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醉迷紅樓 作者:屋外風吹涼(已完成)

 
Babcorn 2017-1-10 14:23:3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23 684795
Babcorn 發表於 2017-6-11 18:32
第一千二百五十一章 哄!

    溫泉是不能泡太久的。

    雖然捨不得泉水裡溫燙的感覺,可眾人泡了一炷香功夫後,還是紛紛出浴了。

    然後就便宜了賈環……

    因為浴完溫湯後,規矩是要按摩的。

    一家人在這裡,就沒讓僕婢們上來。

    除了賈迎春、賈惜春和妙玉、閒雲等人外,其她人都由賈環代勞。

    溫湯池子邊有專門的竹樓,專供貴人休息。

    對於賈環的按摩,贏杏兒坦然受之,眯著眼睛想事。

    天生的大爺命!

    連賈環肆無忌憚的狠吃豆腐時,也不過微睜開鳳眼,目光嘲諷……

    眼神之意,你那麼多老婆,還玩這一套?

    氣得賈環恨不得當場正法!

    林黛玉則是咯咯笑個不停,其實往日裡她也常受賈環按摩,卻不曉得今日為何這般好笑。

    笑著笑著,氣氛就上來了。

    那一雙冬泉濛霧般的眼眸,真真勾魂奪魄,嫵媚妍麗之極。

    正是食髓知味的時候,豈有不想的……

    不過卻也知道這會兒不能動真格兒的,因為一會兒大家還要去另一邊花廳裡用餐。

    若是讓人瞧了去,賈環倒無所謂,林黛玉卻是沒法見人了。

    賈環就一邊按摩,一邊吻了好久……

    史湘雲就有趣的多了,賈環碰一下屁股,她就反手一巴掌。

    再碰一下,就再一巴掌。

    等賈環再得寸進尺些,女俠便紅著臉翻身而起,反將賈老三按在榻上,好一通拳頭伺候。

    將賈老三打的大笑不止,兩人又滾成一團……

    就這般,各有各的性格,各有各的風采。

    當最後賈環帶著紅透臉的薛寶琴出來後,不知多少雙眼睛滿是深意的覷了過去……

    贏杏兒好笑的看著這一幕,然後招呼大家落座。

    今兒算是她的東道。

    席面上擺著的卻不是什麼山珍海味,珍饈佳餚。

    都是些江南小菜,綠絲絲,紅浸浸。

    只看起來就讓人食慾大開。

    實在是這世上各般美味,大家就沒有沒嘗過的。

    各省的各種大菜,甭管是不是時鮮才有,賈環都會讓人折騰過來,尋與她們吃。

    倒是這一席面的家常小菜,好些日子沒吃過了。

    連米粥都不是往日裡的碧粳精米,就是尋常的白米。

    贏杏兒笑道:「環郎常說,偶爾用些粗糧粗菜,對身子好。

    可我看他,恨不得將世上最精細的珍饈拿來每天吃,哪裡捨得給你們吃什麼粗糧粗菜。

    今兒我做回壞人,虐待虐待大家,就吃些家常飯吧。」

    眾人聽著有趣,史湘雲道:「可見這是頑笑話,這些菜看起來就好看,哪裡是粗菜?比環哥兒尋來的那些強的多了。

    瞧他整日獻寶似得折騰,不是弄了個王八的腦袋,就是弄了個地精的腿子。

    唬都唬死人了,誰敢吃那些?」

    賈環叫屈道:「那可是真真大補的好東西!再說,那也不叫地精,那是穿山甲……」

    「好了好了,快別說了!」

    林黛玉都受不住了,嗔道:「以後再莫將那些東西做來吃,想想都得慌。」

    賈環無奈點頭,一旁小吉祥「悄悄」道:「三爺,以後咱倆單獨吃……哎喲!」

    沒說罷,腦殼上就被林黛玉敲了個瓜崩兒,雖然不痛,可機靈鬼小吉祥還是抱頭叫了聲。

    林黛玉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敲的多重她還沒數?

    贏杏兒笑道:「好了,都落座吧。

    這是半山廳,倒和大觀園的凸璧山莊有些像。

    只是江南夜晚沒北面爽利,蒙了層紗似得。」

    說著,她竟親自拿起一把筷子,挨個分發。

    眾人忙起身,哪裡還敢坐著。

    贏杏兒道:「這會兒子都是自家人,連丫鬟都沒放一個上來,唔,小吉祥子出外。

    總之,就不要多禮了。

    東道總要做全了才是。」

    話雖如此,可眾人們還是坐不踏實。

    不是每個人都有賈環那般粗神經,能無視皇權的份量。

    賈環見不是個事兒,就搶過贏杏兒的活兒,笑道:「還是我來伺候諸位姑奶奶吧!都勞苦功高呢……」

    眾人這才放下心,笑了起來。

    史湘雲接過筷子後,雙手持著,相互敲了敲,抿嘴笑道:「也不知今兒咱們共賺了多少銀子?總有幾萬兩吧?」

    小吉祥吹牛,道:「幾萬兩忒少了些,至少得幾十萬兩!」

    贏杏兒沒好氣道:「你懂個屁!今兒是賣的多虧的多!」

    「啊?」

    眾人登時全都怔住了,不可思議的看向贏杏兒。

    然後又齊刷刷的看向賈環。

    賈環正好分完碗筷,笑道:「帳不能這麼算,雖然賬面上,或許會虧那麼一點。但實際上,那些白瓷玻璃的成本價,低到可憐,還是暴利。

    最重要的是,咱們的目的並不是為了賺銀子,至少不是為了賺眼前那點銀子。

    女兒街是我手中的一大利器,我要用她打破天下各大名城的市場。

    等時間久些,做出名堂來,不用二三年,那就是咱們手裡一條流著金山銀海的金河。

    而且還不止如此……

    女兒街裡每一間商舖裡的每一件商貨,都代表著數位甚至是十數位工人的勞作。

    也就解決了這數位甚至是十數位工人和她們家人的生計。

    等女兒街遍佈天下各城,你們想想,能讓多少貧苦百姓有一存生的活計?

    又能養活多少家庭,孩子?

    所以,你們今天的功績,遠不止賺那些銀子那麼簡單。

    你們都有大功德,都是女菩薩!」

    一眾人辛苦一天的成績,原本以為是白做了,甚至是虧著在做。

    正在沮喪,卻沒想到,她們的功勞竟那樣大……

    連小吉祥都怔怔道:「三爺,是真的?」

    賈環笑道:「若是沒有咱們做這女兒街,你說說,我從秦淮河邊救回來那麼些姑娘,該怎麼辦?總不能就那樣養著吧?

    她們又沒有其她的求生能力,連女紅都做不得。

    若是就這樣放出去,怕日子會過的很慘。

    可如今,你瞧瞧,她們可還快活?」

    小吉祥咯咯笑道:「那些人真有意思,把東西賣了後,回到屋子裡又蹦又跳的,高興的什麼似得。」

    賈環笑道:「她們那樣高興,不是因為她們沒見過銀子,而是因為她們發現,不被人欺負,也能有條活路,還能活的很好,所以她們高興。

    如此,你有沒有覺得也很高興?」

    小吉祥思想境界到底不足,莫名其妙的抓了抓腦袋,道:「她們高興,我高興個啥?」

    「噗!」

    眾人見賈環黑了臉,登時紛紛噴笑出聲。

    但她們都懂了,她們做的事,是真真的大好事。

    是真的有大功德。

    不提賈環之前說的那些利國利民的大功勞,單為那些不幸女孩子尋一條清白的活路,就已經讓她們一萬個自豪了。

    既然是這樣的大事,眾人也都認真了許多……

    林黛玉正色道:「環兒,咱們在金陵做罷,還會去其他地兒做嗎?」

    賈環笑道:「當然,只做一處,又有什麼意思?

    不過像金陵、都中這樣的大城,就做大些。

    其他的小城,就辦小些。

    只是不管大城小城,都要咱們這幾年親力親為。

    讓女人出面做事,建一個只准女兒家才能去的街,不曉得有多少老夫子大罵,說人心不古,世風日下。

    其他人做不好這個,只有咱們親自去做。

    每到一地,救一批人,教會她們算賬,買賣商貨。

    再將皇后娘娘親筆書寫的女兒街建成牌坊,立在街口,就算一處了。

    江南那麼些城,咱們可有的忙嘍!

    你們怕不怕累?」

    「不怕!」

    林黛玉、史湘雲等人臉上,甚至蒙上了一層善良聖潔的光芒,果斷應道。

    能力所能及的救得了天下那麼多女兒家不再受苦難,不被那些臭男人肆意欺負,不被可惡的青樓大份額抽成,以至於到頭來,連看病吃藥的銀子都攢不下,淒慘病死……

    她們怎會不為?

    這些日子,她們不知聽了多少青樓女兒家的悲慘事。

    那一個個被男人玩弄至死的女子,那一個個被人哄騙,騙財騙色而死的可憐女子,不知讓她們落了多少淚。

    若非後來賈環翻臉,指著那十二花魁的鼻子一通大罵,嚴禁她們再說過去的慘事,不然就送她們回去繼續做花魁。

    林黛玉怕是又要回到前世的淚美人……

    雖然這些故事被禁止了,林黛玉她們也不再在賈環面前流露出傷感來,可不代表她們心裡就不再想這些事。

    那些女兒家的慘事,只是被壓在心底罷了。

    如今,她們得知可以幫到天下間那麼多苦難的女孩子,不再悲慘,她們怎會怕累?

    累點又何妨?

    連小吉祥和賈惜春都握著小拳頭,一副誓師出征的模樣。

    終歸到底,這個世上的女兒家,心底深處都有那麼一抹不安的感受。

    兔死狐悲,物傷其類。

    要知道,很有些淪落青樓的女子,當年何嘗又不是高門大戶家的小姐?

    她們雖不認為有朝一日她們也會落到那個境地,但如果世上的女兒家都不用再受那樣的苦,最好。

    唯有贏杏兒清醒著,面色古怪的看著眼神隱隱得意的賈環。

    真真是了不得……

    光這份哄女孩子心甘情願為他做事賣力的嘴巴,就算不是侯爺,也能做個吃軟飯的白臉兒活的滋潤!

    女兒街分明是賈環為了壯大銀行根基,才開展的一項圈銀子充實實力的經濟之道。

    正如他之前所言,那分明就是一條流金淌銀的金河。

    而那些青樓女子,更是這世上僅有的願意拋頭露面謀生的女子。

    她們只不過是被搶來,為賈環所用,給他賺銀子。

    然而,居然被他升格到功德菩薩的境界……

    偏偏還沒法拆穿。

    且不說不忍破壞眾人心中這一美好的功業和功德,再者賈環這番解釋本身沒甚太大疏漏。

    他說的那套居然能圓的過去……

    贏杏兒啼笑皆非的暗自搖搖頭,心中笑道:

    何苦去做這個惡人?

    能為自己的理想而努力,也是幸福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7-6-12 14:14
第一千二百五十二章 年禮

    神京西城,公侯街,榮國府。

    自打賈環帶著整個寧國府,和園子中的大部分姊妹離京後。

    不止寧國府門前徹底清冷下來,連尋日裡常往榮國府請安的人,都一下子少了許多。

    畢竟傳聞中,賈環是因為被那位所忌,才被放逐出京的。

    到底是什麼樣個下場,還能不能回來,誰又能說得清?

    大家都開始觀望起來……

    等到賈環在江南將整個秦淮河畔的妓家全部搶回慈園後,大家便認定賈環紈袴本色爆發,並且徹底自暴自棄,人已是廢了。

    賈家門前就更是連鳥都不願往近前飛……

    對於曾經那些「舊交」府第,忽然間都不上門了,賈母倒沒什麼失落。

    自先榮國戰歿後,風風雨雨幾十年,什麼樣的人情冷暖她沒經歷過?

    自然不會因為眼前這些短視的家族不親近了,就不高興。

    賈環雖然離京,可牛家、秦家、溫家幾家的誥命,卻時不時的來坐坐,說些家常話。

    這就足夠了。

    就算那些往日裡鬧騰的人不來了,可賈母在家裡,照樣高樂頑笑。

    每日裡不是與薛姨媽鴛鴦等人抹骨牌、葉子牌,就是與寶玉、探春、王熙鳳等孫子孫女去園子裡逛逛,看看冬景。

    間或裡,也會教教賈探春持家的秘法兒心得和規矩。

    日子過得自得其樂……

    享福受用了幾十年,身邊的人換了一茬又一茬,賈母卻從不會讓生活單調下來……

    ……

    臘月二十八,打糕蒸饃貼窗花。

    到了這一日,榮國府上下已然煥然一新。

    衣著鮮亮的僕婢小廝們重新油了桃符,貼好了年畫和對聯。

    寧國府雖然無主子在家,卻也不好空著,不吉利。

    因此賈母打發了賈璉,去把寧國府上下也裡外清掃收拾一通,好沾沾年節喜氣兒。

    況且,到了三十那日,還要開宗祠祭祖。

    空蕩蕩的總是不像……

    「也不知環哥兒他們,在南邊準備怎麼過年……」

    榮慶堂上,正與賈母說話解悶兒的薛姨媽,忽然感慨了句。

    一旁王熙鳳高聲笑道:「姨媽這是想姑爺姑娘了?」

    賈母眼中也閃過一抹思念之色,不過還是笑道:「姨太太且放心,環哥兒是個會照顧人的,保管他們比咱們還熱鬧。

    這會兒子,一家人準是在打年糕呢。

    南邊兒過年和都中不同,咱們包餃子,他們吃年糕。

    有皇帝賞賜的慈園,他們一準把飯席擺在玄武湖上。」

    薛姨媽笑道:「老太太說的極是呢,環哥兒最會照顧家裡姊妹。我不過白擔心,怕寶丫頭性子不好,執拗了環哥兒。」

    賈母等人聞言,知道薛姨媽是真的想閨女了,多半是薛蟠那個不省心的給惹的,便忙勸道:「再沒有的事,寶姑娘最是懂事。」

    賈母又道:「不知姨太太可打發人往南邊送些年貨給他們?」

    王熙鳳笑道:「定是少不了的,前兒我還聽人說,姨媽準備了好幾車年禮送到南邊兒去了!」

    薛姨媽笑道:「也不過是些尋常吃用的,本來打算和老太太這邊一道送去,只是準備的瑣碎了些,不好麻煩。」

    賈母道:「這有什麼好麻煩的?都是一家人。

    我原是準備看看他們送給咱們什麼,再挑幾樣給他們還禮。

    可誰知這些孫子孫女,出了京就把我這老婆子給忘到瓜哇國了,連個年禮都不想著給我送。

    也罷,我就讓鳳丫頭挑了幾樣最便宜的送了去。

    好好臊臊環哥兒!」

    眾人聞言大笑,薛姨媽卻變了臉色。

    這種事,說是怪兒子孫子,可板子一定會打到兒媳孫媳身上的。

    若是背個不孝的名頭,可不是頑笑的!

    她忙道:「莫不是路上耽擱了?」

    賈母笑道:「我不過頑笑,姨媽莫當真。

    之前送玉兒她們去江南的婆子回來說,那一夥子小人兒如今都忙得不得了,說是在做大功德的事。

    前面傳來環哥兒搶了整個秦淮河的女人回去,都中多少人看笑話。

    只道我賈家家風敗壞,是敗家之相。

    可如今他們都知道了,環哥兒搶人,可不是為了他自己**樂,而是慈悲心腸,救那些苦命人出苦海火坑!

    幫那些女孩子脫了賤籍,還給她們找了個正經的活計存生,一下就救了幾千人!

    這是多大的功德!

    自古以來,誰敢做,誰又能做到?

    祖宗知道了面上都有光,比什麼年禮都強!

    玉兒、雲兒和寶丫頭她們都成日裡幫環哥兒做大事,夫唱婦隨,都是極好的。

    咱們也就不必太苛責她們了。」

    薛姨媽聞言放下心來,笑道:「再也想不到,環哥兒他們出京不過一月餘,就做出了這樣大的事,有能為的人,到哪裡都是轟轟烈烈的……

    不過不管怎麼說,老太太的年禮都不能忘。

    若是真忘了,我就打發人去喊回寶丫頭,給老太太磕頭賠罪。」

    賈母連連擺手笑道:「再沒有的事,和寶丫頭不相干……」

    「老太太,金陵來人了,說是替環兄弟送年禮的……」

    榮慶堂內正說著,就見李紈帶著隨身丫鬟素雲,滿面笑意的走了進來說道。

    賈母聞言一喜,道:「在哪裡?」

    李紈笑道:「外面好幾大車南貨,都是船送過來的,前面鏈兄弟在收著。

    姨媽也有一份……

    還有四個婆子捧著盒子,說是單送給老太太的。」

    「快快叫進來!」

    賈母滿面笑容道。

    雖然之前她說是不要太苛責賈環等人了,可疼愛的子孫輩出了家門,年節連年禮都不送一份回來,那豈是有孝心的?

    賈母心裡也不自在著呢。

    如今聽到有幾大車年禮送來,還單有送她的,老太太這才落下心裡的石頭,歡笑滿面了。

    李紈讓素雲出去喊人,不一會兒,就見四個婆子每個都捧著幾個長盒子進來。

    先給賈母請了安。

    賈母認出這幾個都是寧國府的老人,一迭聲的叫起後,先問道:「環哥兒他們都還好?」

    為首的嬤嬤笑道:「三爺他們都好,慈園的風光也好,每日裡忙罷,家裡都是歡聲笑語不斷。」

    賈母轉頭對薛姨媽笑道:「姨太太聽到了,我就說定是差不了。」

    薛姨媽笑道:「到底老太太見識足……」

    賈母愈發高興,又對婆子們說道:「之前家裡回來的那幾個,也說不清楚環哥兒他們到底在做什麼,那個專門給女人逛的街,可是辦起來了?」

    為首的嬤嬤臨行前都是得到賈環安排的,自然報喜不報憂,笑道:「回老太太話,都辦起來了。可了不得呢,只頭三天,賣出的貨就有一百萬兩銀子!」

    「喔……」

    榮慶堂上那麼些婆子丫鬟,連帶主子們,紛紛驚呼出聲。

    賈母驚道:「有這麼些?」

    那婆子笑道:「只多不少!不過三爺說,這些銀子並不是都是家裡的。女兒街是銀行的產業,裡面皇家才佔著大頭。三爺見天的惱火,說悔不該當初給天家那麼多干股……」

    賈母大笑道:「這孩子……你回去告訴他,咱們這樣的人家,富貴已極,還要那麼些銀子做什麼?

    只辦這件事的功德,就足夠了!」

    那婆子笑道:「家裡夫人姑娘們也都是這樣勸的,三爺聽她們的。」

    眾人聞言又是一陣大笑。

    賈母道:「這才是極好的,俗話說,家有仙妻,夫不遭橫禍。嗯,定是寶丫頭的功勞!」

    薛姨媽聞言高興的合不攏嘴,笑道:「寶丫頭哪有這份見識?」

    那婆子卻也識趣,道:「是幾個太太一起勸的,寶夫人也常勸。」

    皆大歡喜後,賈母問道:「你們這抱的都是什麼,一大摞的盒子,環哥兒這是又尋到了什麼新鮮頑物兒?」

    那婆子笑道:「老太太打開了就知道了!」

    鴛鴦便下了高台,接過一個盒子打開後,見裡面竟是一個畫卷。

    一怔後,回頭看了眼賈母,然後將畫卷打開……

    「呀!」

    入目後,鴛鴦小小驚呼了聲,眼神瞬間溫柔了起來,然後轉身三兩步上了高台,到軟榻邊對賈母道:「老太太您快看!」

    賈母等人正驚奇鴛鴦的動靜,聽她這般一說,賈母忙看去,卻見畫捲上,一個活靈活現的賈環,正笑的無比燦爛的跪著行禮。

    旁邊還有一行字:「孫兒給老祖宗請安!」

    賈母見之,眼淚一下就流了下來。

    王熙鳳膽子大,從婆子手中又接過其他畫卷打開。

    有林黛玉等人萬福請安的畫兒,還有大家一起請安的。

    這些倒也罷了,竟還有些頑鬧作怪的話。

    比如賈環賊眉鼠眼的模樣,眼睛卻瞥向一邊……

    王熙鳳自然不知道「滑稽」的表情是什麼樣的,但卻忍不住覺得好笑,大笑起來。

    上頭賈母正在傷感,聽到她的動靜後沒好氣的瞪了過來。

    王熙鳳八面玲瓏,見之忙將那副畫像送了過來,賈母見之,先是一怔,隨即便噴然而笑。

    凡是湊過來看的人,都大笑不止!

    薛姨媽笑著奇道:「這種畫兒,和往日裡見過的畫都不同,真真是神了,竟畫的這般像!」

    底下婆子笑道:「姨太太不知,這還是三爺出的主意,教四姑娘和幾個善畫的姑娘做的畫。

    來時三爺還專門教了奴婢,說這種畫叫重形不重意,原先的畫兒都是重意不重形。」

    賈母等人點點頭後,又看起其他畫捲來。

    有林黛玉和賈環嬉戲的,有史湘雲和賈環打架的,還有薛寶釵教賈環讀書的……

    總之,一幅幅都活靈活現,好似真人就在跟前一般。

    這一看足足看了一二個時辰才算罷,賈母揉了揉眼,滿意道:「真真是難為他們孝心了……

    雖說畫是給我的,也拿去讓他老子娘看看吧。

    也是想的不得了……」

    說完又補充了句:「看完再給我送回來。」

    鴛鴦聞言一笑,應下,正準備收起,就見外面賈政匆匆趕來,身後跟著大明宮總管蘇培盛。

    蘇培盛滿面春風的笑著,進來先給賈母請了安,而後直言道:「太夫人,陛下聽說寧侯從江南送回了些畫像。

    陛下也想看看寧侯在南邊過的好不好,因此特意打發奴婢前來借幾幅,帶回宮裡給陛下瞧瞧!」
Babcorn 發表於 2017-6-12 14:14
第一千二百五十三章 驚喜

    已近新年,雖然都中各衙門口規矩是要到大年三十下午才會封衙放假。

    但實際上,過了二十三,各衙門口就基本上都處於閒散狀態了。

    除了邊關十萬火急之大事,其他庶務眾京部堂官們一概不理,全部封存等年後再處置。

    如今唯一要做的事,就是給宮裡上新年賀表。

    然後等外省的督撫進京,大撒冰敬碳敬後,看看收成,再思量回家後能過個肥年還是瘦年……

    如此一來,送進宮裡的奏摺也就減少大半。

    而忙碌了整整一年都不得歇息一日的隆正帝,也終於迎來了喘息時機……

    今日,隆正帝難得休沐一日,便在御花園內做東道,宴請皇后和忠怡親王並張廷玉、郭琇,還有五皇子贏晝,忠怡親王世子贏普一道賞冬梅。

    算是犒勞一下這些人這一年來的辛勞,當然,贏晝和贏普就是打下手的。

    臨入園前,得到了中車府的密信,說賈環送了些自畫像給榮國太夫人,極有趣。

    隆正帝便動了心思,派蘇培盛前去取來一觀。

    如今朝事愈發順利了,各項清算京察都平穩而下,連敢陽奉陰違者都少。

    因為除了張廷玉外,隆正帝又發現了一名極得他青睞的幹吏,便是這位郭琇。

    此人雖無張廷玉經天緯地之才的驚豔,但也極為不俗。

    且有張伯行之操行,清廉,剛正不阿。

    在忠順王當權的二十多年裡,郭琇始終一言不發,不阿附順黨。

    因此坐了足足二十年的冷板凳。

    直到隆正帝掌權後,他才一掃往日之沉悶,十日內連續上了二十八道摺子,彈盡滿朝忠順餘孽。

    朝野側目!

    因而得以入了隆正帝的眼,短短數月,便從一七品科道言官,升為正三品的蘭台寺大夫。

    在張伯行入冬臥床後,郭琇就代其暫掌蘭台寺御史閣。

    陞遷之迅猛,縱然當初的張廷玉都比肩不得。

    其也不負隆正帝所望,初上任,便以極強硬嚴厲之姿,橫掃蘭台寺內的魑魅魍魎,廝混度日之輩。

    又提拔了許多敢言敢為的愣頭青……

    膽大包天,卻是連隆正帝都照頂不誤,反而愈發受皇帝重用。

    聖眷日隆。

    君臣一行人從漢白玉鋪就的石橋上緩緩走過,一邊說笑,一邊賞著御花園內的數百株初綻冬梅。

    張廷玉、郭琇皆是有詩才之人,隆正帝、忠怡親王也都通文知墨,留下了幾首詠梅之詩。

    過了石橋,便登上了雲岩亭。

    數十黃門內侍和宮女昭容侍立在側。

    宮中內侍早已將此處亭軒下的地龍燒的滾熱,周圍又有翠障遮擋,不虞有寒風。

    亭軒內分散著幾處高幾,帝后在上。

    隆正帝不是多話的人,招招手,就讓眾人落座了。

    正準備說一聲「吃吧」,吃完了賬……

    就見蘇培盛帶著個小黃門兒,急步走來。

    隆正帝眉尖一挑,便沒先急著開席。

    見到這一幕,贏祥微微一笑。

    董皇后、張廷玉等人也是見怪不怪。

    「陛下……」

    蘇培盛捧著三個長盒上前,笑道:「都取來了。」

    隆正帝不置可否的「嗯」了聲,道:「就這些?」

    蘇培盛忙道:「其他的,多是寧侯與賈家內眷的畫像,所以……」

    「哼!」

    隆正帝不悅道:「這個混賬行子,整日裡就知道在女人堆裡廝混,沒半點長進。」

    說話間,蘇培盛已經打開了一個長盒,取出畫卷,緩緩打開後呈現給隆正帝。

    一旁的董皇后已經知道了這是賈環送給榮國太夫人的畫像,和政事不相干,因此沒有避諱,微微側過身來,與隆正帝一併觀看。

    只這一看,就失了鳳儀。

    「噗嗤!」

    帝后二人看的,正是賈環那張一臉意味深長的壞笑,斜著眼睛作「滑稽」狀的畫相。

    因為寫實的畫法,當真畫的活靈活現。

    董皇后用繡帕掩著口,笑個不停。

    隆正帝則是抽了抽嘴角後,罵了句:「這個混賬東西,慣會作怪。」面色上到底還是多了分笑意。

    說罷,將畫遞給了一旁好奇的贏祥等人。

    贏祥生性和善,除了對獨子贏普嚴厲外,對其他宗室子弟都是和顏悅色。

    因此畫一到他手上,贏晝打量了下隆正帝,見他正在看另一幅畫,就悄悄溜到贏祥身邊。

    這小子天生一股憨勁兒,看到賈環那個模樣,登時壓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直到隆正帝刀子樣的眼神看了過來……

    「皇上,看來賈環這小子還算有幾分孝心,懂得綵衣娛親。」

    贏祥看著畫兒,呵呵笑道。

    隆正帝臉色卻不大好,再將手中第二幅畫隨手又給了贏祥,冷聲道:「他有什麼孝心?朕看就是個沒孝心的種子!」

    贏祥聞言一怔,不懂隆正帝緣何忽然見惱。

    卻見一旁董皇后抿嘴偷笑,贏祥先鬆了口氣,才低頭看手中第二幅畫,卻是那副賈環大禮跪拜,給賈母請安的畫。

    贏祥本是極聰明之人,稍一想,就想出隆正帝不悅的緣由,他呵呵笑道:「這混小子,怕還不知道規矩。

    外省的督撫,哪個不曉得早早給皇上拜年?

    偏他年輕,竟忘了給皇上敬孝心了。

    待日後回京後,皇上當好生與他算賬。」

    隆正帝不聽還好,一聽更來氣,惱道:「他是忘了嗎?他本就沒這份孝心!」

    「陛下!!」

    贏祥正準備笑著勸兩句,就聽一旁忽然傳來一道厲喝聲,截斷了他的話,也把他身旁的贏晝差點嚇一跟頭……

    原本悠然家常的氣氛陡然一轉,肅然起來。

    隆正帝面色紋絲不變,細眸卻輕輕眯起,看向不知何故陡然發作的郭琇。

    郭琇原本跪坐在高幾旁,此刻站起身來,昂然而立,正色諫言道:「陛下乃天下人主,萬民帝王。

    寧侯,不過是一臣子。

    他有何資格,讓陛下以孝心而論?

    陛下如此,綱常體統何存?

    臣望陛下,慎言!」

    此言一出,眾人面色紛紛一變。

    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這廝還真敢說……

    隆正帝更是當場黑下臉來。

    豁達如唐太宗,也數次想誅殺人鏡魏徵。

    更何況心性孤拐剛愎的隆正帝。

    他可以容忍郭琇在公事上,存己見而諫君不折。

    但卻受不得在私下裡也指手畫腳,當場打臉……

    不過,到底還有幾分容忍度,強忍不悅,冷哼了聲,隆正帝道:「郭愛卿難道不知賈環於朕,於國朝的功績?

    他是極忠心於朕的,比大多數臣子都忠心。

    也是真心為了朕,為了朝廷著想,並且做出讓步的。

    賈家自榮寧二公起,就大功於江山社稷。

    他也每每助朕良多……

    朕以子侄愛之,何錯之有?」

    郭琇聞言,脖子一梗就想反駁,卻被贏祥起身按住,壓回了原座。

    贏祥半是認真半是頑笑的說道:「瑞甫,這件事上,你就不要再做『鐵面御史』了。

    你也是明白人,如今又執掌蘭台寺,為皇上愛臣,除卻鐵面無私外,也要考慮更高的層面。

    賈環身份特殊,所行大功於國和皇上,卻又極懂事,居功而不傲,為了皇上和朝廷的大局,懂得急流勇退,不與皇上增憂。

    又這般年幼,這樣的孩子,皇上多寵一些,也沒甚大不了的。」

    郭琇並不敬服,還想說什麼,一旁素來不主動開口的張廷玉難得出言道:「郭大人,此事陛下和王爺論過多次,我也被垂問過數回,皆以為,以陛下的法子去辦,最恰當不過。

    今日陛下難得清閒一日,郭大人就不要再多言此事了。」

    郭琇見執掌大秦皇朝權力最大的三人,沒一個贊同他,雖心中鬱憤不已,到底還是收住了嘴。

    他其實也知道,隆正帝寵愛賈環些,並沒什麼大問題。

    賈環和前朝江彬之禍不同。

    江彬仗著明武宗朱厚照的寵愛,飛揚跋扈,權傾朝野,心存不軌。

    而賈環在這方面,卻是極本分守規矩,從不將手伸入朝堂分毫。

    也沒有任何蛛絲馬跡顯示,他往朝堂上插了人手,或者與哪個文官大臣結盟。

    只是身為文人,對於武勳出身的賈環,和皇帝這般親密,天生感到不滿和厭惡。

    被三位大佬一起鎮壓後,郭琇悶悶不樂的飲了盞酒。

    就聽前面又熱鬧了起來……

    「喲!皇上快瞧,賈環成了善財童子了!哎喲,他掙了這麼些銀子啊?」

    董皇后捂著口,驚奇道。

    第三幅畫上,賈環整個人呈「大」字,躺在一座銀子堆成的小山上,表情誇張的哈哈大笑著。

    旁邊一行小字註解:我發財啦!!

    讓人眼紅不已時,也著實讓人忍俊不禁。

    隆正帝深深看了眼笑的燦爛無比的賈環,眼神波動了下,又隨手遞給了贏祥。

    贏祥看到後,呵呵笑出聲來,道:「這種畫法倒是頭一次見,怪有趣。

    雖沒甚意境可言,卻能將人的模樣真切的畫出來。

    賈環最能搗騰銀子,倒還真像他。」

    一旁的贏晝饞的流口水,道:「十三叔,賈環才去了多久啊,就賺下了一座銀山?」

    贏祥搖頭道:「這是賈環在哄他家太夫人高興用的,南邊送來的消息說,他現在還在虧本,虧了不少呢。」

    贏晝聞言一怔,道:「十三叔,這怎麼可能?賈環別的能為沒有,可賺銀子的本事,比誰都厲害。侄兒還想著讓他幫我……

    咳,十三叔,他怎麼會虧本呢?」

    贏祥耐心極好,也不嫌贏晝蠢笨,解釋道:「賈環在南邊的動靜,觸及了許多人的利益。

    那些人自然不樂意見他在南邊做大做好,就想法子造謠生事,壞他名聲。

    他沒法子,只好將一百兩銀子的東西,五十兩就賣出去。

    他開的那條女兒街,許多商貨都是從江南現進的,不是他自家的。

    只進商貨就要八十兩銀子的本金,他卻只賣五十兩,不就虧了三十兩嗎?

    這還沒算旁的……

    唉,他也是不易。」

    贏晝聞言怔住了,再看看畫上笑的無比開心的賈環,心有所感,喃喃道:「怪道父皇最喜歡他,只他這份孝心就……」

    說罷,有些慚愧的垂下頭。

    贏祥見之笑道:「你能有這個心思,說明心裡也是好的。日後多孝敬皇上些,總不能被賈環比下去了不是?」

    贏晝聞言,重重點點頭,道:「侄兒記住了,日後定會比賈環還孝順父皇母后。」

    隆正帝在上面看著,眼神柔和了許多。

    贏晝又不忿道:「十三叔,江南那些士紳怎地那樣壞?侄兒也聽說過南邊的事,賈環辦了那條女兒街,救了那麼些可憐人,這不是好事嗎?江南的士紳不曉得幫襯一把,多積些陰德,反而壞他的好事。

    虧他們還是讀書人,也不知聖賢書都讀到哪兒去了!」

    贏祥聞言,沒有笑贏晝天真,醞釀了下措辭,想給他說說。

    卻聽一旁郭琇再次忍不住開口道:「殿下此言差矣!

    寧侯雖貴為國侯,功勛卓著,但本身卻無任何執法之權。

    縱然陛下所賜欽差身份,也只許視察,不許干涉地方政務。

    然而他卻無自知之明,甫一入江南,竟敢廢了兩江總督,那可是堂堂二品武官!

    接著,更是作威作福,帶兵搶掠了整個秦淮青樓,他……」

    贏晝聽不下去了,反駁道:「郭大人,那些青樓都是害人精!他們後院池塘裡埋了那麼些屍骨,還關了好些孩子,他們在殘害大秦百姓!

    賈環是在做好事!」

    對於目前而言,隆正帝唯一一個還上心,日後極有可能登大寶的皇子,郭琇也壓下怒火,耐心的教導他治國之道,他道:「臣不否認寧侯最終的目的是好的,可是殿下,國朝有國朝的法度。

    法度不亂,天下才可井然有序的治理,不出亂事。

    青樓裡有藏污納垢坑害百姓之事,寧侯可告與兩江總督,或是江蘇巡撫。

    督撫再將責任下放於金陵知府,由金陵知府取證調查,然後再嚴厲執法。

    國法無情,亦不容褻瀆踐踏。

    唯有每個人都遵循國法,朝廷才能長久有序的運行。

    殿下……」

    贏晝臉色陰沉,對於郭琇的循循教導並不領情,反而心裡有了誤會,道:「郭大人莫要以為我傻……

    若是江南的官兒能辦得了這事,秦淮河邊還會有那麼多屈死骨?

    我聽說,那些酒家大多都是江南那些官兒家裡開的。

    莫非讓他們自己去查自己?

    還不是官官相護!

    你是蘭台寺的官兒,怎地早沒發現那腌臢之處?

    江南的事出了,郭大人有沒有查過都中的青樓?」

    這天兒徹底沒法聊了,這不是指著和尚罵禿驢嗎?

    可郭琇身為蘭台寺大夫,偏還沒法反駁。

    本是他的職責所在,卻沒做到位。

    其實,郭琇又何嘗不知道青樓這種地方裡的髒事。

    不止江南,平康坊裡隨便查一家,裡面也滿是冤屈不平事。

    可他又能有何法?

    一來,青樓本就是賤地,妓子本為賤籍。

    那般下賤,自古以來就沒人想著替她們做什麼,全不當人看……

    二來,縱然他升到內閣大學士,做到當朝首輔的地位,他也沒勇氣做下賈環之事。

    青樓,自古以來便是名士們流連忘返之地,比家還親。

    豈不聞,真名士,自風.流?

    若是他帶人抄了青樓,且不說青樓背後無數家強大無匹的勢力,單說那些名士,都能一口口唾沫淹死他。

    此事,縱然魏徵復生都做不到的事,他如何做的到?

    也只有賈環那個不在官場混,卻有無敵金身的愣頭青敢做。

    可面對贏晝的指責,他卻無法將這番話說出,一時間只能沉默以對。

    贏晝看他這幅模樣,也不知怎地,心裡忽然冒起一股怒火。

    胖臉上本是人畜無害的細眉細眼,竟一時間多了分隆正帝的威嚴之色,怒道:「到頭來,也不過是個耍嘴皮子的官兒!

    整日裡只會鬥這個斗那個,做件正經本職事,倒不敢說話了。

    你不做,旁人去做。

    你不吭聲就是,偏還在背後拖後腿,說人家不好。

    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都說你郭蘭台鐵面無私,剛正不阿,我看也是在糊弄我父皇!

    父皇,呃……」

    罵的正爽,可提到父皇二字,贏晝卻忽然驚醒過來,唬了一頭冷汗,心裡只道自己失心瘋了,竟在他父皇面前大呼小叫,還訓斥他的愛臣。

    一時間竟唬出了一身大汗,小眼睛悄悄的,一點一點的轉過去。

    原本以為會看到一張震怒的黑臉,卻沒想到,他平生第一次,在他父皇的臉上看到了驚喜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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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五十四章 三年……


    驚喜?

    贏晝不敢置信,能從他父皇臉上看到這種神色。し

    他下意識的揉了揉眼睛,再一看……

    一張黑臉!

    唉!方才果然是錯覺……

    然而就在垂頭喪氣的贏晝想要習慣性的跪地請罪時,便聽見隆正帝的話傳來,只是一如往日的陰沉聲音中,多了些往日裡沒有的氣息:

    「這些,都是你自己想到的?」

    贏晝聞言一怔,抬頭看向隆正帝,不明所以道:「是兒臣自己想的……父皇,怎麼了?」

    弱弱問道……

    隆正帝沒有理他,看向一旁的贏祥。

    贏祥也似第一次認識贏晝般,代隆正帝問道:「小五,沒有哪個教你這些?」

    贏晝心裡有些提心吊膽起來,以為說了什麼了不得的錯話,哭喪著臉道:「十三叔,侄兒……侄兒可是說錯了哪裡?侄兒錯了……」

    贏祥見他這幅熊樣,抽了抽嘴角,看向隆正帝。

    隆正帝眼中閃過一抹失望之色,不過……到底還留有一些驚喜。

    為君者,最忌諱的,就是完全相信臣子。

    當一個帝王,全心意的相信一個臣子時,那這個皇朝也就走到了末期。

    歷朝歷代,莫不如是。

    譬如前朝崇禎皇帝和楊嗣昌,唐玄宗和安祿山。

    再譬如,沒有出現在這個世上的光緒帝和翁同穌……

    只要一個帝王,不會輕易相信一個臣子,那麼他即使再平庸,也能延續皇統。

    雖然說來荒唐,但封建皇朝的本質決定,當一個臣子沒有帝王的絕對信任時,便不可能權傾朝野,禍亂朝綱。

    這也是為何,隆正帝分明極喜愛賈環,卻又屢屢打壓的緣故……

    方才贏晝那番話,看似氣話,可卻已經透露出這種帝王之術的苗頭……

    在皇權時代,臣子對君父所謂的忠孝,連臣子自己都不會相信。

    縱然有堅信者,所信的,也不過是他們心中的聖道。

    前朝於少保,天順帝信之如肱骨,最終不也坐視英宗復辟。

    若是皇帝自身徹底信了臣子,那他就離昏君甚至亡國之君,只有咫尺之遙了。

    贏晝能當著帝后親王和宰相的面,懷疑一個素有「剛正不阿、鐵面無私」之名的御史大夫。

    縱然有兒戲的緣故,但這種勇氣和想法,還是驚喜到了隆正帝。

    不過,也只是一瞬間……

    看著唯唯諾諾的贏晝,隆正帝心中暗自一嘆。

    這只能是最後最壞的打算……

    搖搖頭後,讓贏晝去一旁歇著去了。

    自以為死裡逃生的贏晝大喜過望,竊喜的退到一旁,對老實的贏普擠眉弄眼,渾然不知他到底錯過了什麼……

    董皇后、贏祥和張廷玉等人,都面色微微複雜。

    隆正帝卻已然恢復了堅毅的面色,對因失職而滿面羞愧的郭琇淡淡道:「郭愛卿不必以皇子之言為真。

    莫說愛卿,縱然是朕,想行賈環在江南所行之雷霆舉措,都力有不逮。

    自管仲為國起樂妓以來,青樓畫舫已綿延千年不絕。

    秦淮河上,流傳多少名人佳話。

    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

    又有多少文人墨客,視之若故鄉。

    誰若敢動,必然會迎上一個『倒行逆施』的罪名。

    舉世皆敵!

    就算朕真派你去查,怕也查不出什麼。

    因為會有無數通風報信者。

    也唯有賈環那等混帳,不按規矩行事,才能查出點名堂。

    可縱然是囂張跋扈的賈環,不也只查了一半麼?

    那些青樓背後真正的家族,他也沒動幾個。

    不是他不想追查到底,趕盡殺絕。

    他若真趕盡殺絕,他在江南怕是一日難寧。

    世道之難,連他那般無法無天的性子,都尚且只能如此,也就更怨不得愛卿了……」

    郭琇自然明白這點,卻還是羞慚不已躬身道:「臣愧對陛下信重,面對此等陋事,只能緩緩圖之。」

    「緩緩圖之也好,真都像賈環那般莽撞,天下都要大亂……」

    隆正帝冷笑一聲後,又問道:「郭愛卿,你可知賈環為何敢甘冒天下之大不違,行此『倒行逆施』之事?」

    郭琇聞言,猶豫了下,道:「寧侯背景極深,且極得陛下信愛,所以……」

    隆正帝面無表情的呵呵一笑,又看向眼觀鼻鼻觀口的張廷玉,道:「張愛卿以為如何?」

    張廷玉沉吟了稍許,緩緩道:「臣以為,寧侯敢行此事,只因他……無慾則剛。」

    別說郭琇,連董皇后、贏祥等人都睜大眼睛,看向張廷玉。

    賈環……

    無慾則剛?

    瞧他那一園子的女人,他都無慾則剛,那這世上誰還有欲……

    卻不料,隆正帝眼眸陡然一亮,眼神滿是讚許的看著張廷玉,欣賞之色不言而喻。

    這才是真真的君臣相得啊!

    隆正帝揚聲道:「沒錯,正是因為無慾則剛!」

    他又看向滿臉不解且不贊同的郭琇,道:「賈環不需要去考慮這個天下到底還是要文臣去治理,所以他敢肆無忌憚的得罪文臣,冷嘲熱諷不休。

    賈環沒想過要成什麼大事,所以,他便不怕在士林中的名聲,迎風臭十里!

    也不怕天下文人對其口誅筆伐,恨其不死。

    所以,當滿朝文武大臣,宗室王公,面對顧千秋等賊子逼宮亂政,都束手無策,不敢出面時,他才敢一劍斬殺了顧千秋。

    為了朕,背上了滾滾罵名。

    郭愛卿,近旬月來,蘭台寺呈上來彈劾賈環圖謀不軌,心存反意的摺子,足足有三千斤重。

    你是蘭台寺大夫,你說說看,賈環心中,到底有沒有反意?」

    郭琇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起來,這才明白隆正帝說這些話的目的……

    只是,他在隆正帝面前不敢欺君,沉默了稍許後,他低頭道:「臣知陛下心意,也清楚……寧侯,至少目前來看,心中不會有任何反意。

    全天下的文人都在關注著他的一舉一動,但凡有一點不軌之處,必然舉世皆敵!

    但是陛下,寧侯今歲,才十五啊!」

    郭琇再次昂然抬起頭,直視隆正帝,沉聲道:「他今日心中無反意,未必明日心中也無反意。

    明日心中無反意,未必十年二十年後不反。

    陛下,縱然二十年後,他也不過三十五歲,正當壯年!

    以賈家在大秦軍方的根基,以寧侯在軍中年少一代的超然影響力。

    陛下,不可不……」

    「夠了!」

    郭琇掏心掏肺的話沒說完,一旁處,在心中對自己千叮嚀萬囑咐再莫莽撞的贏晝,腦門一熱,再一次忍不住跳起來大聲喝了聲。

    眾人只見他圓臉漲紅,細眼圓睜滿是怒火,激動的話都說不利索,連聲道:「還真是……還真是見了活的了。

    師傅……師傅之前講奸臣秦檜,以莫須有之罪誅岳武穆時,我還不信,這世上能有這般無恥下作之人。

    卻不想,還真有!!!」

    贏晝轉過頭,指著面色懵然的郭琇對隆正帝大聲道:「父皇,您瞧見了沒,這是咱大秦的活秦檜啊!

    他也是御史,他也要以莫須有的罪名殺賈環!」

    此言一出,如冬雷般炸響在雲岩亭內。

    不止隆正帝等人,連週遭的丫鬟黃門們,都變了臉色。

    「贏晝!不許胡說八道!」

    贏祥看了眼面色黑的駭人的隆正帝,忙對贏晝喝道。

    這句話如果傳出去,剛剛風平浪靜沒多久的神京內,要再起多大的滔天巨浪!

    在雲岩亭內,是贏晝說郭琇要殺賈環。

    可傳到外面,必會有人興風作浪,此言就會變成隆正帝要殺賈環。

    最後甚至會變成今日這一夥子在雲岩亭密議,要共誅賈環。

    事情一旦到了這個地步,縱然以原話澄清,都會徒然無力。

    以莫須有之罪,污衊國朝功勛,妄圖誅殺。

    若沒有郭琇滿門的腦袋做交代,武勳將門,豈肯善罷甘休?!

    京畿重地,都將不穩。

    隆正帝面色陰沉的看了眼蘇培盛,蘇培盛老臉發白,會意的點點頭後,出了雲岩亭,沒一會兒,帶來了一隊中車府內侍,將在亭內侍候的黃門和宮女昭容全部帶下。

    等清查數遍沒問題後,會再打發到別處監視起來。

    直到這件事完全過去……

    這般動靜,也終於讓贏晝再次清醒過來。

    然後徹底嚇傻了……

    隆正帝卻沒有料理他的心思,而是看向面色煞白的郭琇,沉聲道:「你的心思,朕明白。

    朕也理解你的心意。

    但是,朕卻不認可你的諫言。

    你可以保留你的看法和意見,但從今天起,朕不想再看到那些沒完沒了彈劾賈環圖謀不軌的奏摺。

    蘭台寺風聞言事,言之無罪。

    但朕希望,蘭台寺能站在為朝公心的立場,去風聞言事。」

    郭琇慘然道:「陛下,臣……絕無私心啊!」

    隆正帝高聲道:「朕知道你並無私心,否則,朕豈會與你說這些?

    但是你是公心,其他人也是嗎?

    蘭台寺內有多少御史,是因為受到了江南世家的好處,在為他們的利益說話咬人?

    你當真不知?

    朕不希望再看到這樣的御史。

    大秦這些年來,多災多難,正當舉國苦幹,復建盛世之機。

    賈環有點金之術,他在江南這番折騰,並不只是為了賈家斂財。

    其中很大部分,都是天家的。

    除此之外,還有一重更重大的意義。」

    說至此,隆正帝似有些累了,看了眼張廷玉,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一點也不擔心張廷玉是否想的和他一般。

    他這位心腹愛臣也的確沒有讓他失望,沉穩道:「開國之初,太祖高皇帝定下商稅,十三稅一。

    正是靠著這些商稅,支持了朝廷南征北戰,抵定了江山。

    然而至玄元二十八年,太上皇……優渥士林,減免稅負。

    商稅,便一日少過一日。

    到了忠順王執政期間,更是銳減到近乎沒有的地步。

    前明之事,再次重演。

    寧侯下江南前,曾與陛下約定,從銀行起立之始,所有商舖,皆重新繳納商稅。

    尋常衣食住行百姓之業,以十五稅一即可。

    如玻璃、白瓷、絲綢、古董等奢侈之業,以八稅一繳納。」

    「八……八稅一?!」

    郭琇瞠目結舌。

    自古國稅以二十稅一為標準,賢明君主以三十稅一而得名。

    吝嗇些的,則以十五,或是稅一而被譏諷。

    十以下的,必為暴虐之君!

    謂之苛政猛於虎也!

    可是,玻璃、白瓷、刺繡,這不都是賈家主打的營生嗎?

    賈環這是在往自己身上割肉啊!

    「寧侯此舉,是為了讓朝廷重開商稅稅源。無農不穩,無商不富。

    朝廷從商事上多收些稅負,便可從農事上少收些。」

    張廷玉淡淡解釋道。

    郭琇忍不住道:「朝廷若真按此等稅率收稅,難道不怕被怨與民爭利嗎?」

    商稅誘人,誰人不知?

    前明崇禎皇帝不知,還是萬曆皇帝不知?

    可沒人敢動這個主意,因為反彈勢力太過強大駭人。

    名聲也太壞。

    只要一動這個心思,無數御史奏摺就會淹沒內閣上書房。

    罪名便是與民爭利。

    只要祭出「與民爭利」四個字,也就站住了道德制高點。

    誰敢反對,誰就是小人。

    聽到郭琇之言,張廷玉沉默了稍許後,緩緩道:「如此,郭大人可知寧侯對朝廷的赤忠之心否?

    你我皆不如也。」

    郭琇聞言,整個人登時怔住了,眼神茫然……

    這世上,真有這等聖人?

    可是,當今天子在時,他可富貴無憂,百邪不侵。

    但等二三十年後……

    哪個後繼之君,能容得下一個聖人臣子?

    不過,至少隆正帝在位時,郭琇決定不會再理會賈環的任何事……

    ……

    當中央中樞完全統一意見後,對於賈環在江南的動靜,態度便從默認,變成了大力支持。

    隆正二十年甫一開朝,軍機閣大臣溫嚴正上書,奏請朝廷開黑遼軍屯,以軍養軍。

    效仿西域,建立生產建設兵團,開墾軍屬農場,大力開發黑遼。

    軍機閣大臣施世綸上書朝廷,請擴建南海水師,以戰艦開海路,為大秦商道護航。

    並第一次言明,中國南海,為大秦內海。

    南海諸島,皆為大秦疆域,理應設立兵站駐守,以防海盜屑小侵佔。

    同一年,商稅司從戶部獨.立而出,並立商稅法。

    朝野嘩然之際,為緩解「民情」,朝廷決議,先從內務府皇商,及宗室勳貴所屬的商舖經營收起。

    二年後,再鋪至全國……

    隨著時間的延展,江南女兒街日益紅火。

    銀行業務,也漸入人心。

    銀行周邊所控股的行業,擴展至百姓的衣食住行百業之中。

    到了隆正二十一年,第一支遠洋船隊入水遠行,便開啟了大秦的又一新紀元。

    無數大秦的絲綢、白瓷、茶葉、玻璃、玉器,源源不絕的從海上運出。

    或東至新羅扶桑,或南至暹羅、安南。

    最遠者,甚至去了歐羅巴大陸……

    繁華的商貿,帶來了無數的金銀,也帶動了大秦國內翻天覆地的變化。

    盛世已至,萬民歡顏。

    歲月悠悠,便在這匆匆忙忙之間……

    三年光陰,轉瞬即失。
Babcorn 發表於 2017-6-21 01:12
第一千二百五十五章 十二道金牌

    「啊!!」

    「啊啊啊!!!」

    晚霞迷人,潔白如銀的沙灘上,映滿了落日的余暈。

    海邊,一行數人,都赤著腳,迎著夕陽,漫步海灘。

    當首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面上一對毛毛蟲眉可愛迷人,笑的天真爛漫,雙手合在嘴邊,朝著落日大聲喊叫著。

    清脆的聲音,伴著海浪聲,迴蕩在碧藍的天空上。

    驚動一片飛鳥……

    這裡,是大秦南海,瓊州島。

    這座一年四季長夏無冬的海島,即使在江南冬寒之時,島上依舊花開正豔。

    偌大一個島上,長長的海岸線,海灘如銀玉般細膩柔和。

    椰樹成林。

    島上還有山嶽湖泊,大河瀑布,還有火山溶洞。

    各般奇景,美輪美奐。

    自三年前,賈環攜帶內眷下江南,花了兩年時間,足跡遍佈江南各大名城小鎮。

    鋪商路,扶正義。

    最後功成後,便落足在這座大秦最南的島嶼上。

    一住,便是一年多的光陰。

    過足了「早晨起來,推開窗,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日子。

    每天夕陽,他最愛做的事,就是帶著家人一起在海灘上漫步。

    這一片海灣,被他一人買下,島上漁民不得入內。

    海灣如半月形,沙灘恍若一條白色玉帶。

    海灣內風平浪靜,沙礫細軟,海水湛藍。

    每日間,賈環或推著林黛玉在椰樹下盪鞦韆,或陪同薛寶釵在沙灘竹椅邊聽她讀書。

    或與史湘雲在巨木上做個樹屋爬上爬下,或和小吉祥香菱一起下海捕魚,然後再烤頓螃蟹。

    再或者,陪薛寶琴划獨木舟出海漫遊……

    一年來,與世無爭,悠然自得。

    銀行商事,賈環早已放手。

    當銀行步上軌道後,自有相應嚴密的章法辦事。

    過去二三年裡,賈環收攬了無數商道人才。

    從中挑選出最精道的五十人,組成銀行理事會。

    再從精銳中挑選出五名最出挑的,為銀行理事會常務理事,負責銀行日常會務。

    包括擴展,包括併購,包括審查核計,包括海外遠洋……

    而賈環所要做的,就是監督這五人辦事。

    後來就連這個活計,他都交給了更擅長人算的贏杏兒。

    由她負責組建銀行監察司,成為五大常務理事之一。

    監理最高的五人小組,及另外四十五名理事的工作。

    銀行的運轉制度,一日較一日完善。

    因此,除了偶爾對著大秦皇輿圖,出神的看上一個下午外。

    賈環近乎不再理會任何俗務……

    他這種姿態,讓無數人感到不解之餘,也讓許多人感到放心。

    原本,這樣的日子還能過很久。

    直到近來,他打算帶著內眷出海,到真番國去遊覽一番時,不知怎地,還沒出發,就驚動了數千里之外的都中。

    神京都中用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一連派出了十一撥人手,喊他回京。

    他雖然還在拖著,可至此,平靜悠閒的日子,一去不復返。

    ……

    「環兒,聽說京裡又要來人催咱們回去了麼?」

    沒好氣的瞪了前方已經這般大,卻仍似不知愁滋味的小吉祥一眼後,依舊清美無雙的林黛玉,看著賈環問道。

    相比三年前,林黛玉愈發出落的美麗動人了。

    賈環倒還是當初的模樣,只是眉眼間,多了分穩重之色。

    他聽聞林黛玉之言後,笑了笑,道:「據說明日就要到了。」

    一旁薛寶釵面上則帶上了淡淡的愁緒,對賈環道:「這都是第……十二撥了。

    十二道金牌……」

    覺得不祥,薛寶釵忙頓住口。

    她年歲畢竟要長賈環不少,三年之後的今天,雖然容顏依舊美貌白皙,但和三年前又有些不同。

    那會兒子,她是清新少女。

    而這時,業已有了少婦的韻味……

    賈環撇撇嘴,硬道:「我偏不回,他們能耐我何?」

    史湘雲也更美麗了,她彎起嘴角嗤笑了聲,道:「老太太、老爺和姨娘都不肯南下,你不回都中又能怎麼辦?

    誰讓你好端端的,非要說出海的?」

    說罷,還似笑非笑的往一旁瞥了眼。

    在她身旁,站著的是薛寶琴。

    經過這二三年,家裡變化最大的,應該就是薛寶琴。

    原本就極美的容顏,居然還未美到盡頭。

    經過幾年時光,竟變得愈發不可方物。

    別說尋常男子,連女孩子們看到,都覺得她臉上天生浮有一層絢麗的光芒。

    舉手投足間,恍若天宮仙子般,不似凡塵中人。

    賈環也是個夯貨,雖然每夜輪班制度從不敢破壞,但常常大中午,就帶上薛寶琴,兩人駕著獨木舟就出海了。

    等禍禍一中午回來後,眾人看到薛寶琴臉上掩飾不住的豔光,就會聯合起來將賈環痛打一頓,丟進海裡!

    而賈環之前想要出海的提議,眾人也一致以為,是他受了小老婆薛寶琴的枕頭風才作出的打算。

    因為只有薛寶琴最喜歡到處逛,平日裡總幻想去海的那邊看看。

    不過這次,薛寶琴真的冤枉。

    她哭喪著了臉,卻同樣美豔,嘟起紅唇,抱著史湘雲的胳膊,伸冤道:「雲兒姐姐,當真不是我勸環哥兒出海的!

    好冤枉呢……」

    「快快打住!」

    史湘雲如臨大敵般看著近在咫尺的薛寶琴,盯著她那張絕美不似人間色的容貌,正色道:「你這套用錯人了!

    去,你的好情郎在前面呢!

    去給他灌**湯!」

    「噗嗤!」

    林黛玉在一旁笑道:「琴兒愈發出落的好顏色,倒把我們都比下去了。

    瞧,連你雲兒姐姐都吃醋了!

    哎喲,這樣好看的姑娘,真真不能讓旁人看了去,否則豈不是非得了相思症不可!」

    「林姐姐,你也笑話我!」

    薛寶琴不依道。

    三人你追我趕,頑笑到一塊。

    薛寶釵不同她們鬧,看著賈環柔聲道:「是真要回去了麼?」

    賈環搖搖頭,眺望著無盡的大海,看著落日餘暉灑滿海面的美景,輕聲道:「我是不大想回,現在回去,沒多大意思……

    再看看吧。」

    薛寶釵笑道:「老太太她們緣何不來?接了三五回了……」

    賈環嘿了聲,眼睛微眯,道:「她們倒也未必不想來,是有人不想讓她們出京。」

    「環郎……」

    兩人正說話間,就見後面贏杏兒與董明月二人闊步走來。

    皆是書生打扮。

    贏杏兒與三年前相比,看起來竟沒有絲毫變化。

    只是看起來更明媚了些。

    董明月同樣如此。

    贏杏兒不是能閒得住的性子,替賈環執掌銀行大權以來,一年來在島上待的時間不多。

    董明月更是如此,讓她每日裡在這座島上玩樂,反而會憋悶住她。

    索性,賈環就讓她與贏杏兒在一起。

    幫贏杏兒教教手下的梅花內衛,順帶保護好她。

    銀行雖然已經刻意的低調,儘量不聲不響,以潤物細無聲的姿勢融入天下。

    可隨著銀行一日千里的發展,雄厚的資本,先進的技術,再加上無與倫比的背景,讓它在大秦商場上縱橫無敵,迅速膨脹為一恐怖巨物。

    無可匹敵!

    雖無惡意,然而隨著銀行帶動百業的發展,還是影響了其他不知多少世家大族的謀生根本。

    光因白荷改進了剿絲工藝,重新設計了剿絲機,就讓無數以真絲為產業的家族破產倒閉。

    當許多大家族的根本產業遭到毀滅性的競爭打擊後,保不齊就有不少人腦子發熱,想來個魚死網破。

    這三年來,賈環與贏杏兒遇到的刺殺,不下二十起。

    很有幾次,那些人甚至差點驚擾到內宅。

    雖然這些人和相關家族,都被賈環以雷霆之勢,斬盡殺絕。

    可只要銀行還在發展,就永遠不會少了這樣的危險……

    這也是當大局抵定後,賈環帶著全家到瓊州島上過桃源生活的原因。

    經過這一年的磨合,董明月也數次保護了贏杏兒,兩人的感情愈發的好了。

    如今更有些形影不離的模樣。

    畢竟就可信度而言,董明月甚至還在贏杏兒手下的梅花內衛之上……

    看到兩人過來,賈環笑道:「你倆是聽到消息回來的麼?」

    董明月看著賈環笑了笑,贏杏兒則道:「從金陵傳來的消息,這次蘇培盛陪著贏晝帶著那位的旨意親自南下,除此之外,還有西府的賈璉,也一併來了。」

    賈環聞言一怔,道:「贏晝,鏈二哥?他們怎麼也來了?」

    贏杏兒有些無語的笑了笑,道:「我尋思著,八成是那位以為你真想出海,遠走海外,才慌了神了,一連派了十幾撥人來。

    你越不回,那邊越容易多想。

    這二年他一直不讓你從京裡接出老太太、老爺他們,本就是防備你這一手。

    呵,他對你還真是……

    至於那位鏈二哥,則是打著老太太的名義來的。

    自然也是要接大家回京,說是她想念大家了。

    另外還要代姨娘問罪一下……」

    「問罪?問什麼罪?」

    賈環奇道。

    說至此,連性子大氣恢宏的贏杏兒,都忽然變得有些不大自在。

    俏臉微微泛紅,沒好氣的白了賈環一眼後,她道:「傳回來的消息說是,姨娘問,這都幾年了?

    當初離京前說好的,至少要帶十幾二十個孩子回來。

    可如今連個蛋都沒下,還不趕緊回來……」

    「噗嗤!」

    賈環忍不住笑出聲來。

    「你還笑!!」

    贏杏兒和董明月,還有薛寶釵,以及聞訊趕過來的林黛玉、史湘雲等人齊齊羞惱斥道。

    賈環委屈道:「這又不能怪我,我已經不分晝夜的努力了……」

    「你還敢胡說!」

    眾女紛紛紅了臉,喝止住。

    因為全家人在一個海灣裡,四面環翠,近乎與世隔絕。

    再加上某個沒面皮的死活糾纏,所以漸漸也就不在乎白日裡哼哼了……

    可這事做得卻說不得,自家人可以相互體諒,裝著不知道。

    但這般說出來,若是傳出去了像什麼?

    再者,對於眾人始終無所出,贏杏兒心裡其實也不無遺憾。

    若非公孫羽再三保證,大家的身子都極健康,並無干礙。

    她都要懷疑是不是哪裡出了問題……

    縱然公孫羽保證沒事,大家都極健康,可贏杏兒心裡到底不好受。

    這個時代,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而且這件事板子只會落到媳婦頭上,縱然贏杏兒貴為公主,也不無法免責……

    心裡正慪,偏賈環這會兒還胡說八道,也就愈發氣惱,贏杏兒氣道:「妹妹們,咱們快把這不知羞滿口胡言的,丟進海裡去,讓他好好清醒清醒!」

    「好!」

    史湘雲第一個附和。

    賈環見之不妙,轉身就跑!

    「不許跑!」

    林黛玉已經笑的合不上口了,嬌聲阻攔道。

    其她人見他溜走,也齊齊驚呼一聲,然後追了上去。

    潔白細軟的沙灘上,映染著落日的餘暉。

    一行年輕男女們,在夕陽中嬉笑追逐著。

    畫面微醺。

    賈環最終到底沒有跑掉,一個馬失前蹄,「不小心」栽倒在小吉祥挖的沙坑裡……

    被笑的東倒西歪的諸女們聯合起來,丟進了浪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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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五十六章 故人

    翌日清晨,半月灣賈家莊園門前。

    賈環一身常服而立,孑然一身,連個親兵都沒有跟。

    半月灣三面環山,一邊朝海。

    山上又是密林遍佈,道路不通。

    只在必經之路安排了幾處暗哨,其餘的,便是在碼頭兩側暗處,布下了幾處人手。

    全部加起來,也不過三十來人。

    當然,莊園內的青隼好手不算……

    對於內宅,賈環從不吝嗇高手防備。

    但從明面上看來,賈家這座莊園,幾乎是不設防的。

    而在有些人看來,這也是一種證據。

    證明賈環想效仿范蠡,欲功成之後急流勇退,明哲保身。

    再加上他想要乘舟泛海而去,豈不是和范蠡一模一樣的選擇?

    都是智以保身,商以致富。

    只是……

    剛剛從船上落地的蘇培盛看來,這種做法,著實沒必要啊……

    「賈環!!」

    看著笑眯眯相迎的賈環,率先「發難」的卻是贏晝。

    他從船上下來後,就滿臉怒氣的朝賈環奔來,叫嚷道:「我那年都說了讓你去年等著我,你分明答應好了,卻說話不算話!

    一個人跑到這裡來逍遙,太過分了,你……」

    話沒說完,眼睛就直了。

    「吱吱!吱吱吱!」

    不知從哪裡跑出來一隻淺灰色的小獼猴,三兩下從背後爬上了賈環的肩頭,奇怪的看著憤怒叫喊的贏晝,吱吱叫了起來。

    似在為賈環助陣。

    等賈環從兜裡掏出幾顆花生果遞給它吃了後,小獼猴更是賣力的朝著贏晝齜牙咧嘴,揮舞著小拳頭。

    小狗腿模樣,活靈活現。

    贏晝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奴婢給寧侯請安。」

    蘇培盛躬身一禮,笑的一臉的褶子。

    賈環微微頷首,看著頭髮銀白,又老了許多的蘇培盛,輕笑道:「三年不見,老蘇你看起來,老了些。」

    蘇培盛聞言,眼圈登時紅了,道:「寧侯,老奴也想您啊!您回京吧……」

    賈環呵呵笑著點點頭,道:「好,再說,再說……」

    說罷,又看向蘇培盛身邊,同樣面色激動的賈璉。

    三年不見,賈璉已經蓄鬚了,看起來穩重了許多。

    他看著賈環道了聲:「三弟!」

    賈環笑道:「二哥,家裡可都還好?老祖宗身子可還安康?」

    賈璉連連點頭,道:「三弟盡放心,老太太、老爺和姨娘身子都安!

    家裡姊妹們身子也都好。

    小四兒還有巧姐兒也都好,他們叔侄兒倆年紀差不離,倒是頑在一起。

    寶玉今年年初也生了個女兒……

    為兄,為兄外面那位,還給我生了個兒子,嘿嘿……」

    說罷,有些不安的看著賈環。

    賈環卻沒在意,只是笑道:「那恭喜二哥了,回頭將禮給二哥補上。」目光深處有一分歉意。

    去年賈璉和尤二姐生了個兒子後,王熙鳳就到了江南散心,散的很好,也很痛快……

    賈璉聞言大喜,咧嘴笑道:「都是自家人,講究這些做什麼?

    三弟,你沒瞧見我那兒子,虎頭虎腦的,壯的緊!

    等趕明兒他長大些,就讓他跟他三叔一起習武!」

    賈環呵呵笑道:「好。」

    「咳咳,嗯……」

    贏晝見賈環肩頭的獼猴不理他,只顧從賈環手邊小兜裡掏花生果吃,怎麼逗也逗不過來,登時急了,做聲提醒賈環。

    賈環看向他,笑道:「之前你從我這搶走的那隻綠毛龜,如今怎麼樣了?」

    此言一出,贏晝臉色登時就變了,滿臉的委屈,小眼睛都紅了,道:「讓……讓袁老雜毛……」

    「咳咳……」

    蘇培盛忙發出一連串的咳嗽。

    贏晝回頭怒視他一眼後,又垂頭喪氣道:「讓袁師傅給丟了。」

    賈環哈哈笑道:「你還沒從景陽宮出來?」

    贏晝怒道:「你還好意思說!

    原父皇是答允讓我一年出來逛一回的,看看江山百姓……

    可去年你早早的就跑的沒影兒了,根本都不知道你在哪兒落腳。

    父皇才沒讓我出來……」怨氣十足,痛不欲生。

    賈環下江南的第二年,贏晝三月時就輕裝簡從的去了金陵。

    賈環帶他去各處逛了逛,各地不同的人情風物,特產趣事,簡直讓他樂不思蜀。

    臨走時淚眼把擦的約定來年還來,讓賈環等他。

    順便還將賈環養的一隻綠毛龜給藏在袖兜裡順走了。

    開了船後才在甲板上拿出來,衝著賈環狂笑不已,差點掉河裡去……

    然而等到第二年,賈環卻不可能待在金陵了,他要去江南各地各城做事。

    隆正帝也就沒放贏晝出來。

    至此,才讓贏晝滿滿的哀怨……

    「行了,算是我的不是。

    這次來多頑些時日就是,這島上比上回還有趣。」

    賈環笑道。

    贏晝聞言眼睛登時一亮,剛想答應,就看到身旁蘇培盛不斷給他使眼色。

    贏晝怒火衝天的朝蘇培盛瞪了眼後,看著賈環肩頭的猴兒,昧著良心甕聲道:「賈環,咱們還是回京耍子吧。

    你這島……你這島根本不好頑!」

    賈環哈哈一笑,道:「咱們裡面說話,一會兒日頭就烈了。」

    說著,引著一眾人往莊園裡面走去。

    沒有嚴謹的正門、儀門、二門、垂花門。

    進了大門,就上了條曲折的長廊。

    長廊外是沙地,滿是細軟的白沙。

    幾株椰子樹點綴著,沙地上佈滿了各色各樣的貝殼和玳瑁,五顏六色的……

    都是家裡女孩子從海邊撿回來的。

    悠閒舒適的環境,自然而然的熏染了眾人。

    等進了窗明几淨的堂屋後,眾人落座。

    蘇培盛又率先起身,對賈環苦口婆心道:「寧侯,老奴這次護送著殿下南來之意,想來寧侯也知道。

    寧侯,三年了,該回京了。

    當初寧侯與陛下不是約定好了,二三年就回京嗎?

    如今大秦銀行遍佈九州,商貿昌盛。

    每年商稅的稅收,千百倍於從前,解了朝廷的大難。

    陛下親言,寧侯功在社稷。

    國庫和內務府也比過去充實了太多,連陛下那樣勤儉的性子,去年也修了園子……

    有寧侯當初留下的藥膳方子,陛下龍體一日盛似一日。

    本該是酬功之時,寧侯怎地非要出海去海外番國呢?

    且不說外面如何在說陛下,您這樣走,讓陛下心裡如何落忍?

    如今都說寧侯想做范蠡,可陛下不是勾踐啊!

    老奴臨行時,陛下私下親言,讓老奴轉告寧侯:朕曾親許你一世富貴,朕金口玉言,就一定能護你一世富貴。

    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的事,絕不會發生在朕與汝身上。

    賈環,回來吧……」

    蘇培盛說的哽咽起來,紅著眼圈道:「寧侯,回去吧,陛下想您啊……」

    賈環一直垂著眼簾,聽罷後,嘆息了聲,道:「陛下誤會我的意思了,我出海,不是想學范蠡,只是想去南洋諸國看看。

    大秦這二三年來,發展的一日千里。

    雖然國力日益強盛,但問題也漸顯尖銳。

    最大的難處,就是缺人。

    自前宋末年,天下大亂之時,就不斷有宋時遺民出海,落腳外邦。

    我只是想帶他們回來……

    這些話,我不是已經上了摺子嗎?」

    一旁贏晝嗤笑道:「賈環,你少哄人!

    這種事還用你自己去做?

    莫以為我不知道,你如今連銀行都放手不理了,整日裡就在這裡玩耍受用,還會做這種跑腿的事?

    旁人都說,你這是在謀一條後路。

    想找個都是咱中國人的落腳地,再接了家人一起去。

    現在外面人還說,我父皇人長頸鳥喙,可與共患難,不可與共樂……」

    「哈哈哈!」

    賈環聞言哈哈大笑起來,贏晝登時怒了:「你敢笑我父皇長的醜?」

    蘇培盛雙手掩臉……

    這就是贏晝都快二十了,還在景陽宮裡打熬的緣故。

    這廝不是裝的,真的天生憨傻的可愛……

    見勸不聽,沒法子,蘇培盛只能目視賈璉。

    賈璉見之,乾咳了聲,道:「三弟,老太太春秋已高,著實動不得身子遠下千里了。

    老爺和姨娘也不願來,姨娘想你想的緊。

    還有就是……咳。」

    賈璉面色不自在起來,悻悻道:「姨娘讓為兄給你帶句話,她說……這個,她老人家,想抱孫子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用再說了。」

    賈環忙打住賈璉的話。

    趙姨娘說的什麼,他已經從贏杏兒那裡得到了信兒。

    賈環岔開話題道:「都中現在情況如何?」

    蘇培盛道:「都還好,宮裡一切都好。」

    賈璉道:「都好,家裡都好。」

    贏晝眼珠子轉了轉,忽地閃過一抹得意,道:「可不大好……」

    「嗯?」

    眾人看向他。

    贏晝撇了撇嘴,故作嘆息道:「賈環,你是不知道啊,當初你和牛奔溫博那一夥子衙內公子,盛名已經不再,不風光啦!

    你們不在都中這二三年,又新起來一批。

    他們可比你們當初厲害多了!」

    賈環呵呵笑道:「這我倒是聽說了,是舞陽伯府令家的令盛吧?

    舞陽伯令至如今是征北大將軍,他家裡還出了個皇妃,去年又生下小皇子……

    風光點,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過,我怎麼聽說,令盛那小子,連你都不放在眼裡。

    你這麼熊包?」

    贏晝聞言頓時炸了,跳腳道:「我怕他?我是懶得和他計較!讓人以為我和小七不對付……」

    賈環想了想,道:「令盛那小子我有印象,以前一直跟在奔哥身後跑腿的,挺勤快的啊。

    怎麼如今這般不懂事,還敢跟你叫板?」

    贏晝聞言,忽地垂頭喪氣起來,道:「那群烏龜王八蛋,最羨慕你和牛奔他們當初的威風。

    等你們一個個都出京後,黃沙軍團出身的衙內就和灞上大營出身的衙內,再饒上黑遼軍團出來的,幾伙子人就干了起來,都想當老大。

    後來鬧的太不像,黃沙軍團出身的太強,把令盛他們揍的滿神京跑,怪話就多了起來。

    太尉武威公就將黃沙一脈的王八蛋全都趕出了京,後來令盛他爹當了征北大將軍,他姐姐成了皇妃,又有了小七,令盛就一日比一日猖狂了。

    路上遇到我的車駕,竟敢不避讓,還硬頂著走。

    小七挺好頑的,我不願欺負他舅舅,讓人說我容不下小七,父皇知道了又該擔傷心……

    所以我就讓開了。

    雖然後來令盛派人送了兩車禮給我,說是那天喝醉了,無心之過,可我心裡還是不痛快的緊。

    賈環,你回京吧,把那群王八蛋好好收拾一通!

    你面皮厚心也黑,不怕人說……

    你是不知道啊,你們當初雖然也霸道,可總不會欺負百姓。

    可令盛那一夥子,真真上不了檯面,就在下面各坊市裡橫行霸道,連百姓都欺負。

    旁人都以為小七日後能當大任,不願得罪他,他就愈發囂張了。

    我聽說前些時候,連你二哥都被他當街教訓了……」

    賈環聞言,面色驟然一變,轉頭看向了一旁的賈璉。

    見他一臉的不自然,眉尖便揚了起來。

    賈璉被賈環看的心虛,想說沒什麼,可到底不敢扯謊,低著頭說出了緣由……

    「三……三弟,是這樣,真不怪我……

    那日我正巧從南街回來,路上遇到了一人家馬車車轅斷了,誤在了路上。

    我一時心善,就問人家要不要幫忙……

    我是真不知道,那車上小娘子是舞陽伯令至的妾室。

    我要知道了,定不會載她回家,也不會和她……」

    賈璉滿臉懊悔道。

    賈環面無表情的看著賈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這尼瑪……
Babcorn 發表於 2017-6-21 01:13
第一千二百五十七章 回京

    半月灣,海灘。

    一**海浪溫柔的洗刷著銀白色的沙灘,堆起層層雪花,

    一隻小螃蟹,在沙灘上緩緩挪移著。

    幾隻海鳥盤旋,一支獨木舟被纜繩系在一塊石頭上,在海上隨著波浪輕輕起伏著……

    岸邊有幾束大大的遮陽傘,傘下放有躺椅,躺椅邊還有一個小幾。

    躺椅裡躺著幾個男人,都極不規矩的穿著超於這個時代的大褲衩和花背心。

    眼上搭著遮陽鏡……

    「這才是人生啊……」

    一個白胖白胖的少年,一臉的蕩漾,一手枕在腦下,一手抓著身旁幾上的水果,吃的酸爽……

    還有一老頭兒,白髮蒼蒼了,配上這身打扮,別提有多好笑。

    實際上,之前一夥人已經笑痛了肚皮,這會兒都笑不出來了。

    不過老頭兒自己沒覺得怎樣,反而覺得舒坦。

    或許是因為地主人沒有瞧不起他的緣故,其他人也不拿他當廢人看,一般的招待。

    這種感覺,他極受用。

    儘管如今他行走在神京城,即使遇到公候諸王,他們也得敬稱他一聲「蘇公公」。

    可他們敬的只是身份,對他這個閹庶,心裡只有鄙夷。

    在這裡,卻是不同……

    還有一年輕人,嘴邊蓄著短鬚,雖然也滿滿的舒適,卻總覺得還缺點什麼。

    想了半天,他才想明白,這個場景,他還缺一個柔順的小娘服侍。

    最好,是別人家的婦人……

    但不管怎麼說,這種受用,還是他們一生中開天闢地頭一回。

    輕鬆,愜意,感覺極好。

    賈環眼神瞥過三人,目光最後在身邊那個白胖小子身上頓下,看了看他的身材,再看看他吃的那些水果,不禁抽了抽嘴角。

    「賈環,這些水果,怎地宮裡沒有?你也不曉得送回去一些,我竟不知道這般好吃!」

    贏晝不滿道。

    賈環呵呵笑道:「這都是時鮮水果,保存不了幾天,送到京裡就壞了。」

    贏晝聞言惋惜不已,又道:「這個叫什麼來著?」

    賈環沉默了稍許,道:「這個叫木瓜……」

    贏晝感慨道:「真真沒想到,這木瓜竟這般香甜!

    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

    嗯,裡面還有股奶香……」

    賈環無語忘蒼天。

    木瓜,喜歡吃的人,是能吃出甜味,不喜歡的人覺得是臭的……

    他沒想到,贏晝居然喜歡吃這玩意兒。

    贏晝又抓起一塊水果放嘴裡,大口吃著,一臉的幸福,沒嚥下又問:「那這個又是什麼?」

    賈環道:「是菠蘿蜜。」

    贏晝一聽,覺得新奇,樂道:「這名兒好!可比木瓜好聽多了!」

    賈環淡淡道:「這兩種水果,婦人家最愛吃。」

    「胡說!我吃的也覺得好!」

    贏晝不服道。

    賈環道:「這兩種水果在南邊也是藥,婦人吃了可以通乳下奶,所以最受婦人喜歡。」

    「噗!!」

    一旁兩個躺椅上的人頓時噴了。

    兩人摘下眼上的墨鏡,下意識的看向贏晝豐滿的胸部……

    「看什麼看?看什麼看?」

    贏晝惱羞成怒的朝蘇培盛和賈璉兩人吼道,又轉過頭怒視賈環。

    賈環哈哈笑道:「鬼才知道你口味這麼獨特!」

    「放屁!」

    贏晝端起幾上的果盤,就想朝賈環丟過去。

    可小眼睛裡滿滿的都是不捨……

    賈環見他面色悲痛,甚至悲壯,好笑道:「我剛才開玩笑的,別當真。繼續吃吧……」

    贏晝聞言,眼睛一亮,道:「當真?」

    賈環點點頭。

    贏晝海鬆了口氣後,惱火的瞪了眼賈環後,又開始享受起木瓜來……

    賈環也沒再攔,反正也吃不了多少。

    不過,家裡幾個女人,對這不大好吃的東西,卻喜愛的緊。

    效果也真真不錯……

    當然,賈環認為主要的功勞還是在他……

    正在想入非非,就感覺一旁有人看他。

    側目過去,就見蘇培盛在觀望他。

    賈環取下墨鏡,笑道:「老蘇,今兒你這身打扮,就是為了清閒的。

    旁的別去想了,好好受用幾日。

    你一輩子都沒這般輕鬆過吧?」

    蘇培盛也取下眼鏡,苦笑道:「寧侯的心意,老奴生受了,也的確輕快受用。

    只是……

    宮裡陛下還在等著,寧侯一日不歸,陛下心中一日不得安寧……」

    「誒……」

    賈環一擺手,道:「過了,不至於。」

    「怎麼不至於?」

    正吃的吭哧吭哧的贏晝忽地放下手中的木瓜,嘆息了聲,道:「這二三年來,你弄的那個銀行,真真解了父皇的大難!

    父皇說過,所謂治國,一為人,一為錢。

    人倒也罷了,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想當官的。

    又有張廷玉他們在,父皇省心許多。

    可銀錢上面,連張廷玉他們都難……

    他們可沒點金之術,一年稅銀就那麼些,收上來國庫裡放不到半年,就得全部用出去。

    一年下來,能撫育三四百萬兩,那就是肥年了!

    日子還是過的緊巴巴的。

    父皇說,天下行當就那麼些,能賺銀子的,早都被人瓜分佔據了。

    想要多收銀子,就會動了豪強巨室的利益,旁個就會說朝廷橫徵暴斂,乃暴.政,會失去民心的。

    天家也不是無所畏懼的,最怕的,就是失去民心。

    你這個卻不同……

    不聲不響間,就做出了好大的事業。

    一年只商稅,就能交幾百萬兩,還是在原本稅銀之外的收入。

    多了這幾百萬兩,朝廷一下就寬裕了起來。

    再加上我父皇那邊佔據的上千萬兩的分紅銀子,朝廷從未這樣寬裕過,父皇也從未這般輕鬆過。

    偏你還不居功,不斂權。

    銀行的賬目清清楚楚,你每年從中拿的銀子連前三都排不上。

    結果還一心的想往海外逃……

    你愈是這般,父皇心裡就越不得勁,總覺得虧欠你太多。

    外面還總有些人為你抱屈,說國之功臣,卻被逼的有家難回,自我放逐到蠻荒之地……」

    贏晝一番長篇大論,說至此,賈環忽然大笑起來,道:「小五,你覺得這裡是蠻荒之地嗎?」

    贏晝看了看周圍的景色,再看看身邊的物什,自己也笑了,罵道:「那群球攮的,整日裡就會冤枉我父皇!

    不過,之前回去的人也說你這邊過的不錯,可別說外面那些人不信,連我都不大信。

    自古以來這裡都是流放逐罪之地,誰知這裡還不錯。」

    蘇培盛卻道:「寧侯啊,您老待在這裡,也不是個事啊!賈家的根基,畢竟在都中。

    如今朝廷格局平穩,天下盛世已至。

    您不是擔心人手不夠嗎?

    陛下已經在與忠怡親王和張相他們商議,免除大秦各城,北城賤籍,恢復為民。

    如此,將會憑空多出數百萬百姓。

    陛下準備將他們大多遷移到黑遼……」

    賈環聞言眉尖一挑,道:「去黑遼?這些百姓百餘年來都只能為工匠,不能種地。

    勉強教他們種地還湊活,他們哪裡還會開墾荒地?」

    蘇培盛乾笑了聲,道:「黑遼軍團這三年來,做的風生水起。從齊魯山東之地招收了上百萬百姓,組建了生產建設兵團。

    第一年還靠朝廷接濟一點。

    但到了第二年,就能夠自給自足。

    今年是第三年,卻是一個大豐之年。

    百萬軍民一起種出的糧食,他們自己都吃不完……

    所以,朝廷想著,讓他們分出一部分開墾好的土地出來,給那些免去賤籍的百姓去種。」

    賈環面色淡漠下來,道:「吃相太難看了吧?

    給他們種可以,可種出來的糧食,是屬於黑遼軍團的,還是朝廷的?

    總不會是那些百姓的吧?」

    蘇培盛苦笑了聲,道:「老奴不敢瞞寧侯,種出來的糧食,估計剛夠那些百姓吃。

    他們百餘年都沒種過地,哪裡能種出多少來?

    所以朝廷會免他們三年稅,等三年後,再收田稅。」

    「也就是說,朝廷派百萬人過去,黑遼軍團不僅要管飯,還得把開墾出來的熟地給朝廷?」

    賈環垂下眼簾,淡淡道。

    蘇培盛都不知道該怎麼答了,小聲道:「寧侯,老奴不瞞您說,這件事,陛下也在猶豫中。

    可朝臣們都認為,這種生產建設兵團,絕非國之幸事。

    黑遼本就有十萬大軍,建設兵團中強健之士幾十萬,隨意一召集就是可戰之士。

    若是讓他們有了人,又有了錢糧。

    不乏出現藩鎮割據的可能……」

    賈環皺眉道:「這叫什麼屁話?

    原本就計畫好了,生產建設兵團暫歸黑遼軍團掌管。

    以軍養軍,既可開發黑遼,又能節省大筆軍費,用於江南災區恢復生息。

    五年後,朝廷再將建設兵團劃分成府。

    轉軍為民,交由黑遼三省分屬,黑遼軍團不再插手。

    這已經過去三年了,還有兩年時間。

    我就不信這兩年裡,黑遼軍團就能起兵造反!

    再說,就算兩年後交由省府統屬,可地還是百姓的地,沒有憑白讓出來的道理。

    這他娘的是哪個王八蛋出的混帳主意,強盜嗎?」

    一旁贏晝大咧咧道:「賈環,我給你說,就是那起子沒出息的文官。

    他們當初看不起黑遼的地盤,已為苦寒之地,出產不了什麼。

    可黑遼軍團帶著建設兵團開墾了三年後,他們才發現,老天爺,那裡哪裡是什麼苦寒之地,那裡分明是世上最肥沃的土地!

    肥的流油!

    他們哪裡肯放棄這塊肥肉,做夢都想吃一口,這不就惦記上了?

    這才專挑天家忌憚的理由,拚命上摺子。」

    「奮武侯府怎麼說?」

    賈環皺眉道。

    蘇培盛聞言,又幹笑了兩聲。

    贏晝面色也有些不自在,不過還是道:「溫嚴正這二年不如以前風光了,父皇對他好像……不大喜歡。

    他當然是大力反對了,軍機閣裡其他大臣也都不怎麼附議。

    但下面的勳貴府第,卻好像有些支持朝廷……

    說起來也怪你,把那些勳貴們養的富富的,一個個口袋裡銀子一大把。

    有了銀子,他們就想著買地。

    可都中附近的地不許他們買,這不就惦記上黑遼新出的那些好地了。

    奮武侯府一系和他們鬧的很不開心。」

    賈環聞言,閉上眼睛輕輕一嘆。

    這就是隆正帝以榮國一脈制衡榮國一脈的策略吧。

    要說這件事裡,沒有他的推波助瀾,那簡直就是笑話。

    秦梁和牛繼宗等人,怕也是知道這點,才會不出言反對。

    他們也不好反對,因為惦記著黑遼肥地的勳貴府第,多半都是他們麾下的戰將。

    這他娘的,都叫什麼事?

    賈環深吸一口氣後,站起身來,道:「這幾天你們好好在這裡玩樂吧,我這邊要拾掇拾掇,裝箱的裝箱,封起來的封起來。

    三日後,咱們回京。

    誰想要黑遼的土地,自己去開墾。

    黑遼大的很,再開墾十年都開不完。

    可誰想巧取豪奪,動黑遼軍團開墾好的熟地,就先問問黑遼軍團十萬大軍手中的大秦戟,答應不答應。

    一群不知死活的王八蛋!」
Babcorn 發表於 2017-6-21 01:13
第一千二百五十八章 色厲內荏

    隆正二十二年秋,九月初九。

    神京城外,渭水河畔。

    千帆林立。

    三年來,隨著大秦銀行取得一日千里的神奇發展,帶動的,是整個大秦的商貿大盛。

    尤其是當遠洋商船,從海外運回無數金銀寶石和香料後,無數商人都為之沸騰。

    也有無數豪強家族為之眼紅心動。

    隨之而來的,就是雨後春筍般的商號。

    這些商號,凡是有些實力的,都會往帝國的心臟設立門鋪,爭搶這塊核心市場。

    也就造成了渭水河上,商船貨船一日多似一日的局面。

    河道雖然寬闊,但架不住行船太多。

    而且,銀錢壯人膽。

    家裡有銀子,膽氣就足。

    在渭水河上,幾乎都見不到相互讓道的情況。

    每日裡因為無謂的爭強鬥氣或是超行,導致撞翻行船人員落水的事屢見不鮮。

    這也是為蘭台寺御史詬病的一個原因,認為商事大盛,導致人心不古,世風日下。

    朝廷當抑商興農,恢復古風。

    只是,這也只能是一句酸話。

    當大秦從天家至宗室至勳貴乃至地方上的士紳豪強,都體會到了商事帶來的好處後,這種力量,將再無任何勢力能夠阻擋。

    而今日,渭水碼頭上的行船卻都表現的不錯。

    這幾年來,大概是頭一回見到河道上有人忙不急的讓道。

    一行三艘大船,極霸道的行駛在河道正中。

    為首船頭甲板上,百餘披掛齊全的大兵齊齊站立,殺氣騰騰。

    一面賈字旗迎風招展。

    尋日裡,就算外省督撫,大秦八大軍團大將軍回京,也不敢在神京城外,天子腳下這幅做派。

    這二三年,被隆正帝調.教的欲仙.欲死的宗室王公,更不敢在此囂張行事,一個個乖巧懂事。

    滿天下數一數,敢這樣做的人,只有一個。

    而皇城一連發出十二道金牌,要招本想遠去海外番邦的那人歸京的消息,在耳目靈通之輩耳中,也早就不是新鮮事了。

    如今看來,那人果然回來了……

    渭水河上,不知多少行船的主人,從客艙中走出來。

    仰視著讓千帆避讓,河道中央那三艘靜靜行駛,但偏又霸氣絕倫的大船。

    這二三年裡,此人在都中長安權利中心銷聲匿跡,幾乎聽不到他任何動靜。

    但是,在天下商賈心中,此人的份量,卻是在一日千里的增加。

    活活就是一尊劃分天下財富的財神。

    從隆正二十年起,大秦銀行將觸角探進各行百業。

    大到造船,造車,起房,小到關乎衣食住行,甚至是柴米油鹽醬醋茶,無所不包。

    又憑藉其無與倫比的背景,資產,還有讓人無可競爭的秘方力量,讓天下群商束手無策,潰敗不止。

    然而就在眾人以為,這個日益龐大的怪物,會壟斷天下所有賺錢商貿時,到了隆正二十一年,情況忽然大變。

    大秦銀行麾下,開始不斷讓出市場和技術。

    允許曾經控股的作坊,用正常的價格,贖回銀行控制的股份。

    也就是說,將曾經兼併的作坊,再還給人家。

    雖然大秦銀行這一二年裡賺了大錢,日後還會進行分紅。

    可也擴大了作坊的規模,改進了原本的技術。

    雖然沒人知道那位爺為何會強壓下無數反對意見,做出這個決定。

    但這個決定,卻真真造福了無數行業,也救活了無數商號和家族。

    到了隆正二十二年,大秦銀行麾下,依舊保持著控股眾多行業商號。

    但是,其所控股商號經營的產業,多是極奢侈的行當。

    例如精美的絲綢和瓷器,例如貨量極少但價格極高的名茶,還有各式的珍貴藝品,香水成衣等等。

    簡而言之,他們只賣最貴的品牌商貨。

    卻將其餘份額的市場,全部讓了出來。

    有明眼的商人看得出,這才是如今天下商事大盛的緣故所在。

    卻也看不明白,那人為何會這般做……

    但不管看得懂還是看不懂,天下行商,無人不承那人的情,也無人不對其保持敬意。

    這才是今日渭水河道上,千帆避讓,萬人行注目禮的緣由所在。

    當然,等眾人目送著這三艘行船駛入了渭水碼頭,心中敬意便退去,咬牙切齒在心裡大罵的不是一兩個。

    三年前的場景,再次重演。

    那廝忒過霸道,回一次京,就將整個渭水碼頭清空。

    十里內,連一艘其餘行船都不許出現。

    連宗室王公都沒這麼大的派頭,也不敢這樣做。

    偏那位上回這般行事,都要被蘭台寺御史彈劾成篩子了,如今行事竟還是這般霸道。

    ……

    大福船上的親兵搭好甲板通道後,就迅速下船,佈防周圍。

    之後,就是一連串的八寶簪纓馬車流水般下船。

    並不停留片刻,便由榮國府早就候在這的管家嬤嬤們接走回府了。

    再之後,碼頭眾人才看到數十騎戰馬,從甲板上緩緩行下。

    為首的,是兩個年歲不大的青年,在馬上互相罵罵咧咧的行駛而下。

    不過,其中一人待看到碼頭上迎接之人後,大驚之下連忙翻身下馬,趕了上去。

    「侄兒給溫叔叔請安!怎敢勞叔父相迎?」

    賈環心中感慨,面上卻滿是笑容,大禮參拜。

    來迎者,正是奮武侯府一等伯,溫嚴正。

    還沒跪下,就被溫嚴正一把抓住,拉起身來,上下打量了幾遍後,連聲道:「好,好!回來就好!」

    賈環笑的愈發燦爛,道:「三年不見,溫叔叔一點不見老。」

    溫嚴正聞言,眼中閃過一抹波瀾,笑著點點頭,道:「環哥兒看著也好,竟一點沒變,嗯,還是長大了……」

    賈環笑道:「溫叔叔,嬸嬸可還安康,博哥可還好?」

    溫嚴正眼神柔和道:「都好,你嬸嬸也好,你博哥也好。

    他這二年來,雖沒你出息,卻也一直帶著人在黑遼苦幹。

    也長大了……」

    賈環聞言,面色微變,斂了斂笑容,道:「叔父,黑遼之事,侄兒也聽說了些,十分氣憤。

    侄兒這次回來,多半都是為了此事。

    咱們武勳,忠君報國。

    滿門富貴,皆來自掌中戟,跨.下馬,來自祖宗的性命鮮血。

    咱們不去無理欺負旁個,但也絕不允許任何人,以莫須有之罪來欺負咱們。

    誰敢伸手,就一定要付出代價。」

    溫嚴正聞言,面色動容,看著賈環,連聲道:「好,好!環哥兒,叔父沒有看錯你!」

    周圍如贏晝、蘇培盛及其隨行人員,不少卻都變了臉色。

    賈環與溫嚴正說完正事後,才又笑道:「侄兒今日回京,怎敢勞叔父親自相迎?」

    溫嚴正放下心裡事後,面色爽朗了許多,大笑道:「若非你牛伯伯他們今日有正事要忙,軍糧入倉,他們也是要來接你的。

    黑遼軍團,自去年起便能自給自足,還能往關內賣些。

    就不需要為叔去操勞,所以就有時間來了。」

    賈環哈哈笑道:「理該如此!」

    一旁蘇培盛見前面有宮人黃門在,忍不住道:「寧侯,您與溫伯爺回頭再敘舊吧。陛下已經派人候著了……」

    賈環眉尖一挑,正要開口,就聽溫嚴正道:「環哥兒,你先去宮裡吧。

    等出來三日後,我與你牛伯伯他們,一起再給你接風洗塵。」

    賈環聞言,也不做推辭,笑與溫嚴正別過後,一行人再度騎馬,朝皇城趕去。

    ……

    皇城,大明宮。

    紫宸上書房。

    頭髮花白的隆正帝,今日難得沒有長坐於御案後處理朝務。

    負手站於宮窗前,靜靜看著皇庭內那株梧桐老樹,不停掉落黃葉。

    「十三弟,看著外面的黃葉,朕才知覺,不知不覺間,深秋又至。

    莊子言:人生天地間,如白駒之過隙,忽然而已。

    數年光陰彈指流過,十三弟與朕,卻是都老了……」

    忠怡親王贏祥氣色並不如三年前,兩鬢白髮多了不少,眉心處的褶紋也深了不些。

    可見,以一國之重壓於肩頭,縱然武道高深,然耗費心血精力之下,也難以承重。

    他輕輕笑道:「皇上,光陰雖過,所幸皇上與臣弟並不算虛度。

    誰又能想到,三年前,朝廷尚且到了舉步維艱,與勳貴臣子借銀的地步。

    億萬百姓罹難,國朝竟只能從番邦異域籌糧。

    可再看看如今,國力強盛,一日千里。

    四海承平,舉世頌聖。

    皇上,千古未有之盛世將臨。

    皇上也將成為真正的千古一帝!」

    對於贏祥的讚頌,隆正帝並未謙遜什麼。

    三年來他日夜操持,所為者,不就是今日之盛嗎?

    他昂然而立,矜持一笑,道:「這其中也少不了十三弟的勤勉襄助。

    自古以來,賢王莫出十三弟者!」

    贏祥呵呵笑著搖頭不語。

    隆正帝面色卻忽然有些複雜,道:「十三弟,若是不願續絃,就把贏普換回來吧。

    宗室王公子弟無數,何苦將你那根獨苗,放到厄羅斯羅剎鬼的地盤?

    當初朕也是一時糊塗,才上了你們父子的當,准許讓贏普去了厄羅斯……」

    贏祥眼神中閃過一抹苦色,笑道:「皇上,厄羅斯並非地獄,贏普以王子身份前往,必然會受到優待。

    能讓他歷練上幾年,也是好的。」

    「唉……」

    隆正帝垂下眼簾,掩蓋住複雜到極點的眼神。

    他真不想如此啊,可是為了大秦的江山社稷……

    「陛下,五皇子贏晝、寧國侯賈環,大明宮總管蘇培盛到殿外了。」

    一黃門小太監貓一樣無聲息的走進殿內,細聲稟報導。

    隆正帝聞言精神一震,道:「宣!」

    說罷,又跟了句:「去內閣將張廷玉、何爾泰、陳壁隆召來。」

    「喏!」

    小黃門一應後,悄然退去。

    待黃門去後,贏祥苦笑看著隆正帝道:「皇上,非要今天嗎?」

    隆正帝冷哼一聲,道:「那位已經去碼頭上抱屈去了,十三弟以為那個混帳來後會安生?

    索性讓他們面對面的去鬧……

    不過十三弟,一會兒你幫朕看好了,鬧歸鬧,不許那個混帳東西動手打人。

    不然朕饒不了他!」

    贏祥聞言,抽了抽嘴角,總覺得隆正帝這話說的有些色厲內荏……
Babcorn 發表於 2017-6-21 01:13
第一千二百五十九章 失望……

    「兒臣參見父皇!」

    「臣參見陛下。」

    「老奴給陛下請安……」

    贏晝、賈環、蘇培盛入了上書房後,一一與隆正帝見禮。

    看著面色黑了不少的贏晝,見他眼神滿是濡慕之色,隆正帝面色稍緩,點點頭。

    雖然愚笨貪頑些,卻是難得一個知孝心沒野心的孩子。

    再看著年老的蘇培盛,一張老臉上亦是滿面的歡喜,隆正帝心中道了聲忠奴。

    可再看向一本正經,卻又一臉輕鬆無所謂,好似這只是尋常陛見,根本不是久別三年後重逢的賈環,隆正帝心裡熄滅了三年的邪火,又洶洶燃起。

    三年過去,他老了,忠怡親王贏祥也老,內閣首輔張廷玉也老了,蘇培盛更老了。

    連五皇子贏晝,都見長了不少。

    可唯有眼前這廝,好似沒有一丁點變化。

    一如三年前那般,讓人看起來熟悉又恨得牙根疼……

    隆正帝原本想過,君臣再次相見,興許會感人非常,興許會君臣相得……

    而賈環在外面三年奔波萬里,又在瘴氣橫生的荒島上生活許久,必然滄桑憔悴的不成樣。

    可誰知道,這世間最是無情的光陰,居然放過了最不該放過的人……

    眼見賈環一雙賊眉鼠眼,滴溜溜的打量了個不停,隆正帝再也壓抑不住怒氣,喝道:

    「看什麼看,混帳東西!」

    罵了聲後,隆正帝一下找回了當初的感覺。

    那點久別疏遠的生疏感,不翼而飛。

    這丫根本一點沒變,還生疏什麼……

    賈環的確也沒變,隨著大秦國力愈發強盛,隆正帝威嚴愈重,被他呵斥之人,無不兩股戰戰,汗流浹背,跪地請罪。

    可賈環卻一如當年般,被罵後也只是撇了撇嘴。

    雖垂眉順目,可那副瓜皮模樣,吊兒郎當的,恨不得讓人按住捶個半死!

    贏祥眼見隆正帝臉又黑三分,眼中怒火騰騰升高,不由頭疼而又熟練的打起圓場來:「賈環,這次怎地這般懂事,沒有鬧著先回家給你家太夫人請安?」

    賈環聞言,面色一變,訕訕一笑,搖搖頭,道:「臣還是知道規矩的……」

    「屁!」

    一旁贏晝忽然罵了聲,然後在隆正帝瞪來的眼神中,強忍還是沒忍住大笑,一張臉漲紅,吭哧吭哧道:「父皇,十三叔,賈環才不是懂規矩,他是不敢回家去!」

    隆正帝聞言一怔,贏祥也挑了挑眉尖,似想到了什麼,看了面色古怪起來的隆正帝一眼後,捧哏笑道:「這是為了什麼?誰不知賈環最愛待在家裡,他還有不敢回家的時候?」

    贏晝笑的快喘不勻氣了,看著黑著臉的賈環,落井下石道:「父皇,十三叔,賈環是因為沒生出來兒子,所以才不敢回家!嘎嘎……

    他當初離京時,給他家老祖宗和他老子娘誇口,三年後一准帶回來十幾二十個孩子。

    可如今,連個鳥蛋都沒生出來。

    哈哈哈哈!

    哎喲……」

    贏晝痛呼一聲,卻是胸口上挨了賈環一拳,仰頭翻倒。

    卻也不惱,一邊揉著胸口,一邊居然捶地大笑……

    兒子無良,老子也不是東西。

    隆正帝看著一臉憤懣的賈環,忽然仰頭大笑起來,對賈環道:「賈環,朕放你假,先家去給榮國太夫人請了安,再來宮裡說話。」

    贏祥也好笑的看著賈環。

    賈環繃著臉,撇嘴道:「不走了,臣打算在宮裡吃住一段日子。

    臣一會兒還要去給皇后請安呢。」

    「哈哈哈!」

    隆正帝看他那渾皮模樣,不由大笑不止。

    贏祥笑罷道:「回去給你家太夫人好好說,你今兒才多大點。真要生了十幾二十個孩子,笑也要笑死人。」

    賈環真有些發愁的苦嘆一聲,撓了撓頭,想了想,道:「可能說不通,難啊……」

    見他這般模樣,一旁隆正帝和贏晝又大笑起來。

    一殿君臣王爺正拿賈環打趣說笑,外面傳來通稟聲,內閣閣臣應召來見。

    隆正帝不動聲色看了眼賈環後,便命內侍去傳,宣三人入內。

    未幾,內閣首輔張廷玉、次輔何爾泰、閣臣陳壁隆,魚貫入內。

    此三人,再加上一個未至的蘭台寺御史大夫郭琇,四人便是隆正朝這三年內聲名大噪的四大名臣。

    三人入內後,與隆正帝並忠怡親王贏祥和五皇子贏晝見禮後。

    從來沉默寡言的張廷玉,又主動與賈環見禮,作揖一禮,道:「一別三年,寧侯風采依舊。」

    抱著絕不和任何文臣親近的心思,賈環本想嗤笑一聲。

    不過感覺到上頭那頭暴龍瞪過來的眼神後,他無聲的嘟囔了兩聲,方才隨意拱手道:「好說,好說。」

    敷衍不耐之意,一目瞭然。

    張廷玉早已習慣了賈環的風格,也許也瞭解他的苦衷,因此淡然一笑,並不見怪。

    倒是他身後兩位閣臣,面色隱隱不善,看向賈環。

    對於這種人,賈環從來不知道謙讓為何物,壓根不用正眼瞧,覷著眼瞥了眼後,放肆的嗤笑了聲。

    這種輕蔑態度,登時激怒了兩位名臣。

    能得隆正帝信任重用者,絕不會是什麼老好人。

    沒有雷厲風行的風格,沒有嚴厲狠辣的手段,根本入不了隆正帝的眼。

    何爾泰封疆時在滇黔二省,那裡土司遍佈,不從王法。

    時常發生激烈甚至慘烈的械鬥,不時有寨子謀反。

    歷任巡撫總督都束手無策。

    何爾泰當任雲貴總督後,親自督導標營,設下埋伏,圍殲了兩省最大的八位土司首領。

    卻依舊不封刀,帶人殺入毫無防備的寨子,雞犬不留……

    一介文官,敢用這種膽魄,殺的滇黔二省數十萬土族不敢再生亂搶殺,又怎會是善茬?

    進京入閣後,滿朝文武,他也只服張衡臣一人。

    如今見張廷玉被賈環如此慢待,又被賈環當著君面嗤之以鼻,豈有不暴怒之理?

    何爾泰勃然大怒道:「汝雖為勳貴,安敢辱吾等閣臣?」

    賈環側目相視,道:「你是哪個?」

    何爾泰臉都怒黑了,厲聲道:「本官內閣次輔,何爾泰!」

    賈環聞言,臉色登時冷了下來,聲音森寒道:「原來你就是那個臭不要臉的何爾泰?我還沒來得及尋你,你就敢跟我喊?」

    說著,往前走了一步。

    隆正帝、張廷玉等人面色驟變,贏祥忙喝道:「賈環,好好說話。這是什麼地方,你還想動手?」

    賈環嘿了聲,道:「王爺放心,這種貨色,還不配我動手。」

    何爾泰真真要炸了,厲聲道:「賈環,你安敢如此辱我?」

    賈環冷笑一聲,道:「我聽說,就是你出的主意,要把黑遼軍團開墾了三年的地給分了?」

    此言一出,上書房內一靜。

    隆正帝與贏祥對視一眼後,都沒出聲,靜靜看著事態發展。

    其實他們都知道,何爾泰並非始作俑者。

    是下面的官,上書到他這裡,他才出的頭。

    而他的本意,應該確是為了朝廷。

    何爾泰的清廉之名,不遜於張廷玉。

    他的火爆性子,也沒人敢同他行賄。

    聽聞賈環之言,何爾泰昂然而立,聲音恍若洪鐘般,高聲道:「不錯,正是本官上書。

    黑遼軍團,十萬大軍戍邊。

    本該著手防務,以御外敵。

    豈有種地發財的道理?」

    賈環差點氣笑,道:「三年前你怎麼不這樣說?朝廷拿不出軍費來,讓人在荒蠻苦寒地裡開荒的時候,你怎麼不去講這個道理?」

    何爾泰理直氣壯道:「此一時彼一時!

    當時朝廷缺銀,要集中銀子恢復江南生息。

    如今朝廷不再缺銀,給的起軍費,自然沒有再讓軍隊農墾賣糧的道理。」

    賈環都覺得奇怪,分明是他娘的邪門歪道,想謀黑遼軍團的軍產。

    怎地到了人家嘴裡,說的那樣正義昂然,好像還真有道理一般。

    賈環按下好笑的怒火,點點頭道:「軍隊的確不該務農賣糧,可人家辛辛苦苦開墾出來的田,沒道理就這樣被巧取豪奪。

    即使軍費給足了,軍隊不再屯田了。

    可那些田也該優先分給退伍兵卒,准他們在黑遼紮根。

    如此,對朝廷,對黑遼,均有好處。

    另外,建設兵團雖掛著兵團之名,實則皆是齊魯之地的災民百姓。

    他們開墾的土地,就該歸他們所有。

    再沒有一句話就拿走的道理。」

    何爾泰聞言,面色凜然的瞪向賈環,大聲道:「此乃朝廷政略,寧侯為武勳,焉敢妄言?」

    「放你娘的屁!」

    賈環聞言登時大怒,破口大罵道:「給臉不要臉!

    黑遼土地是我軍方開墾出來的,和你們什麼相干?

    黑遼三省土地億萬,想吃肥肉自己去開墾。

    惦記上咱們的東西,還說的這般冠冕堂皇,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

    給根竹竿往上爬……

    不讓咱武勳管是吧?

    好啊!

    你們不是惦記那些地麼?

    有種你現在就去問黑遼軍團要地。

    不去你是我孫子!

    我倒要看看,你能從黑遼十萬大軍手裡,要出幾畝地來!

    呸!」

    何爾泰唾面自乾,看都不看賈環一眼,轉身對隆正帝躬身道:「陛下,從賈環之言可見,軍方居功自傲,擁兵自重之態,雖未彰顯,但苗頭已現。

    臣請陛下早早決斷,方為江山社稷之福!

    民間百姓苦難多年,今逢聖君,得迎盛世,殊為不易。

    絕不能毀於軍伍亂臣之手!」

    「我去你大爺個蛋……」

    賈環真真動了真火,抄起手就想砸死這龜孫。

    不過還沒打到,就被早有防備的贏祥死死攔住。

    賈環掙脫不得,轉頭對隆正帝大聲道:「陛下,這種黑了心的王八蛋,你還留著他作甚?打死他,讓他去黃泉裡禍禍閻王去吧!」

    「放肆!」

    隆正帝抽了抽嘴角,喝道:「胡說八道什麼?

    朕看你就是小家子氣,捨不得那些地。」

    賈環聞言臉色驟然一變,心裡說不出的失望,沉聲道:「捨不得那些地?臣是捨不得那些地。

    那些地,是黑遼軍團十萬將士齊齊上陣,再加上近百萬齊魯移邊男兒,費三年苦功,才生生開墾出來的田地。

    他們於國有功,於大秦的千古社稷亦有功。

    當初約定,黑遼軍團以五年期擁有墾地,五年後,黑遼軍團開墾的,歸還三省。

    建設兵團開墾的,則由他們自己繼續耕種。

    正是有了這樣的盼頭,他們才這般苦苦耕耘。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點產出,他們心裡感念朝廷,感念陛下。

    他們將會死死的守在黑遼,地在人在!

    如果有外敵入侵,他們會拚死反抗,因為那裡有他們的存身之本!

    別說那些地不是臣的,就算是臣的,可對於臣來說,那些地又算什麼。

    加起來,才能值當多少銀子?

    東西和地都不重要,但臣絕不允許有人打那些地的主意,因為這事關軍方的威嚴,也事關朝廷的信譽。」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寧侯,你所言軍方的威嚴,卻不是你能代表的……」

    見隆正帝沉默了,何爾泰再度開口。

    只是還未說完,就被贏祥身後的賈環指著鼻子大罵道:「你這等奸臣,給老子閉嘴!你個錘子懂個球!」

    何爾泰面色頓時難看之極,他卻不能和賈環當場罵街,只能看向隆正帝。

    隆正帝大怒,喝道:「賈環,你混說什麼?」

    「我渾說什麼?這個王八蛋不是奸臣又是什麼?整日裡就擔心別個造反,卻不想想,歷朝歷代,有哪個逆賊能在盛世之時敢造反?

    他身為內閣閣臣,有宰相之權,不想著如何將大秦治理的愈發強盛,卻一心想著去打壓軍方,消弱軍方。

    軍方是大秦的敵人嗎?

    偏還扭曲事實,強詞奪理。

    這種自以為通曉權術的小人,只會內鬥,不是腌臢奸臣又是什麼?」

    賈環厲聲辯駁道。

    隆正帝氣的臉色發黑,道:「你在沖哪個喊?」

    一旁贏祥一直勸賈環不要再說了。

    可賈環卻依舊高聲道:「此等奸邪不殺,朝政早晚敗壞!陛下留著這樣的東西在朝廷裡,是嫌國運太長了嗎?」

    「賈環,你放肆!!」

    隆正帝龍顏震怒,咆哮道:「給朕滾,朕不想再看到你!」

    賈環聞言,一把推開贏祥,不顧贏祥的勸解,大聲道:「滾就滾!哪個稀罕回來?

    我這就帶家人離京,你們愛怎麼辦就怎麼辦。

    不識好人心,以後不要再叫我回來了,我也再不會回來了……」

    說罷,大步往外走去。

    「你……你這個混賬……」

    看著賈環大步離去,隆正帝一張臉從黑變白,直覺氣的肝疼,抓起御案上的一塊玉鎮紙,朝賈環砸去。

    可賈環走的太快,哪裡砸的到。

    等玉鎮紙在金磚地面上摔的粉碎後,隆正帝才咆哮道:「滾,都給朕滾!」

    贏祥低聲對唬的面色慘白的贏晝道:「快去坤寧宮,讓皇后務必留住賈環在宮裡。」

    贏晝聞言,悄悄看了眼隆正帝后,一點點溜出了上書房,然後以閃電般的速度,飛奔向坤寧宮。

    等人走後,贏祥才對隆正帝勸道:「皇上,你和那粗坯計較什麼?沒的氣壞了龍體。

    他畢竟年幼,懂得道理不足。

    皇上多教導教導便是。」

    一旁何爾泰不服,覺得不和禮法,就想諫言,卻見贏祥轉過頭來就變了臉色,眼神凌厲,沉聲道:「何大人,黑遼那些軍田,也不過只有兩年就要到期收回,當真就到了危及江山社稷的地步了嗎?」

    何爾泰聞言,沉默稍許,道:「王爺,臣之意,是不想讓軍方有了屯田發財的心思,不能開這個先例。

    黑遼東北,實在是……太過富饒肥沃了些。

    黑遼如此,興許西域亦如此。

    不能大意啊……」

    贏祥聞言,面色稍緩,道:「這件事,還是要從長計議。你的心思,皇上很清楚,也極讚許。

    但此事十分複雜,畢竟朝廷不能因為疑心防備,就傷了有功將士忠君報國之心。

    此事,要緩緩圖之,不可操之過急。」

    何爾泰聞言,面色一變。

    緩緩圖之,緩個兩年,那還有什麼殺雞儆猴的作用?

    他的本意,就是想讓黑遼軍團,或是讓軍方失望。

    日後再有屯田之事,想來再不會屯出黑遼軍田那樣令人驚喜或是驚怒的肥田……

    不會有人願意與他人做嫁衣。

    不過贏祥身為御前第一人,總理王大臣,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又是當著聖面這般說,想來也是隆正帝的意思。

    何爾泰雖一心為國,也只能忍氣吞聲,嚥下這口氣。

    這時,隆正帝才終於緩過勁來,擺擺手,嘆息了聲,道:「就按忠怡親王之議……你們先退下吧。」

    張廷玉躬身一應,又淡淡看了眼何爾泰後,轉身離去。

    何爾泰與陳壁隆跟隨其後,一起出了上書房。

    待他們都退下後,贏祥看著隆正帝,有些不解道:「皇上心中不是早有此論,怎地今日還和賈環……」

    隆正帝沒有應聲,看了眼地上的碎鎮紙,忽然哼哼一笑,臉上沒了方才的怒火,道:「朕只是想看看,賈環是不是還和當初一般,對朕赤誠敢言。

    結果,朕一看他跳腳的模樣,也鬥了真火,呵……

    不過還好,他沒有讓朕失望……

    十三弟方才是讓贏晝,去攔那混帳了嗎?」

    贏祥無奈笑道:「贏晝哪裡攔得住他,臣弟讓贏晝去坤寧宮搬救兵。想來這會兒,皇嫂已經將他叫去後宮了。」

    隆正帝想了想,對蘇培盛道:「讓御膳房今夜備宴武德殿,朕要做個東道,請皇后和十三弟吃席。」

    蘇培盛聞言,都忍不住掩了掩口,在隆正帝瞪眼中忙應了聲:「喏!」
Babcorn 發表於 2017-6-21 01:13
第一千二百六十章 屬狗臉……

    皇城西門,順義門前。

    一駕鳳輦靜靜的擋在門前,鳳輦上,一位四旬左右的婦人,面帶微笑的看著輦面怒氣衝衝的少年。

    那少年不好朝貴婦人發火,只能狠狠瞪著鳳輦旁,那個笑的滿臉菊花開的胖子。

    「賈環,你一走三年,如今好不容易回來了,也不去坤寧宮見見我,給我請個安?

    虧得我還惦記著你的請託,幫你照顧我你大姐,還常給你家太夫人送些宮裡的時鮮物兒。

    你這可是沒良心呢!」

    婦人此刻絲毫沒有鳳臨天下的貴氣和架子,如同話家常般,對滿身怒氣的賈環說道。

    賈環聞言,一腔怒火頓時一滯。

    本來實在不想再搭理宮裡人,可到底逃不脫。

    又瞪了眼通風報信的奸細後,賈環沒奈何,只能行大禮請安:「臣賈環,給皇后娘娘請安。」

    「這可不行!」

    鳳輦上的貴婦人正是當朝董皇后,她輕笑一聲,道:「方才本宮聽了五兒的話,便急著趕來,還特意從掖庭抄近路才攔下了你。

    你在這裡與我請安,半點誠意都沒有。」

    賈環無奈道:「那娘娘您說,臣該怎麼辦?」

    董皇后呵呵笑道:「你得去坤寧宮給我請安,我才受你的禮。

    順便與我說說,這些年都去了哪裡?

    怎地一點都沒變?可是你家女神醫,又配出了什麼養顏秘方?

    賈環,你可不許藏著,本宮待你,待你賈家怎樣,你自己說!」

    賈環道:「娘娘,您還別說,還真有這樣的方子,效果不差呢!臣這就回去,然後派人送方子進宮。

    這早一天保養,皮膚就早一天恢復,越早越好,遲了可來不及了!」

    董皇后也是女人,正是韶華不再,容顏一日比一日衰老的年紀。

    聽賈環這般正色道,還真上了當,下意識點點頭,道:「好……」

    「母后!」

    董皇后被忽悠住了,贏晝可還清醒著呢。

    畢竟,他對什麼養顏保濕之類的絲毫不敢興趣。

    見賈環居然哄住了董皇后,忙出聲提醒。

    董皇后畢竟不是尋常女子,一下回過神來,見賈環正氣急敗壞的跳腳罵贏晝。

    雖然只是比劃口型沒出聲,可董皇后看他的口型,總覺得賈環在問候贏晝的娘親姐姐之類的……

    她氣的面色通紅,竟下了鳳輦,三兩步走到賈環面前,手一伸,就揪住了賈環的耳朵。

    賈環的耳朵,除了被林黛玉史湘雲揪過外,多咱被別個揪住過。

    這下就狼狽壞了,還不敢用力掙扎。

    不是怕耳朵疼,是怕傷住了董皇后。

    只能求饒道:「娘娘,臣知錯了,哎喲,您快松手吧!別閃了您老的腰……」

    「混帳!老娘很老嗎?」

    一句絕不該從一國之後口中說出的話,卻被董皇后氣急之後,說了出來。

    也不知她老人家是不是聽成了別閃了您的老腰……

    教訓完,董皇后猶自不解氣,手下用了些力氣,將賈環耳朵多轉了半圈兒。

    賈環只能哎喲哎喲的叫喚著,歪著腦袋往董皇后跟前靠了靠。

    嗅到一股明顯的幽香,又覺得十分不合適,想離遠些。

    卻又被董皇后揪了回來……

    賈環苦笑道:「娘娘,臣知錯了,臣這就隨您回坤寧宮,您先放開鳳爪,成不成?」

    董皇后生生被這孫子給氣笑了,不好再動手,扭耳朵也不解氣,便對贏晝道:「五兒,替母后踹他兩腳!」

    「誒!」

    贏晝聞言樂壞了,眉飛色舞的繞到賈環身後,抬腳就往他屁股上踹去。

    可他忘了,董皇后只揪住了賈環的耳朵,沒揪住賈環的腿。

    感覺到身後動靜後,賈環一記甩腿。

    雖然沒有蘊上內勁,可只憑一條腿的力量,還是將贏晝生生抽的仰面翻倒……

    翻倒那一刻,臉上還掛著興奮的笑容。

    「哎喲!」

    贏晝慘叫一聲。

    董皇后唬了一跳,可見他自個兒揉著屁股站起來,又落下心來,怒視賈環,道:「你當著本宮的面還敢動手?」

    賈環可憐道:「皇后娘娘,您娘倆兒合起伙來欺負我這個沒人管的孩子,是不是太不地道了?」

    董皇后「噗嗤」一笑,道:「瞧你這猢猻樣!你還裝可憐?」

    話雖如此,到底還是鬆了手,重新上了鳳輦後,看著賈環道:「走吧,隨本宮去坤寧宮坐坐。」

    賈環無法,只能跟在鳳輦之後。

    贏晝在一旁擠眉弄眼笑道:「賈環,看來我母后竟比我父皇還厲害!方才要不是十三叔攔著,我看你都想和我父皇動手。

    怎麼在我母后面前,你這般老實?」

    「你少放屁!」

    賈環沒好氣的罵道。

    贏晝也不惱,只是嘎嘎笑個不停。

    「你吃蜜蜂屎了?」

    賈環問候道。

    贏晝豎了根中指,又賊眼兮兮道:「賈環,你才回來一天,就鬧出這麼大的動靜。

    那何爾泰在西南被人稱作殺人魔王,回到都中煞氣也極重。

    六部堂官,那些尚書侍郎,都被他罵過幾圈了,沒人敢還一句嘴。

    偏你今兒問候了他老娘,嘎嘎嘎!

    瞧著吧,不用兩個時辰,過不了今天,滿神京都知道你賈小三回京啦!」

    賈環哼了聲,不搭理。

    贏晝卻成了話癆,繼續道:「賈環,你好大的膽子,怎麼敢和我父皇吵成那樣?」

    賈環懶洋洋道:「不吵了,以後都不吵了,也不再見你家老頭子了。

    贏晝啊,看你還算不壞,我給你個建議。

    早早的向你老頭子申請開府出宮吧,出去後,夾著尾巴老實做人。

    你家老頭子如今開始偏信文臣了,那起子混帳,旁的本事沒有,鬥爭的手段一個比一個狠。

    你若不出宮,早早晚晚要鬥到你頭上。

    到時候,你非被人煮了不可。」

    贏晝明顯被唬住了,眨了眨細眼,鼻孔都擴了擴,擔憂道:「賈環,真……真的假的?」

    賈環嘿了聲,道:「聽不聽都在你,反正今兒出宮後,這破地兒我是再也不來了。

    回頭帶我家老祖宗和滿門老小,再回瓊州島上去。

    等那群文官逼到瓊州島,我就帶著家人出海。

    天下那麼大,在哪兒活不好?

    話又說回來,你家老頭子真是個缺心眼兒!

    也不想想他當初被天下文臣逼到了什麼地步,這會兒人家一拍馬屁,就真以為他們掏心掏肺的忠於他了。

    等著吧,再這樣下去,早早晚晚被他們坑了去!」

    「啪!」

    賈環正抱怨的起勁兒,贏晝也被他唬的一愣一愣的,擔憂不已,就見鳳輦上丟下來一塊雕鳳玉珮,正正砸在賈環腦門上。

    兩人抬頭看去,就見董皇后鳳顏威儀的看著賈環,道:「賈環,不許再胡說。

    陛下待你親似子侄,最是信你。

    若非如此,陛下九五之尊,天下共主,又豈能容你再三頂嘴?

    朝野萬民,你去看看,還有哪個人有你這般聖眷?

    莫說旁人,你問問五兒,他敢嗎?」

    贏晝乾笑了兩聲,道:「母后,兒臣就算撞客了,也不敢忤逆父皇。」

    又對賈環道:「賈環,父皇待你比待我還好,你可別不知好歹,真同父皇生氣。

    你在外面這二三年,父皇時常提起你。

    師傅教我讀史,多有簡在帝心之臣。

    可除了漢武時的霍驃騎,我真想不出再有哪個人的聖眷能超過你。」

    賈環沒好氣道:「霍去病是個短命鬼,你這是咒我明年就死不成?」

    上方鳳輦上,董皇后面色微變。

    贏晝卻不在乎,哈哈大笑道:「不會!好人不長命,可你這種禍害必定貽害千年!」

    「放你娘的……哎喲!」

    賈環粗口沒爆完,就被上頭的董皇后一拂塵砸了下來,抱頭「慘叫」!

    董皇后面色霜寒,方才她就懷疑賈環無聲的比劃口型,是在問候贏晝娘親。

    如今徹底坐實了,這個混賬東西,當著她的面都敢這般罵。

    「小混賬!再敢這樣口無遮攔,市井下三濫,本宮就揪你去景陽宮,讀上二十年書,好好跟師傅學好禮!」

    董皇后狠狠教訓道。

    賈環垂頭喪氣,在贏晝牙花子都繃不住的幸災樂禍中,一起往坤寧宮走去。

    不斷蠱惑董皇后,讓賈環也去景陽宮,陪他一道讀書……

    一行人走到半道,卻見一黃門匆匆趕來,與前面昭容說了句話後,隊伍就開始轉向。

    賈環奇道:「娘娘,這走錯了吧,坤寧宮在南向,怎地往北向去了?」

    「哪那麼多話?不許多問!」

    董皇后知道眼前這混帳真若撒起潑來,連她都沒甚好法子,索性從頭開始就高壓鎮壓,不給他翻浪的機會。

    賈環得了個晦氣,偏拿這位不講理的婦人沒法子,只好再欺負贏晝。

    一路上,兩人你打我一拳,我踹你一腳,嘻嘻哈哈玩鬧到了武德殿。

    等到了地兒,抬頭看去,就見隆正帝和贏祥正站在丹陛高台上看著他們。

    賈環臉一黑就想走人,卻不料董皇后先一步又揪住了他耳朵,惡狠狠道:「剛才你罵贏晝什麼?當著本宮的面都敢罵他娘,給我說說,平日裡你怎麼罵的?

    還一口一句你家老頭子,我看就該捉你進宮,和贏晝作伴讀書!」

    上頭贏祥笑呵呵的走下來,與董皇后見了禮後,對賈環笑道:「這麼大了,還鬧小孩子脾性!」

    聽賈環哼了聲,隆正帝在上面臉又黑了下來,喝道:「這個混賬,一貫屬狗臉的。」

    罵罷,自顧進了武德殿。

    董皇后笑道:「你是有功於社稷的,又是天家親近的人。

    如今陛下請你東道,本宮一皇后,十三弟一王爺,還有五兒一皇子,請你入席。

    賈環,難道你還要託大,我們請你不動?」

    贏晝在一旁嘎嘎笑道:「母后放心,賈環定不會回家去的。他這三年都沒生出兒子來,他家裡老祖宗正準備罰他呢!」

    「噗嗤!」

    董皇后忍不住笑道:「還真真是……這般著急做什麼?」

    贏祥笑道:「進去說吧,賈環,不要鬧性子了。這件事和你想的不同,你都明白的道理,你以為皇上不明白?」

    賈環聞言一怔,就被贏晝拉著,與董皇后、贏祥一起入了武德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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