帶著雨具,前往皇城外候著。

    秋風驟起,拂入寧安堂內。

    帶著的濕氣,讓賈環心裡有些……不寧。

    ……

    一個時辰過去,到了申時。

    隨著一聲驚雷炸響,秋雨終於落下,如瓢潑。

    賈環的心情,也愈發煩悶,這是極少出現過的。

    因為王世清重開絲綢路,邢蚰煙回來的喜悅,漸漸散去。

    看著堂門外暴雨如注,賈環決定,親自去宮裡接人。

    他左思右想,都認為這般心境不寧,源頭還是在宮裡的家人……

    皇宮如今和凶地差不多,完全脫離他的可控範圍。

    別說是他,就是隆正帝,都不能保證絕對掌控宮裡。

    否則,太后也不會這樣薨逝。

    偏咸福宮那位,如今對他恨之入骨,恨其不死。

    贏歷對他自然沒法子,可若是趁這個機會,對家人……

    這個念頭一起,賈環就覺得毛骨悚然,遍體生寒,想都不敢繼續往下想。

    他根本顧不上去思考,他能想到的,旁人又如何會想不到。

    如果賈家人在宮裡出現半點閃失,天都要捅破了。

    之前延禧宮的成妃故意給林史二女跪下,要逼她們向賈環求情,順便再給賈家扣一個跋扈的罪名。

    回過頭來,給隆正帝生下七皇子的成妃,就被幽禁在延禧宮內,報了病。

    天家最不喜歡的,就是這種自作主張,自作聰明的人。

    有了太后和成妃之事,隆正帝如是還允許宮裡發生這樣的事,他這個皇帝,也太失敗了些……

    毫無疑問,如今賈家婦人在宮裡的安全,甚至還在賈環之上。

    只是心慌意亂的賈環,一時想不到這些。

    關心則亂。

    ……

    無視大雨,賈環再次率領十名親兵,披著雨具,出了寧國府大門。

    大雨之下,神京城大街上行人極少。

    賈環一行人為抄近路,舍了大道,從坊間小道穿插。

    十一騎輕騎,在大雨中衝鋒,捲起雨簾,竟有千軍萬馬之勢。

    戰馬奔騰,距離皇城越來越近,也讓賈環的心情舒緩了些……

    「籲!!」

    過了義寧坊,進了金城坊,從一街道剛一轉彎。

    十一騎戰馬齊齊勒馬而停,親兵大吃一驚後,高度警戒。

    滿是防備的看著路上大雨中,不寬敞的街道上,一個女人抱著一個孩子,坐在地上流淚……

    能護佑在賈環左右的親兵,多是烏遠一手調理出來的。

    旁的不說,光江湖經驗就聽了不知多少。

    烏遠曾告訴他們,行走江湖,五種人最要小心:

    僧、道、老、婦、幼。

    因為這五種人,最容易使人輕視,也就最危險。

    烏遠的話,被寧國親兵們時刻謹記著,此刻在這樣的環境中,遇到一婦人一小孩,他們不得不打起十二萬分的小心。

    起初,連賈環都頗為吃驚,以為真遇到傳說中的子母殺手。

    可等看到那婦人被這一行從天而至的騎兵唬的面色慘白,搖搖欲墜,連哭都忘了。

    若非顧忌著懷中的孩子,怕是當場就要唬暈過去。

    而她們母子身上,顯然不像是有武功的。

    傳說中的子母殺手,可不是真正的一對母子,而是一個女人,一個侏儒。

    見並非如此,賈環想了想,留下一個親兵,讓他問清楚後,送她們回家或是去個客棧。

    這樣的天氣,又是一個女人一個孩子,如果不理會,最多半天就要出人命。

    再者,他還是留了份心,想查清楚這一對母子的底細。

    還是有些太巧了……

    等一個親兵將這對母子帶到路邊一個門樓下遮雨後,隊伍再次啟程。

    親兵伍長對賈環道:「將主,還是別抄近路了。遠叔曾教我們,小心無大錯。這裡地勢不大好……」

    賈環想了想,道:「也好,過了這條巷子,前面轉大道吧。

    你們也是,隨我千軍萬馬都趟過來了,還怕這小小的巷道?」

    那伍長笑了笑,道:「方才就怕那一對母子化身絕世高手殺來,這個街道狹窄,弓箭放不開,馬也沖不起來,不好對付。」

    賈環哈哈一笑,道:「也罷,不難為你們了,走,前面轉大道。」

    說罷,一行人往前走去,眼見轉角就到了金城坊和頒政坊間的大街,過了頒政坊,就是皇城西門順義門。

    眾人緊繃的心放鬆了下來……

    然而就在這時,賈環瞳孔猛然緊縮,大喝一聲「小心」!

    之後自馬上躍起,極速往後倒飛而去。

    「咻咻!!」

    「嗡!嗡!嗡!嗡!!」

    「噗噗!」

    一陣利箭和強弩破空聲襲來,幾個聞言不退反進,以身體替賈環擋住密密麻麻射殺而來箭弩的親兵,連慘呼聲都未發出,就摔掛滿了弓弩箭矢,摔落在地。

    「啊!!!」

    賈環見此情形,雙眼陡然血紅,仰天厲嘯。

    「將主快走!!」

    逃過第一波攻擊的,只有三個親兵了,其中就有那個伍長。

    他對賈環咆哮一聲後,生生將地上一匹戰馬橫著舉起,又義無反顧的迎上了第二波箭雨。

    「將主快走,為我們報仇!!」

    「將主快走,報仇!!!」

    其餘兩個親兵亦回頭對賈環怒吼一聲後,效仿伍長,舉起馬屍,在狹窄的街道里,為賈環攔出了一片死角。

    然而,八牛弩之力道,連城門都射的穿,又豈是一個死馬攔的住的?

    沒一會兒,三人連同三匹戰馬,就被活活釘死在街道青石板上。

    三人臨死前回過頭,看著賈環的目光,只含著一句話:

    「將主快走!」

    賈環目眥欲裂,卻不願辜負親兵用死爭取來的時機。

    賈環就想回頭,卻見後方兩旁房屋的屋頂上,亦出現了一架架八牛弩和強弓。

    這個陣勢,莫說他是半吊子武宗,縱然半步天象在這天羅地網中,也難有出路。

    眼見箭雨再至,賈環怒吼一聲,最後看了眼戰死的親兵後,突然做出了一個讓伏擊者措手不及的動作。

    他舉起右拳,聚起全身內勁,轟然砸向身旁的牆壁。

    只聽「轟」的一聲,泥土飛揚,街道一旁的磚石屋牆,竟被賈環生生砸出一個大洞。

    而後,賈環飛身入內,剛剛消失,身形所在地,就被鋪天蓋地的弩箭埋沒……

    「啊!!」

    房屋的人家,祖上也曾闊過,只是沒落了數十年,到今日,就只剩下這座西城金城坊的宅子了。

    原本清貧度日,卻不想今日災從天降。

    一家人正在屋內避雨,眼見一滿身灰土的人從外破牆而入,紛紛尖叫起來。

    賈環卻顧不上他們,只留了句:「快藏起來。」

    就忙往東面狂奔而去。

    縱然心中怒火萬丈,他也知道,不能往西,回家求援的路上,一定伏擊重重。

    對方既然敢布下殺陣來狙殺他,不可能想不到這點。

    而且,也不會只有弩陣襲殺……

    如今他之身一人,不好說一定能躲的過。

    是誰想殺我?

    誰能在金城坊,距離皇城只隔一個坊市的距離,布下如此殺陣!

    是誰能如此快速的偵查到我的行蹤,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佈置下此等殺陣?

    我是臨時起意啊!!

    「呼……」

    「呼……」

    賈環身形之快,驚世駭俗。

    這二三年來,他的《天山折梅手》練的一般,《白蓮金身經》也馬馬虎虎,到了他這個境界,更講究意境的修行,然而這種玄而又玄的東西,他根本毫無進展。

    唯獨《苦竹身法》,始終保持著不小的進步。

    衝出包圍圈後,賈環沒有想著回頭報仇。

    太危險了,一個人也殺不盡。

    他要盡快的脫離險境,而後……

    大索神京!!

    不管是哪個,布下如此大陣,都不會不留下蛛絲馬跡。

    賈環發誓要找出背後黑手,將他滿門凌遲,雞犬不留!!

    想起之前還和他說笑的親兵伍長,和至死都死不瞑目,讓他快走的親兵,賈環心中在滴血……

    「砰!!」

    眼見賈環身形就要閃出金城坊,上了大街,忽地,三道身影從天而降。

    其中一人一掌襲來,賈環反手轟出,倒退數步,恰好被三人包圍……

    一尼,一道,一喇嘛。

    與賈環對掌者,正是那黃衣喇嘛。

    三大武宗!

    娥眉尼,青城道,雪山大喇嘛。

    多虧當年烏遠對他講述江湖事時的普及,才能讓賈環從這三人的衣飾上,認出三人的來路。

    再想想這三人背後的所在地,對於幕後黑手,賈環已經有了個底。

    三人皆出蜀中。

    是蜀中侯傅恆,提前進京了。

    但下黑手的,卻未必只有傅恆。

    鐵網山之變時,傅安就帶了一僧一道入京,為贏歷所用,險些成就大事……

    只是最終失敗被殺。

    因為事情太多,贏歷又差點身隕,朝廷才沒顧得上往下追索。

    卻不想,又來一次。

    這件事,無論如何與贏歷脫不了干係。

    好果決的手段!

    很好!

    賈環眼中閃過瘋戾之色,心中發誓,此次不死,回頭必殺盡蜀中邪僧惡道,再與斯賊對決。

    「殺!!」

    不等對方合擊,賈環厲嘯一聲,揮拳攻向東向的黃衣大喇嘛。

    看其意圖,好似想全力轟出一條生路。

    甚至完全不顧身後……

    見此,黃衣大喇嘛雙手合十,做防禦狀,不欲與賈環死拼。

    賈環雖境界不足,但力量奇大,抱死一擊,黃衣大喇嘛不敢輕忽。

    而後面,青城道見賈環如此託大,竟無視於他,冷笑一聲,舉劍飛身刺來。

    身如閃電,更快賈環一籌。

    眼見就要刺中賈環後心,卻不料賈環身形在其眼中忽然憑空一閃,寶劍竟從身側與手臂之劍穿空而過。

    青城道見之大驚,就想收回寶劍,卻發現竟強掙不開,寶劍居然被賈環死死夾住。

    論劍法,十個賈環加起來都比不上一個青城道。

    可論力氣,青城道卻遠遠不及賈環。

    而原本賈環一往無前的氣勢也不復存在,生生止住身體,不進反退。

    電石火花間,頭也不回,原本轟向黃衣大喇嘛的拳頭,在雨中如一朵白蓮般,劃出一道曲線,極速甩向身後青城道。

    青城道見之駭然,就想撒手放棄寶劍不顧,保全自身。

    可賈環耗盡心機的一擊,又豈能這般容易破解。

    為時已遲。

    「砰!」

    白蓮落在了青城道頭上,發出一聲巨響。

    成名經年的青城老道,就這般憋屈的被賈環一拳轟爆了腦袋,無數紅白在空中飛舞,混合在暴雨中,飛向四方。

    可惜,賈環也沒得到好。

    還有一手雖然勉強抵擋住了對面黃衣大喇嘛,卻也受傷不輕。

    但更狠的,是毫無防備的背後,那個娥眉尼的拂塵。

    雖是輕飄飄的拂塵,但加持了武宗內勁後,娥眉尼浸淫了二十年的拂塵,絲絲皆比利劍。

    擊中在賈環後背,衣甲碎裂。

    衣是外裳。

    甲是賈家珍藏數代的烏金內甲。

    今日賈環在家心神不寧,恍惚間,翻出此甲穿上。

    原本根本沒想過會用到,卻救了他的命……

    雖然,可御刀槍的烏金內甲,抵不住娥眉尼含憤一擊,片片碎裂。

    不過好在,到底抵禦了大部殺傷力,沒讓賈環身隕當場。

    但是賈環,依舊遭受了重創。

    尋常而言,縱然武宗受到前後兩名武宗的轟擊,重創至此,也只有奄奄一息待死的份。

    可賈環不同,他身受重傷,眼中瘋戾之氣卻愈重。

    猛回頭,猩紅的血眸盯上了娥眉尼,而後身形閃動。

    天山,折梅手!

    晶瑩如玉的一隻白皙之手,恍若一朵白蓮,面對洶湧擊來的拂塵,卻彷彿雪中折梅般,輕輕捏住了拂塵的拂手,讓其動彈不得。

    「殺!!!」

    娥眉尼拂塵被握,滿眼的不可思議,也不敢置信賈環居然能夠做到這一步……

    然而就在此時,賈環爆喝一聲,左手握拳,轟然轟至。

    「砰!」

    娥眉尼倒是比青城道乖覺一些,雖然發現避之不及,卻到底生生避開了頭部要害,以右肩相迎。

    但賈環這含恨暴擊,力道何其之大。

    娥眉尼整個右肩,都好似被人用重錘轟擊了般,化為血泥,四散開來。

    直到翻飛出去,重重摔落地面後,娥眉尼才淒厲慘呼一聲,掙扎不起。

    「噗!!」

    賈環卻也沒好多少,大開的後背,被黃衣大喇嘛含怒一擊,一身骨頭不知斷了多少,內腑破碎,一口心血噴出,賈環也被擊飛出去,摔落地面,掙紮了兩下,沒能起身……

    黃衣大喇嘛驚怒的看著地面上一死一廢的兩大武宗高手,目眥欲裂。

    沒有想到,這般設計,對付一個半吊子武宗,居然會付出這等慘烈的代價。

    論武功,三人任何一人,一對一都能勝過賈環。

    只是消息說此人身法詭異莫測,這才以三大高手伏擊。

    原本以為手到擒來之事,卻萬萬沒想到,會慘烈至斯。

    好在,到底完成了所托,還了昔年大恩……

    黃衣大喇嘛,目光落在不遠處伏地不動,氣息越來越弱的賈環身上,眼神凶戾。

    那人,要的是賈環的腦袋。

    看不到賈環的腦袋,沒人放心……

    黃衣大喇嘛,一步步走向了被暴雨沖刷不動的那個身體……

    ……(我要是斷在此處,會不會被幹掉?)

    「蒼兒快不哭了,你做的是噩夢,夢都是反的。爹爹大英雄,怎會被人害……」

    賈家蘅蕪苑內,薛寶釵抱著小賈蒼,哄個不停。

    賈芝在一旁見哥哥哭成這般,也淚眼汪汪起來。

    之前三個小傢伙在蘅蕪苑內吃飽喝足玩耍夠了,就犯起困來,薛寶釵和薛寶琴帶著丫鬟親自看著三人睡下。

    原本很美好的場面,卻不想一個驚雷炸響後,平日裡最堅強的小賈蒼醒來後就大哭不止,聲聲喊著要找爹爹賈環。

    怎麼哄都哄不好。

    還說,看到了爹爹被壞人害死了。

    這話讓薛寶釵聽的揪心,雖明知是假的,可還是忍不住心慌意亂。

    「姐姐,環哥兒還沒來嗎?環哥兒來不了,蛇娘能來也好啊。」

    薛寶琴在一旁一邊哄著開始跟著哭泣的賈芝和巧姐兒,一邊說道。

    「我要爹爹,我要爹爹……」

    小賈蒼此刻一點都沒小大人的模樣,哭成了淚人,聲聲淒厲。

    可見,在他夢裡,賈環有多慘。

    薛寶釵聽的實在揪心,看了看外面絲毫不減弱的大雨,想了想,道:「讓人準備雨披,我們帶蒼兒去找環哥兒……」

    正說著,忽然從外面進來兩個渾身濕透了的婆子,正是之前打發去寧國府尋賈環的人。

    見兩人沒帶來賈環,薛寶釵面色沉了下來。

    那婆子見之忙道:「姑娘,我們去將小爺的話說與了蛇娘夫人,蛇娘夫人卻道三爺之前出去了,去宮裡接老太太她們去了……」

    薛寶釵聞言,本就白皙的臉色,登時煞白,心裡忽然揪心的疼。

    一旁薛寶琴也變了臉色,卻還撐得住,扶住了搖搖欲墜的薛寶釵,急問道:「你們可將蒼兒的話告訴蛇娘姐姐和明月姐姐?

    告訴她們,寧可信其有,縱然錯了也不妨事,快出去尋人!」

    婆子忙道:「琴姑娘放心,蛇娘夫人一聽小爺的夢,也變了臉色,當下就出去尋三爺去了。

    當時明月姑娘也在,她也變了臉色,到前院召集了人手,冒雨出去了。」

    薛寶釵聞言,這才緩緩回過些氣來,看著依舊大哭不止的賈蒼,身子顫慄著……
Babcorn 發表於 2017-6-27 15:52
第一千二百九十二章 絕地!

    「不用再偽裝了,貧僧知道寧侯未死。

    在見識到你的狠辣陰毒後,不見到寧侯頭顱離頸,貧僧又豈會再上當?

    只是貧僧萬萬沒想到,寧侯武功雖不精,但心智卻如此堅韌,一身煉體功夫,也可驚鬼神。

    《白蓮金身經》不愧為天下煉體第一奇功。

    更神奇的,卻是寧侯那一式天山折梅手。

    不想我大雪山失傳百年的絕世奇法,竟會在寧侯手中展現……」

    黃衣大喇嘛距離賈環十步之外站定,緩緩說道。

    雖然音調古怪,但吐字清晰。

    一雙老眼中,泛著無比貪婪炙熱的光芒。

    能夠習武到他們這個境界,無不是用一生去浸淫。

    除卻賈環這種莫名其妙升級者,非醉心武道者,絕難練到大喇嘛他們這種境界。

    他們距離半步天象,也只有一步之遙。

    只是這一步之遙,卻絕沒那麼好跨過。

    千百年來,能跨過這一步者,屈指可數。

    除了豐厚的財力以得天材地寶靈藥支持,及自身的根骨天賦外,最重要的,就是功法。

    無論是青城道,還是娥眉尼,亦或是雪山大喇嘛,他們自身的功法對他們的支撐,已經到了極限。

    寸步難進。

    這也是他們答應此次出手的緣故之一。

    此刻,對方才一擊極有信心的黃衣大喇嘛,自忖賈環雖然未死透,興許還有臨死一擊之力,但他內腑碎盡,必死無疑。

    因此,完成任務後,見識過那一式天山折梅手恍若神蹟的威力後,徹底難掩貪心。

    顧不得先取了人頭,黃衣大喇嘛想要先從賈環口中,得到他所修練的兩種蓋世奇功。

    《白蓮金身經》倒也罷,交了任務就能取得。

    但那傳說中失傳數百年的天下第一奇功《天山折梅手》,大喇嘛無論如何都不想錯過。

    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是千古以來,顛之不破的至理……

    賈環的確還未死,但也已經瀕臨滅亡,這點沒有出乎大喇嘛的預料。

    只是黃衣大喇嘛想不到的是,此時此刻,賈環體內有一股神奇的力量,正在不斷的修復他破碎的內腑。

    這股力量,連賈環自己都不知到底是什麼。

    數年前,他被忠順王府豢養的高手擊傷,之後,再被准格爾國師擊傷,俱是垂死之傷。

    換其他任何人,都必死無疑。

    偏他吊著一口氣,極快的恢復了過來。

    後來蛇娘說過,他體質極為特殊,是什麼不死之身,正好和她相配。

    賈環當時聽著和前世看小說一般,將信將疑。

    蛇娘說,這只是一種恢復力極強的身體,就好似歷代蛇娘自幼沐浴白龍血,洗筋伐髓後,也能有此效一般。

    還有人天生能吸引雷電,內勁中帶有一絲雷霆,被奉為雷公。

    世上之大,無奇不有。

    何況只是恢復傷勢快一點而已。

    只要沒死絕,沒被砍了人頭,就能靠吃大補之物,快速恢復。

    這個優勢,對普通人而言,幾乎無用。

    因為普通人沒機會受這樣的傷,也吃不起五百年份的人參雪蓮。

    而且這種體質若是不練武功,照樣會生老病死,頂多活的長久些,不算什麼……

    可對賈環而言,卻已經數次救命。

    他聽聞黃衣大喇嘛之言,巴不得他再多說下去,好多爭取些時間……

    賈環緩緩睜開眼,目光衰弱怨恨,看著大喇嘛那雙充滿貪婪的眼睛,恨聲道:「本侯知你只是受人所托,只是一把刀子,本侯不怪你。

    只要你告訴本侯是何人要殺我,本侯便將《白蓮金身經》告訴你。

    你若能以佛祖的名義發誓,將要殺我之人殺死,本侯甚至可以將《天山折梅手》,一併給你。」

    那黃衣大喇嘛聞言,眼神愈發炙熱,不過到底活了一大把歲數,沒那麼容易上當,他看著奄奄一息的賈環,道:「這倒沒什麼難處,讓寧侯做個明白鬼往生,亦是慈悲事。

    只是,寧侯可否先念一段《白蓮金身經》的經文與貧僧?」

    賈環心中冷笑一聲,根本沒有任何猶豫,艱難的張口,吐出一段經文。

    那黃衣大喇嘛細細聽之後,面色大喜,又忍不住上前一步。

    賈環氣息依舊在迅速衰弱中,卻好似死不瞑目的死死看著黃衣大喇嘛,道:「本侯知道,你們是受贏歷和傅恆的指派,但是,誰是你們在京中的接應人?

    沒有京營的人做內應,你們如何……運八牛弩入城?

    只要你說出來,本侯,本侯就將兩段功法,全……全都給你。」

    黃衣大喇嘛眼神愈發大亮,他唯恐賈環忽然斷氣,又往前走近了些,道:「貧僧也不知到底是哪個,但我聽大將軍說過一個人,此人為京營游擊,叫張勇。」

    賈環聞言,瞳孔猛然收縮。

    張勇!

    他是武威侯府親兵出身,秦梁自幼的伴當,秦風都要喚他一張張叔。

    積功張掖子。

    原本是要分在西北獨當一面,執掌一方大軍的。

    可是張勇「死腦筋」,認死要當秦梁「親兵」,秦梁到哪他去哪。

    這才被秦梁帶進了京營掌兵。

    好,很好!

    「寧侯,《白蓮金身經》倒也罷了,貧僧並不貪心。但《天山折梅手》,實屬我大雪山轉輪寺的失傳絕學。還望寧侯能還與貧僧……」

    黃衣大喇嘛見賈環似已神志不清,嘴裡喃喃不斷的唸著「張勇」的名字,心中焦急,再上前一步急道。

    賈環艱難的點點頭,道:「我賈環一生,頂天立地,從不失信於人。既然已經知道誰是內賊,那麼,那麼就給你……」

    說著,顫巍著手,緩緩伸向懷中,在黃衣大喇嘛的略略防備中,取出一個奇形怪狀之物。

    賈環艱難舉起手,對著黃衣大喇嘛,道:「天山折梅手,就在這銅管中藏著,大和尚,幫我報仇……」

    黃衣大喇嘛聞言差點沒笑出來,以為賈環徹底糊塗了,伸手朝那怪物拿去。

    可眼見就要接觸到,忽地心頭一跳,一股大危機湧上心頭,全身皮膚一緊,瞳孔猛然收縮,想也不想就往後急避而去。

    然而還未離開數步,就見賈環手中那個小小怪物,竟發出一道雷霆般的巨響。

    隨著一道火花炸現,黃衣大喇嘛覺得心口被一巨錘轟中。

    一口心頭血噴出,已然受了重創。

    若非他擅修煉體功夫,胸前肌肉將那暗器緊緊夾入,沒讓其進入心臟,只這一下,他就得斃命。

    「這都轟不死你個老雜.種?」

    賈環面色慘白的站起身來,手中「掌心雷」猶自在冒煙兒,他面色嘲諷的看著黃衣大喇嘛,說道。

    大喇嘛聞言大怒,再看賈環站起身來,愈發震怒,雖忌憚他手中的暗器,可到底老江湖,轉眼想出了對策。

    他一跺腳,腳下青石板登時碎裂飛起,僧衣猛然一揮,無數碎石飛舞,射向賈環。

    人則緊隨著碎石,欺身而上。

    此次他發誓,再不聽賈環的花言巧語,定要擊殺他於掌下。

    賈環看到黃衣大喇嘛的動作後,當即舉起手中「掌心雷」,扣動扳機……

    縱然前方有無數碎石攔路,可黃衣大喇嘛一朝被蛇咬,心有餘悸,見到賈環動作後,到底還是住了身。

    人越老,越惜命。

    可是,在他全力防備中,那掌心雷卻沒響。

    而賈環,轉身飛奔,一騎絕塵……

    「混帳!」

    發現被騙後,黃衣大喇嘛怒吼一聲,猛一跺地,極速追上前去。

    賈環到底受了太重內傷,一時半會兒根本沒法好利索,速度遠不及全盛時的三成。

    雖然利用黃衣大喇嘛的大意,搶得先機,拉開了一些距離。

    可這點距離,並未能維持多久。

    這還不是最危險的,最危險的是,街道的盡頭,忽然出現了一隊京營士卒阻截。

    八牛弩和強弓陣位列兩旁,封死了街道所有死角。

    隊伍為首,坐於馬上,身著游擊將服的那人,不是張勇,又是何人?

    ……

    「砰!」

    大明宮,紫宸書房的大門,第一次被粗暴撞開。

    當隆正帝看到進來的竟是趙師道後,見他一臉的驚慌,心裡先是一沉,感覺到不妙,才寒聲問道:「趙師道,發生了什麼事?」

    趙師道嘴唇都在顫抖,急道:「陛下,黑冰台番子急報,寧侯……寧侯賈環,在金城坊正仁街,遭遇伏擊。

    對方出動了八牛弩和強弓,還有三大武宗高手合擊。

    寧侯只帶了十個親兵,已經全部戰死,寧侯正在被追殺,此刻怕是已經凶多吉少……」

    「轟!」

    一道驚雷突然炸響在紫宸書房上方。

    隆正帝如同在聽天書一般,細眸圓睜,看著趙師道,一字一句道:「你說什麼?」

    一旁贏祥亦是霍然起身,厲聲道:「趙師道,你的人為何不前去救援?」

    趙師道臉色驚駭,沉聲道:「王爺,臣手下的人手,都被京營阻絕在外!敢強闖者,皆被射殺了!」

    贏祥面色都猛然大變,不敢置信道:「京營?!秦梁他,想幹什麼?!」

    一個恐怖的想法陡然浮現在腦中,贏祥大聲道:「皇上,快命御林軍集結,封鎖皇城戒備!

    京營有變!」

    隆正帝猶自在震驚中,眼神激盪,面色因憤怒而一片潮紅,他咬牙嘶吼道:「秦梁,朕要將你,碎屍萬段!!!」
Babcorn 發表於 2017-6-27 15:52
第一千二百九十三章 為什麼?


    「張勇?」

    賈環此刻,前所未有的淒慘。

    披頭散髮,一身白色素衣,破破爛爛,皆被鮮血染透……

    儘管身上每一寸都如刀割般痛楚,但他還是站直了腰身,直視百步外,騎在馬上的那個男人。

    曾幾何時,他也一如秦風,喚此人一聲張叔。

    張勇面色不喜不悲,目光淡漠的看著賈環,沒有說話,只是緩緩舉起右手。

    隨著他的手勢,張勇身邊八牛弩和弓陣,全部端起上弦。

    張勇是沙場老將了,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

    「哈哈哈哈!」

    這時,黃衣大喇嘛也從後追來。

    見賈環被堵住,頓時大笑起來,看著賈環的目光,如欲噬人。

    一步步靠近,他要親手撕了這個屢屢戲耍他的小賊!

    不過,張勇看到此人的出現,卻微微皺起了眉頭。

    蠢貨。

    眼見賈環詭異的對他一笑,張勇心中登時一緊,當即揮手,命令弓弩出擊。

    百步之內,八牛弩和強弓的威力,神仙難擋。

    「咻咻!」

    「嗡嗡嗡嗡!」

    一道道弓箭強弩鋪天蓋地的射來,不留任何死角。

    面色大變的,卻是黃衣大喇嘛。

    他怒吼一聲:「爾敢?!」

    卻顧不得再殺賈環解氣,飛身而退。

    只是,比他更快的卻是賈環。

    長途奔襲,以賈環此刻的身體自然比不過黃衣大喇嘛。

    可論短距離內突然爆發,黃衣大喇嘛卻遠不及修行《苦竹身法》的賈環。

    尤其是,黃衣大喇嘛還要不時用僧袍打落身後襲射而來的飛箭。

    他沒想到,分明靠他一人就能殺掉賈環,對面那群混帳居然會射箭。

    眼見賈環伶俐的閃到他身前,靠他阻攔後面鋪天蓋地射來的弩箭。

    黃衣大喇嘛大怒,就想給賈環一點厲害。

    然而卻忘了,這個時候,哪裡還能分神。

    黃衣大喇嘛到底沒有見識過弩陣的威力,雖然已經十萬分上心,卻依舊不夠!

    他只略略一疏忽,一根巨大的八牛弩,就猛然轟擊到了他背上。

    「噗」的一聲,無視他強橫的煉體功夫,巨弩就將他生生紮在了地上。

    武宗強大的生命力,讓黃衣大喇嘛一時死不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後面蝗蟲般密集的弓箭,紛紛落在了他身上,發出一陣陣淒厲慘嚎。

    這就是為何大軍,從不怕武林高手的緣故。

    另一邊,賈環趁著這個時機,又往前突進了五十步,眼看就要脫出弩陣最強殺傷範圍,可是他到底身有重傷,慢了一步,還是被最後一波箭雨波及。

    「噗噗!」

    一陣利箭透體身,三五支弓箭從賈環後背射入,透胸穿過。

    「噗!」

    賈環仰頭吐出一口血,栽倒在地。

    後方張勇見之,這才海鬆了口氣。

    卻再次命令八牛弩上弦,對準了賈環伏在地上的身子……

    這就是沙場悍將與江湖大佬的區別。

    不將大敵射成肉醬,軍人絕不罷休。

    「吱……呀!」

    八牛弩上弦發出一陣滲人刺耳的聲音,彷彿閻王催命聲般。

    如果這兩架八牛弩射中賈環,不管他是什麼體質,都沒有存活的可能。

    八牛弩能將賈環生生截斷成兩截。

    然而就在這時,京營後方忽然出現了一陣騷動。

    「咻咻咻!」

    弓箭破空聲層出不絕,慘叫連連。

    之前狩獵的一方,此刻反而變成了獵物。

    張勇霍然回頭看去,就見一面旗幟在大風暴雨中飄蕩。

    賈家,黑雲旗!

    寧國親兵至!

    親兵隊正博爾赤連珠箭箭無虛發,每射一箭,必殺一人。

    帶著麾下百餘寧國親兵,不要命的往前突擊!突擊!!突擊!!!

    勢不可擋!

    然而,張勇此次行事,早已報了必死之心。

    他原本就是藏身數十年的死間。

    今日,便是他證道果,報先皇皇恩之時。

    張勇不顧身後的亂局,回過頭對弩手厲聲道:「上弦,攻擊!」

    弓弩手雖被身後亂象驚憂,但張勇治軍森嚴,軍令如山,他們不敢違背。

    持弩手抱著一根長越三米的巨大弩箭,放入箭槽中,扣緊機關鎖。

    調整射擊方向,對準了百米外,地上動也不動的賈環……

    正要射擊,忽地,感覺身旁有東西飛快撲來。

    下意識轉頭看去,登時亡魂大冒。

    一條大白長蛇,竟還長了腳,正張開大口朝這邊咬來。

    若是襲來的是人,哪怕是什麼武宗高手,弓弩手也能堅持射出那一箭。

    可襲殺而來的,卻是一條大蛇……

    弩陣周邊的士卒,一陣慌亂,丟下手中的東西,抄起刀槍就想打蛇。

    可這蛇,又豈是他們能打的?

    蛇身游動,尾巴觸及一人,往往就能將士卒攔腰斬斷,恐怖之極。

    眼見一條白蛇攪亂了弩陣,再次延誤了時間,張勇驚怒交加,翻身下馬,就想親自操持八牛弩,再給賈環補最後一箭。

    這是他接到的死命令,賈環必須死!

    後方寧國親兵雖然洶湧而來,但京營早已非當年裘良帶領時的廢物,皆為黃沙悍卒。

    張勇亦是貨真價實的悍將,雖然被打的措不及防,但防守起來,一時半會兒還是讓寧國親兵突破不來。

    那白攪局的白蛇,也被士卒用重盾集結的軍陣暫時防禦住了。

    眼見再無阻攔,張勇操起八牛弩,就要射箭時,街道前方,忽然出現了大隊兵馬。

    御林軍至。

    為首者,正是當今太尉,武威公秦梁。

    秦梁看了眼地上一動不動,插了五六支弓箭的賈環,幾乎認不出來,目眥欲裂。

    再看著就要開弩的張勇,更是震怒如狂,聲如雷霆般厲吼道:「張勇,爾敢?!」

    說罷,孤身一人,縱馬朝張勇衝擊而來。

    他身後,布列著層層御林軍。

    御林軍中央,護著一架御輦。

    這些御林軍,秦梁一個都指揮不動。

    連他手下親兵,都已經被隔離了起來。

    這一刻,秦梁心中恨不能將張勇碎屍萬段,千刀萬剮!

    他連做夢都想不到,竟是他的心腹愛將,他的幼年伴當,做下這等事來,將整個武威公府,拖入深淵……

    張勇看著疾馳而來的秦梁,眼中閃過一抹愧色,但還是義無反顧的撥動了弓弦……

    「嗡!!」

    八牛弩射出的弓箭,連城門樓都能射塌,朝賈環疾馳而去。

    百餘米距離,射在人身上,能將人攔腰截斷……

    秦梁距離賈環還有一段距離,戰馬再快,難道還能快過八牛弩?

    眼見八牛弩就要射在伏地不動的賈環身上,將他釘死,這一刻,不知多少人發出咆哮怒吼。

    張勇眼中閃過一抹欣慰,然而就在這時,一道白色身影出現。

    身形雖然瘦弱,但速度極快。

    三兩個起縱,就先一步攔到了賈環身前。

    面對幾乎比她腰身還要粗的八牛弩箭時,輕輕一巴掌抽出。

    「砰!」

    偌大一支巨箭,竟被她生生打成了碎屑四射開來。

    這時,京營隊伍後方的寧國親兵,也終於在董千海和董明月為突擊先鋒的帶領下,勢不可擋的殺透了陣地。

    殺!

    殺!!

    殺!!!

    暴雨停歇,整條正仁街,都已經被鮮血染紅。

    血流成河!

    「環郎!!」

    一道淒厲之極的聲音,從殺透京營的董明月口中發出。

    然後就見她瘋魔一般的朝賈環之地撲去。

    與她同來的寧國親兵和中年人,看到賈環所在之處後,下手再狠辣三分。

    即使剩餘京營士卒見大勢已去,紛紛跪地求饒。

    可卻沒有人收手,刀刀致命。

    御林軍緩緩開了過來,前軍分開,露出核心處的御輦,和軍機閣幾位大佬。

    牛繼宗、施世綸急步上前,岳鐘琪則護衛在御輦一側。

    另一側,則由忠怡親王贏祥護衛。

    御輦車門打開,蘇培盛忙備好腳凳,隆正帝滿面森寒的下了車駕。

    目光第一時間,就落在了不遠處,被蛇娘抱在懷裡,不成人形的賈環身上。

    「皇上……」

    雖然亦極掛念賈環的情況,可許是看到氣息極為不穩的蛇娘,贏祥太過忌憚,想勸說隆正帝不要上前。

    隆正帝哪裡肯依,一擺手,擋開了贏祥的阻攔,在御林侍衛的護衛下,緩緩上前。

    「滾開!!」

    蛇娘厲聲斥退蹲下來,想要觸碰賈環的秦梁。

    秦梁恍若未覺,依舊顫著手撫上了賈環滿是血漬的頭上,心如刀絞。

    「砰!」

    蛇娘一拳轟出,秦梁雖為武宗,卻還是生生吐血飛出。

    一隊隊寧國親兵將賈環、蛇娘和哭成淚人的董明月團團圍住,刀劍對外。

    縱然面對御輦,面對牛繼宗、施世綸,面對皇帝親王,也不肯退讓半步。

    「董丫頭,我是牛繼宗,環哥兒如吾親子,讓我進去看看他。」

    牛繼宗在陣外沉聲喊道。

    董明月恍若未聞。

    施世綸跟著喊道:「環哥兒可還活著?!」

    此言一出,不知多少人心都提了起來。

    然而,依舊沒有得到回應。

    隆正帝一步步上前,沉聲道:「朕乃當今皇帝,朕要看看賈環。

    朕絕不信,朕的臣子,會被奸邪所害!

    讓開!」

    說罷,隆正帝無視寧國親兵的刀槍,硬頂著往裡闖入。

    贏祥、岳鐘琪忙護著隆正帝,分開了幾欲暴走的寧國親兵。

    牛繼宗、施世綸跟著入內。

    兵陣內,蛇娘正將賈環身上的弓箭,一根根拔出。

    然後從懷裡掏出一葫蘆藥,通通灌入賈環嘴中。

    見賈環連吞嚥都不能自主,蛇娘問董明月要來水囊,喝了口水含在嘴裡,又渡入賈環口中,助他嚥下寶藥。

    等做完這些預防後,賈環依舊未醒,呼吸也微不可聞。

    看到沒有一絲血色慘白的臉,和被血浸透的全身,隆正帝等人無不面色激盪動容。

    想要上前,卻又怕得到秦梁一般的待遇……

    蛇娘抱起賈環,對董明月道:「明月,我先帶夫君回家療傷。你去接公主和林妹妹她們回家,務必小心。」

    見蛇娘要走,隆正帝忙道:「帶賈環到宮裡療傷吧,內務府各種藥都有。」

    蛇娘冷冷的看了隆正帝一眼,一旁贏祥忙提高戒備,卻聽蛇娘寒聲道:「做你的臣子,連命都保不住,還要你的藥?」

    說罷,不理隆正帝精彩的面色,飛快離開。

    百餘親兵緊緊呵護在側,隆正帝雖然心中極怒,卻還是命令三百御林軍護送賈家人回府。

    等目送賈家一行人離去後,隆正帝看著一旁面色木然的秦梁,咬牙道:「秦梁,今日之事,你要給朕一個交代。」

    前面,趙師道帶人捉了奄奄一息的張勇過來。

    秦梁猶自不敢置信的看著這個自幼相交的伴當,問了句:「為什麼?」
Babcorn 發表於 2017-6-27 15:52
第一千二百九十四章 殺伐聲起


    「為什麼?為了報君恩。」

    張勇當胸被砍一刀,雖還沒死,但失血太多,眼見也活不下去了。

    聽聞秦梁質問,他看著秦梁,面上再無多少愧色。

    秦梁被這個回答給迷惑住了,道:「報君恩?你殺賈環,報的是誰的君恩?」

    雖然按形勢而言,應該是為了贏歷出頭。

    可是秦梁絕不相信,他自幼相熟的伴當,會被贏歷收買,並對他死心塌地到這個地步。

    果不其然,張勇給出的答案並非贏歷:「若非先皇,賈環不過榮國府一庶孽。

    先皇賜其爵位,重用於他。

    縱然豎子猖獗,屢屢闖下天禍,先皇總寬恕於他。

    此等隆恩,竟喂不飽這條白眼狼,竟在太后薨逝鳳榻前,要廢了儲君!

    這等喪心病狂,無君無父之人,若不殺之,必壞大秦江山。」

    「你是太上皇,派到我身邊的人?」

    秦梁臉色難看的問道。

    張勇沒有再開口,沒有承認,也沒有否定。

    然而,這就是一種承認。

    一直冷眼旁觀的隆正帝,面色陰沉,細眸森寒的看著張勇,問道:「是贏歷讓你這般做的吧?」

    或許即將死亡,張勇並不懼怕隆正帝,道:「太孫殿下被你圈禁在宮裡,暗無天日,他如何能給我傳信?」

    隆正帝聽他喊贏歷太孫,又不以敬語稱唬自己,臉色愈發森然。

    興許,在此人眼中,他不過是竊據贏歷皇位的小人。

    「陛下,發現了兩具身體,一喇嘛,一道士,還有一個昏迷的尼姑,正是圍攻寧侯的三大武宗高手。」

    正這時,打掃現場的趙師道前來稟報。

    隆正帝聞言,沉聲道:「都是什麼來路?好大的狗膽,竟敢圍攻一國朝侯爵!」

    趙師道回道:「根據他們的衣著、武器來看,道士應該是蜀中青城山的道士,喇嘛是大雪山上的大喇嘛。

    這個被廢的尼姑,應該是峨眉山上的尼姑。」

    隆正帝一聽三人都來自蜀中,面色浮現出一抹驚怒,厲聲道:「趙師道,傅恆如今何在?」

    趙師道聞言,面上閃過一抹尷尬之色,道:「按進程,傅恆今日當到京了……」

    「混帳!」

    隆正帝喝道:「你連一個傅恆都看不住?」

    趙師道只能請罪,道:「臣該死!」

    隆正帝強按下怒火,道:「朕記得,那年鐵網山之夜,贏歷身邊就出現過一僧一道?」

    趙師道忙應道:「正是出自峨眉山和青城山。」

    隆正帝氣笑道:「好,好,很好!

    許是看朕是個好脾性,上回放過他們沒有追究,如今愈發肆無忌憚!

    傳旨:征南將軍朱武,帶三萬兵封了娥眉、青城二山。

    山上所有僧道尼,全部捉拿歸京,甄別問罪。

    六根既然不淨,還當什麼方外之人?

    至於大雪山……

    傳話雪山大和尚,這件事若不能給朕一個交代……

    朕派大軍,親自去討個公道!」

    趙師道聞言,微微倒抽了口涼氣,卻不敢遲疑,應道:「遵旨!」

    然而還未完:「蜀中侯府世襲一等伯傅恆,世受君恩,卻喪心病狂,目無君父,勾結匪類,謀逆造反。

    傳旨,剝奪蜀中侯府丹書鐵劵,罷黜爵位,抄家問斬,夷三族!

    張掖子張勇,悖逆無倫,不識君恩,擅自調動軍隊,當街襲殺寧國侯賈環,罪無可赦。

    剝奪張掖子府丹書鐵券,罷黜世爵,抄家問斬,夷,九族!」

    說完,又對身旁贏祥道:「十三弟,這件事絕沒那麼簡單,背後一定多有牽扯。

    暗中妄圖謀害賈環,進而妄圖謀害朕者,絕不會只有傅恆和張勇二人。

    如今看來,武勳將門中,懷奸佞謀逆之心者,不知凡幾。

    傅恆、張勇二人,不過棋子罷了……

    朕要你將此事肩起來,嚴查到底!

    不管涉及哪個,朕准你先拿後奏,遇反抗者,殺無赦。

    另,太后國喪期間,發生此等駭人聽聞之大案,朕決定遵從太后遺囑,盡快結束國喪。

    命贏歷,即日赴孝陵,代朕於密室內,為太后誦經祈福。

    無朕旨意,任何人不得打擾,違命者,誅九族!」

    說罷,隆正帝折身回到了御輦上,臨行前,目光森冷的看了秦梁一眼。

    之後一言不發,起駕回宮。

    一旁處,牛繼宗、施世綸恭送皇輦回宮,聽到這番話,又看到這一幕後,面色都變了變。

    時事已經不同了……

    和三年前相比,如今朝政愈發穩固,隆正帝皇位更是不可動搖。

    當初隆正帝將秦梁從西北調回京,加官進爵,拜太尉,升國公。

    黃沙一系大將,大肆封爵。

    如今朝中武勳,黃沙系竟佔據了半壁江山。

    靠著黃沙系,隆正帝平衡了原本在朝中獨大的灞上系。

    然而這二三年來,因種種緣由,不斷將灞上大營內的強兵悍將抽調至長城軍團和天府軍團。

    乍一看,好似灞上系的實力和勢力都愈發強大了。

    可是牛繼宗一脈,在京中的力量,卻急劇銳減。

    這個時候,秦梁這邊就顯得太過強大了些。

    隆正帝若不趁這個機會,大舉削弱武威公府一脈,他也就不是隆正帝了。

    想想他的佈局,當真高明啊。

    當年連太上皇都沒能做到的事,沒能大舉削弱武勳一脈的力量。

    卻被隆正帝利用種種緣由,讓榮國一脈心甘情願的被分薄了力量。

    秦梁心腹愛將,家將一般的存在,竟對榮國親孫下此毒手。

    隆正帝震怒之下,對其貶斥,怕是連他自己都說不出一個不字。

    雖然隆正帝不會真將他怎樣,但自今日起,秦梁在京中的力量,勢必大減。

    縱然不會步溫嚴正的後塵,怕也沒多少影響力了。

    按理說,牛繼宗必然會是今日之事的受利者。

    軍機閣自此也必將以他為尊。

    可是,他心裡卻沒有一絲喜悅。

    ……

    西城,寧國府。

    整條公侯街業已戒嚴。

    寧國親兵和三百御林軍,將公侯街層層圍住。

    披掛俱全,弓弩齊備。

    若不是賈環遇刺的消息已經傳遍神京城,不知情的人,怕會以為賈家壞了事……

    蛇娘雖然看起來嬌弱,但卻一路將賈環抱回了家。

    賈環,第一次呈現給外界,前所未有的虛弱。

    平日裡總是脊樑挺直的風華少年,那般高大威武,此刻卻如同一佝僂老人般,被蛇娘抱著。

    沾著血漬的頭髮披散,滿身衣裳破碎,傷口遍佈。

    當蛇娘抱著他,一路穿堂過院,進了二門時……

    薛寶釵、薛寶琴、公孫羽、小吉祥、香菱,還有賈迎春、賈惜春、李紈、婁氏,再加上賈蒼、賈芝……

    齊刷刷一眾人,無數雙眼睛第一時間落在了賈環身上。

    那一刻,多少人第一時間摀住了口,真真肝膽俱裂,卻不讓自己驚叫出來。

    多少人的眼淚,一瞬間如斷了線的珠子……

    除了兩個小孩子外,沒有人哭天搶地。

    因為唯恐得到一丁點讓人無法接受的噩耗。

    她們全都睜著淚眼,死死的看著蛇娘懷中的賈環。

    只有小賈蒼,撕心裂肺的哭嚎著奔向了蛇娘:

    「爹爹,爹爹……」

    雖然父子相聚不過短短的一月不到,可這二十多天裡,賈環真真將這一雙兒女當至寶一般疼愛。

    孩子雖小,不大明白世事,可他們卻明白哪個是真心待他好。

    連蛇娘打他時,賈環都要拚命呵護,這種父愛,讓賈蒼無比喜歡,也無比親近。

    方才在夢裡,他夢見賈環被人殺死,就哭的讓人哄勸不住。

    如今真真切切的看到賈環成了這個樣子,小賈蒼更是傷心欲絕。

    「讓開!」

    蛇娘見小賈蒼哭成這般,心裡也揪心的痛,卻沒時間哄他,伸腳一帶,將賈蒼撇到一邊,就繼續大步往裡走。

    小賈蒼摔倒在地上也不管,爬起來繼續追蛇娘,大哭著喊爹爹。

    直到抓住賈環垂下來的一隻手,才緊緊抿住嘴,一路小跑的跟在蛇娘身旁,死死的抓住那隻冰涼的手不放。

    看到這一幕,眾人再也忍不住驚懼和絕望,大哭起來。

    「都閉嘴!」

    蛇娘怒聲一喝,鎮住了眾人的哭聲後,對公孫羽道:「幼娘,藥室裡可還有老參?」

    公孫羽忙道:「有,前兒爺成親時奮武侯府送了兩株五百年份的長白老參。」

    蛇娘點點頭,道:「快帶我去。」

    說著,又對一干哭的不成樣的女人道:「夫君還沒死,你們放心吧。」

    之後,讓小賈蒼看好妹妹,便與公孫羽一起去了藥室。

    ……

    神京東城,立政坊。

    此處,緊靠著神京延興門。

    是神京城一百零八坊中,並不起眼的一個小坊。

    暴雨初歇,坊內街道上,積水頗深,還未出現行人……

    然而,在立政坊一座幽深巷道的宅門前,忽然悄無聲息的出現了一群青衣青帽的陌生人。

    無聲無息中,將這座宅子團團圍住。

    人群中,站著一書生,和一面容隱隱妖嬈的年輕女子。

    靜靜的打量著這座不起眼宅子。

    男子面容上帶著一絲顯而易見的擔憂和焦急。

    美貌的年輕女子見之,輕聲寬慰道:「索先生,公子雖然看似魯莽,但保全自身還是沒問題的。

    公子既然早早與先生商議妥當,只要那位露出絲毫馬腳,就讓先生不管其他一切,捉住這些馬腳,爭取一勞永逸,以除後患。

    想來公子必有準備,亦有自保之道。

    咱們現在,先拿下這處馬腳才是。

    瞧瞧這青龍,到底有何等神通,竟能在重重包圍中,與宮裡通信……」

    年輕女子正是賈家青隼的二檔頭,卿眉意。

    而書生,則是今日始終未露面的賈環軍師,索藍宇。

    兩人竟是摸著了贏歷最神秘的底牌,青龍衛的所在地。

    索藍宇負手而立,看著青隼佈局已經完成後,對身旁的卿眉意輕輕頷首。

    當年魔教的青玉簫王,面上閃過一抹凌厲,猛一揮手。

    無數青隼,如同洪流般,從門,從牆,從樹上,從屋頂,傾瀉而入。

    殺伐聲起!

    ……
Babcorn 發表於 2017-6-28 10:37
第一千二百九十五章 療傷

    三年前,賈環出京下江南,青隼亦隨之南下。

    在京中被各方暗勢力緊盯擠壓的青隼,這一南下,卻好似龍出淺灘,虎入深林。

    執掌青隼的董明月和卿眉意,一個曾是白蓮聖女,一個為魔教四大護教法王,都在江南江湖大有根基。

    如今要權得權,要勢有勢,銀財無數。

    立下招牌後,自有無數高手相投。

    草莽之間多龍蛇。

    縱然納人考驗森嚴,招人嚴苛,可青隼的實力,還是一日千里的暴漲。

    相比於當初靠一群女孩子打天下,讓無數人取笑。

    今日的青隼,早已不可同日而語……

    刀劍棍棒,斧鉞鉤叉。

    明槍暗箭……

    各般奇門兵器層出不絕。

    再加上暴雨之後突然襲擊,此處宅院裡正在等待金城坊消息的人,根本沒想到會有人能追蹤到他們老巢。

    沒有防備下,死傷慘重。

    幾乎沒有組成什麼像樣的反擊防禦。

    待一柱香的功夫後,卿眉意陪著索藍宇入內。

    庭院內橫七豎武藝,貨賣帝王家。

    這些人習得武藝,又過夠了在江湖上自由逍遙的日子。

    因為自由逍遙,也意味著顛簸流離,居無定所。

    投奔賈家,無非圖一個富貴。

    賈家對戰死之人這般厚待,還恩及家人,眾人無不拜服!

    等安撫完內部後,卿眉意小心的看著面色凝重的索藍宇,道:「先生,可是覺得有什麼不對?」

    索藍宇嘆息一聲,道:「這裡應當不是青龍衛的總舵,應該只是一處分舵。

    只是恰巧負責這次行動傳遞消息罷了。

    哪怕全部被殺,也損失得起。

    你看見方才屋裡的銅盆了嗎?

    裡面燒的都是卷宗,他們不是知道我們來了才燒,那定然來不及。

    所以,他們是看過之後就燒去。

    這一點,青隼要跟人家學學。」

    卿眉意點點頭,小聲道:「我也覺得不大對,殺進來雖然讓他們猝不及防,但防備還是太弱了。

    這些人,怕只是他們的外圍。

    連個真正的高手都沒有。

    還白白死了五個兄弟……」

    索藍宇見她沮喪,笑道:「倒也不是沒有收效,如今咸福宮那位日子一天比一天難過,太上皇給他留下的底蘊再厚,可只要不能招新,他只會越來越弱。

    別的不說,只提這些灰鼠的發現,就是極有意義的事。

    再往後,他再想往外傳遞消息,就愈發艱難了。」

    卿眉意聞言,感動的看了索藍宇一眼,輕聲道了聲:「謝謝先生。」

    眉眼間的風情,讓索藍宇心頭一跳,乾咳了聲,移開眼神,道:「打掃打掃,看還有沒有什麼有價值的東西,收拾利索,咱們回府吧。

    也不知道,公子怎樣了?」

    ……

    神京西城,寧國府,藥室。

    在晴雯的幫助下,公孫羽將賈環身上的破爛衣裳褪去,然後用清水替他擦拭乾淨身子。

    連晴雯都顧不得羞澀,因為賈環身上的傷口,著實太過駭人可怖。

    一個個茶碗口大小的箭傷,像是在賈環身上開了幾個窟窿,皮肉外翻。

    最可怖的,卻是胸口處,隱約可見白骨斷口往外刺出……

    公孫羽和晴雯將賈環清洗乾淨後,已經費去了好幾大桶清水。

    這是蛇娘才配好藥過來,先將賈環的骨頭正位。

    苗疆地處大山,一年到頭不知多少苗民摔斷骨頭。

    對於接骨,蛇娘要超過公孫羽不少,經驗十足。

    等她用力將那些斷裂的骨頭重新歸位後,將端來的藥碗裡的藥漿,層層抹在賈環身上的傷口處。

    然後公孫羽和蛇娘趕緊包紮好。

    只是賈環依舊未醒……

    蛇娘又道:「參藥差不多熬好了,晴雯去端來,然後就去忙你的吧,這裡沒你的事了。」

    晴雯點頭應了聲,出門去端了一大罐參藥過來後,又折身出去了。

    公孫羽看著桌幾上的藥罐,有些擔憂道:「蛇娘姐姐,兩株五百年份的老參煎成一鍋,再加上那些大補之藥,藥力是不是太重了些?簡直聞所未聞……」

    蛇娘面色凝重,看著藥台上昏迷不醒的賈環,嘆息道:「我又何嘗不知?只是……夫君受傷太重。若不下狠藥,怕是……

    不過也不用太擔心,他的體質你當瞭解一些,絕非普通人可比。

    他的身體對藥效的吸收,遠超尋常人的量。

    總要試一試……」

    說罷,蛇娘打定主意,將藥取來,也不等涼些,用木勺一勺一勺的,喂進了賈環口中……

    ……

    「你說什麼?!」

    榮慶堂內,剛剛被董明月接回府的賈母等人,聽聞消息後,齊齊如被驚雷擊中般,驚駭欲絕。

    董明月之前進宮接人時,並未透露賈環遇刺之事。

    此刻回來後,卻是再也瞞不住了。

    因為整條公侯街都被寧國親兵和御林軍戒嚴。

    除此之外,京中武勳將門聞信之後,幾乎全都帶著家將親兵趕來,聚集在居德坊坊門前,等候消息。

    整個神京西城,氣氛都在一片肅煞中。

    賈母等人如何能視而不見?

    這些年的豪門生活,董明月到底懂事了許多,雖然心裡焦急如焚,還是勸道:「老太太,環郎……雖然受了重傷,但蛇娘和幼娘都說沒事,正在藥室裡給他治。

    您和老爺就不必過去了,等環郎好些了,就過來給您請安。」

    賈母看著董明月的臉色,看到她眼中的焦慮和悲痛之色,哪裡還能坐的住?

    一旁贏杏兒和林史二女,更是連停也沒停,腳步倉惶的往外走去。

    還未出門,就見趙姨娘哭天喊地的跑來,沖賈政跟前大哭道:「老爺啊,快去看看咱們環兒吧,他被人刺殺了,我的兒啊……」

    林黛玉聞言,只當賈環已亡,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7-6-28 10:37
第一千二百九十六章 滿堂春

    大明宮,紫宸上書房。

    氣氛壓抑,恍若雷霆懸空。

    「都是群廢物,混帳!!」

    隆正帝面容甚至都有些猙獰,看著趙師道,眼神跟刀子似的,厲聲道:「傅恆自盡,傅安不知所蹤?!

    趙師道,這就是你與朕的交代?」

    趙師道面色亦難看的緊,慚愧道:「陛下,臣手下監看傅恆的人,悉數被殺。

    傅恆不知為何沒有逃竄,反而自盡。

    臣派去蜀中侯府的人,抄沒侯府後,內間道,今日一早還看到傅安,後來一直在屋子中沒有出來,就……

    臣有負皇恩,罪該萬死。」

    「你當然罪該萬死!」

    隆正帝面色鐵青,眼中怒火簡直要將上書房點燃,他厲聲咆哮道:「這些年,朕與你這麼多支持。

    朕再艱難,都未斷過你的銀米人手。

    你告訴朕,已經徹底掌控神京。

    如今倒好,堂堂帝國侯爵,竟然在皇城外被人伏殺!!

    殺人凶手,居然是自己自盡,他是自盡?這種屁話你也敢告訴朕?!」

    一番話罵的趙師道抬不起頭來,隆正帝的怒火卻又波及到蘇培盛身上,他霍然轉頭,怒視蘇培盛,寒聲道:「朕將中車府交給你,讓你替朕看住宮裡。

    你這個狗奴才,竟讓那畜生險些將天給捅漏了!

    什麼時候讓人將朕的腦袋摘了去,才得著你的意了!」

    蘇培盛忙跪下磕頭請罪,卻連辯解的話也不敢說一句。

    隆正帝冷冷道:「你年紀大了,就不要攬那麼多事了。將中車府交給柴俊吧。」

    柴俊亦是潛邸舊奴,資歷雖比蘇培盛差一點,但也不遜色多少。

    只是兩人之間,並不合得來。

    而且在隆正帝最困難的那些年,柴俊不似蘇培盛那般,緊緊站在隆正帝身旁。

    他將自己藏在宮裡最深處,等閒不露面,以保全自身。

    蘇培盛有些震驚的看著隆正帝,不明白他為何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隆正帝見他猶豫,眉頭登時皺起,寒聲道:「怎麼,你還捨不得放權?」

    蘇培盛忙道:「奴婢不敢,只是柴俊……」

    隆正帝不耐煩道:「既然你做不好,就讓能做好的去做。你好生在這邊待著就是,若不想幹,就回家養老去吧。」

    蘇培盛聞言,再不敢多言,老實應道:「臣,遵旨。」

    說罷,就見一個頭髮花白眼神陰鶩的老太監,走了進來,給隆正帝請完安後,皮笑肉不笑的看著他。

    ……

    皇城,坤寧宮。

    董皇后面無表情木然的坐在鳳榻上,對殿內陣陣慘嚎哀求聲,恍若未覺。

    太后驟然薨逝,又死在她心腹宮女周昭容之手。

    那賤婢更是對皇帝,對賈環百般詆毀。

    想起昨日隆正帝看她的眼神,夫妻半生的董皇后,就心如刀割。

    她寧願隆正帝像訓斥賈環和贏晝那般,將她痛罵一頓。

    也好過至今不見她一面,不對她發一聲。

    數次求見被拒後,等來的,竟然是中車府的抄家。

    坤寧宮,從服侍董皇后數十年的嬤嬤起,到今年才新近的打掃宮殿庭院的宮女,連同守門的太監黃門,都悉數拿下。

    等待他們的,將是最嚴厲的拷問。

    連那幾名當初她從董家帶進宮裡的老嬤嬤,都被拿下了。

    只反抗了一下,就被人當著她的面,一戒棍打的滿臉是血。

    若無那位的首肯,這些奴才,焉有此膽?

    可是……

    半生的夫妻緣分,竟連一點體面都不與她留下嗎?

    過了片刻,等喧囂過後,董皇后再回過神,看到的就是空空蕩蕩的宮殿,冷冷清清。

    恍若冷宮。

    兩行清淚,從眼中滑落。

    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熏籠坐到明。

    陛下……

    ……

    神京北城,景曜門內。

    這裡是京營大營所在地。

    神京城內,唯一的駐軍大營。

    滿員兩萬。

    這些年來,營盤不變,但將兵卻如流水般變化著。

    從當年裘良時,破破爛爛的破落戶,到後來韓德功的沉穩,再後來岳鐘琪執掌時,京營多了分銳氣。

    再至武威公秦梁親自執掌,京營連士兵都換成了黃沙老卒。

    京營內一個游擊將軍身上,都掛著開國子的爵位。

    至此,京營氣焰高漲。

    原以為,這次京營能夠安穩上幾年。

    卻不想也只過了三年,又要變化了。

    北城多賤民,尋日裡連熱鬧都不敢出門瞧,只能躲在屋子裡,聽著外面的動靜。

    心裡暗嘆一聲:果真是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啊!

    武威公秦梁,當朝太尉親自騎馬立於京營門前。

    看著曾經隨他出生入死的舊部,此刻垂頭喪氣的從營門出來,倉促出發,即日啟程,前往數千里外的哈密衛大營駐紮移防,秦梁心中的抑鬱之氣,幾乎燃燒了他。

    他不是沒想過,身邊會被天家塞人。

    他甚至知道武威公府內,還有他身邊的親兵內,都有黑冰台耳目,卻只作不知。

    卻沒想到,連他最心腹的將領,如同家將一般的張勇,都會是太上皇派遣來的人。

    恐怖如斯。

    只是,張勇這一行動,卻將整個武威公府,陷入了尷尬之地。

    張勇和秦家實在太密切了,親密的好似就是秦家之人。

    這樣一個人,帶著黃沙兵卒,襲殺了榮國之孫……

    不,即使不用再頂著這個名頭,只賈環兩個字,就能壓的武威公府站不直腰來。

    這些年,尤其是近三年,受賈環恩惠,靠賈環得到利益的將門,實在太多了。

    貴族封爵,只是身份上的尊貴,實際上只靠皇家那點賞賜,真的過不了多好的日子。

    好些粗坯武夫,不善理財,家裡的也都是粗手大腳的婆子,雖然多了層身份,日子依舊過的苦哈哈。

    全靠賈環,一份銀行的股份,每年的出息,就夠一家人過上人上人的富貴生活。

    嘴裡吃的肉,身上穿的錦衣,都得自賈環的恩惠,他們豈能不念賈環的好?

    如此一來,武威公府的處境,也就愈發尷尬……

    秦梁看向西城,暗嘆一聲,心中默默道:只求環哥兒能夠無礙,早日康復。

    想起之前賈環才提醒過他和牛繼宗,看好麾下部隊,不要出了岔子。

    他和牛繼宗還笑罵賈環,沒想到……

    秦梁心中的悔恨,讓他緩緩閉上了眼睛。

    果然,盛極必衰。

    ……

    寧國府,後宅藥室外,站滿了賈家人。

    賈母坐在中間一張大椅子上,因為暴雨之後,秋氣有些寒,所以披了件猩猩氈斗篷。

    蒼老的面上,滿是淒慌焦慮。

    與她同擠在一處的,是林黛玉。

    賈母尚且悲痛哀傷,更何況林黛玉。

    一張臉上神思不屬,滿面悲切,一縷香魂似已離去,渾渾噩噩……

    賈母懷中,則緊緊抱著小賈蒼。

    她此刻無比慶幸,賈環能有一子歸來。

    心裡甚至是在懷疑,會不會是上天故意給賈環留一個後……

    之前強逼董明月說出賈環的傷勢後,賈母心中,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被一支大軍堵在街道里攢射……

    身中三五箭,賈母自然以為董明月在寬慰他。

    她甚至都不敢進藥室,看看賈環到底成了什麼樣……

    賈母如此,其她人自然也是如此。

    不提林黛玉、史湘雲、薛寶釵、薛寶琴之流,賈迎春、賈探春、賈惜春也個個都快哭斷了心腸。

    薛姨媽、王熙鳳、李紈等人,也無不滿面悲痛,焦急的看著藥室。

    菩薩佛祖聲,只是等閒,從未一刻停頓過。

    賈政和趙姨娘站在一旁,賈政面色激盪,趙姨娘臉上則多了一個巴掌印。

    趙姨娘之前瘋了一般哭喊著賈環死了,被暴怒的賈母一耳光扇清醒過來。

    如今雖不繼續哭喊了,可還是眼神混亂……

    秋風蕭瑟,滿堂悲音。

    時間如指間細沙,一點點流逝。

    暴雨洗刷後的天空,格外清明。

    西邊落日,灑下無盡的紅光,落在了賈家眾人身上。

    眼看就要黑天了,藥室內已經點上了燈,卻沒一人出來,連點聲響都無。

    天氣愈發涼了,賈政見這一庭院的老幼婦孺都神色悲痛,面色蒼白,走到賈母跟前,勸道:「老太太,夜了,回去吧。

    等幼娘她們醫好了環哥兒,就會去告訴您。

    孩子們身子都弱,經不得夜裡的涼風……」

    賈母聞言,看了眼一日間老了許多的賈政,道:「縱然回去了,又如何能心安?」

    不過看了眼林黛玉等人,的確個個面色慘白,便對還在抹淚的王熙鳳道:「鳳丫頭,去多取些斗篷來吧。」

    王熙鳳哽咽一聲應了後,帶著兩個婆子去了庫存冬衣的小樓,取了二十來件鳧靨裘來。

    眾人看到這斗篷,一個個又忍不住哭出聲來。

    這原是賈母極喜歡寶琴,才將這樣一件斗篷給了她。

    賈環笑賈母小氣,特意使人去草原草甸海子裡,打了好些野鴨子,取了冠毛,一人做了一身,還積壓下不少。

    眾人原還笑他暴殄天物,如牛飲水。

    此刻睹物思人,卻更讓人心碎。

    賈政看著哭成一團的兒媳,一時間心如刀絞,淚如雨下。

    然而,庭院外的人,卻萬萬想不到,他們於外面,是秋風肅煞,世間悲色盡此時。

    藥室內,卻是滿堂春……
Babcorn 發表於 2017-7-7 14:15
第一千二百九十七章 無憂

    藥室內,當賈環被灌入了整整一大藥罐,混入了兩株五百年份的人參,還有龍涎、靈芝、何首烏等等世間難尋的奇珍異寶後,慘白蠟黃的臉,當即紅潤起來。看小說到

    再過了沒一刻鐘,整個人就如同燒紅的炭火一般,蒸騰起來。

    藥力實在太過兇猛!

    不過好在,雖然賈環整個人都開始變紅,但他身上的傷口,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速癒合。

    蛇娘和公孫羽看到這神奇的一幕後,縱然心中都有預料,還是忍不住驚喜非常。

    只是,等到五處箭創傷全部癒合,連正好的骨頭也重新接好後,賈環依舊未醒。

    然而整個人,卻紅成了火人一般。

    眼看著,似乎就要焚燒起來。

    這個時候,連公孫羽都知道該怎麼辦了。

    不過,當著蛇娘的面,她到底有些羞赧。

    好在蛇娘並不羞赧,三兩下褪去了自己的衣裳後,上了藥台,緩緩坐下……

    她面上沒有一絲淫邪之氣,聖潔的好似一尊菩薩。

    手中也不斷變幻比劃著手勢,像是道士做法時比劃的手印……

    隨著陰陽交泰,賈環身上的火燒現象,終於被控制住了。

    以公孫羽的目光看去,兩人身上隱隱被一層氣流般的勁力籠罩……

    到了這一步,她心裡海鬆了口氣,靜靜的守著兩人,等待結束……

    ……

    寧安堂。

    贏杏兒面沉如水,看著董明月道:「你是說,環郎是臨時起意才決定進宮的?」

    董明月點點頭道:「確實如此,之前他還和二十多個勳貴議事。

    是看到後來雨太大,環郎有些坐立不寧,才起意去宮裡接人的。」

    贏杏兒眼中閃過一抹精光,寒聲道:「若說敵人只憑藉這一點,揣摩環郎的心性,就佈置下如此殺局,未免太荒唐了。

    府內,必有敵人眼線。

    而且,一定看見過環郎不自在,才斷定會去接人。

    好可怕的敵人,他們甚至算計出了環郎必然會抄小路……

    明月,之前有何人見過環郎?」

    董明月聞言,面色微微一變,猶豫了下,道:「蘅蕪苑的鶯兒,曾來給環郎傳話,說是蒼兒和芝兒在她們姑娘那裡午睡了,讓環郎不必等了……」

    贏杏兒聞言,面色陡然一煞,沉聲道:「讓人帶她來。

    另外,之前確定過的府裡的眼線,不論東府還是西府,全部拿下。

    但有反抗者,不必留情。」

    ……

    大明宮,紫宸書房。

    忠怡親王贏祥匆匆走來,他明面上奉旨徹查賈環被刺案,實際上,另有安排。

    他要徹查的,是昨日宗室王公逼宮之事。

    隆正帝希望他能查清楚,贏歷,到底是如何與那些廢物聯繫上的……

    在那樣四方隔絕之地,他還能做到這一步,不能不讓人驚悚。

    「皇上……」

    贏祥大步進來後,見隆正帝正在與趙師道和柴俊說話,便喚了聲。

    隆正帝沒有避人,沉聲問道:「可查出什麼名堂?」

    贏祥點點頭,道:「賈家的人手在東城立政坊查出了一座老宅子,裡面應該是……青龍衛的一處分舵。

    他們從裡面發現了好些人手,除此之外,還有三個老宦官。

    據賈家的人手觀察,那座老宅子裡養了許多灰鼠。

    他們判斷,青龍衛裡有人精通養鼠傳信。」

    隆正帝聞言,冷哼了聲,道:「真真是上不得檯面的畜生,養鼠,虧他們也有臉自稱青龍!

    柴俊,徹查咸福宮,看看那裡到底有多少鼠輩!」

    柴俊聞言,尖聲一應:「奴婢遵旨。」

    贏祥看到這一幕,微微皺了皺眉頭,不過事關中車府秘事,他也不好多嘴。

    等柴俊下去後,贏祥才想明白了些事,忙道:「皇上,周昭容之事,實在出人意料。

    就好比張勇一般……

    這件事,和皇嫂干係不大……」

    「十三弟!」

    隆正帝止住了贏祥的求情,沉聲道:「皇后持鳳寶玉璽,坐鎮中宮,統率後宮萬千人手。

    本就責任重大,可是她卻出了這樣大的漏子。

    若不見責,何以服人心?

    秦梁那邊,亦是如此。」

    多事之秋啊……

    贏祥聞言,心中感嘆一聲。

    隆正帝不願在這上面多提,他看著贏祥道:「賈家那邊如何了?朕當初聽你說過,賈環那混帳身子不同常人,只要沒砍了腦袋,好似都能很快恢復。

    朕相信,他一定死不了。」

    贏祥面色凝重,微微搖頭道:「臣弟當初也只是推測,拿不準主意……不過,賈家有兩大神醫在,又不缺保命之藥,賈環之前雖然淒慘,但並未喪命當場,如此一來,性命自當無憂。

    不過,臣弟聽說,滿城勳貴,此刻大都雲集居德坊,等候消息。

    那邊氣氛很有些不寧……」

    隆正帝聞言,面色一沉,對蘇培盛道:「去告訴柴俊,讓他去賈家走一遭。

    賈環遇刺前,剛剛與那些勳貴分離。

    哪有那麼巧的事?

    讓柴俊問問他們,可是有人走露了賈環的消息?」

    贏祥聞言一怔,莫名的看著隆正帝……

    等蘇培盛出去後,隆正帝方坐了下來,疲憊的揉了揉眉心,道:「朕今日才發現,武勳將門一旦起了謀逆之心,將會多麼可怕……

    天下已經承平,百年內,都將少有戰事。

    不能讓武勳再強勢下去了……

    他們可以對外強勢,但天下腳下,首善之地,神京城內再不能允許他們胡作非為。

    有一個張勇,就有第二個。

    所以朕希望,日後神京城內,但凡百人級別的軍隊調動,必須上報軍機閣。

    五百人級別的調動,必須要有朕的同意。

    否則,一概以謀逆罪論。

    包括親兵!」

    贏祥聞言面色驟然一變,忙道:「皇上,反對聲怕會極大。尤其是親兵部曲……」

    隆正帝哼了聲,道:「滿神京武勳將門的親兵加起來,足有數萬人之多,甚至還在京營之上。

    若是生變,必是潑天大禍。

    除了御林軍外,朕不想在神京城內,看到另外一支大軍。

    這裡是神京城,不是九邊,他們帶那麼多親兵想做什麼?

    帶九十九人,排場還不夠大嗎?」

    贏祥想想也有道理,只是……

    「若是神京城內只留御林軍,那京營……」

    隆正帝道:「京營調出景曜門外,在城外五里處駐紮。

    另外,九城統領從京營剝出,單立一衙門,設九門提督,負責提調九門。

    如此一來,再有人想以軍隊伏擊,怕是連城門都進不來。

    不過若想做到這一步,就要先拿住那些悍將的把柄,所以,朕才讓柴俊去做賈家。

    換個時機,那群跋扈悍將,怕是連朕都敢頂!」

    贏祥猶豫了下,道:「皇上,柴俊此人,臣弟也瞭解一二。他不似蘇培盛忠厚,在皇嫂處都敢跋扈動手,臣弟擔心,怕是會惹是非。」

    隆正帝冷笑一聲,道:「要的就是他去惹是非,若是如蘇培盛那樣好性子,朕還不用他去咬人了。

    不過鄙賤奴才,都用罷後,再處置了平息眾怒就是。」

    說罷,又看向贏祥,沉聲問道:「十三弟,宗室到底怎麼回事?是嫌安生日子過的太舒坦了嗎?」

    贏祥嘆息一聲,道:「都是幾個快要老死的鎮國公輔國公,只有一個郡王,兒子還總是被訓斥,多半承襲不了王爵。

    有人許給他們了錦繡前程,自然想搏一搏。

    皇上放心,宗人府那邊已經記下罪過了,等他們沒了,爵位也到此為止。」

    隆正帝冷笑一聲,寒聲道:「等他們沒了?哪有這樣的好事!

    告訴贏甫,這些老不死的混帳,在太后大喪時無狀放肆,胡言亂語!

    奪其爵位,抄家,流放西域。

    再有大放厥詞者,杖斃!」

    ……

    寧國府,後宅藥室。

    天色已經全部暗了下來。

    藥室庭院外,婆子們不僅取來帷帳,重重圍住,遮蔽涼風。

    甚至還在人群前點起了三座鼎爐,燃了熏香取暖。

    因為多已經熬了一天了,許多人都滴水未進,顆米未食,縱然穿了斗篷,燒了爐子,可還是從內寒到外……

    連賈母都勸著林黛玉幾個體弱些的回去歇著吧,可哪裡又勸得動?

    藥室內的情況,也並不算好。

    因為畢竟和上次情況不同,上一回,蛇娘是為了中和體內白龍血的劇毒。

    兩相相抵,才堅持了那麼久。

    這一回,可沒白龍血這種神物來中和賈環的精血,時間一長,連蛇娘都有些熬不住賈環體內的藥力了,就換了公孫羽來。

    可公孫羽武道低微,更熬不了多久。

    兩人來回折騰了幾回,都有些山窮水盡之感。

    雖然賈環已經好了許多,卻依舊未醒。

    此刻若放棄,體內磅礴的藥力,怕會將其燒成智障……

    這時,蛇娘顧不得其他,披上外裳後,就出了藥室。

    賈母等人見到終於有人出來了,無不精神大作,紛紛起身,眼神既期盼又畏懼擔憂的看向蛇娘。

    蛇娘知道外面有人候著,卻沒想到大家都在,心裡一暖後,道:「夫君並無性命之憂,只是內傷未癒,還未清醒,不過也快了。

    我和幼娘照看不急,需要明月的幫忙。

    明月妹妹何在?」

    賈母等人聞言又驚又喜,道:「明月和杏兒在前面理事,非要明月丫頭嗎?」

    林黛玉等人忙站起來,激動的看著蛇娘。

    蛇娘猶豫了下,想到那副《和合圖》大家都練過,雖然擋不得大用,可人多總好一些。

    念及此,她道:「林妹妹、史妹妹、薛家妹妹還有小吉祥、香菱,你們先進來吧,還是要快些派人去請明月妹妹回來……

    老太太,你們且去安歇,最遲明日早上,夫君一定去給您請安。」

    賈母聞言大喜,一迭聲的讓喜極而泣的林黛玉她們快去幫忙,還讓王熙鳳她們也去。

    小賈蒼也拉著妹妹賈芝想衝進去,卻被蛇娘喝住,道:「蒼兒不許過來,帶著妹妹去睡覺。」

    又對王熙鳳、李紈、賈迎春、賈探春、賈惜春等人道:「你們也不要過來了,因為要給夫君擦傷上藥,所以都褪去了衣裳。

    你們盡放心就是,外傷都好利索了,絕無性命之憂。」

    原本也想進去幫忙的眾人聞言,個個羞紅了臉,可是聽到賈環無性命之憂後,也終於海鬆了口氣。

    一時間,致謝起漫天神佛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7-7-7 14:15
第一千二百九十八章 為了我們姑娘

    等心中焦慮的諸女來不及作別賈母等人,匆匆進了庭院,又入了藥室後,看到藥台那「不堪入目」的一幕,紛紛都怔住了。

    一時間,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原本在外面被秋風吹的心裡生寒,這一瞬間,全都燥熱起來。

    蛇娘最後進來,關上門後,正色道:「都不要多想,只是在療傷。

    夫君體質特殊,受傷太重。尋常人受那樣的傷,必死無疑。

    我只能以虎狼藥救之,如今雖然脫離了生命危險,可藥效太重,積聚在體內,若不宣洩出來,怕是會燒壞神智。

    就用我之前教你們修練的那副《合.歡圖》去引導,現在不是害羞的時候!

    我和幼娘必須要休息一會兒了,你們要堅持到明月到來。

    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這時,公孫羽面紅耳赤的下來,背著眾人披上了外裳後,才回過身道:「其她人會在那道簾子後面避著,誰先去?」

    小吉祥「噌」的一下站出來,勇敢道:「我來救三爺!」

    林黛玉揪著她的後鞭把她拖到後面,卻不敢看眾人,輕聲道:「你們去簾子後面吧。」

    眾人都眼神閃爍,一個個面紅耳赤,默然不語,齊齊走向了簾子後,靜靜坐著。

    彼此間誰也不敢看誰的眼神……

    林黛玉,則緩緩走向了藥台……

    ……

    寧國府正門外,站滿了武勳親貴。

    為首者,是奮武侯府一等伯,溫嚴正。

    雖然武勳親貴們齊聚一起,但卻是涇渭分明。

    黃沙系單獨一塊,而且,已經少了不少人……

    京營是西北黃沙系在京中的大本營,多少勳貴都在其中掌兵。

    而張勇為秦梁心腹愛將,情同手足,若非如此,秦梁也不會讓張勇主持京營庶務。

    幾乎大半黃沙系勳貴,都與張勇親密交好。

    也就造成了在京一系的黃沙系武勳們,坍塌式的陷落。

    縱然秦梁能護得住一時,隨著調查的深入,總會有人不斷的捲入。

    有些人已經接到嚴令,在家等待傳喚,等閒不得外出。

    剩下能來的這批,除了想探望與他們利益相關的賈環外,更多的,卻是希望賈環能早日康復,幫武威公一系說上話。

    滿朝上下,如今能拉黃沙系一把的,唯有賈環。

    他們這一系,個個沉著臉,沒了往日帶著西北風氣的彪悍氣息,凝眉不語。

    京營從上到下,除了留下一個秦梁外,其餘人全部打發回哈密衛大營戍邊。

    一個戍衛神京都中,一個戍衛比九邊沙場還要遙遠的西域古地……

    想想哈密衛那一望無際的大戈壁,以及飛沙走石的颶風。

    才從西北迴來沒過幾年好日子的黃沙系武勳們,一個個心裡都不大好受。

    其實真要只是戍邊,也不算什麼。

    他們到底還未失去軍人本色。

    可是,若是頂著半個謀逆的帽子,被流放至西域。

    那此生再無起復的可能。

    這讓他們,如何能接受?

    他們苦惱,溫嚴正引領的黑遼系武勳,以及灞上系武勳,則更惱火。

    先不說就感情而言,他們和賈環相處的時間遠非黃沙系可比。

    除此之外,還有利益。

    賈環一身維繫著整個銀行的運轉,他是那個經濟巨獸的靈魂人物。

    他若不再了,銀行無論如何都難逃朝廷的插手。

    文臣是礙於賈環的霸道和他的蓋世功勛,才強忍著不動手。

    一旦賈環沒了,銀行勢必會被文臣瓦解瓜分。

    到那時,眾多武勳將門,將會有多大的損失!

    這可不是幾兩銀子的小事,甚至不是他們一代人的事。

    事關府上世代富貴,誰敢壞他們的事,誰就是他們的死敵。

    雖然現在場合不對,時間也不對,黑遼系和灞上系的武勳們不好和那群西北來的土巴子算賬。

    可也沒哪個給他們好臉色看。

    然而,就連黑遼系和灞上系的武勳,其實也是矛盾重重。

    之前強烈希冀能在黑遼圈地的,灞上系的大佬們出了一半還要多的力……

    清冷的夜晚,肅煞的街道,尷尬對立的氣氛。

    所有人都沒有說話,只是等著裡面傳出來消息。

    然而,裡面始終都沒有音信……

    ……

    寧安堂。

    贏杏兒坐在主位上,明亮的大眼睛內,目光銳利而淡漠。

    她冷冷的看著跪在堂下瑟瑟發抖,面無人色的鶯兒,淡淡道:「說,你是如何與外面通風報信的?是誰和你在聯繫?」

    鶯兒顫慄著身子,花容失色的看著贏杏兒,哭聲道:「公主,奴婢……奴婢不知道公主在說什麼啊!」

    贏杏兒嗤笑了聲,道:「若沒有證據,你當本宮就這麼無趣,詐你一個賤婢的話?

    今日未時末刻,你從蘅蕪苑中出來,往這邊報信,說蒼兒和芝兒留在蘅蕪苑裡歇息。

    從蘅蕪苑到這裡,你用了一刻半鐘的時間。

    等你從這裡折返回蘅蕪苑,卻已經是申時二刻。

    你用了整整三刻種的功夫。

    說說看,那樣大的雨,多出這一倍的時間,你是到哪裡避雨去了嗎?」

    鶯兒連連點頭道:「公主聖明,奴婢實是在沁芳亭子裡避了好一陣的雨才回去的,我們姑娘也知道……」

    贏杏兒眼神愈發凌厲,似笑非笑道:「可是本宮問過園子裡的婆子,她們在那一會兒雨最大時,擔心園子裡的姑娘被困在路上,因此特意安排了三組人,在路上查看,若是有困住的,她們就送回去。

    人家三組人,來回走了三四回,竟沒有發現你在哪避雨。

    我最後問你一次,到底是哪個聯繫你的,你又怎麼把駙馬的消息傳出去,讓人伏殺他的?」

    鶯兒聞言,魂兒都要掉了,連連磕頭道:「公主明鑑,公主明鑑,奴婢不過是去周姐姐那裡坐了坐,真真沒敢做這些掉腦袋的事啊!」

    贏杏兒聞言眼睛一眯,沉聲道:「哪個周姐姐?」

    鶯兒猶豫了下,道:「就是周瑞家的……」

    贏杏兒聞言,立刻看向董明月,道:「派人去立刻將她帶來。」

    董明月應下,就吩咐青隼人行動。

    人剛出去,就見王熙鳳的丫頭平兒急急趕來,看到贏杏兒和董明月後大喜,道:「快快,蛇娘和幼娘快救好了三爺,只差一點,裡面不知道要忙什麼,蛇娘讓人快來喊了明月去幫忙!」

    董明月聞言,面色登時驚喜過望,抬腳就要離去,又頓下了回頭看向贏杏兒。

    贏杏兒見她恨不得飛走的模樣,好笑道:「快去吧,這裡有我就好。」

    董明月連連點頭,身形一閃,就消失無蹤了。

    贏杏兒見之,面色緩緩輕鬆下來,雖然之前她聽董明月說,蛇娘說過賈環定不會死,她就放心了許多。

    可心裡到底還是墜著一塊石頭。

    不願毫無用處悲慼的等在藥室外,就出來理事。

    如今終於得到了准信兒,贏杏兒心裡終於還是海鬆了口氣。

    凌厲淡漠的眼神,也變得平和溫暖了許多。

    只是,想起今日之險,她眼中的恨意再次升騰。

    看著底下得知賈環安康,明顯高興起來的鶯兒,目光如刀。

    這個丫頭,著實有太大的嫌疑。

    感覺到贏杏兒的目光後,鶯兒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再次畏懼起來。

    沒一會兒,青隼的白鴣帶著一個中年婦人趕來。

    這人就是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

    曾經將賈家內宅那些破事打聽個清清楚楚的贏杏兒,自然不陌生此人。

    她目光冷清的打量著跪地請安的這個婦人,淡漠道:「就是你勾結黃金鶯,出賣的駙馬的?」

    「黃金鶯?」

    周瑞家的顯然迷糊了下……然後才想起,贏杏兒說的就是鶯兒。

    她忙磕頭道:「公主殿下明鑑啊,奴婢算哪個位份的,就能出賣三爺……駙馬爺!」

    「為了給你舊主報仇,也不是不可能……」

    贏杏兒看都不願看這婦人一眼,說完這句,就靜靜坐著,也不理底下周瑞家的說什麼。

    過了好一陣,青隼的人送來一份紙卷。

    上面寫的是,周瑞家的今天的動向。

    申時初刻,鶯兒到了西府周瑞家,只待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匆匆離去。

    而後,周瑞家的冒著大雨,去了園子裡,怡紅院……

    看到此,贏杏兒眉頭頓時皺起。

    她看著周瑞家的,眼神說不出的厭惡,問道:「你去怡紅院做什麼?」

    周瑞家的聞言,喋喋不休的叫屈聲頓止,面色慌張,顯然,她沒有想到,贏杏兒居然能查到她的行蹤……

    見她這個模樣,贏杏兒冷笑了聲,對從公主府叫來的兩個管教嬤嬤使了個眼色。

    兩個管教嬤嬤都是從宮裡出來的,一輩子都在宮裡教宮女規矩,差不多都忘了笑是怎樣的。

    看到贏杏兒的眼神,兩人面無表情的出列,一板一眼的走到周瑞家的跟前,目光有些呆滯的看著她。

    只這個場面,就唬的周瑞家的喘不過氣來。

    然而,這又算什麼。

    沒等周瑞家的強擠出一抹討好的笑意,兩個教引嬤嬤同時出手,一左一右兩個巴掌,整整齊齊扇在了周瑞家的臉上。

    這種打法,極有規矩。

    因為同時伸手,力道均勻,不僅不會將犯事的宮女打倒在地,方便繼續打,甚至連慘叫聲都讓她發不出。

    只一下,周瑞家的就被打懵了,左右嘴角同時溢出一抹血色來。

    只是打懵了又如何,不交代,就繼續打。

    宮裡懲戒起犯事的宮女,或者是冷宮裡犯事的廢妃,手段之陰狠毒辣,根本讓外人想不到。

    這也是當初賈環聽聞太后要將贏杏兒打入冷宮管教,當場翻臉,不惜以死相抗的緣故。

    教引嬤嬤之恐怖,任何正常女人都受不住。

    所以冷宮中的廢妃,多會瘋掉。

    連續打了七八耳光,周瑞家的就扛不住了,感覺她再不求饒,這兩個面色呆板的婦人能生生打死她……

    「別打了,我說,我說!」

    周瑞家的一張臉被打的紅腫認不出原樣兒,哭嚎道。

    別說她,一旁的鶯兒都被唬的癱軟在地。

    真的太狠了。

    贏杏兒讓兩個教引嬤嬤收手後,淡漠問道:「你去怡紅院,到底是見哪個?」

    周瑞家的顫著身子,哆哆嗦嗦道:「是見……是見寶二.奶奶。」

    「甄玉慧?」

    贏杏兒面色木然道。

    周瑞家的哭道:「是去見她,是去見她……」

    「你去見她說了什麼?這個賤婢,又對你說了什麼?」

    贏杏兒心中怒火旺盛,沉聲問道。

    周瑞家的道:「鶯兒只是對我說了,三爺在家不大高樂,煩躁的不成,不知什麼緣故。

    奴婢就去尋了寶二.奶奶,將這話轉告了她……」

    興許覺得這話贏杏兒萬萬不會信,就忙將事情原委一股腦的道出:「不敢瞞公主,奴婢擔這個差事,是因為之前我那女婿冷子興做古董生意惹了官司,要牽連到我女兒身上。

    我去尋鏈二.奶奶說情,可二.奶奶卻不念舊情,不肯為奴婢出頭。

    實在沒法子了,眼看就要將我女兒女婿都抓進牢裡去,我經不住女兒的哭求,才應下了他們……

    不止是我,我知道,連寶二.奶奶也是如此。

    宮裡要發作甄家的舊賬,逼她從怡紅院裡給宮裡傳消息。

    只是統共也沒傳過什麼,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宮裡?」

    贏杏兒心裡一緊,道:「你說是宮裡?」

    周瑞家的唬的什麼似得,唯恐贏杏兒不滿意,旁邊教引嬤嬤的巴掌再上臉,顫聲道:「真是宮裡,有一回奴婢與寶二.奶奶說話時,說起了這個苦處。

    她說宮裡拿她父親和兄長的性命相迫,才讓她做下這等昧良心的事。

    好在只是讓她傳一些不當緊的閒事,若是讓她害哪個,她寧願死。」

    贏杏兒心裡緩緩鬆了口氣,隱約明白過來,這一夥兒和今日之事多半沒什麼相干,只是宮裡那位監視賈環的耳目……

    心中冷笑一聲後,她看著鶯兒淡淡道:「甄玉慧是為了甄應嘉和甄頫那一雙廢物,周瑞家的是因為她的女兒,你呢?你是為了哪個,才做了背主之賊?

    這三年來,你還一直跟著我們一起。

    呵呵,你的功勞最大。」

    鶯兒唬的臉上沒有一絲人色,癱坐在地上,再沒了往日的機靈,喃喃道:「我沒有背主,我沒有背主,我是為了我們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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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九十九章 帶一句話……

    看著幾乎要嚇掉魂兒的鶯兒,贏杏兒失去了繼續審她的性子。。しw0。

    既然不是今日的罪魁禍首,剩下的事,等賈環醒來後,讓薛寶釵自己去審吧。

    以贏杏兒的猜測,多半還是那些內宅的破事。

    又涉及到甄玉慧,以賈環的性子,多半不了了之。

    現在問題是,家裡到底有沒有人出賣賈環?

    按理說,必定是有人通風報信。

    可是這一會兒,贏杏兒又想了想,也未必如此。

    正尋思著,就見索藍宇和卿眉意進來。

    兩人忙與贏杏兒行禮,然後問完賈環的情況,得知性命無憂後,都放下心來。

    再看看堂上這一出,紛紛詫異起來。

    贏杏兒知道索藍宇足智多謀,就將方才之事簡要的說了遍。

    索藍宇想了想,笑道:「還真未必就如此,對方真真將公子的性子揣摩透徹了。

    他們只要提前察覺到,今日會有暴雨,就必定能推測出,公子一定會放心不下,去宮裡接人。

    這一點並非難事。

    若是府上有人通報……時間上其實是來不及的。

    調遣一支京營隊伍,除非是從今早甚至是昨夜開始準備,否則,從公子臨時起意出發,到抵達金城坊的時間,這麼短的功夫內,他們可來不及準備。」

    贏杏兒緩緩點頭,道:「多半是如此了……」

    說著,贏杏兒看著索藍宇,淡淡道:「既然已經發現了這個漏洞,就想好法子阻絕它。

    不要再有第二次了,否則,縱然侯爺寬宏不怪罪,本宮卻不會答應……」

    索藍宇聞言,心中一凜,忙道:「公主放下,這種伎倆,只能一次,絕不會發生第二次。」

    贏杏兒點了點頭,道:「你們今日可有發現?」

    索藍宇便將今日發現的青龍衛分舵說出,並將那三個老閹宦和灰鼠之事詳細講來。

    贏杏兒聞言,面色微變,之後又有些陰沉,道:「你們所料不錯,那裡的確是一處分舵。但你們也不必妄自菲薄,這些的地方,贏歷手中並沒幾處的。

    至於那三個老內監……他們應該是當年宮裡奇人府的人,我記事時隱約聽說過他們,沒想到,贏歷從皇祖處討了去。

    呵,只這三人,就夠贏歷心疼許久了。

    卻不知他怎會將這三人派出……」

    想了想,沒想出什麼頭緒,贏杏兒起身道:「你們忙自己的吧,我先去後宅看看。」

    索藍宇和卿眉意躬身相送,贏杏兒正要出門,卻見往日裡一直跟在她身旁那個眉心紋著梅花的年輕女孩子匆匆走來,道:「公主,宮裡發生了些變化。

    蘇培盛被下了中車府主事的權,交給了柴俊。

    柴俊帶人大索坤寧宮,將所有人全部拿下。

    之前在太后鳳榻前開口的宗室王公,也一併被拿下。

    太孫被即刻送往孝陵……」

    贏杏兒聞言,冷冷一笑,道:「到底是親生父子,這個時候,還想著留他一命。

    柴俊?這可是條油滑奸詐的老狗……」

    那女昭容又道:「公主,宮裡聽說滿城勳貴都在寧國府外等候駙馬消息,不大喜歡,派了柴俊來訊問之前與駙馬相會的那二十多個勳貴,可有人走漏了駙馬的行蹤消息……」

    此言一出,贏杏兒及一旁的索藍宇面色紛紛一變。

    這招,可真是歹毒啊!

    這是要借賈環的影響力,反過來對付武勳。

    一旦讓柴俊打著為賈環出頭的旗號,在武勳將門裡作威作福,賈環在武勳中的聲望,必然會受到極大的破壞。

    之前賈環做了那麼多事來維護這個團體,都會被這老閹奴毀掉。

    索藍宇對贏杏兒道:「公主,此事不可小覷。」

    贏杏兒面色凝重,點點頭道:「我知道,走,去看看。」

    ……

    居德坊,公侯街,寧國府門樓前。

    眾武勳肅然沉默而立,寧國府親兵點上了燈籠。

    因為還在國喪期間,所以大門前依舊掛白。

    只是在眾人眼中,這份白,著實有些刺眼。

    眾人正耐心候著裡面的消息,忽地就從街角轉角處傳來一陣馬蹄聲。

    聽聞如此,大半武勳都皺起了眉頭。

    為了不驚擾裡面,也為了對賈家保持敬意,就連尋常,許多人進賈家,都在街角處便下了馬。

    除卻秦、牛、溫、施等少數頂級勳貴外,幾無例外。

    今日發生了這樣大的事,軍機閣定然徹夜不眠的忙碌,牛、秦、施三人根本走不開。

    溫嚴正又已經在此,那麼除此之外,還有哪個敢如此放肆!

    眾武勳本就壓抑無處釋放的煞氣,此刻全衝往了街角轉角處。

    繼而就看見一個年老內侍,面色淒白,嘴唇黑紅,嘴角浮著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坐於馬上,帶著一眾宮裡的番子打馬而來。

    「咱家柴俊,蒙聖上恩典,如今掌了中車府,見過諸位爵爺。」

    老太監柴俊似沒有察覺眾人眼中的憤怒一般,陰陽怪氣的說道。

    好歹也是在宮裡活了這麼久的,居然連馬都不下,就繼續說道:「咱們奉聖上旨意,前來尋榆林子趙賁,雲中伯府許劭,高陵子林蒙,敦化男李崇等二十八勳貴問話。」

    原本正要發怒的眾武勳,聽聞柴俊是奉皇命而來,便強壓下怒火,冷冷相看。

    榆林子趙賁出身西北,心頭怒火更大。

    今日中午被賈環招來,才說罷一番宏圖大業,趙賁剛回家將幾個兒子召集起來,準備將老二送到寧國府,交給賈環,再由賈環託付給靖海侯府。

    如此,也算是和賈家又搭上了層關係,更靠近些。

    誰知道,兒子還沒打發去,噩耗就傳來。

    不止是賈環的噩耗,還有整個黃沙系武勳的噩耗。

    現在他別的都不求,只求賈環快快醒來,看在往日的情面上,幫武威公秦梁說句話,從這抽糞坑裡跳出來。

    不然整個黃沙系,未來的日子都不好過。

    不想沒等到賈環醒轉的消息,卻等到了這個閹貨的質問。

    趙賁強忍怒氣,甕聲道:「有什麼問的,問吧。」

    柴俊見此,陰陰一笑,道:「聖上在宮裡聽說,寧侯遇刺前,曾召集過諸位爵爺議事?」

    「是又怎麼樣?」

    極厭惡柴俊不懷好意的眼神和語氣,趙賁有些壓不住怒火反問道。

    柴俊譏諷的看著這個莽撞武夫,道:「趙爵爺,咱家是代聖人問話,您就這樣一個回答法兒?咱家好心提醒爵爺,方才就已經有人上本,說寧侯被京營叛逆伏殺,原因就在於寧侯不願讓人惦記黑遼的土地。

    寧侯高義千秋,當初提議開墾黑遼,是為了給關內百姓多墾出一條活路,卻不願被貪婪的貴人們都圈了去。

    正是如此,斷人財路,才招致殺劫的……」

    此言一出,一眾武勳當真又驚又怒。

    咆哮聲驟起!

    「混帳!!」

    「老子攮你娘親的,哪個狗娘養的造這等惡毒謠言?」

    「扯你娘的臊!你個生兒子沒***的老閹奴,胡嗪你娘的屁!」

    「沒卵子的夯貨,額日你先人……」

    無數粗言惡語,一瞬間淹沒了柴俊。

    換個人,怕是都要被這群粗坯生生氣吐血。

    可柴俊在宮裡這麼些年,別的能耐沒學會,唯獨一個忍字,頗得幾分真意。

    很有唾面自乾的境界。

    他淒白的臉上,依舊掛著陰陰的笑意,一雙老眼陰鶩的看著眾人,任憑辱罵。

    等到聲音降下來後,他才不慌不忙道:「眾位爵爺也是有趣,咱家一個服侍聖上的奴才,從不多言政事半句,這種事,哪裡是咱家能言語的?

    諸位都是有頭有臉的貴人,罵咱家有幾個意思?

    有能為的,去光明殿上,當著聖人和滿朝文武去罵!」

    溫嚴正冷冷道:「若真有人敢這般污衊我等將門,我等也不是上不得金鑾殿!」

    柴俊見溫嚴正開口了,呵呵一笑,道:「喲!原來是溫伯爺,咱家老眼昏花,方才竟沒瞧仔細了,還望伯爺恕罪。

    這件事,原和伯爺不相干,伯爺何必來摻和這趟渾水?

    也不對,說來也有些相干。

    寧侯是為了幫伯爺出頭,才遭的此難。

    伯爺還真是重情義啊……」

    溫嚴正淡漠道:「武勳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其他人想要黑遼的地是有的,但若說他們為了地殺人,卻是荒謬。

    更何況,殺的還是環哥兒!

    這不是混賬話,又是什麼?

    栽贓也要找點好罪過,說咱們裡通敵國,都比這狗屁不通的罪名強的多。」

    「正是,溫伯爺說的極是!」

    一眾武勳,紛紛高聲附和起來。

    連黃沙系出身的勳貴們,看著溫嚴正的目光都柔和親近了許多。

    柴俊則滿麵糊涂,奇道:「這就奇怪了,若是按照伯爺所言,武勳為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那張掖子張勇,他是不是武勳?

    他怎麼就帶了一營京營銳士,帶著八牛弩和強弓,想要伏殺寧侯?」

    眾人聽聞此言,登時啞然。

    溫嚴正雖然想說,還不都是你們天家造的孽!

    只是這種涉及皇位更迭的敏感話題,莫說是他,就是賈環在此,都不好直言。

    眼見眾人被問住了,柴俊愈發得意,哼哼哼的陰笑道:「看來,勳貴裡也有害群之馬,對不對?

    張勇一個人,是無論如何做不出這樣大的事的。

    所以,他一定還有同夥,合謀伏殺寧侯!

    聖上對寧侯疼若子侄,看到他被人害了,至今心如刀割。

    再想想你們這些人裡,還有張勇逆賊的同夥,就愈發震怒!

    為了給寧侯一個交代,為了讓寧侯不會不明不白的被害死,咱家……」

    柴俊正說著,忽地,寧國正門忽然打開。

    眾人就見贏杏兒一身素服出現,身後跟著十數寧國親兵。

    一眾武勳親貴紛紛抱拳行禮,心中焦急期盼,希望贏杏兒能帶給眾人一個好消息。

    贏杏兒與眾人點點頭後,看向柴俊。

    柴俊依舊沒有下馬,看著贏杏兒,有些驚疑不定,勉強笑了笑,道:「原來是公主殿下……」

    贏杏兒沒有與他多言,只是淡淡的道:「柴公公,駙馬托本宮帶一句話給你。」

    「駙馬……寧侯醒來了?」

    柴俊大吃一驚道。

    贏杏兒面色一冷,眼神凌厲的射向柴俊,寒聲道:「怎麼,柴公公不希望駙馬醒來?」

    柴俊慌忙否認,強笑道:「不敢不敢,咱家……奴婢是高興的!不知……不知寧侯想對咱家說什麼?」

    贏杏兒冷笑一聲,寒聲道:「駙馬讓本宮帶話給公公:

    老狗,滾!」
Babcorn 發表於 2017-7-7 14:15
第一千三百章 我賈漢三又回來了!

    聽到贏杏兒的話,這一回,輪到柴俊驚怒了。

    他終於保持不穩面上的陰詭之色,老臉漲紅道:「大膽!明珠公主,你可知,咱家是代表聖上前來,你敢口出狂言?」

    贏杏兒依舊冷笑一聲,道:「本宮知道,如今不比當年了……

    你這等奴才,不會將本宮放在眼裡。

    只是,你若夠膽,就只管繼續囉嗦。

    現在是裡面人勸著駙馬躺著養傷,不許動氣。

    等一會兒他脾氣上來了躺不住了,親自出來同你說話時,你就知道什麼才是好下場。」

    「你……」

    柴俊肺都快氣炸了,這是他第一次出場戲,原本都穩穩當當的,任憑那群勳貴跳腳罵街,他都不在乎,始終掌握著場面節奏。

    誰料到底出了岔子。

    他簡直不敢相信,賈環還能醒來……

    那樣的傷,縱然不死也是廢人,怎麼可能幾個時辰就活過來?

    贏杏兒八成是在唬他!

    念及此,柴俊面容猙獰,恨不得當場揭穿贏杏兒的謊言……

    可是,他終究還是不敢質疑一個字。

    真要逼出了賈環,以其「殘暴瘋狂」的性子,柴俊相信,賈環真能讓人將他當場拿下,直接砍了腦袋。

    想想那廝的暴虐脾性,柴俊都忍不住一陣心悸。

    在那廝的眼中,好似從不知天家的威嚴不容觸碰一般。

    偏生,根據過往的經歷,柴俊用屁股去想,都能想到宮裡絕不會因為此事和賈環為難。

    誰都明白,賈環遇刺,多半和咸福宮那位有關。

    就算不是,可按張勇所言,此事也和賈環幫助隆正帝,沒有幫太上皇指定的繼承人相干。

    賈環因為大力幫助皇帝,差點都被人幹掉了,如今殺一個冒犯他的太監,隆正帝怕是連嘴都不會多張一下……

    想至此,柴俊心裡湧上一股悲哀。

    忽然覺得,張勇要干掉賈環的做法其實是極對的。

    讓這樣一個人存在下去,其他臣子還他娘的怎麼幹活?

    眼中閃過一抹恨意,柴俊眼眸怨毒的看了眼贏杏兒,呵呵道:「既然寧侯不喜咱家出面,那咱家走就是。

    只是咱家畢竟是代表聖上前來的,回去聖上要怪罪起來……

    寧侯和公主自然不怕,可其他人就……」

    「蠢貨!」

    贏杏兒聞言,抽了抽嘴角,甚至都懶得再去看這個柴俊,仰頭無語望天,吐出兩個字。

    這些人真真是上不得檯面,在私底下算計人時,陰狠毒辣,手段老道。

    可真等他們親自上陣後,反而立不起來了。

    身臨其陣,大半都成了智障……

    興許,這就是所謂的狗肉包子上不得席面吧。

    柴俊敢在大半朝的勳貴前說這些的話,不是腦子壞掉了又是什麼?

    真當人家是可以隨意拿捏的?

    果不其然,這邊贏杏兒剛罵完,那一邊武勳們已經炸開了鍋!

    溫嚴正一步上前,抽出腰間寶劍指著柴俊厲聲道:「我等武勳將門,滿門富貴,皆得自掌中劍,胯.下馬。

    自高祖皇帝起,數代以降,父死子出征,兄亡弟披甲。

    為大秦出生入死,血戰沙場。

    九死一生搏來的富貴,無愧天地。

    不想,如今竟被一腌臢閹奴當面威脅?

    卻不知,哪個給你的膽子?!

    豬狗一樣的鄙賤東西,也敢當吾面大放厥詞。

    當吾寶劍不能殺人乎?

    再敢多言一句,吾必殺你!

    老狗,滾!」

    「老狗,滾!!」

    近百赫赫武勳,齊齊怒喝一聲,煞氣直衝雲霄。

    柴俊與其隨從,直覺得一股股血腥煞氣鋪面而來,衝擊的他們雙股戰戰,連站都站不穩當。

    柴俊面無人色,哆哆嗦嗦的看著溫嚴正等人,連再放句狠話都不敢,倉惶狼狽的離開。

    「哈哈哈哈!」

    見他如此,滿街勳貴齊聲大笑,聲音如雷。

    唯有溫嚴正眼中閃過一抹凝重之色……

    待礙眼的人離開後,一眾武勳紛紛向贏杏兒打聽起賈環的情況。

    贏杏兒微笑道:「駙馬身子還有些弱,暫時不能見客,諸位的心意我必轉告給他。

    待他痊癒之日,再擺大宴,做個東道,宴請諸位。

    天色不早了,諸位將軍請回吧。」

    榆林子等人知道賈環無性命之憂後,也都海鬆了口氣。

    以賈環和秦家的關係,只要人不死,這件事多半就揭過了。

    一群人笑呵呵的拱手道別。

    只有溫嚴正留到了最後……

    ……

    「公主,環哥兒還沒醒來吧?」

    進了門樓後,溫嚴正沉聲問道。

    贏杏兒見他面色肅然,點點頭,不過笑道:「溫伯爺不必擔心,雖然沒醒,但有幼娘和蛇娘兩大神醫聖手在,很快也就好了。」

    溫嚴正長出一口氣後,面色並不變好多少,道:「但願環哥兒能快些養好傷,如今宮裡又發生了變化……」

    贏杏兒眼神一凝,道:「不知溫伯爺所說的變化是……」

    溫嚴正看了看周圍,見除了索藍宇和贏杏兒身邊的心腹昭容外,並無其他人,他便沉聲道:「據我推測,宮裡陛下的心思,多半發生了變化。

    到底會變向何方,我亦不知。

    但其對武勳的態度,一定會變。」

    贏杏兒聞言,道:「溫伯爺是說,那位想要趁機削弱武勳?」

    不是不可能。

    往常時候,沒有正當理由,天家都不好對武勳下手。

    但凡行「狡兔死、走狗烹」的帝王,沒有一個有好下場。

    劉邦這樣做,便有呂后之亂,幾乎殺絕劉姓諸王。

    趙大杯酒釋兵權,雖然沒有動刀子,可結果依舊不好,他自己不明不白的死了,直系子孫在整個北宋一朝都過的心驚膽顫。

    朱元璋就更不用提了,大殺功臣時,太子就死了。

    等殺盡功臣後,兒子反了,還殺了孫子。

    總之,這樣做的帝王幾乎都沒有好下場,還累及子孫後代。

    這還只是一個緣由。

    第二個,大秦又有不同處。

    軍方除了不能干政外,擁有極高的自主權。

    這一面雖然極大的保證了軍方的戰鬥力,卻也不是沒有「隱患」。

    用文官的話來說,就是尾大不掉,容易生變。

    所以,一般情況下,皇帝也不敢隨意無理由的打壓武勳將門。

    但這次不同……

    這次是武勳自己中間出了大亂子,隆正帝有無可辯駁的理由,也有足夠的動機出手。

    理由自然不必贅言,張勇一事,將武勳一脈都陷入了一個被動之地。

    至於動機……

    贏杏兒一時想不到。

    因為賈環的緣故,在隆正帝穩固皇位時,武勳一脈出了大力氣。

    若非軍方始終站在這隆正帝一方,隆正帝想要坐穩江山,幾乎不可能。

    就是如今,軍方也始終支持他的大部分政令。

    贏杏兒不解,隆正帝為何這個時候對武勳下手。

    她想不到,溫嚴正卻想到了。

    他沉聲道:「我也是近來清閒的時候多了,所以才多想了些。

    公主驚才豔豔,為太上皇一手所教,應當明白大秦爵位自高祖皇帝始,就定下了世代降襲章法的緣故。

    而且,章法中還要求,武勳門第承爵人若非武人,便只能承襲宗親之爵。」

    贏杏兒負手而立,淡淡道:「高祖皇帝是為了大秦不要落的和前明一個下場吧,前明空有無數公侯伯爵,臨國難時,武勳將門中卻連個能掌兵的大將都難出,辜負皇恩。」

    溫嚴正聞言,呵呵一笑,道:「此為其一也,除此之外,還有一重意義。

    公主不妨想想,若是沒有這個章法,當初四王八公何等威名,他們在軍中、朝中故舊,何等之多?

    起碼我奮武侯府,是萬萬比不上的。

    縱然子孫不肖,可憑藉他們在朝中在軍中的人脈,也能讓這些王公府第世代富貴。

    而一旦有了傑出的子孫,就有可能讓他們的家族,成為真正的大世家,僅次於天家……」

    「溫伯爺的意思是……」

    贏杏兒眉尖忽地一挑,似有所悟的問道。

    溫嚴正面色微微肅穆,道:「環哥兒花費心思,做出了銀行這事物。

    這是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的。

    好不好?真好!

    於朝,於勳貴,於百姓,於江山社稷,都好。

    只是,似乎有些好過頭了。

    尤其是對武勳。

    只要購置幾分股份,一年來就能收的幾萬兩銀子的分紅。

    這還只是小門戶……

    咱們這樣的家族,收到的更多。

    武勳已然有了貴位,再有了這麼多銀財……

    公主當知,只要家風嚴正的將門家族,都不會斷了親貴傳承。

    如此以來,便是世世代代武勳之爵,也就世世代代在軍中掌權。

    一代代下來,積累出的人脈,將會何其龐大?

    到那時,武勳將門就會成為一個個真正的世家大族。

    甚至,不再侷限於軍中……

    平心而論,這樣的家族,對朝廷,尤其是對天家而言,並不是好事。

    武勳到底和文官不同,文官一代人就算再傑出,能做到宰輔之位,可下一代,能不能進學中舉都是兩說。

    影響力和餘蔭,能傳承的不多。

    可武勳的威望和餘蔭,卻可以世代累積,比如賈家……

    我想,這或許就是那位現在開始轉而打壓削弱武勳的緣由所在。

    這個問題,我能想到,那位自然也能想到。

    但如何解決這個問題,我也想不出,大概只能靠環哥兒和那位親自去談。

    若談出了解決之道則罷,若談不出……

    怕是誰也無法阻擋那位打壓武勳之勢了。

    畢竟,如今那位的皇位穩如泰山,民間威望極高,民心所向,任何人都難以動搖。

    權利之重,更是直追太上皇。

    太上皇尚且需要考慮士林名望,可那位卻根本不在乎,也就愈發強大。

    唯一勉強能和他抗衡的,卻又決計不會與他為敵……

    所以,真若想不出個解決之道,到那時,最好的結果,也就是我們這樣的家族,守著銀行的股份,做一個任人宰割的富家翁罷。

    說到底,這個天下,還是屬於你們贏秦天家。

    君讓臣死,臣不敢不死……」

    溫嚴正的語氣中,悲觀多於希望。

    他不認為,武勳將門如今有人願意捨棄銀行股份,重新過上空有尊貴的地位,卻沒有多少銀子,靠戰場血殺搏富貴的日子。

    更不認為,隆正帝在看破這一點後,願意退後一步,給後世之君,留下世家之禍。

    在他看來,這個問題,幾乎無解。

    贏杏兒聞言,也緊緊皺起了眉頭。

    ……

    大明宮,紫宸書房。

    隆正帝聽完殿內跪著哭訴罷了的柴俊告狀之言後,冷笑一聲,連手中硃筆都沒停,道:「朕道你是個有用的,沒想到一樣廢物!

    下去吧,辦好其他事,再辦成這個模樣,你就去看守孝陵吧。」

    柴俊聞言差點沒唬個半死,看守皇陵,是比進冷宮還要可怕的事。

    進了冷宮,左右還有些人氣。

    可皇陵內,全是死人氣。

    活人臉上都是死人氣……

    柴俊忙道:「奴婢一定勤勉辦事!」

    說著,猶豫了下,又道:「陛下,那賈家的事……」

    隆正帝不耐煩道:「不用你管了,做你的事去吧。」

    柴俊聞言,再不敢多言,帶著慶幸和憋屈退下。

    果然沒出他所料,對於贏杏兒罵他一事,這位根本不想追究。

    若只是一個公主自然不會這般,關鍵還是贏杏兒背後站著的人。

    唉……

    心裡一嘆後,柴俊出了上書房。

    臨出門前,看到蘇培盛遠遠看來嘲諷的目光後,差點一口老血噴出。

    等柴俊出去後,隆正帝方擱下手中硃筆,哼了聲,看著贏祥道:「十三弟看到了嗎?一個賈家,就讓天家處處讓步。

    若等這下武勳世家發展上幾代人,到時候,牛家、秦家、溫家都會變成賈家。

    到那時,天家又該如何自處?」

    贏祥眉頭緊皺,道:「臣弟著實沒想過這個問題……」

    隆正帝嘆息了聲,道:「誰能想到,賈環真能造出一個聚寶盆來。憑白就能生出無數銀財……

    若沒這個銀行,那些武勳世家,一個個過的苦哈哈的,從武花費頗高,許多人家到後來,也就放棄了習武,這樣,也就斷了在軍中的路子。

    就算繼續習武從軍,花費太高,收益卻未必能有多少,能堅持下去的著實不多。

    也沒這樣的隱憂。

    偏賈環弄出一個這個,又大肆的施捨了那麼多好給武勳世家。

    雖然讓他們讓出了大量關中良田,可是,到底埋下了禍根。」

    贏祥道:「那皇上準備怎麼辦?收了他們的銀行股份?」

    隆正帝冷笑一聲,道:「真若如此,那必然一夜之間烽煙遍地,朕也就成了貪斂搜刮的暴君。

    十三弟放心便是,這些武勳,多行驕奢不法事,朕有的是功夫和他們清算。

    只要不算過分,知進退,看在祖宗功績的份上,總會讓他們去做個富家翁。

    天下承平,戰事極少,日後也不會再大肆封爵。

    如此,武勳必然越來越少。

    剩下這些,朕再和賈環好好談談。

    他當明白,以大局為重……」

    ……

    寧國府,後宅藥室。

    董明月已經進去大半個時辰了,到頭來,終究還是蛇娘與董明月在出力。

    其餘人在勉強等到董明月到來後,就全部「陣亡」。

    不過好在,隨著時間緩緩流逝,賈環身上的膚色一點點恢復了正常。

    到了此刻,已經與尋常無異。

    只是奇怪的是,他卻始終未能醒來。

    「明月,下來吧。」

    眼見董明月再次隱隱有些不支了,蛇娘忽然開口道。

    董明月勉強下來後,隨意披好的外裳,準備好好休息一陣,再換蛇娘。

    然而就聽蛇娘道:「林妹妹、史妹妹,你們都出來吧。」

    林黛玉等人一個個面紅耳赤的出來,鼓起勇氣看了眼蛇娘,又瞄了眼賈環後,再次紛紛垂下眼簾。

    蛇娘道:「好了,辛苦大家了,夫君已經差不多了。接下來過程有些危險,我要喚醒夫君,你們都先出去吧。」

    林黛玉忙道:「我可以再幫忙的……」

    說罷,俏臉滕一下再次暈紅,不過縱然如此,她這回卻沒有低下頭,直直看著蛇娘。

    史湘雲等人也是如此。

    蛇娘見之,心裡微暖,笑了笑,道:「接下來是武人的事,夫君他……我等習武,無不是吃盡苦頭,歷經磨難而成。

    他卻……他也是這樣,但比較奇特。

    你們看看帷帳……」

    眾人隨著蛇娘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見距離藥台不遠處遮蔽的那個帷帳,正無風自鼓著。

    眾人驚奇,蛇娘道:「夫君體內的勁力已經控制不住,又到了突破的臨界點了。

    你們先出去,走的儘量遠一些,幼娘你將隔壁的晴雯也帶上……

    等一會兒夫君突破了,也就醒來了。」

    眾人聞言,雖還是依依不捨,卻都聽話的走出去了。

    公孫羽還叫上了晴雯,一行人一直往前走,走到數十丈外又一座宅子的拐角處,才停下來等待著。

    而後,遠遠的,眾人就看到了一幕奇景。

    藥室原本被封閉的嚴嚴實實的窗子,忽地一下似被房內的大風鼓盪開來,帷帳窗簾往外飛出。

    那扇之前被她們關好的大門,亦是「砰」的一下自行打開。

    藥室內傳來一陣「咚咚咚咚」聲。

    接著,整座藥室都開始顫抖起來,恍若地龍翻身了般。

    一直沒有露面的董千海出現了,那一臉日了狗的表情,不知該用何等言語表達……

    連一直在園子裡潛修的武當劍閣閣主道成真人,也忽然出現了。

    這些年,就是這位武宗大高手一直暗中保護著賈家家宅安寧。

    此刻,這位清修數年,武道道法漸深的道成真人,也一臉懵逼的看著藥室。

    眼神裡充滿懷疑,對自己信仰的懷疑……

    這種花花太歲,這種一夜間趕幾個場子的紈褲子弟,居然先他一步入半步天象?!

    無量壽佛,還有沒有天理了?

    「轟!!」

    就在此時,彷彿天地間響起一道驚雷,唬的遠遠的諸女差點沒坐倒在地。

    然後只見整座藥室猛然爆開,沙石飛舞四射,恍若天劫降臨般。

    而後,就見一道人影騰空飛起。

    月夜下,那道修長高大的身影,讓賈家諸女紛紛掩口,喜極而泣。

    不過泣著泣著,聲音又都變了,一個個往一邊啐了起來:

    「呸!個不知羞的!」

    原來,在一輪皎皎明月下,眾人不僅看到了一個修長高大的身影,還看到了一支耀武揚威的「大秦戟」……

    「哇哈哈哈!我賈漢三又回來啦!」

    人在半空,賈環就仰天長嘯道:「來來來,那群見不得人的屑小雜碎們,再派三個武宗來伏殺老子。

    區區武宗那種小角色,老子現在一拳能打爆二百個!!

    哇哈哈哈!」

    下方,聽聞賈環叫囂的道成真人臉一黑,轉頭就走。

    再聽下去,他真要道心不穩了。

    連這種貨色都能……

    不能提,不能提,以後想都不能想,一想就要動搖道心!

    董千海也冷冷一哼,轉身一個閃身不見了。

    等外人全走後,賈家眾女忙不迭的紛紛趕回藥室庭院。

    遠遠就看到賈環凌空飛下,朝從一片狼藉廢墟中走出的蛇娘打了一掌。

    眾人就要驚呼,以為他失心瘋了。

    然後就見蛇娘輕飄飄一掌飛出,一個光屁股男便倒飛出去了。

    蛇娘冷笑一聲:「就你這樣的,也就抗打一些,真動起手來,你連明月都打不過,也想打敗我?」

    賈環爬起身來,氣急敗壞的看著蛇娘,正想說什麼,就見一眾妻妾都淚眼汪汪的看著他,目光中滿是關心和幽怨……

    賈環抓了抓腦袋,訕訕笑了笑,想解釋什麼,又覺得多餘。

    忽地,他面色一變,變得有些高深莫測,又有些得意起來。

    癟起的嘴角,也彎起了一抹壞笑……

    對他一舉一動都熟悉到骨子裡去的林黛玉見之,驚呼一聲,看向蛇娘道:「蛇娘姐姐,你不是說他……他一直在昏迷中嗎?」

    蛇娘瞥了眼賈環後,無語的抽了抽嘴角,道:「昏迷不醒歸昏迷不醒,可外面的事,他還是知道的。」

    「哎呀!」

    「呸!」

    「真是該死的……」

    一時間,眾女無不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往日裡賈環怎樣乞求她們用這個姿勢,少有人願意。

    卻沒想到,今天自己就撞上去了……

    「還不去穿衣裳?那般大的動靜,一會兒准來人。你想蒼兒和芝兒看到你這幅模樣?」

    林黛玉忽然嬌喝一聲。

    正說著,就聽見從西邊傳來一陣歡天喜地聲。

    賈環聞之,如燒了屁股的猴子般,三兩下就要躥起飛走。

    旁人他不在意,若讓兒女看到這幅模樣,他乾脆自己抹脖子算了……

    這時,卻見贏杏兒笑呵呵的拎著件衣裳走來。

    看著賈環的模樣,明媚動人。

    賈環見之大喜,閃身到了贏杏兒身邊,剛接過衣裳,就被林黛玉奪了去。

    林黛玉欣喜的嗔了他一眼後,然後與一群姑娘家家,服侍著賈環更衣。

    賈環咧著一口白牙,笑的合不攏嘴。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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