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醉迷紅樓 作者:屋外風吹涼(已完成)

 
Babcorn 2017-1-10 14:23:3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23 684760
Babcorn 發表於 2017-7-7 14:17
第一千三百一十一章 準!

    聽到楊順如此說,賈環出奇的沒有一點惱意,反而滿滿的同情憐憫。

    他看著楊順那張如老農一般的臉,最後一點耐心道:「楊大人,商道大興,尤其是,與外邦的商道大興,利國利民。

    這是已經證實了的。

    商道只要繼續興盛下去,商稅日多,農稅就可少收些。

    歷代皇朝更替,歸結到最後,都是因為農民太苦,民不聊生,易子相食,不得不被野心家聚集一起,揭竿而起,只是討個活路。

    三年前,若不是朝廷從暹羅安南等國買糧回來賑濟,你以為天下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所以,這是滾滾大勢!

    你擋不住的……」

    「妄言!」

    楊順眼神激盪,卻猶自不肯推卻半步,聲如鋼鐵般吐出兩個字。

    聖道,是他們的信仰。

    從稚童開蒙之日起,他們所受到的教誨,便是聖道興,則天下盛。

    孔孟聖道,為世間唯一正道。

    其餘之道,皆為歪理邪說。

    越是有利吸引人,日後越是害人害國。

    楊順對此,堅信不已。

    賈環如今的種種所為,他的銀行諸事,看似於國朝百姓有利,可說到底,也是歪理邪道。

    不過,又一少正卯爾!

    少正卯當日之學說,不就亦是如此引人耳目,動人心弦?

    念及此,楊順眼中陡然爆射出一股濃烈的殺意。

    所以,孔夫子誅了少正卯!!!

    賈環看到楊順眼中的殺意,瞳孔微微收縮。

    不過,他卻並沒有反應。

    該說的,能說的,該做的,能做的,他都說完做罷。

    剩下來的話和事,他若再說再做,反而真成了別人的槍……

    如今,對於這種尺度,賈環愈發拿捏的清晰。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三年前在隆正帝郊迎祭天大典上,他若有這個認知,日後許多事,便不會再發生。

    可是,誰又能長個前後眼呢……

    與楊順微微頷首後,賈環退回原位。

    這種做法,再次大大出乎了滿朝文武的預料。

    也出乎了隆正帝、贏祥的預料……

    隆正帝細眉微微一挑,看向賈環。

    賈環笑道:「陛下,臣講道理,可別人不講道理。

    您又不准臣動手,索***由聖裁吧。」

    隆正帝聞言,臉登時黑了下來。

    賈環這番話,倒是把他給懟到了前面。

    狠狠瞪了賈環一眼後,隆正帝哼了聲。

    不過,他並不覺得棘手。

    他若連這點擔當都沒有,也不配坐在這個位置上了。

    興許,也駕馭不住賈環這樣越來越滑頭的臣子……

    隆正帝又瞪了賈環一眼後,沉聲道:「正如賈環所言,連朕的內務府行商都要繳稅,武勳親貴們亦要繳稅,天下何人還可不交稅?

    此稅,非用於朕身上,也不是用在哪個人身上。

    是用於國朝萬民。

    國稅者,取之於民,用之於民,此為皇皇正道。

    商稅法既立,可針對內務府和勳貴,也可針對文臣商賈。

    收百姓的稅不叫與民爭利,收商賈的稅就成了與民爭利了?

    誰是民啊?

    楊卿說,那周雨時每年襄助百餘學子進學,所以可以不繳稅。

    那麼朝廷每月發放給數十萬秀才的廩米銀子,難道就不算襄助了?

    這些銀米,皆出自國稅。

    所以,這件事不要再議了,既然當初已經立法,就按商稅法來辦就是。

    只要朝廷不缺銀,就可大幅改善民生,減免農人稅賦。

    朝廷的大多問題,只要不缺銀,就不算問題!」

    「陛下!!」

    楊順大驚,厲聲道:「商法一興,地方督撫必會大肆興商,以稅負之重為政績!

    到時民心貪利,官心不穩,商賈之勢大盛,皇統危矣!

    此法,萬不可行!!」

    隆正帝惋惜的看著楊順,道:「愛卿之顧慮,朕與忠怡親王和張廷玉都議過。

    雖然此顧慮不可不防,但終究,利大於弊!

    朕相信,有愛卿這樣的忠臣替朕看守著,定然不會讓人威脅到大秦的皇統。」

    隆正帝、贏祥還有張廷玉,哪個不是驚才豔豔之輩。

    就行政經驗而言,一萬個賈環加起來,都不是他們的對手。

    對於商賈資本力量的警惕,根本不用賈環提醒,三人就預料到了。

    自也有防範措施。

    只是,楊順顯然比隆正帝想的更多,也更絕望,他搖頭道:「陛下,大秦容下一個大秦銀行,已經是極限。

    有天家重股在其中,總可以羈絆的住。

    可一旦放開這個口子……

    前明時,晉商就敢以金銀操縱朝廷。

    一國之首輔,邊關之重將,他們都能左右控制,何其可怕!

    商賈,是沒有底線的!!

    為了獲利,他們什麼都敢賣,包括賣國!!

    陛下,為祖宗社稷計,商法行不得啊!!」

    說罷,楊順跪地,重重叩首。

    隆正帝雖然被楊順所言所行打動,面色動容,但他心智何其堅韌。

    商道帶來的利益實在太大,有了銀子,朝廷真的就能解決掉大半問題。

    至於楊順所擔憂的問題,雖然可憂,但根本不是不可解的問題。

    就如賈環所言,只要中央牢牢掌握住權利,掌握住稅負歸中央的底線不動搖,誰敢截留商稅都是死罪。

    那麼,朝廷始終都會是最強大的一方。

    到時候,天下商人都沒有朝廷有錢,誰敢作亂?

    治理統治天下,不是靠一味的削弱天下,而是要做到最強大!

    這,才是正道。

    念及此,心志堅定的隆正帝沉聲道:「楊愛卿做好你的事即可,此事朕意已決,不必贅言。」

    楊順聞言,一張老農般的臉上,神色滿是肅穆悲壯,他緩緩取下頭上官帽,置於地面金磚上,一字一句道:「若如此,臣,乞骸骨!」

    若只如此,隆正帝或許只眨一眨眼。

    就放過他。

    可是孰料,自楊順之後,包括禮部尚書宋星河,工部尚書秦濟楚,理藩院左侍郎周自恆並以下數十文臣大員,紛紛出列,跪地脫帽,乞骸骨!

    看到這一幕,隆正帝面色陡然鐵青,細眸中恨意昭然爆發。

    過去的二十三年裡,無數次,無數次有文臣以此法,逼迫的他不得不讓步。

    因為一旦造出百官請辭的醜聞,太上皇必然會斥責他不善為君,不配為君。

    他不能讓這一幕發生,所以,他不得不每每含辱退讓。

    原本,在悉數清退忠順餘孽,滿朝大臣多為他一手提拔起來後,隆正帝以為這種屈辱再不會有。

    卻不想,今日,他一手提拔起來的這麼多大員,竟再次上演逼宮大戲!

    混帳!!

    他們還以為,今日,還是當年嗎?

    隆正帝高高在上,微微揚起下巴,薄唇緊抿,細眸眯成一條線,眸中目光明亮如刀。

    看著伏地請辭的數十朝廷大員,嘴角彎起一抹讓人有些驚駭的譏諷,吐出了一個任何人都不敢置信的字:

    「準!」

    ……

    準!

    這一字,如煌煌驚雷般,震撼九天!

    包括楊順、宋星河、秦濟楚等大員在內,無數人驚駭欲絕的抬頭,看向皇座上那恍若神明的帝王,不敢置信。

    連張廷玉都無比震驚動容,忍不住上前半步,正想勸諫……

    可看到隆正帝堅毅決絕的面色後,又緩緩收回那邁出的半步。

    他也反應過來,大勢,早已不同了!!

    張廷玉眼神亦激盪起來!

    如今的大秦,無比強大!

    如今的皇權,亦無比強大!

    沒有誰再能用這種法子作威作福,因為朝廷,不再離不開任何人!

    這三年來,這二十三年,陛下,不始終在為這一天做準備嗎?

    只要有陛下在,只要有忠怡親王在,只要有他張廷玉在。

    只要這組建了大秦最高權力的三人核心在,大秦的朝綱,便會穩如泰山。

    吏部,有的是熬資歷熬到頭髮快花白的官員等著上位。

    根本不需要他們有多高超的能為,只要按部就班,執行好上面制定好的政策即可。

    所以,如今的大秦,擔得起這個「准」字!

    見隆正帝的眼神看來,張廷玉緩緩點頭,給了他一個沉穩的眼神後,此事,便再無餘地。

    ……

    「哈哈哈哈!痛快!」

    軍機閣內,牛繼宗大笑不已。

    其他人,包括在軍機閣內回事的軍方大員們,亦紛紛笑聲如雷。

    真真是……

    百年難見的大戲!

    賈環在宮裡被隆正帝狂吼了半個時辰,教訓他是個沒孝心,不知為君父分憂,該被雷打的種子後,方得以脫身,來到軍機閣。

    一進來,就被一群恐怖的叔伯挨個拍著肩膀。

    一直走到裡面,看到牛繼宗、秦梁、施世綸都起身迎他,慌忙道:「牛伯伯,義父,世叔,您三位還迎我這個小輩?」

    牛繼宗看起來氣色極好,拉過賈環上下打量了番後,道:「前日之事後,我本想去看你。

    只是軍機閣實在離不開人,那個時候,我和你施世叔不得不在這守著,隨時等候陛下問訊。

    好在上天保佑,你熬過來了。」

    賈環聞言,笑道:「伯伯應該放心才是,只要侄兒沒當場被殺,就一定能活過來。」

    提及此事,牛繼宗眼神還有些後怕,重重拍了拍賈環的肩,道:「日後,萬不可再大意了!」

    施世綸也附和道:「帶的人太少了,日後身邊至少帶五十親兵。

    不是講排場,你這些年得罪那麼些人,總保不準有人狗急跳牆。」

    賈環一一笑著應道:「侄兒記下了!」

    說罷,又看向滿面愧色的秦梁,見他眼神激盪,賈環笑著上前抱住他,拍了拍他的後背,道:「義父,誰都知道,那件事和義父不相干。

    您何必再多想?」

    秦梁聞言,丹鳳眼中隱有水光現,嘴角顫了顫,方嗓音沙啞道:「環哥兒,為父,對不起你。」

    「義父!」

    賈環笑著喚了聲,沒有再繼續寬慰。

    這不是三言兩語能解開心結的,慢慢來就是,日子還長。

    賈環笑道:「義父若真覺得有虧欠,不如答應我一個條件!」

    秦梁正色道:「但凡為父有的,要什麼只管拿去就是。」

    賈環呵呵笑道:「不是要什麼,我的意思是,如今都三年多了,風哥……還有奔哥、博哥他們,在九邊歷練的時間也夠久了,是不是改招他們回來了?」

    此言一出,秦梁面色一怔,隨即眼中湧出濃濃的感動。

    因為張勇伏殺賈環之事,整個黃沙系如今都被牽連的抬不起頭,和其他勳貴之間的活動,幾乎凍結。

    連他這個太尉,其勢都隱隱不穩。

    再這樣下去……怕是隔閡日深。

    這個時候,秦風若能從邊關回來,賈環必會領著他並一應黃沙系衙內,和牛奔、溫博等灞上系和黑遼系未來的軍頭少主應酬。

    如此一來,讓他始終無法化解的窘困局面,也就順勢破解了。

    不過此事,只他答應沒用,還要看牛繼宗的意思……

    如今,牛繼宗在軍機閣之勢,已穩穩壓過了他。

    他能想到的,牛繼宗也能想到。

    果不其然,轉目看去,就見牛繼宗面色微變。

    好在,在賈環的注視下,牛繼宗緩緩點點頭,道:「是該回來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7-7 14:17
第一千三百一十二章 好事

    在軍機閣回事的一干軍中將校,武勳親貴們聞言,紛紛道喜起來。

    無論是武威公府還是鎮國公府,雖然除卻嫡子外,尚有庶子。

    只是兩家唯有嫡子從武。

    因此也都是無可動搖的世子。

    常年在外,別說兩家國公府,就連他們這些從屬部將,心裡都不踏實。

    一旦這幾人有半點閃失,影響之大,絕對地動山搖。

    整個利益集團,都將出現問題。

    一個不好,便是分崩離析。

    如今能將他們都召回,自然皆大歡喜,沒人不喜歡穩妥。

    賈環亦是喜不勝喜,笑道:「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說罷,又對軍機閣內的一干武勳將校們道:「今晚,我在西城外渭水碼頭賈家大船上設宴,宴請諸位叔伯,並各家世兄。

    一來,三年未歸,甚是想念諸位叔伯。

    二來,亦有大事相商。」

    這個大事相商,很讓幾個人的瞳孔收縮了下。

    賈環見之呵呵笑道:「若是有公務繁忙,脫不開身者,也可下次再聚。」

    眾人聞言,原本還遲疑者,登時清醒過來。

    再加上各家老大凌厲的眼神,忙紛紛表態:「今日必去叨擾!」

    又說笑了片刻,牛繼宗將軍機閣諸多將校打發出去後,等閣內只有四人時,方問道:「環哥兒,這個時候你大張旗鼓設宴擺東道,可便宜?」

    賈環點點頭,道:「與宮裡相商過的。」

    「什麼事?」

    牛繼宗問道。

    賈環想了想,直言道:「陛下擔心,隨著銀行的擴張,各家勢力勢必會出現不可抑制的膨脹。

    經數代傳承後,會讓南北朝時期的門閥再現。

    所以,武勳世家必須要做出取捨。」

    此言一出,牛繼宗、秦梁甚至施世綸的臉色都凝重起來。

    這是明明白白的告訴武勳,要打壓你們了……

    秦梁顏面尤其難看,因為他正好撞到槍口上。

    顯然,他和溫嚴正將會成為兩個出頭的椽子。

    牛繼宗沉聲道:「什麼取捨?」

    賈環道:「或者放棄銀行的利益,或者,放棄掌軍權。」

    「砰!!」

    牛繼宗一掌砸在桌幾上,堅實如鐵的桌幾登時四分五裂,摔碎在地。

    「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

    秦梁一字一句念道,眼中煞氣驚人,眸光閃動。

    施世綸面色也不好看,看著賈環道:「環哥兒,你怎麼說?你總不會同意吧?」

    話音落地,秦梁、牛繼宗就齊齊看向賈環。

    賈環,真的是一個至關重要的人物。

    如今成了天家和武勳將門最重要的緩衝點。

    若不是他,溫嚴正所受的屈辱,或許就不是這麼風輕雲淡了……

    賈環笑了笑,道:「我選擇了第三條路,分封海外。」

    牛繼宗和秦梁聞言,面色紛紛一變。

    對於海外的瞭解,兩人都知之甚少。

    最直接的瞭解,就是茹毛飲血,蠻夷之地。

    因此兩人臉色依舊難看。

    倒是施世綸,眼睛忽地一亮,看著賈環不敢置信道:「環哥兒,陛下,答應了?」

    賈環笑道:「到底施世叔識貨!陛下並不知海外到底是什麼樣的情況,被我勸了一晚上,到底還是鬆了口。

    施世叔也不必擔心後繼無人了,海外分封之地,只要打下來,就能獲取一塊。

    可建城,可開府。

    世兄就算沒有從武之根骨,日後一樣會有一塊世襲罔替的施家封地。」

    說著,又對正看著狂喜不已的施世綸莫名出神的牛繼宗和秦梁道:「伯伯,義父,我可曾哄過您二位長輩?又可曾做過虧本的買賣?」

    牛繼宗和秦梁聞言,再看了眼依舊狂喜中的施世綸,面面相覷一眼後,牛繼宗搖頭道:「環哥兒,不是我們不信你,只是祖宗基業如此,若是就此捨棄,實在……」

    賈環正色道:「伯伯,不是說分封海外後,咱們就要離開祖宗之土,成了化外之民。

    咱們依舊可居神京城,百年之後,依舊可埋在祖宗之地。

    只是,天家用海外之地,換取武勳在軍中的領軍權。

    但我們並沒有放棄軍權,我們的軍權,在海外。

    伯伯和義父興許還以為海外都是蠻夷荒涼之地,您二位可以問問施世叔,他是常年在海上征戰的,知道海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情況。」

    施世綸這會兒已經壓住了心裡的大喜,忙對牛繼宗和秦梁道:「老牛,老秦,這才是真正屬於咱們各家的萬世之業!

    分封一方,這是真正的諸侯國啊!!

    你們莫要以為海外皆蠻夷之地,實際上許多海外大島,雖名為島,但實際佔地卻比整個關中還要大。

    島上土壤肥沃,景色秀麗。

    只要開墾,便可得良田十萬畝!

    駐上一千軍,扼守要地,便易守難攻。

    而且,許多海島上,本就生活著前宋末年,從沿海逃出華夏的華夏遺民。

    繁華程度雖不如神京,但也有昌盛之基。

    一旦佔住,以環哥兒的手段,和這些年咱們幾家積累的財富,足以加大發展,建起不遜大秦名城的大城。

    最重要的是……

    自此之後,再無人能輕易掌控我等富貴生死。」

    最後一言一出,牛繼宗和秦梁臉上的神色終於動容了。

    轉頭看向賈環,賈環也含笑點頭,道:「便是諸侯國。」

    秦梁聞言,簡直不敢相信,道:「陛下,答應你了?

    他就不怕重演戰國之亂……」

    賈環呵呵笑道:「戰國之亂是因為大家擠在一個大周內搶地盤爭霸主,可您問問施世叔,他是知道海外到底有多大的。

    就算咱們敞開懷去佔,三代人都佔不完。

    實際上,咱們最大的難處不是能否有足夠的海外之地分封,而是有沒有足夠的人口。

    一旦征戰海外之策施行,百年內,國朝最重要的事,就是鼓勵百姓生子。

    儘量讓海外之地上,盡快生滿大秦之民。

    到時候,大家名義上都要尊大秦為母國,但實際上,皆為一方國主。」

    牛繼宗眼眸中眸光劇烈閃動,依舊不大敢信,他看著賈環,道:「環哥兒,先讓我們緩一緩,這個消息實在是……不知好壞。

    最重要的,我們不可能立刻交權。」

    秦梁也點點頭,道:「不是我們戀棧貪權,手下人手都要安排妥當,否則,必生大亂。」

    賈環忙道:「這點義父和牛伯伯儘管放心,陛下給的時間是五到十年。

    以十年光景來算,也足夠了。

    足夠咱們,在外面打下足夠多的疆土。」

    牛繼宗聞言,臉色好看了許多。

    因為就算沒這檔子事,十年後,不用十年,他也該從軍機閣退出了。

    沒有人能這樣長久的執掌軍機閣……

    他又問道:「你剛才說,咱們依舊可以留在都中?」

    賈環笑道:「當然。」

    牛繼宗皺眉道:「沒了兵權,咱們留在這裡能做什麼?」

    賈環哈哈笑道:「當教書先生。陛下為保證軍中將校的戰鬥力不至於斷層,決定建立一所軍官學院。

    裡面的夫子,都由伯伯、義父這樣的沙場老將擔任。」

    牛繼宗面色古怪道:「教書先生?」

    秦梁眼中也隱隱有笑意,這幾年的起伏,讓秦梁看透了許多事。

    他這樣的軍中巨頭,對於天家而言,也不過是一個平衡的器具。

    用完之後,沒有立刻清算都是仁慈了。

    若能再尋出一條出路,再不用看別人的臉色而活,真不錯。

    比現在頂一個虛名,卻承受無盡壓力強的多。

    賈環又對施世綸道:「軍官學院還要等一段時間,但施世叔可能馬上就要繁忙起來。

    朝廷雖有兩大水師,但那是朝廷的水師。

    我等將門征戰海外,為的是我們自己。

    所以,到底還是要再組建一支咱們自己的水師。

    這支水師的班底人馬,就要以各家將門的精英子弟為主。

    世叔,這些人手都要給您當弟子!

    日後打下的疆土,施家選第一份!

    不管在海內還是海外,尊師重教之德行,絕不能丟。」

    施世綸聞言,眼睛都隱隱濕潤起來,不過到底是老將出身,緩過神來指著賈環笑罵道:「你這臭小子,支派老子給你做事就直說,還總在老子鼻子前放一塊肥肉,你把老子當什麼了?」

    話雖如此,可施世綸看向賈環的眼神,那股親近的勁頭,就別提了。

    怕是對他施家子孫都沒這樣親近過。

    施家後輩中無人能習武,原本眼見著煊赫一時的靖海侯府,就要絕於他這一代,下一輩,最多也只能封一個一等將軍,從親貴武爵,落為宗親恩爵。

    這一直都是施世綸心裡最悲痛之事,卻不想,今日賈環另闢蹊徑,給他解決了這個幾乎無解的難事。

    如果當真能辦成此事,莫說賈環讓他當教書夫子,就是讓他上刀山下火海,他都毫不猶豫。

    因為,祖宗披肝瀝膽廝殺出來的家業,保住了!

    牛繼宗和秦梁也都笑著恭喜施世綸,還托他好生教導自家子弟。

    「寧侯可在?」

    正當賈環與幾位巨頭說的痛快,閣外忽然傳來一道焦急之音。

    聽聲音,是內監之聲。

    「什麼人?」

    牛繼宗有些不悅的問道。

    軍機閣重地,就和戲文裡的白虎堂一般,擅闖者甚至可以直接擊殺。

    外面內監道:「大將軍,陛下急招寧侯入上書房覲見。不知寧侯可在?」

    賈環眉尖一挑,道:「得,又來事兒了……

    牛伯伯,義父,您二位可以提前給手下將領透透風。

    省得晚上我再重複一遍。」

    牛繼宗道:「嗯,你放心去就是。遇事不要急躁,今日做的就極好。

    還有,注意安全。」

    秦梁和施世綸也一般叮囑,賈環笑著應下後,出了軍機閣,與內侍會和後,一道又去了紫宸上書房。
Babcorn 發表於 2017-7-7 14:17
第一千三百一十三章 遠眺龍首宮

    「陛下,發生了什麼事?」

    入了上書房,見隆正帝臉色鐵青,顧不得行禮,賈環就匆匆問道。

    隆正帝此刻興許實在沒有說話的心情,刀子樣的眼神掃了賈環一眼,沒有再搭理。

    一旁忠怡親王對賈環輕輕搖搖頭,又對著御案上比了比下巴,道:「都是請辭的摺子。」

    賈環聞言一怔,這才留意到御案上那好大一摞摺子……

    見此,連他心裡都有些打鼓。

    這……

    真要滿朝皆辭官,還真是麻煩事。

    這是天大的醜聞啊……

    他看了眼隆正帝,見隆正帝也正橫眼看他。

    好似賈環是罪魁禍首一般,賈環無語的眨了眨眼睛。

    然後一點點上前,沖隆正帝嘿嘿一笑後,拿起一份摺子翻了翻……

    「臣閆凡舞自請致仕……」

    莫名其妙的又拿起一份摺子翻了番……

    「臣白鵬洲自請致仕……」

    還是莫名其妙,又拿起一份……

    「臣何永忠……」

    「你翻什麼翻?混帳東西!」

    隆正帝見賈環把他的摺子翻的亂七八糟,還在翻,心裡怒火壓抑不住。

    賈環抬頭莫名道:「不是,陛下,這都誰啊?臣怎麼連聽都沒聽過?」

    雖然武勳不干政,可賈環對朝中六部九卿的大員還是知道的。

    可卻完全沒聽說過這些摺子上的人。

    隆正帝聞言愈發惱火,正想斥罵他孤陋寡聞,一旁贏祥眼睛卻微微一亮,道:「賈環,這都是翰林院的翰林,禮部的員外郎、郎中、主事等官員。

    都是因為你昨夜的抓人,還有今日在朝上的無禮,而不滿請辭者。」

    賈環聞言,嗤笑了聲,道:「我就說……」

    見隆正帝還沒反應過來,快動真怒了,他笑著解釋道:「陛下,這些請辭的,多是些不通事務,不知官之貴的書呆子,讀書讀迂了的。

    不信您查查,昨兒臣還抓了工部的侍郎,您可見到一份工部請辭的摺子?

    工部可是大肥差,哎喲喂,油水那叫一個足,哪個能捨得啊……」

    「閉上你的臭嘴!」

    隆正帝這會兒正抓心的,哪有心思聽賈環扯淡,厲聲罵了句後,心裡到底懷疑起來,真又翻起奏摺來。

    這一翻,發現還真是……

    請辭的,居然多是一些空有清貴虛名,實則苦熬資歷的翰林。

    要麼,就是禮部的一些掌禮樂的閒散官兒。

    莫說工部,連大理寺都沒一個請辭的。

    要知道,昨夜賈環可是抓了工部的侍郎,理藩院的少卿,可沒抓禮部什麼人。

    好啊!

    這群鬼東西,又行這等沽名釣譽拿人當槍的噁心混帳事!

    厭惡的將手中摺子往御案上一丟,隆正帝再不想看這些人,又瞪向賈環,道:「周雨時一干人,你準備怎麼辦?」

    看樣子,隆正帝到底想妥協一點,不願再激起更大的是非……

    賈環卻斷然道:「當然是革職拿問……已經拿問了,就補個革職的程序吧。

    然後抄沒家財,十倍罰款。」

    「太重了吧?還抄家?」

    隆正帝皺起眉頭,不滿道。

    賈環無語的看著這位抄家達人,您老人家還改了性了?

    隆正帝自然能看出賈環眼神中的意思,羞惱之下,隨手抓起一塊鎮紙就砸了過去。

    當年但凡國庫寬裕些,他也不至於和張廷玉兩人發展到抄家達人的境界。

    這個名聲,著實難聽。

    賈環的眼神,又讓他想起了那不堪的舊事……

    一旁贏祥呵呵笑著看著,也就賈環敢當面提醒隆正帝這些事。

    連他都不好提……

    賈環抄手接過鎮紙後,嘿嘿笑了起來,道:「陛下,別惱,別鬧!這點子事,也值當您大發龍威?」

    隆正帝繃著臉瞪他,卻不好說他的擔憂。

    一旁贏祥皺眉道:「賈環,量刑太重,怕是麻煩事會更多啊。

    萬一再多些這樣的書呆子,朝廷的體面不好看。

    再者,外面傳回來消息,連市面上都隱隱有些騷動。

    對了,大德恆等商號,怎麼都換成你銀行的人了?

    你該不會假公濟私吧?」

    隆正帝目光適時的變的狐疑起來。

    賈環笑道:「臣就是防備著他們會來這一手,所以提前打了個埋伏。

    東西二市上最大的二十個商號,臣都讓銀行接手了,保證開市。

    但是,臣並非想讓銀行吞併它們,沒必要。」

    「那你什麼意思?」

    隆正帝沉聲問道。

    賈環道:「既然陛下不準備抄了周雨時等人的家,那臣就拍賣了商號,當做罰金。

    當然,這個起拍價一定會很低,成交價也會很低。

    銀行會在三日後進行拍賣,但是其中,宗室不能競拍,勳貴不能競拍,巨賈不能競拍……」

    此言一出,隆正帝面色變得有些古怪起來。

    這三者都不能拍,那誰能拍?

    只有文官了。

    賈環什麼時候照顧起文官來了?

    他也轉了性了?

    贏祥亦面色古怪笑道:「賈環,你這是打一棒子,給一個甜棗。

    你很居心叵測啊!

    這樣一來,那些文官還不自亂陣腳,忙著內鬥?

    你小子,越來越奸詐了!」

    賈環嘿嘿笑著否認道:「沒有的事,他們要真的團結一致,視金銀如糞土,高風亮節,那臣也沒什麼法子。

    嘿!只可惜……

    至於周雨時等人的量刑,陛下只要傳出去,要盡快挑選官員,代替他們的位置。

    那麼其他有抱負的,不落井下石都是他們天良未泯了。

    陛下,不信您瞧瞧,蘭台寺明兒送上來的摺子裡,若沒有彈劾周雨時、宋星河等人的摺子,臣輸您一個東道!

    想吃什麼席面,隨您點!」

    「放屁!」

    隆正帝隨口罵了聲,但臉色到底沒那麼難看了。

    以他這麼多年的經驗來看,還真不會缺少揣摩上意,「落井下石」之輩。

    如此一來,就又會變成了文官的內部鬥爭……

    「鬼心思倒是見長不少!」

    隆正帝心裡石頭放下,眼神不善的看著賈環道。

    賈環眼神有些驕傲……

    贏祥在一旁見之,呵呵笑道:「賈環,你該不是在你後宅鍛鍊出來的吧?我可聽說,你家裡可熱鬧的緊……」

    賈環聞言,臉色登時一黑,咬牙道:「托某人的福!」

    隆正帝臉色隱隱有尷尬之色一閃而逝後,沒好氣的看了贏祥一眼,怪他哪壺不開提哪壺。

    然後轉移話題道:「你剛去軍機閣做什麼了?」

    賈環哼哼了聲,不過到底沒再計較,只是淡淡瞥了眼蘇培盛,老太監花子卻眼觀鼻,鼻觀口,好似不知道般。

    賈環撇撇嘴,心裡盤算著找機會掰掉他幾顆老牙,而後道:「臣去軍機閣,和大夥兒一起笑話了文臣今兒這一出……

    然後給牛將軍他們說了陛下前夜與臣相談之事……」

    隆正帝先是面色一黑,隨即眼睛陡然一亮。

    真要在他手裡,解決掉武勳勢力過大,大到能讓幾代天家都忌憚之事,那他心中真正再無任何憂患。

    大秦萬世之基,也會被他夯實到最牢固。

    後世子孫,都會因此而感謝銘記他!

    隆正帝忙問道:「牛繼宗他們怎麼說?可願交出軍權?」

    賈環抓了抓腦袋,道:「剛開始說時,牛伯伯差點以為臣撞客了,沒給臣一巴掌清醒清醒……

    不過臣說了陛下隆恩,准大家分封海外後,牛伯伯……牛大將軍和秦太尉倒也罷,可施大將軍就極高興起來。

    陛下您也知道,施世綸雖然英雄了得,使得大秦海疆昇平。

    但靖海侯府卻後繼無人,眼見就快要沒落了。

    得陛下隆恩,這個難局算是暫時解開了。

    由他配合臣說了說海外的情況,也不能完全算荒無人煙,多少還有些鳥人的……」

    「哼哼哼!」

    隆正帝都憋不住笑了,笑罵道:「賈環,你少跟朕打荒腔!你以為朕不知道,海外亦有番邦,與大秦一般?

    還多少有些鳥人……

    朕看你才是鳥人!」

    賈環黑下臉道:「陛下,您說話也得講道理,不能隨便罵人的!」

    隆正帝愈發忍不住笑,笑罵道:「看你那德性!好好說話,再敢扯臊,仔細你的好皮!」

    賈環無語,老子很嚴肅的在說好吧?

    算了,正經事要緊。

    賈環繼續道:「只是拿出分封的大旗後,牛伯伯他們依舊不很樂意,以為陛下是過河拆橋,想要放逐他們到蠻夷之地。」

    隆正帝不笑了,臉色又陰沉起來。

    賈環恍若未覺,又道:「臣最後說,不是陛下刻薄寡恩,想放逐你們出海,只是不想讓南北朝時門閥再現。

    而且,也不用你們出海啊,你們依舊可以留在都中,只要交出軍權就好。

    牛伯伯問臣,不帶軍隊,我們這些武夫還能做什麼?

    臣說,自然是當教書先生了!

    陛下早就為你們考慮好了,以後建一個軍官學院,牛伯伯和義父您這樣的沙場悍將,就到學院裡教教後輩們兵法,閒暇時候去秦嶺裡打打獵,和陛下舉辦個圍場什麼的。

    總之,陛下不是忌憚你們,而是想保全咱們這些武勳。

    一旁施世綸又說了些好話,牛伯伯他們才總算鬆口了。

    答應十年內,逐漸交出全部兵權。」

    隆正帝聞言,起身走出御案後,走至殿內大堂上,來回踱起步來。

    連續走了十多個來回後,他才終於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細眸遠眺龍首宮:

    父皇,你看到了嗎?

    連你都做不到的事,連你也只能扶持一個方南天來平衡軍方,可是朕,卻做到了!

    朕,比你強!!
Babcorn 發表於 2017-7-7 14:18
第一千三百一十四章 血與火的開端

    神京東市。

    今日的東市,雖然一如往常的繁華熱鬧,但總歸,還是多了層異樣的氣氛。

    下午未時初刻,百數十名身著官服的人員,魚貫而入,流入東市各大門鋪,商號,酒家。

    這些官員,與昨日來收商稅的那些人不同。

    可以看出,這一批是真的商稅司的官員,文弱許多。

    他們拿著一份份稅表收據,挨門挨戶的進行商稅統計,收納。

    與昨天一般,進度都極快。

    但與昨天又有不同。

    昨日,趙靖等人剛一進門說明來意,掌櫃的就會打發夥計給個百十兩銀子打發走人。

    而今日,掌櫃的都會本本分分的拿出賬簿,一五一十的進行報賬,然後納稅。

    這一切,都在沉默的氣氛中進行。

    收稅的官員沒有什麼笑臉,交稅的掌櫃的,也沒什麼熱絡。

    到了申時末刻,東市數百家商號、門鋪的商稅全部收納完畢。

    百數十官員,收工出了東市,回到了商稅司衙門。

    繼而,繃了一天的臉上,終於多了無比燦爛的神情。

    「老天爺!!」

    看著只一個東市收上來的稅銀,商稅司的官兒們,一個個眼冒金星。

    二十八萬兩!

    這……還只是一個東市,一個月的商稅啊!!

    曾幾何時,大秦國庫裡一年下來,都剩不下一百萬兩銀子。

    有時,甚至連二十萬兩都沒有。

    這是什麼概念?!

    倒也有冷靜的,言道神京東西兩市,是這世上最大的坊市。

    除都中之外,別的地方就沒這樣誇張了。

    可是,這依舊難擋眾人的熱情。

    雖然江南之地的坊市也沒神京東西二市大,可他們富庶啊!

    商號如雲,門鋪如雨!

    這要收下去,一個月的商稅,就是一個天文數字!

    怪道朝廷裡為了這件事,鬧的這般慘烈……

    還有上了年紀的,回憶起前明末期,崇禎皇帝也開商稅,他收上來多少來著?

    是三十兩,還是五十兩?

    且不說他,只說那愛銀財愛到骨子裡的萬曆皇帝,為了收商稅,派出中宮內監,四處搜刮,惹出了多少亂子,最後也不過只收回了十多萬兩……

    那個時候的商人,可不比現在的窮啊!

    嘿!

    前明亡就亡在這些人手裡!

    念及此,再看看今日的成績,商稅司的人頓時升起一股為國敬忠立功的自豪感。

    管事的官兒將這一數字寫在摺子上,送進宮裡去了……

    ……

    神京西城,務本坊。

    楊家書房,山草齋。

    相比於喜氣洋洋的商稅司,楊家書房內,氣氛就無比壓抑沉重了。

    前內閣次輔楊順,禮部尚書宋星河,工部尚書秦濟楚,理藩院左侍郎周自恆,四位衣紫巨頭端坐堂上。

    俱面沉如水。

    莫說宋星河、秦濟楚和周自恆等人,就連楊順,都萬萬沒有想到,隆正帝會吐出一個「准」字。

    為官數十年,大半都在苦熬中。

    將將時來運轉,得遇重實務的皇帝,本該大有一番作為,不負平生抱負。

    卻不想,這運道卻戛然而止。

    一個區區「准」字,就葬送他們這一黨,所有的聲勢和力量。

    若說不後悔,卻是萬萬不可能的。

    在朝堂上,當場就有人落下淚來。

    若不是到底還要些顏面,怕是當場就有人反悔。

    即使如此,今日腦子一熱跟隨他們出列的官員,也少不得有人往宮裡遞「請罪」摺子。

    希望戴罪立功。

    寒窗苦讀十載,到頭來,所為的不就是一個官兒嗎?

    他們可不能就為了區區一次腦熱,就壞了自己的前程。

    然而,那些中底層的官可以如此,他們四個,卻萬萬做不得。

    否則,士林中的名聲,就全臭了。

    前禮部尚書宋星河強笑了聲,道:「蒼岩公,倒也不妨事。

    至少,自今日起,天下士林必傳唱我等薄名。

    自此而後,蒼岩公當為大秦士林魁首,名動天下。」

    楊順默然不語。

    一旁前工部尚書秦濟楚卻恨聲道:「伯欽公,你就莫要再自欺欺人了。

    這數年來,老夫等戰戰兢兢,勤懇於公務,何曾怠慢過半點,出過一絲岔子?

    神京城內各大街道,城外八水,長江黃河,哪一處老夫沒有一步步丈量過?

    我不貪不腐,數次過家門而不入,所為者何?

    難道,就是為了今天這一個准字?!」

    前理藩院左侍郎周自恆也搖頭道:「為了讓准格爾蒙古和塞外蒙古調換駐地,這三年來,西域草原我跑了三次回,每一回,都要奔波半年多。

    如今眼見著就要辦成了,等來年春,兩部蒙古就要調換。

    誰曾想……唉!」

    聽他二人這般說,楊順老農般的面上,浮現出一抹慚愧,拱手道:「是老夫連累二位了。」

    秦濟楚和周自恆聞言忙起身道:「蒼岩公這是什麼話?不都為了聖道嗎?」

    秦濟楚譏諷道:「那位刻薄寡恩之心,咱們是早就耳聞過的。

    原以為,咱們是他的嫡系重臣,會有所不同。

    卻沒想到,竟是我等自作多情!」

    周自恆注重點不在這,而是咬牙道:「今日本來未嘗不能成事,若是滿朝大臣皆如此,縱然是他不願,也不得不暫緩。

    可是,卻沒想到蒼岩公出頭後,那位相爺倒學會了明哲保身,隔岸觀火!

    何相爺壞了事後,他明著尊蒼岩公為次輔,實際上,未嘗不想也坐這個位置……」

    「好了。」

    楊順開口止住周自恆的怨恨,淡淡笑了笑,道:「肅卿留下也好,不然,真讓那群武夫一方獨大了。

    這件事,再讓老夫想想,總會有個交代的。

    你們都先回去吧……」

    「蒼岩公……」

    宋星河、秦濟楚三人忙起身喚了聲。

    楊順卻絲毫不動搖,緩緩舉起茶盞,送客。

    宋星河等人見之無奈,紛紛嘆息一聲,告辭離去。

    等三人離去後,楊順一人在書房內坐了許久。

    直到夜幕降臨,書房內昏暗到見不到人影時,也依舊沒人來點燈。

    這是他的規矩,這間書房,沒有他的允許,家裡任何人都不准入內。

    然而就當整間書房完全陷入黑暗時,一道身影,緩緩憑空出現在書房內……

    ……

    神京西城外,渭水碼頭。

    燈火通明!

    原本千帆林立的繁華碼頭,今夜再次被清場,還是因為那個殺千刀的賈環,恁地霸蠻……

    偌大一個碼頭,竟只有一座高大的樓船,停靠著。

    其實他們還真冤枉了賈環,真不是他的鍋。

    因為他連出聲都沒出聲,是九門提督衙門的人,為防備再有行刺之事發生,接到了宮裡的旨意,奉旨清場。

    夜幕剛剛降臨,就見無數戰馬,自神京西城各個坊市,大海朝宗般朝西門湧去,然後齊齊匯聚在碼頭上。

    每個武勳親貴,都帶有少則十數,多則數十個親兵家將。

    待到了碼頭後,親兵家將留在碼頭上,自有廚子僕人擺放好酒宴,款待他們。

    只有家主可帶一子,攜請柬登船。

    到了戌時初刻,天色全黑下來時,賈家樓船,緩緩駛離渭水碼頭,來至河心。

    三年裡,神京城內關於賈家這艘樓船的傳說,經久不絕。

    最先見識過賈家樓船的勳貴,其實是秦家一家人。

    當初秦風要遠赴西域,正好路過碼頭,得知是賈環特意打造的豪華樓船後,非要上來一觀。

    以武威侯府之貴,看到船上的陳設,都不免瞠目結舌。

    更何況是其他?

    縱然這二三年裡都中勳貴托銀行股份的福,都過的寬鬆了許多。

    可再怎麼寬鬆,他們也沒見過這樣奢靡的行船。

    一個個平日裡無法無天的衙內世子們,上了船後,竟都成了鄉下人頭一次進城,不敢隨意走動。

    今日,他們上不得二樓,只能在一層甲板上見識見識。

    即使如此,也讓他們大開眼界了……

    各家家主在一層甲板時,多少還好些,畢竟經歷的多了。

    可等他們上了二樓,看到二層甲板以金絲楠為甲板,以夜明珠為燈,各式奇珍無數時,也紛紛被鎮住了。

    連牛繼宗都為這場面驚動,當場問賈環:「環哥兒,是不是太過奢靡了些?」

    此言一出,江風吹拂的樓船上,忽地靜了下來。

    雖同為勳貴,對賈環的大名眾人也都快聽的耳朵起繭了。

    可實際上,大半武勳衙內,都沒有機會與賈環近距離相處過。

    衙內圈的等級,森嚴更比官場。

    不是一個層次的,根本不可能有多少交集。

    今日,大半船的衙內們,都想聽聽被自家老子贊成神人的賈環,是如何與一干大佬交流的。

    所以,都屏住了呼吸,靜靜傾聽。

    就見賈環站在二樓甲板,沒有絲毫他們面對長輩時的拘謹畏懼,灑然笑道:「牛伯伯,咱們是勳貴,是貴族!

    咱們披肝瀝膽,征戰沙場,幾度生死。

    所為者何?

    難道不是封妻蔭子,為人生搏一場富貴嗎?

    只要我等不忘初心,不忘我等武勳立身根本,不沉溺於紅塵軟丈。

    些許奢靡,又算得了什麼?

    況且,非如此,何以壯我等武勳之貴?

    諸位世兄,你們說此言對否?」

    說著,賈環忽然側過頭,對一樓甲板上諸多衙內高聲問道。

    「哄!」

    眾衙內沒想到還有他們露臉的份兒,本都是無法無天的性子,這樣刺激的事,豈能不參與?

    哪怕有各家老子在,他們還是紛紛鼓噪道:「對!寧侯此言極是!」

    賈環哈哈笑道:「我賈環,不過是一個起步早的,些許家業,真真不值當什麼。

    只要咱們始終保持進取之心,征伐海外,開疆闢土。

    那裡有無數的土地和財富,等著我們去佔領,去擁有,去世代傳承。

    我保證,你們每一個人,都能有一艘比這還要好的大船,庇護著咱們的家人,以大秦的內海為湖,自由自在的暢遊。

    敢為大丈夫,當提三尺青鋒,以船為馬,縱橫四海!

    建不世功,立萬世業!

    方不負武勳之名!

    我大秦武勳,萬勝!!!」

    賈環抽出腰間寶劍,斜刺蒼穹,怒聲嘶吼。

    「萬勝!」

    「萬勝!!」

    「萬勝!!!」

    過百將門虎子,如同膜拜神明般,舉劍狂呼。

    牛繼宗等人看到這一幕,紛紛點頭笑了起來。

    至此之後,再無人能阻擋大秦武勳征伐海外的步伐……

    ……

    就在賈環聚集滿大秦武勳將門,立下征伐海外的宣言時,遠在萬里之外的北方大國,在厄羅斯古老的皇宮內,卻上演著血與火,復仇與叛亂的戰爭。

    登基業已三年的凱瑟琳女皇,坐在大克里姆林宮金白輝耀的大殿內,四周戰火洶洶,鮮血和殺戮不止。

    她一雙美眸死死盯著殿下正堂上,被無數鎧甲兵馬圍繞簇擁著的那個少女,目光中滿是激憤和絕望。

    飽滿潤澤的朱唇,艱難的張合開來,吐出一句話:「索菲亞,你竟然回來了……」

    少女面容凜然神聖,微微揚起雪膩的下巴,眼神清冷無情的看著凱瑟琳女皇,寒聲道:「竊據羅曼諾夫王朝的農夫之女,終將會得到皇的審判。

    一切針對偉大厄羅斯的背叛和陰謀,都將會被送入地獄。」

    「偉大的索菲亞女皇,萬歲!」

    無數身著鎧甲的厄羅斯皇家衛兵,舉著手中的長槍,齊聲嘶吼。

    索菲亞再不看凱瑟琳一眼,回過頭,眺望南方……
Babcorn 發表於 2017-7-7 14:18
第一千三百一十五章 小英雄

    一直深夜子時,賈環才從城外歸來。

    今夜主要就是年輕人的盛宴,賈環挑起氣氛後,各般珍饈佳餚,主要是海味海鮮,讓一干關中子弟,和西北子弟吃的差點沒把舌頭咬掉。

    莫說他們,連他們的父輩,一道蔥爆海參,都直呼吃的痛快。

    牛繼宗等人倒是尋常,因為這三年來,賈環沒少派快船往回運送這些吃食送往幾個府上。

    一樓甲板上年輕衙內們吃喝呼嘯,二樓甲板上,一群大佬們則商議事宜。

    雖然對於隆正帝對他們的逼迫極為不滿,不過現在到底是皇權時代,不滿也只能忍著。

    除非到了家破人亡那一步,否則誰也不敢輕言對抗皇權。

    更何況,賈環還給他們找出了條極好的出路。

    施世綸今日更是帶來了一副海圖來,讓目光從未關注過海外的一干武勳們,大開了眼界。

    原來,大秦之外的世界,竟如此之大,如此廣闊。

    而在這樣廣闊的世界萬國中,大秦如今人口最眾,國力最強!

    連國力實力遠不如大秦的紅毛真番鬼都開始駕著艘破船到處圈地,大秦豈能放過?

    若是放過那些富饒肥沃的土地,簡直就是天予弗取,枉費大好天機。

    如果是朝中文臣們在此,興許還會以為此舉有傷天道,妄起刀兵必受天譴為由反對。

    可一干武將,尤其是從西北殺出來的武勳們,原本個個就是殺坯。

    這種事對他們而言,簡直太對胃口了。

    過去的二三年,在都中富貴日子雖然過的還行,比在西北時強多了。

    可這種安閒的富貴日子,家裡老人女人和孩子過的舒坦,他們未必真的喜歡。

    他們更喜歡的,是刀口舔血的沙場生活。

    只是如今四海昇平,少有戰事,只能讓他們刀兵入庫,馬放南山。

    如今卻陡然出現了一個比大秦還要廣闊的戰場,他們豈有不動心的?

    最重要的是,這次的出征,是為了他們自己的封地,這可是可傳萬世的基業啊!

    因此,眾人都無比上心,一個個圍著賈環詢問細節。

    不過到底都是成年人,當得知海戰和陸戰完全不同,騎馬射箭倒是其次,主要是接舷戰時要勇猛不怕死。

    但接舷戰要在顛簸的海面上進行,其中又是另一種戰法後,眾人都冷靜下來。

    知道他們親自上陣的機會,並不多。

    他們年紀都不小了,想要完全重新學習一種新戰法,改變過往的戰術思想,幾乎不可能。

    再加上如何在船上生活操練,都與陸戰不同。

    一群大佬們當場讓樓下的各家子孫們,給施世綸跪下磕頭拜師。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這些人就被交給了施世綸。

    隨打隨罵,只要不死不殘,隨便折騰。

    施世綸作為軍機閣大臣,自然沒有時間親自教導他們,好在他一輩子經營水師,府中家將便多以老水師為主。

    隨便調一個出來,教這些衙內,都是大材小用。

    安頓完後,一起子大佬就雷厲風行的上岸,進宮當值的進宮當值,回家睡覺的回家睡覺。

    留下一船衙內們,繼續在船上狂歡。

    今夜,賈環將船借給他們。

    也許,這是他們最後的狂歡了……

    這艘船,並不是三年前賈家南下時那條福船了。

    那條船和賈環一家人在水上的家一樣,怎麼可能借給外人。

    這艘不過是專門又造了條用來待客的船。

    一來方便,二來,也為銀行下屬的船坊提供活計,豐富經驗。

    以後少不得有海量的訂單,讓他們吃個飽。

    就今日這些衙內對遊船的喜愛程度來看,日後銀行下屬的造船廠,定會興旺。

    就是不知道,日後這群衙內會不會也開一場海天的盛宴……

    ……

    「爹爹……」

    「嗯?」

    回到榮慶堂時,賈環本以為賈母老太太已經安歇了,只是過來看看,以盡心意。

    孰料榮慶堂內依舊燈火通明,進來一看,就看到小賈蒼姿勢不雅的撅著屁股站在門前不遠處,堂上一片鬧哄哄的。

    賈環一看就知道兒子又被他娘打了,有些頭疼的笑道:「這又是怎麼了?」

    小賈蒼垂頭喪氣道:「爹爹,我又惹禍了。」

    賈環哈哈笑道:「你能惹什麼禍?又把哪個給打了?」

    小賈蒼搖搖頭,不好意思說。

    賈環牽著他的手往裡面去,見好些人圍著蛇娘聲討,見他來了,便停了下來。

    賈環笑道:「都這般晚了,還在老祖宗這叨擾,不像話吧?」

    林黛玉哼了聲,道:「都怪蛇娘姐姐,又打狠了蒼兒,我們攔不住,只能讓老太太做主!」

    賈環聞言,皺眉看向蛇娘,道:「喂,都說你幾次了,別再打我兒子,仗著我打不過你是不是?」

    「噗嗤!」

    眾人聽他一本正經的說打不過蛇娘的話,紛紛噴笑出來。

    賈母嗔道:「也是個沒正經的!不過今兒蛇娘做的也不差……」

    賈環聞言一怔,道:「蒼兒做什麼了不得的事了嗎?」

    賈母好笑道:「小小孩子,帶著兩個妹妹,竟想出去逛逛。也不知他們怎麼繞開了那麼些奶嬤嬤和丫鬟,從後門悄悄出了府。

    現在想想都後怕!

    若不是杏兒手下人心細,臨天黑在大街上認出了這三個小祖宗,也是唬了一大跳。

    一面細心保護著,一面回府報信兒,家裡竟還不知道他們仨小人兒走丟了!

    三人竟跑到南市上去逛了圈兒,老天爺!」

    賈環聞言都變了臉色,看向賈蒼,道:「兒子,你怎麼帶著妹妹出去了?想出去逛,也要帶著人陪著呀。」

    賈蒼聞言,懊惱的點點頭,看了躲在史湘雲身邊的賈芝一眼,又看了王熙鳳身邊的巧姐兒一眼後,道:「爹爹,我記下了……」

    賈環見之就知有異,笑呵呵的看著賈芝,道:「芝兒,哥哥今天帶你去哪裡頑了?」

    賈芝性子還是有些怯弱,看著賈環道:「芝兒和巧兒妹妹讓哥哥帶我們去外面買小兔子,送給巧兒妹妹。

    哥哥說,他來都中尋爹爹時,在那處看到過有人賣小兔兔……」

    賈環聞言,心一下化了,憐愛的看了眼還垂頭喪氣的賈蒼,呵呵一笑,對賈芝道:「下一回,記得帶上嬤嬤一起,不然哥哥又要挨揍了,好不好?」

    賈芝歉疚的看向賈蒼,大眼睛裡都浮現淚花了,點點頭,道:「好,爹爹,不讓娘親打哥哥,哥哥好……」

    賈環聞言忙笑著哄道:「不打不打,動手是不對的,做人要講道理,對不對?」

    賈芝點點頭,極以為然,道:「對。」

    滿堂人哄然而笑,這話從賈環口中說出,怎地那麼彆扭呢……

    賈環對蛇娘道:「看到了吧?又斷了糊塗官司。」

    蛇娘沒好氣的白了賈環一眼,不搭理。

    苗寨女子地位極高,不怕丈夫。

    王熙鳳那邊卻笑了起來,巧姐兒剛伏在她耳邊說了起子話,她高聲嬌笑道:「真真是冤枉蒼兒了!

    原是為了送巧姐兒一隻小白兔,蒼兒才帶著妹妹一起出去的。

    蒼兒真是英雄,被他娘打成那樣,都不拱出妹妹來。」

    眾人聽說還有這個緣故,紛紛驚嘆起來,驚喜的看向賈蒼。

    賈蒼有些羞赧的垂下頭,不過合不攏的小嘴巴,還是表明他極喜歡聽到表明。

    王熙鳳愛煞了他,稀罕道:「蒼兒為了巧兒妹妹挨了一頓打,今兒和妹妹一起跟二伯娘回去,二寶娘送你幾樣好玩物兒,好好補償補償你!

    也替巧姐兒謝謝你這當哥哥的,好不好?」

    小賈蒼聞言,抬頭看向王熙鳳,見王熙鳳身旁巧姐兒笑眯眯的對他笑,也嘿嘿樂了起來,重重點點頭。

    其她人見之也都笑了起來,賈母等人對賈蒼也愈發滿意。

    雖是從外面回來的,身上卻沒一點小家子氣。

    天性純良,挨打的時候雖然也哭喊,可站起來抹了淚就好,丁點嬌氣都沒有。

    唯獨蛇娘不滿意,對王熙鳳道:「二嫂子可別慣他,分明是他淘氣頑劣,拐了芝兒和巧兒出去,差點出了大事。

    他總是這樣……

    若只帶芝兒也就罷了,可巧姐兒那般金貴,若是出半點閃失,如何賠得……」

    「哎喲喲,快別說了,這叫什麼話,難聽的緊,我實不愛聽!

    蛇娘沒說完,就被王熙鳳一迭聲的打斷,王熙鳳氣惱道:「都是一家子,難道還要分個高低貴賤?

    就算要分,也是蒼兒最貴重,人家身上有三品輕車都尉的爵兒呢!

    家裡人都道我是潑皮破落戶,最不耐煩講這些俗禮。

    原我道你是外面來的,還慶幸,可有一個和我一般爽利性子的來了。

    怎地如今你反而比我還多禮?」

    一番話說的眾人大笑,賈母笑罷道:「蛇娘啊,咱們府上和其他家不同,不講究這些。

    都是家裡的孩子,都是一般金貴的。

    你也不必太生疏,這樣反而讓人不好親近。

    瞧瞧環哥兒,你再這般輕賤他的兒子姑娘,仔細他跟你鬧!」

    蛇娘聞言,見賈環正眼神不善的覷目瞧她,沒好氣白了眼,又忙笑著對賈母道:「聽老太太的就是。」

    賈環看了看蛇娘,輕笑道:「不要急,苗寨的事已經在辦了,西南自總督、巡撫往下,挨個徹查。

    總要給苗疆百姓一個交代,也給你一個交代。

    天府軍團長已經自殺,剩下的人也一個跑不了。

    這些都是在做著的。

    除了這些,我已經讓人去苗疆調查,看看都能安置些什麼營生。

    讓苗疆百姓能過的好一些,老有所養,幼有所學。

    等忙完這陣,我就陪你回去一趟,讓你看看,到底是你這個苗疆聖女管用,還是我這個苗疆女婿管用。」

    一番體貼話,說的眾人都善意的哄笑起來,啐賈環不要臉。

    蛇娘一雙妖嬈的眼睛裡,多了幾分水意,看了賈環一眼後,垂下頭,抿嘴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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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一十六章 子未歸……


    半月後。

    渭水河一支流,河畔邊緣一凸起的土坡高地上。

    坐著一年輕人,一個孩子。

    看兩人親近的模樣,應是父子。

    一大一小兩人肩並肩坐在一起,指著河水裡的近百個光屁股年輕人,都笑的前仰後合。

    這兩人,正是賈環和賈蒼。

    上回賈蒼帶著賈芝和巧姐兒去南市逛了次街後,賈環就知道這孩子喜歡出去逛,不喜歡被約束在家裡。

    蛇娘也證實了賈環這一想法,賈蒼在苗寨時,就敢往大山裡鑽。

    若非如此性格,他也不敢一個人上路到神京都中尋父。

    雖然蛇娘對賈蒼的這一性格十分頭疼,但賈環卻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好,男孩子不皮實一點,不心懷遠方,長大後也沒出息。

    出息不出息倒是其次,賈環只希望,賈蒼未來能活的很好,多看看這世間的風景。

    所以,他堅決反對蛇娘對賈蒼下禁足令,自己得閒就帶著孩子到處逛。

    自然,尋常時也會帶上賈芝和巧姐兒,只要她們願意。

    不過兩個小姑娘並不像賈蒼那般貪頑,跟著逛了幾回後,還是更喜歡在家裡安靜些頑耍。

    因此,後來便多是賈環帶著賈蒼出來見識……

    自定下出征海外之策後,都中各勳貴門第中的俊傑人才,都被安排拜了靖海侯施世綸為師,學習海戰之法。

    而果然不出賈環所料,那夜在賈家遊船上的玩樂,便是這群衙內的最後一次狂歡。

    第二天,一群往日裡整天在都中各坊市街道耀武揚威惹是生非的衙內們,就忽然全都銷聲匿跡在神京百姓的眼中。

    因為他們被靖海侯府的家將統統趕上了船,十天之內不准下船。

    吃喝拉撒睡,全在船上。

    越是大風下雨時,越是如此。

    十天來,可把這群人折騰酸爽了。

    尤其是才從西北上京的那群衙內,那可都是地地道道的旱鴨子!

    待好不容易大家熬過最艱難期,適應了船上顛簸的生活,終於可以下船了。

    可下了船後還沒歇息兩天緩口氣,接下來,靖海侯府的家將又強迫他們每日裡在渭水河裡學浮水。

    藉口是若連游水都不會,日後還是別上船的好,因為一定會被淹死。

    學游水……

    老天爺,這天兒可馬上就要十月了。

    渭水河裡的水,不說冰冷刺骨,也已經帶上了重重的寒氣。

    每次下河時,那場景……

    鬼哭狼嚎!

    每每這時,賈環就會帶著小賈蒼出現。

    父子兩人能一起笑上半個時辰……

    若是換個人帶兒子來笑話他們,那群衙內能把他父子二人沉到河裡喂王八。

    可遇到這一對父子……

    非但招惹不起,每次還得打招呼問安。

    那滋味兒,「痛快」……

    「蒼兒,看這些叔叔們學游泳,咱們已經瞧了三回了。你有沒有從他們身上學到點什麼?」

    賈環看著笑呵呵坐在他身邊的兒子,笑問道。

    小賈蒼聞言,小手抓了抓腦瓜,笑嘻嘻的看著賈環,點點頭。

    這已經不是賈環第一次這樣問了,以前每一次出來,也都會這樣問。

    開始時賈蒼還有些緊張,可發現不拘他說什麼,賈環都會讚他,誇他,然後再教他一些事,賈蒼就不再害怕了。

    這回也一般,他樂呵呵的看著賈環,道:「爹爹,那位叔叔老不敢往河裡跳,我想著,他若早點往裡跳,如今許是已經學會了哩!」

    賈環點頭道:「蒼兒說的極對,這就叫,做事要果決!如果是已經知道,這是自己一定要做的事,就不要拖拖拉拉。

    當出手時就出手,就像蒼兒說的那樣,他若三天前就果斷跳到水裡,不至於至今也做不到。」

    說著,賈環忽然大聲道:「許崇,再不敢下水就滾蛋!娘們嘰嘰的,我兒子都瞧不上你,一點不夠果斷!」

    下面那個光著腚,一直站在淺水裡不敢下深水的年輕小夥聞言,面色登時漲紅。

    再看到水裡面一群幸災樂禍輕蔑的眼神,許崇腦門子都要炸了。

    閉上眼睛,荒腔走調的朝天嘶吼一聲:「渭水,額日你先人!!」

    吼罷,猛的往前一跳。

    「嘩」的一聲,濺起無數水花。

    「哈哈哈!」

    一眾衙內看他在不及腰深的水裡拚命掙扎,驚恐萬分,都大笑起來。

    還是教官下去隨手將唬掉半個魂兒的許崇給提溜起來,等許崇回過神後發現,水只及腰間,當時就把腦袋藏進了水裡。

    眾人又是一陣大笑。

    小賈蒼也笑的小臉通紅,賈環憐愛的看著他,道:「所以,對於未知的恐懼,可以重視,將他當成一個敵人,但不必將他想的太過可怕,只要冷靜對待,總會發現對方遠沒有那樣強大。」

    小賈蒼樂呵呵的看著賈環,抓了抓腦袋,道:「爹爹,我不懂……」

    賈環哈哈一笑,道:「沒事,你還小,爹在你這個年紀,還整日裡玩泥巴呢,你比爹聰明能幹多了。」

    小賈蒼聞言,樂的合不攏嘴。

    賈環笑著撫了撫他的頭,道:「咱們父子時間還長,爹慢慢教你,你慢慢學。

    一天聽不懂,就兩天,兩天聽不懂,還有三天。

    我兒子這麼聰明,總能聽懂!」

    小賈蒼重重點點頭,眼神中滿滿是孺慕之情。

    賈環笑著站起身,又拉著賈蒼起來,笑道:「今兒就先到這,你牛爺爺今兒休沐,昨兒郭奶奶打發了兩三撥人到家裡傳信兒,讓咱爺倆兒一定記得去鎮國公府。

    你牛爺爺最喜歡你了!」

    賈蒼聞言,小臉兒咧嘴笑道:「牛爺爺喜歡爹爹,郭奶奶喜歡蒼兒!」

    賈環哈哈笑道:「他們都喜歡蒼兒,只是牛爺爺是個嚴肅的人,笑的沒爹爹和郭奶奶好看。」

    說著,將賈蒼抱到馬上,然後也上了馬,之後,一直在周圍警戒的三十員寧國親兵紛紛上馬圍了過來,護送著賈環父子往神京城裡縱馬奔去。

    ……

    「籲!!」

    鎮國公府門前,一道稚嫩的勒馬聲響起後,一行輕騎穩穩頓住。

    繼而響起一陣哄笑聲。

    小賈蒼在賈環懷中,高興的沖諸位護行的寧國親兵招招手。

    眾人也極喜愛這個孩子。

    鎮國公府門樓前早立下瞭望風之人,管家牛福看到賈環來後,滿臉堆笑道:「二爺和小少爺來了?裡面打發了好幾撥人來問,可總算把人盼來了。」

    賈環翻身從馬上跳下,又抱下賈蒼後,賈蒼對牛福喊了聲「福爺爺」,讓老頭兒高興的笑出一臉褶子。

    賈環笑道:「福伯,跟你說了幾回了,叫我環哥兒就是,也別叫蒼兒什麼小爺,他年紀小,壓不住,就叫蒼兒便是。」

    牛福只是笑呵呵的點頭,往裡讓人道:「二爺快進去吧,今兒本是大爺的生兒,可大爺如今人在草原。

    也不知怎地,老爺和夫人今兒極想大爺,老爺一早上提幾回了。

    到底是有了春秋了……

    不過也不妨,大爺不在府上,今年有二爺在,還有小少爺也在,呵呵呵……」

    賈環在牛家是另算的,排牛奔之後行二,所以牛家上下都管賈環稱為二爺。

    賈環也不再糾正他的稱呼,帶著賈蒼一邊往裡走,一邊笑問道:「福伯,牛重還沒傳信兒回來嗎?」

    牛重是牛福長子,也是牛家家將。

    月餘前就帶著鎮國公府的親兵,人手三騎趕往草原,招牛奔回京述職。

    因為不是大軍出征,算算時間,輕車簡從日夜兼行的話,這個時候當有信先傳回來才是。

    最多再有三五日,就能到家。

    故賈環有此問。

    牛福卻搖搖頭,道:「定是牛重那畜生沒用,跑路送信也怕苦怕累,不能熬,偷了懶。

    不然,這會兒子是該回來了的。

    老爺這些年對下面人太好了,驕縱的他們一個個忘了本分。

    等牛重回來,我一定好好教訓教訓他!」

    賈環哈哈笑道:「也不急這三五天,您老還是稍安勿躁些,保重身子骨!」

    說罷,眼前已至牛家鎮威堂前,正瞧見牛繼宗和郭氏齊齊站於堂前。

    小賈蒼已經來過兩回了,知道規矩,邁著小腿蹬蹬蹬的跑上前,給牛繼宗和郭氏兩人請安。

    還沒跪下,就被郭氏一把抱起,「心肝兒肉」的叫個不停,小臉上親了又親。

    牛繼宗見之,呵呵一笑後,擺手讓賈環免禮,拍了拍他的肩,讓他一同入內。

    怪道小賈蒼都說,牛爺爺喜歡爹爹,郭奶奶才喜歡他。

    堂上已經擺好了席面,賈環掃了眼,除了他和賈蒼愛吃的幾個菜外,其他菜多是牛奔最愛吃的。

    賈環哈哈大笑道:「真該將這一桌菜描下來,等過幾日奔哥回來後,好生饞饞他!」

    牛繼宗呵呵笑了笑,郭氏則沒好氣的拍了賈環一巴掌,嗔道:「都是當爹的人了,還整天胡鬧!

    快坐下吃吧,我的蒼兒定是餓壞了,跟著這樣一個不靠譜的爹……」

    「誒……」

    牛繼宗嘖了聲,道:「環哥兒對孩子極好,孩子跟前不要如此說。」

    郭氏沒好氣白了牛繼宗一眼,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倆才是親爺倆!

    等奔兒回來,我帶著他和蒼兒一起過,你們爺倆單過!」

    牛繼宗與賈環聞言,相互看了眼後,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笑罷,賈環舉起面前已經斟好的酒,對郭氏道:「兒的生日,是娘的母難日。

    奔哥今日雖還未歸,可我與奔哥沒甚區別,就代他來給伯娘敬一杯酒,伯娘也是娘。

    祝伯娘青春常駐,年年十八……」

    話沒說完,被郭氏按著一頓好捶!

    郭氏可是正兒八經的七品大高手!

    只是,賈環還是看到了郭氏在大笑著捶他時,悄悄抹去了眼角的淚痕。

    三年多未見子歸,今兒又是牛奔的生辰,為人母者,郭氏是真想兒子了。

    賈環只有期盼牛奔快些歸來,好讓牛家天倫團圓。

    ……

    喀爾喀蒙古,扎薩克圖部,蘇赫巴托。

    這裡,有一營兩千兵卒的長城軍團兵營駐紮。

    夜幕時分,營寨哨兵忽然眺望見十數騎從南而來。

    派哨衛前去查看後,得知是中軍大帳派來的傳令兵和送輜重的隊伍。

    哨兵將消息傳往營內,不多時,就見一圓臉彎眉綠豆眼的年輕人,氣度沉穩的帶人騎馬趕來。

    不是牛奔,又是何人?

    查驗過傳令兵的令牌後,牛奔沉聲問道:「將令何在?」

    傳令兵掏出一份加蓋了長城軍團征北大將軍印的文書,大聲道:「大將軍收到軍機閣傳命,調蘇赫巴托營指揮使,游擊將軍牛奔,至額侖駐紮!

    並同送三個月輜重前來,三個月後,牛奔將軍即刻回都中述職,不得延誤!」

    牛奔聞言,接過調軍文書看了看,抽了抽嘴角,知道這是最後也最難的考驗,他對身旁人道:「額侖雖然是喀爾喀最北部,緊鄰厄羅斯,條件更惡劣。

    但好在只要熬三個月……

    諸位兄弟們受苦了,等我回京後,一定想法子,調你們入灞上大營!

    現在大家再忍一忍,不許叫苦。

    待接收輜重糧草後,大軍即刻開拔,前往額侖!」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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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一十七章 絕世神兵

    十月初三。

    今日是宮裡皇后的千秋節,也是秦風、溫博、諸葛道、蘇葉、塗成等人的歸期。

    三日前,諸人便有消息送回來,即將到京。

    除了最遠的牛奔外,其他人都在今日要歸。

    也是巧了……

    原本因太后國喪,今年的千秋節,宮裡早早傳出消息,要免賀。

    誰知昨兒夜裡,又有內侍專門來寧國府傳皇后旨意:

    別的人免賀,賈環不在此例。

    讓他今日帶著杏兒和兩個孩子入宮……

    賈環真真是如若五雷轟頂,一百萬個不願意。

    若是散數生辰,他一准高假。

    偏生,今年是皇后四十整壽。

    賈母、賈政等人,一例要求賈環不得矯情,滿朝文武不請,連宗室王公都沒請,單請你們一家四口。

    你再告假……

    實在不像!

    拗不過他們,賈環只好和賈蒼、賈芝一起做了個歪歪扭扭的蛋糕當壽禮,讓賈蒼抱著,其他什麼也不帶,就準備進宮。

    又讓賈母等人好一通譏諷小氣,萬萬不行。

    旁人還顧及孩子的面子,可趙姨娘思量不到那麼多,問賈環,你做的這都嘛玩意兒?

    糊的麵糊糊似得……

    賈環只是不理,好在贏杏兒給了眾人安慰,準備了好幾樣貴重珍品。

    於是大傢伙又將贏杏兒讚了又贊,將賈環嘲諷了又嘲諷。

    倒是贏杏兒說了句公道話:「別看我這些價值萬金,宮裡八成倒是稀罕人家那蛋糕。」

    如此,沮喪了好一會兒的賈環、賈蒼、賈芝爺仨,才擊掌相慶。

    這一幕,讓眾人都笑的合不攏嘴。

    眾人正準備送這一家四口出門,忽地門外傳來王熙鳳歡喜聲:「哎喲喲!環兄弟,快看看誰回來了!!」

    眾人聞言一怔,紛紛朝堂門前看去,就見王熙鳳歡喜不盡的拉著一人手走了進來。

    「哎喲!白荷回來啦!」

    這可真是驚喜!

    賈環自然眉開眼笑,賈蒼、賈芝和巧姐兒三小則齊齊手牽手,驚嘆道:「哇!好漂亮!!」

    「哈哈哈!」

    眾人聞言,齊齊大笑。

    也有發酸的,揪住小賈蒼的耳朵,道:「吉祥姐漂亮不漂亮?」

    小賈蒼威武不能屈,堅持真理不動搖:「這個媽媽更漂亮!」

    小吉祥氣厥……

    「怎麼不提前通知一聲,我去接你啊。」

    等白荷給一眾長輩行完禮請完安後,賈環笑問道。

    白荷抿嘴一笑,修長平和的眼睛,滿是眷戀思念的看著賈環,道:「聽說你在都中遇到了事,我就急著回來了。」

    賈環無語道:「這都快一個月了!真要有個好歹,喪都發完了!」

    「呸呸呸!」

    賈環如願的又被一頓好罵!

    看著他低眉順目,但毫不在乎的神色,賈蒼、賈芝幾個小的咯咯笑不停。

    白荷也不惱,眼神有神的看著賈環,道:「那物什做出來了,多做了許多,都帶來了。

    日後,縱然只有十個親兵護著,也沒人圍得住你。」

    賈環聞言一怔,看了看白荷,就想要去握她的手。

    見她下意識的微微一縮手,賈環眉頭登時皺了起來,霸道的捉過她的手。

    取下手上那層輕紗,瞳孔猛然一縮。

    「哎呀!」

    近在咫尺的王熙鳳驚呼一聲,看著一雙素手上滿是疤痕,有的甚至還咧著嘴……

    唬的王熙鳳臉色都發白了。

    賈環的臉色卻變黑,見手腕處也有,再將袖子往上一掀……

    觸目驚心!

    賈環氣的聲音都變了,眼中噴火,看著白荷鐵青著臉道:「你……」

    可是看著她那雙天香國色的眼睛裡,滿滿都是對他的關心,卻不知該怎樣斥責。

    只是,又愈發動怒。

    賈環如今威勢何其之重,動了真怒,王熙鳳都不敢相勸。

    榮慶堂上的歡喜氣氛,隨著那隻破破爛爛的胳膊,消失的無影無蹤……

    賈芝和巧姐兒甚至被嚇的哭了起來。

    林黛玉等人亦是紛紛掩口駭然,賈母等人都被鎮住了。

    眼見賈環顫慄著身子,快瀕臨爆發。

    贏杏兒輕嘆一聲,果斷插在兩人中間,替垂著頭的白荷放下袖子,嗔道:「白荷妹妹忒不愛惜自己了,就算為了幫環郎,到底也要顧惜自己一些。

    否則,縱然做出了絕世神兵,可你若有個好歹,讓環郎,讓我們,心中又如何能忍?」

    說罷,又回頭對公孫羽和蛇娘道:「多虧家裡有兩大神醫,總能治好吧?」

    公孫羽笑道:「可以治好,蛇娘姐姐有奇法,可祛傷疤。」

    「祛什麼疤?就這樣留著!不長點記性,下次連命都沒了……哪裡還有下次,你老老實實在家給我待著,再敢往那狗屁地方邁一步,仔細我打……」

    「啪!」

    賈環威風沒發完,後腦勺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

    賈環氣的心都快炸了,和白荷說話還要壓著火,回過頭就要火力全開,哪怕是賈政也得拼一回。

    卻見趙姨娘一張臉映入眼睛,趙姨娘叉腰罵道:「黑了心的孽障,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沒造化的種子!

    老婆為了你都成了這個樣子了,你不趕緊護著,還耍威風?

    我讓你耍威風!」

    罵罷,又一巴掌拍在賈環腦門上。

    「奶奶,不打爹爹!!」

    小賈蒼見賈環被打,登時跑過來,攔在賈環身前護著他。

    趙姨娘面色緩和,對賈環惱道:「還不如個孩子。」

    賈環黑著臉,一言不發,抱起賈蒼就走。

    「爹爹,還有妹妹……」

    賈蒼小聲提醒。

    賈環又轉過身,悶著頭走幾步,抱起賈芝,轉身就走。

    賈蒼又小聲提醒:「爹爹,留巧兒妹妹一人在家嗎?」

    賈環氣結,將賈蒼往脖子上一架,又轉過身,抱起巧姐兒。

    幾番下來,本來還懾於他黑臉動怒的眾人,紛紛笑噴。

    小吉祥、賈惜春一起給小賈蒼豎起了大拇指。

    王熙鳳這會兒才敢說話,看著被賈環抱在懷裡的巧姐兒,忙笑道:「三弟,人家皇后請的是你們一家四口,帶上巧姐兒不好吧?」

    話雖如此,只是眉眼間,卻充滿了心動。

    能進宮給皇后祝壽,近距離和天家用膳,得沾多少福氣富貴啊!

    說不準還想讓賈環連她一併抱了去……

    賈環甕聲道:「有什麼不好?去祝壽還去不得?」

    趙姨娘插話:「那你把玫哥兒也帶上。」

    賈環一臉嫌棄的看著躲在角落裡不知想什麼的賈玫,道:「看他那熊樣兒,帶出去丟人現眼,不帶。」

    趙姨娘擼起袖子就想開干,好歹被林黛玉等人強忍著笑哄了下去。

    最後臨出門前,賈環看著白荷冷哼了聲,道:「好好在家反省吧!等回來再同你算賬!」

    白荷抿抿嘴,婉而一笑。

    ……

    「賈環!!」

    皇城順義門,城門樓上,贏晝對著騎著戰馬,剛過金水橋的賈環招手呼喚道。

    賈環帶著賈蒼騎馬走在前面,後面贏杏兒和賈芝、巧姐兒乘坐馬車。

    由一百寧國親兵護衛著。

    看到高高的城門樓上那個二百五,驚動了半個皇城,賈環無語的比劃了根中指。

    賈蒼有樣學樣……

    順義門前的皇家侍衛看到這一幕,都忍俊不禁。

    賈環慌不及的拉下賈蒼比著中指的小手,忙道:「蒼兒,家去可千萬別亂比劃,尤其是不能讓媽媽們瞧見,記住了嗎?」

    賈蒼還不大明白這個手勢是什麼意思,咯咯笑著點點頭道:「記下了!」

    上頭贏晝看著這一對爺倆的手勢,差點沒從順義門城門樓上跳下來,多虧身邊黃門拚死阻攔……

    賈環也不搭理他,他知道贏晝為何來接他。

    可不是因為重視他,是因為贏晝得知賈環那一幫子夥伴馬上都要回來了。

    那可是都中最熱鬧最有趣的一個圈子。

    而且大家地位相差無幾,可以放開的玩,不像其他人,見到他就顧忌他的身份。

    贏晝做夢都想讓賈環帶著他一起去耍子!

    只是求了兩遭,賈環都不搭理他。

    這才不放過每個機會,前來囉嗦。

    果不其然,下了城門樓,贏晝就興師問罪,囉嗦一通後,便露出了狐狸尾巴:「賈環,今兒晚上秦風、溫博他們都回來了,咱們去哪高樂去?

    說來也怪你,好端端的平康坊都讓你給抄了大半,就留下了幾個樓。

    不過也不當事,咱們什麼身份,還有人敢跟咱們搶地盤?」

    賈環無語的看著贏晝,道:「誰同你咱們?我跟你說,我們不是一個圈子,玩不到一起!你少摻和,沒的敗興……」

    贏晝聞言,一臉悲憤道:「好啊!我就知道你變了心了……」

    「噗!」

    賈環一口噴出,坐在馬上要踹他,嫌棄道:「你能不能再噁心一點?離遠點,我兒子還在呢,你少扯淡!」

    贏晝看向賈環懷裡傻樂的賈蒼,嘿嘿笑起來,道:「你兒子可比你有趣多了,怎麼就會傻笑……」

    話沒說完,臉就僵住了。

    因為他看到賈蒼樂呵呵的對他比劃了根小中指。

    賈環一邊大笑,一邊忙教著賈蒼,道:「好兒子,以後在家不能這樣,在外面也不能這樣,剛是爹爹撞客了,可不能再學了!長大了才行,記下了嗎?」

    賈蒼聞言,抓了抓腦瓜,他不大懂為何要等到長大。

    不過看到對面贏晝快要吃人的表情,也知道這可能不是什麼好事,點點頭應道:「記下了,爹爹!」

    一旁贏晝還想囉嗦,卻聽到後面馬車傳來一道聲音:「小五,你囉嗦夠了沒有?」

    聽到這道聲音,贏晝登時閉住了嘴。

    小時候的印象太深刻,對於天之皇女贏杏兒,他這個小胖墩兒打小敬畏的緊。

    賈環見之哈哈一笑,拍馬前行:

    「駕!」
Babcorn 發表於 2017-7-7 14:18
第一千三百一十八章 鳳辰

    坤寧宮。

    因為國喪剛過,並不好張燈結綵。

    所以雖是千秋聖誕,宮門前依舊樸素。

    賈環肩頭上坐著賈蒼,懷裡抱著賈芝和巧姐兒,與贏晝笑罵不止。

    有贏杏兒這尊菩薩在,賈環佔盡上風。

    直到進了宮門,看見隆正帝、董皇后、賈元春、贏祥,並六皇子贏福。

    小六兒今年,也三歲多了。

    眾人看到賈環這個模樣,縱然先前已經得到了回報,可還是都忍俊不禁。

    隆正帝都哼哼冷笑了聲。

    這個時代,講究抱孫不抱子,正統的家教,對兒子那得如仇人一般嚴苛對待。

    像賈環這樣待賈蒼的,早就讓人當成笑話,在都中各大府第傳遍了。

    隆正帝自也是譏諷他沒出息。

    董皇后等人卻還好,一個個笑眯眯的看著這一家人。

    賈環進殿後,先將賈芝和巧姐兒放下,然後讓賈蒼從肩頭蹦下。

    等贏杏兒一併過來後,心裡問候著隆正帝的女性親屬,還得皮笑肉不笑的大禮參拜。

    小賈蒼和賈芝、巧姐兒先前在家裡被賈母等人教了不知多少遍宮裡規矩,原本只是教賈蒼和賈芝,巧姐兒在一旁看著好頑,跟著學了,不想真用上了。

    自然是一迭聲的叫起。

    而後給董皇后獻禮。

    贏杏兒身後的昭容捧著幾個大盒,有羊脂玉淨瓶,漢玉觀音像,南海鮫人珠等珍品。

    賈環則從後面接過一個食盒,笑道:「那些名貴的都是杏兒的心意,臣家裡人口多,花費嚼用大,置辦不起貴物兒。

    就和一雙兒女一起給皇后娘娘做了個蛋糕,以慶鳳辰。」

    說罷,將食盒交給賈蒼,道:「蒼兒,去送禮吧。」

    賈蒼不畏生,若是旁的府邸正經長他這樣大的小公子,興許已經有了等級貴賤之分,但賈蒼還沒有學會這些。

    他樂呵呵的雙手提著食盒,在眾人各色目光中走到董皇后前,稚聲道:「皇后奶奶,給您蛋糕,可香甜啦!」

    董皇后哪裡見過這樣的,自她進宮以來,就是她娘家人見了她都要嚴格依禮而行,此刻看到這樣一個小人兒,明亮純淨的大眼睛裡沒有其他,只有祝福,真真喜歡不盡,接過食盒放在案几上,拉過賈蒼上下打量起來,驚嘆道:「賈環,這個就是年不過四歲,千里進京尋父的兒子?」

    賈環得意的哈哈笑道:「正是!」

    一旁隆正帝等人見他笑的得意,都無語的抽了抽嘴角。

    「真真是個好孩子!」

    董皇后愛憐的撫了撫賈蒼的腦瓜,見他一點不畏生,愈發喜歡。

    讓近身昭容取來了早就準備好的見面禮,金玉如意一對,金銀項圈一對,「世傳勳戚」的金銀錁子各一匣。

    每個人都有,不過又額外賞賜了賈蒼許多珍貴宮品。

    賈蒼還不大懂這些東西的貴重,只是笑呵呵的抱起,倒是他爹在後面樂的合不攏嘴。

    好端端的天家富貴地,倒讓他這幅模樣弄的多了些市澮,也多了些人間氣……

    等董皇后賞賜罷,賈環讓人接了皇后賜禮下去,又讓賈蒼帶著兩個妹妹去給大姑姑請安。

    賈元春更是喜歡不盡,也賜下了諸多禮物。

    賈環見之,愈發不加掩飾的哈哈大笑起來。

    贏晝氣的想和他拚命!

    等賈環將目光瞄準隆正帝后,見他眼神不善,總算見好就收,便宜別佔太多……

    也不讓賈蒼賈芝和巧姐兒回來,讓他們同靜靜坐在賈元春身旁的贏福去頑。

    在家裡時,賈蒼和賈芝都知道了宮裡有個不會說話的表弟,進宮後不能欺負他。

    此刻看到贏福文文靜靜的坐著,一動不動,小臉上也靜靜的。

    賈蒼也不認生,拉著兩個妹妹挨著贏福坐下。

    在贏福有些怯怯的目光下,賈蒼伸手攔住贏福的肩膀,道:「爹爹說,你是我弟弟,也是我妹妹的弟弟,我們是親戚,是一家人。

    你放心,以後我會保護你!!」

    贏福原本緊繃的小身子,怯弱畏懼的眼神,在聽到這番話後,看著賈蒼嚴肅親近的臉,忽然咧嘴,無聲的笑了起來,點點頭。

    看到這一幕,賈元春一下紅了眼,掩口落下淚來。

    隆正帝、贏祥等人的目光卻都閃爍了下,雖然小六兒天生啞人,別說大位,連親王之位都不好封,以免牽累了皇家氣運……

    最多,也只能封個郡王。

    但有賈家在,他就不會受半點委屈。

    如此也好。

    等賈元春收拾好了神色,向皇后請了罪致歉後,宴席才算正式開始。

    流水般的珍饈菜餚上來,眾人又與董皇后說了些吉祥話後,細細品嚐。

    唯有賈環吃的急,唏哩呼嚕的。

    隆正帝吃了兩口,聽著這聲音實在嚥不下去,本來還尋思著,有賈蒼賈芝在,多少給賈環留些顏面。

    可這混帳實在是……

    「慢點吃,餵豬呢?誰跟你搶食嗎?」

    隆正帝忍無可忍的喝道。

    其他人多已經習慣,唯有賈蒼、賈芝等人見這個黑臉爺爺罵他們爹爹,登時不吃了,把筷匙放下,繃起小臉緊張起來。

    賈環忙嚥下一口湯水,先對賈蒼等人擺擺手,然後對隆正帝埋怨道:「臣這樣吃的香甜不行?哪有做東道的嫌客人吃的多的道理?」

    「你放……」

    隆正帝黑著臉就想罵,可到底顧及孩子在,惱道:「你以後讓你兒子跟你一般的吃相?」

    賈環嘟囔道:「也沒什麼不好……」

    不過想了想,又不無擔憂的撓了撓頭,道:「是有點不大好看,萬一以後找不到老婆就糟了……」

    「噗!」

    董皇后一口湯水噴了出來,狠狠瞪向賈環。

    贏祥賈元春等人看著懵懂不解的賈蒼,也都哈哈大笑起來。

    賈蒼賈芝雖然聽不懂發生了什麼,可見大人們都在大笑,想來沒什麼大事,又開始吃起來。

    還一左一右照顧著贏福。

    贏福在宮裡整日裡都是宮女嬤嬤們陪伴著,哪有這般同齡大小的玩伴,此刻也歡喜不已。

    隆正帝聽聞賈環之言,抽了抽嘴角,哼了聲,不過看到小兒間的互動,眼神到底融化了許多,看著賈環道:「跟你學,不定學成什麼禍害。

    等再大幾歲,送進宮裡來吧,同贏福作伴讀,一起讀書。」

    皇子伴讀,這算是難得的恩典了,並不比一個爵位差。

    換個人,一准磕頭謝恩。

    賈環卻敬謝不敏,腦袋搖的和撥浪鼓一樣,道:「陛下,臣之子以後不準備考狀元,也不用理國事。

    景陽宮那種教學法子,還不把孩子累壞?

    不行不行不行……」

    隆正帝咬牙道:「六皇子身體欠安,一天裡只讀半日書即可,其餘時間,好生休息便是。」

    賈環聞言,這才放下心來,笑道:「如此就好,那……臣謝陛下隆恩了!哈哈!」

    笑罷,又開始呼嚕呼嚕的吃起來。

    一旁贏晝見隆正帝臉又黑了下來,趁機上眼藥道:「父皇,兒臣知道賈環為何這般匆忙用膳!」

    「為什麼?」

    隆正帝問道。

    贏晝告狀成功,激動道:「父皇,賈環是想早些吃完,早些出宮!

    今兒武威公府世子秦風,奮武侯府世子溫博,康安侯府世子諸葛道,好大一批勳貴子弟都要回京。

    賈環想去接他們……不,賈環是想同他們去高樂……」

    話沒說完,嘴裡多了根雞腿。

    賈環放下手後,語重心長的勸道:「小五,你長點心吧!再不畢業,你要和我兒子做同班同學了!還有心情告狀?」

    「噗嗤!」

    這一下,別說董皇后等人,連隆正帝一下沒忍住,都吭哧笑了出來。

    大家雖不大清楚畢業、同班這些名詞,但猜也能猜到。

    大笑之餘,無不恨賈環太刻薄。

    果然,贏晝那邊簡直快活不下去了,一張胖臉漲的通紅,吐出嘴裡雞腿,就飛撲向賈環要拚命。

    賈環一手按住他後,對目光不善的看著他的隆正帝道:「陛下,您可別以為臣欺負他。

    他自找的,就想讓臣帶他出去耍。」

    贏晝一聽賈環也告狀,登時不鬧騰了,垂頭喪氣的等隆正帝教訓。

    卻不想,隆正帝看了他一眼後,竟又瞪向賈環,質問道:「朕的皇子,還不能和你們這些紈褲子弟一起耍子嗎?狗眼看人低!」

    贏晝聞言,簡直不敢置信,掏了掏耳朵後,發現隆正帝還在瞪賈環,賈環一臉無語,才相信這是真的。

    幸福來的太突然,贏晝感動的眼圈都紅了,看著隆正帝哽嚥了聲:「父皇……」

    那濃濃的孺慕之情,讓賈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正想譏諷幾句,就見隆正帝和董皇后一起瞪來威脅的目光。

    賈環只好閉嘴。

    董皇后見之抿嘴笑道:「賈環,晝兒年紀和你們一般大,尋日在宮裡也沒個玩伴,他喜歡同你們一起頑,你就帶上一起嘛。」

    賈環無奈道:「娘娘,小五他沒習武……臣等夥伴相交,三眼兩語不合就要干仗。

    下手又都沒個輕重,萬一哪個失手,把五殿下給幹掉了,您說人家冤不冤?」

    董皇后氣結:「就不能坐下好好說話?傷著了晝兒你們還冤?敢傷著試試!」

    贏祥悠哉悠哉笑道:「賈環,太謙虛了吧?有你這半步天象在,誰還能傷得了小五?」

    賈環聞言,見隆正帝也側目看他,登時投降,道:「好好好,帶上帶上……那臣現在可以走了吧?」

    「你敢!」

    隆正帝沒好氣道。

    見賈環一張臉登時垮了下來,滿眼焦急,想起他還不到二十,正是愛頑的年紀。

    心一軟,指了指賈環帶來的食盒,道:「打開這個再說。」

    賈環聞言,面色一滯,乾笑了聲,道:「陛下,娘娘,臣說話做事,可能從來不大好看,也不好聽。但您放心,絕對好吃啊!」

    「少廢話!」

    隆正帝心裡生出一股不妙,喝了聲後,道:「打開。」

    賈環又幹笑了聲,才上前緩緩揭開食盒。

    眾人就見一層面點上,塗抹了層厚厚的奶油,奶油上畫著各樣不規則(亂七八糟)的花兒。

    花兒中間,站著兩個面捏的歪歪扭扭的小人兒。

    一個戴著簡陋的鳳冠,一個戴著皇冕。

    一個面白敷粉,一個塗著黑黑的酸梅醬……

    兩人倒是都笑的很開心,都長著大大的彎彎的嘴。

    手牽著手……

    看到這個蛋糕,隆正帝和董皇后一時間都沒說話,眼神似陷入了回憶中……

    其他人面上,也都是祝福之色。

    只有賈環有些等不及了,小聲問道:「陛下,娘娘,咱們吃嗎?」

    「唰唰!」

    兩雙筷子飛射而來,賈環哈哈一笑,順手抄在手裡,然後對贏杏兒飛速道:「帶孩子在大姐宮裡住一晚,明兒我來接再回!」

    說罷,就起身往外跑去。

    贏晝見之大急,飛快起身,在後面狂追而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7-7-7 14:18
第一千三百一十九章 兄弟歸

    神京西城開遠門外,十五里小鋪。

    大秦素有灞橋送別小鋪歸的說法。

    三日前,秦風等人早早送信歸來,言道今日歸家。

    各家家將管家,便早早的在此等候。

    因為神京格局,東富西貴,武勳親貴多在西城落腳。

    無論是武威公府、奮武侯府還是康安侯府,皆在西城。

    所以不管他們從哪個方向回來,終還是會從十五里小鋪經過。

    賈環帶著贏晝,在五十寧國親衛和一百御林侍衛的護衛下,轟轟趕來時,十五里小鋪已經擠滿了各個府第的人。

    僅有的一座亭軒,被幾個公候府第佔住。

    不過看到賈環和贏晝齊齊到來後,原本端著身份的幾個管家家將,紛紛起身相讓。

    賠笑行禮,寒暄起來。

    「忠爺爺,你也來了?」

    為首的正是武威公府秦家的老管家,秦忠。

    與賈環算是老相識了,是個極忠厚的長者……

    賈環與秦風一般,喚他忠爺爺。

    雖然如此,秦忠自身卻將身份放的很低,尤其是還有皇子在時。

    他微微躬身,笑道:「太太在家等的急,又不放心其他猴崽子們,老奴只好走一遭。

    三年多沒見著大爺了,老奴心裡也想的緊!

    方才老奴心裡還在唸著,二爺一准也來!

    果不其然……」

    賈環哼哼一笑,道:「忠爺爺,聽說小花兒出嫁了?你老可真不地道,打小我就跟你要,要了幾回你也不給,你老還有老臉叫我二爺?」

    周圍人捧哏似得哈哈大笑起來。

    奮武侯府的中年管家溫宏笑道:「忠伯,這可是你的不是。若是你的孫女兒跟了寧侯,那才是享盡天下福氣!」

    「就是就是!我們只恨生不出這樣好的孫女……」

    一群人大笑著附和道。

    贏晝在一旁瞧著,奇怪問賈環:「你真看上這老頭兒的孫女兒,人家沒給你?」

    這可把他樂壞了,沒等賈環回答,就一迭聲對秦忠道:「老頭兒,你做的對!賈環這人忒壞,小妾一房接一房的娶,誰家閨女跟了他才是糟了!」

    只可惜,他這話卻沒什麼人附和。

    儘管如今武勳分封海外的事,在滿神京城都鬧的轟轟烈烈。

    許多勳貴都極嚮往為自己爭一塊可傳諸子孫的封地,成為真正的一方諸侯。

    但這份功勞,他們卻沒有記在天家頭上。

    相反,因為天家有「過河拆橋」,「兔死狗烹」的嫌疑,武勳將門們對天家的好感,一夜間降至冷淡。

    倒是將所有的好,都搭在了賈家頭上。

    這些出自各公候府第的管家家將們願意奉承賈環,不是因為賈環爵高,而是因為這個原因。

    但對上位份更貴重的皇子,他們就冷淡許多。

    要知道,皇子在未分府之前,唯一的身份就是帝王之子,位份甚至還貴重於親王。

    因為一旦開了府,就了爵,身份也就從帝王之子,變成了人臣,臣子的份量重於為人子的份量。

    但如今贏晝還未出宮開府,在外,他就代表著天家,代表著隆正帝。

    地位絕高。

    這也是賈環不愛帶他出來頑的緣故。

    然而即使如此高的身份,眾勳貴府第的管家和家將們,還是冷淡對之。

    這讓贏晝面色登時漲紅!

    賈環一邊給眾人使眼色,讓他們不要生事。

    隆正帝面上對贏晝嚴厲,好似總是一副犬子不類父的嫌棄模樣。

    可賈環卻知道,隆正帝護起短來才讓人恐怖。

    只是尋常不顯露於人前罷了。

    一邊還要小聲安撫贏晝:「注意點天家體面……缺心眼兒是不是?

    你身份不同,地位那麼高,你讓人家怎麼接話?

    稍微答錯一點,讓你誤會了去,回家後人家說不定就要被家主杖斃,跟你請罪,都是軍法治家……」

    贏晝聞言,這才將信將疑的收了怒火。

    見一眾人都眼觀鼻鼻觀口的本分站著,奇道:「賈環,我有這麼厲害?」

    賈環嗤笑了聲,道:「你厲害個屁!是你皇子的身份厲害……你爹娘那麼護短,我不帶你頑都差點揭了我的皮!

    他們要是無意中對你不敬,你爹娘還不將他們滿門抄斬?」

    贏晝反應慢歸反應慢,卻不是缺心眼兒,聞言惱火的瞪賈環,道:「你少放屁!我爹……呸呸呸!我父皇也就對你這般,對尋常百姓可好著呢,他只會教訓我!」

    賈環見沒忽悠住他,也不在乎,哈哈一笑道:「反正就是這麼一回事,要不就是他們知道你就會告狀,不愛同你頑!」

    贏晝聞言跳起來要和賈環拚命,兩人嘻嘻哈哈的打成一團。

    看到這一幕,不少公候府第的管家們反而有些擔憂起來。

    賈家和天家走的太近了些,未必是好事。

    他們這一刻,都期盼自己世子快些回來。

    若是他們一直在京,賈環怎會和天家的皇子走的那麼近?

    想當初,賈環專挑皇族宗室子弟打……

    勳貴,就該和勳貴在一夥。

    正期盼著,忽見一騎快馬從官道盡頭飛速狂奔而來,遠遠的就拚命招手喊道:「回來了,回來了!世子回來了!」

    秦忠聞言,一下跳了起來,轉頭對賈環道:「二爺,大爺回來了!」

    賈環聞言,也顧不得再和贏晝打鬧,一迭聲喊道:「快快快,牽馬來!」

    早有親兵將其戰馬牽來,賈環接過馬韁根本不用踩馬鐙,平地躍上馬背,也不管後面贏晝大呼小叫讓帶上他,雙腿一夾馬背,急躥出去。

    幾個武威公府的家將和寧國親兵們紛紛上馬,護了上去。

    賈環快馬走到十五里鋪前那條筆直官道的一半,路的盡頭,就出現了一行騎乘。

    為首的掌騎兵打著旗子,上書大大一個秦字。

    見此,還在原地等著的秦忠登時愈發激動起來,連連對週遭人道:「是我們大爺回來了,是我們大爺回來了!」

    除了還在生氣的贏晝外,其他人紛紛熱烈恭賀起來。

    然後忽地聽到一道「暴雷」般的聲音從官道盡頭遙遙傳來:

    「環哥兒!」

    「哈哈哈!是環哥兒!!!」

    「風哥!!」

    賈環跨.下寶馬再快三分,對面一匹戰馬,也一瞬間提速,飛奔出來。

    兩匹戰馬在官道上相向而行,馬背上兩個少年,招手狂呼。

    並不算長的一段官道,卻似走了好久。

    但終究還是越來越短。

    等兩馬相距十多丈時,馬背上兩人同時躍身下馬,在官道上飛奔相向。

    越來越近的兩人,都在死死的打量著對方。

    賈環,還是當年的賈環,幾乎沒有改變多少。

    秦風,卻比當初分別時,黑了太多,成熟了太多,氣息凌厲了太多。

    唯獨不變的,卻是彼此眼中對兄弟的思念。

    當兩人只有一步之遙時,不約而同的都頓住了腳。

    兩人眼神激盪,隱泛水光。

    「風哥!」

    「環哥兒!」

    各自念了聲後,兩人緊緊相擁。

    兩人身後跟來的家將親兵們看到這一幕,都唏噓不已。

    這一雙少年雖然年紀不大,但卻一起經歷過太多生死。

    是真正生死相依的過命兄弟。

    「哈哈哈!」

    「哈哈哈哈!」

    到底是男兒,縱然一時心情激盪,可回過神來,所存的還是豪邁。

    分開之後,賈環秦風一起大笑起來。

    相互擂了一拳。

    賈環猶自驚喜道:「可算回來了!」

    秦風愈發沉穩了,但眼神依舊激盪,看著賈環點點頭,上下打量了幾番,道:「回來了,我看看哪個還敢殺我兄弟!」

    賈環聞言面色一變,略過秦風看向他身後,目光釘在武威公府派出接人的家將臉上,刀子一般。

    如今他身份何其貴重,再加上滔天功勛,滿天下幾個人能經得起他這樣動怒?

    那家將面色登時變的不自在起來,略略有些結巴的解釋道:「二……二爺,是……是……」

    秦風見狀,呵呵笑起來,拍了拍賈環肩膀,道:「是我問的,他還能不說?不說才不對。

    張勇那等黑了心的,枉我們兄弟還叫他一聲張叔,卻做出這等豬狗不如的事來。

    他縱然沒死,我也必殺他!」

    三年的邊關苦熬,錘煉的秦風身上再無當年的文弱之氣,渾身上下如精鐵一般。

    言語中,亦滿是煞氣騰騰。

    顯然,這三年來,他沒少殺人……

    賈環倒不在意這股煞氣,忙笑道:「好了好了,都過去了,風哥,今兒大喜之日,咱們不提不開心的。

    風哥,難道他就沒同你說好事?

    如今我有一雙兒女了!」

    見賈環眉飛色舞,一如當年,秦風哈哈哈大笑起來,狠狠捶了賈環一拳,道:「豈能不說,真真羨煞哥哥!!

    我還特意從西域多準備了兩份特產,給我侄兒侄女做見面禮!」

    賈環聞言,也哈哈大笑起來。

    兄弟倆正說不完的話,笑不完的歡喜時,忽地,官道盡頭又傳來一道快騎奔馳聲,眾人帶一絲警戒和期盼看去,就見那人大聲喊道:「我家世子也回來啦!!」

    後方,奮武侯府管家溫宏一下激動起來,大叫道:「我家大爺也回來了!」

    賈環和秦風面面相覷,激動道:「博哥回來了!!」

    兩人不約而同翻身上馬,朝官道外狂馳而去。

    遙遙的,就見盡頭一騎飛奔而來,伴隨著粗雷般的大笑聲:「哈哈哈!環哥兒,我回來了!!」

    「奔哥!!」
Babcorn 發表於 2017-7-7 14:19
第一千三百二十章 隱患

    「博哥!!」

    看著那熟悉的面孔,由遠及近而來,賈環真是快歡喜炸了。 .

    連秦風亦是如此。

    當初雖然在一起,他與牛奔、溫博多是拌嘴打架為主。

    可在戰場上,卻都是可以毫不猶豫為對方擋刀的生死兄弟。

    一別三年多,相隔萬里,再相逢,豈有不激動的?

    「哈哈哈!環哥兒,風哥兒!」

    溫博又壯了許多,也更黑了,咧嘴一笑,一嘴白牙。

    下了馬後,狠狠抱住賈環,粗眉大眼中,隱隱有淚花閃現。

    等看到秦風站在一旁笑呵呵看著,又重重抱了抱秦風。

    日思夜想的兄弟們啊!

    「可算都回來了!!」

    賈環激動道。

    上下打量著溫博,氣度較三年前沉穩了許多,凝質了許多。

    秦風也發現了這點,哈哈笑道:「黑鬼,你這三年種地種的不錯,我在西域都聽說了!」

    溫博破口大罵道:「放屁!老子成天帶人撲殺虎狼熊羆,你才在西域吃沙子種地呢!」

    罵罷,又急道:「你當我為何跑那麼快?你們往後看看,後面還有幾個倒霉鬼呢!」

    賈環、秦風聞言,轉頭看去,就見幾騎輕騎呼嘯奔來,馬背上之人還在罵罵咧咧:「博哥兒太過奸詐,故意誆我們留在原地,他先跑馬……」

    「小道!葉哥兒、成哥兒、剛哥兒、陽哥兒!!你們都回來了!」

    賈環秦風驚喜連連,與哈哈大笑的溫博一起迎了上去。

    正是諸葛道、蘇葉、塗成、馬剛、陳陽!

    這一夥子,還真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

    如果說這個頂級衙內圈裡還能分出兩派,大概就是賈環、牛奔、溫博、秦風一夥,和諸葛道五人一夥了。

    但這並不算什麼,因為這兩派沒有任何利益爭端,在戰場上,依舊是生死相托的兄弟。

    當初賈環兩度赴西域,還有鐵網山事變時,最危急的時候,始終都有這八人相陪。

    賈環、秦風、溫博三人紛紛大笑上前,彼此擁抱!

    秦風笑道:「你們怎麼聚一起的?」

    諸葛道從賈環身上收回目光,看向秦風,笑道:「我們幾個駐地並不遠,不到一千里,平日裡通信還算多。

    當初去的時候就約好了,來日回京,在巴彥敖包集合,一併回來。

    只是離奔哥兒太遠,沒等到他。

    不過想來,也就是這幾日。

    當初給奔哥兒送調令的,還在我營寨裡歇息了一宿。

    快了,就快都回來了!」

    說著,諸葛道看向賈環,解釋起來。

    誰都知道,這一夥子裡,雖然賈環與大家關係都極好,但是和牛奔關係才是最親密的。

    當年賈環才從榮國府被逐出,淪落到城南那個破敗莊子時,便與牛奔相交。

    在他最落魄時,是牛繼宗助他一臂之力,又安排牛奔與他交好,甚至連牛家家傳武學都讓賈環和牛奔一起修行。

    自那時起,牛奔就和賈環一起在城南莊子上住了四年,一起習武長大。

    是真正親人一樣的兄弟,牛奔也始終以賈環大哥自居,賈環從未反駁過。

    牛家甚至專門有一套給賈環的宅院。

    如今去草原上的人都回來了,獨牛奔還沒回來,諸葛道明白賈環一定著急,便寬慰道。

    賈環心裡雖然著急,卻不會在這時掃興,笑道:「不妨事,也就兩三天的事。

    不錯不錯,看著都比當初威風許多!

    執掌數千兵馬的感覺怎麼樣?」

    諸葛道呵呵笑道:「感覺還行,不過自然比不過博哥兒。

    我們在草原就聽說了,博哥兒指揮著十萬人種地,了不得!」

    「我屮!」

    溫博炸了,跳起來就要和諸葛道干。

    眾人則轟然大笑!

    笑罷,看到各家府上的管家一個個急的不行,賈環道:「好了,家裡嬸嬸都等急了,今兒就先到這。

    三天後,我重開好漢莊,聚義閣!

    到時候,咱們再不醉不歸!!」

    秦風笑道:「也好,等牛奔那傢伙回來後,一起更熱鬧!」

    蘇葉還不樂意:「咱們今晚先高樂著唄!」

    賈環笑道:「你小子,趙嬸嬸聽到你這話,非揭你的皮不可!

    這三年來,家裡親長們怕是都快念碎了心。

    既然回來了,先在家好好陪陪老子娘。

    咱們兄弟,日子還長遠!」

    諸葛道笑道:「也好,我也想我娘……」

    「咦……」

    噓聲大起。

    諸葛道急道:「我是說,陪好了家人,回過頭來兄弟們頑鬧時才盡興!

    今兒若不歸家,保管一晚上家裡催個七八十遍。」

    塗成甕聲道:「先回家也好,不然老想抱人,怪怪的……」

    「哈哈哈!」

    眾人大笑,一起擂起他來。

    都不是拖拉的性子,再者看到自家管家親切著急的眼神,便不多留了。

    再次紛紛擁抱後,秦風等人一一翻身上馬,都邀請賈環去各家。

    賈環哈哈笑道:「改明兒吧,一家一家去拜會!」

    眾人這才不勉強,拱手作別後,一一歸家。

    等呼呼啦啦全部送走後,賈環臉上的高興還未褪盡,回過頭就看到贏晝那張苦大仇深的臉……

    「這就完了?」

    賈環哈哈笑了起來,道:「你還想怎樣?拉著人家不讓回家去看老子娘,先去高樂?哪有這樣的道理!」

    贏晝黑著臉道:「他們分明想今晚去頑,是你看牛奔還沒回來,才託詞過去的。

    你還敢哄我?」

    賈環笑道:「小五,別急。這後頭日子還長,樂子多了去了!你還怕沒人頑耍?」

    「誰怕沒人頑耍了?!你才沒人頑耍呢,剛才還差點哭了,真丟臉!」

    贏晝跳腳道。

    話雖如此,贏晝眼裡還是流露出濃濃的豔羨。

    這種兄弟之情,別說見過,聽都沒聽過。

    看看天家那些兄弟吧……

    不提也罷。

    只可恨賈環可惡,可能怕自己搶走了他那些兄弟,才連介紹都不介紹……

    賈環看他狐疑猜忌的眼神,想了好一會兒才大概猜到他的心思,笑道:「小五,我們這些兄弟,都是在戰場上救過彼此性命的兄弟。

    可生死相托!

    你想加進來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就算不在戰場上救命,也要等些時間,讓大家看出你的誠意來,對不對?

    你要用贏晝的名字來和大家相交,而不是用五皇子。

    你是聰明人,明白這裡面的區別吧?

    我想你也不想讓大家只認一個五皇子,不認贏晝吧?」

    「那當然!」

    贏晝連連點頭道,也算認可了賈環的解釋,不再那麼生氣了。

    只是疑惑道:「那你之前怎麼讓杏兒姐姐帶著孩子住宮裡,明兒再接?」

    賈環笑道:「讓他們多陪陪小六兒,小六兒也沒人頑,明明是男孩子,快養成姑娘了。

    他是我親外甥,我還不能照顧他?」

    贏晝聞言,面色又好看了些,語氣有些慚愧道:「賈環,不是我不想陪小六兒耍子,只是他不愛同我頑啊!

    唉,可能是我長大了,他不喜歡和大人頑。」

    賈環笑道:「你現在回去,剛好可以和他們一起耍子去……」

    贏晝聞言,臉色登時黑了,道:「你該不會是想把我誆回宮吧?我告訴你,不可能啊!你仔細我告訴我父皇,你又坑我!」

    賈環無語道:「罷了,我送你一個大禮吧,走,去瞧瞧!」

    ……

    渭水碼頭。

    「哇!賈環,你真把它送給我?!」

    站在那條巨大奢靡的賈家遊船上,贏晝有些眩暈,扶著手感瑩潤的欄杆站穩後,不敢置信的說道。

    賈環笑道:「今兒在宮裡收了那麼多禮,不回贈一些不好看。

    我想了想,陛下和娘娘最疼你,所以罷了,送你得了。」

    贏晝有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口水都快流下來了,還是艱難的搖搖頭,道:「我……我要不起啊!賈環,我若收了這樣好的一條船,父皇非揭我的皮不可。

    他總告誡我,不許在外面收禮……」

    賈環哈哈笑道:「那是對其他人,在我這裡,放心收下,你老子只怕你收的不多。

    不信,你回去問問你父皇,該不該收!」

    贏晝聞言,想了想,還真是這麼回事。

    添了添嘴巴後,心動道:「那我現在就回去問問……你那樣會摸索銀子,我父皇都羨慕,他定會同意的。

    賈環,你別走啊!

    我問完就回來!!」

    說罷,贏晝飛奔下船,帶人往宮裡趕去。

    賈環笑呵呵的看他離開後,在遊船上轉了轉。

    獨賈家一家有這樣的船,不是好事。

    再加上他還想讓贏晝幫忙打打廣告……

    所以,送一條船不算什麼。

    今天秦風、溫博兩人對贏晝視而不見,做的還是有些過了……

    至少,太明面化了些。

    顯然,兩人多半已經知道自家老子在天家手裡受了委屈。

    自然不會給贏晝好臉色,甚至直接無視。

    他們這樣做,不能說錯。

    但到底會留下隱患,傳到隆正帝耳中,不會是好事。

    所以賈環只能多做些,儘量彌補。

    還有一重目的,就是支開贏晝這個跟屁蟲。

    贏晝離開一炷香的功夫後,賈環從遊船上下來,沒有回程,而是上了另一條船。

    亦是賈家的船,是白荷回來時的乘船。

    船上,由韓大帶領的數十名寧國親兵分佈各處,嚴加看守著。

    船艙內,烏遠則一直靜靜的守著。

    看到賈環進來,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

    賈環也顧不上與烏遠寒暄,目光落在船艙內,滿滿噹噹的木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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