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醉迷紅樓 作者:屋外風吹涼(已完成)

 
Babcorn 2017-1-10 14:23:3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23 684777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0 16:26
第150章 告狀

     賈環很沒所謂的將手裡的鐵釺子放下,對司琪道:「司琪,勞煩你繼續烤著,三爺我去去就來。」

    司琪不傻,看看鴛鴦的臉色,再看看眾人忽然寧寂下來的神色,豈有不知賈環此去必有大事發生。

    不過司琪也是一個大心臟的人,她豪邁一笑,道:「三爺儘管去,奴婢保管把肉烤熟了。」

    賈環笑著點點頭,然後有些「莫名」的看著一個個笑容收斂的嬌小姐們,奇道:「你們這是干什麼?老太太不過是叫我去商量點事,我也知道是怎麼回事。放心,小事一樁,你們先玩樂著,等我回來再繼續嗨……」

    賈迎春等人還是不笑,面色有些擔憂。

    在賈府裡,鴛鴦的表情就是賈母房間內的陰晴表。

    鴛鴦笑了,那代表賈母心情不錯。

    鴛鴦一本正經,那代表閒雜人等,無事退避。

    鴛鴦板著臉,那就代表有人要遭殃了……

    現在,鴛鴦就板著臉。

    賈環也知道這一套,他見自己說服不了眾人,無奈回頭對鴛鴦道:「鴛鴦姐姐,勞煩你給大家笑一個,不然她們實在是不放心啊!」

    鴛鴦聞言,嘴角扯了扯,看著賈環目光複雜道:「三爺,快走吧。老爺、太太還有鏈二爺都到了,還有錢家的人抬著……也到了,賴老嬤嬤也在……」

    聽到這個動靜,連王熙鳳等人都面面相覷起來。

    再加上這個鴛鴦這個表情和這個語氣,賈迎春的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林黛玉幾人眼中也帶上了擔憂。

    賈環笑道:「行了行了,你們先玩兒著,我真的去去就來。」

    說罷,搖搖頭,轉身就要走。

    「環弟……」

    賈迎春一把抓住賈環的胳膊,眼圈都紅了,語氣哽咽起來。

    倒不能說賈迎春大題小做。

    就連賈赦在時,都承受不住賈母幾句重話,賈母臉色掉下來,賈政都要跪下請罪,更何況賈環?

    沒錯,賈環現在確實是寧國府那邊的當家人了,還承襲了爵位。

    可這些在賈母面前,通通都不好使。

    甚至,賈母有能力廢掉賈環。

    只是,賈環卻完全沒有這些擔心,他揚起手,用黑不溜秋的手擦去賈迎春臉上的淚珠。

    黑灰在賈迎春白皙柔美的面龐上留下了一道痕跡,賈環笑道:「姐姐,你放心好了,小事一樁。你還不信弟弟的話?我說了一會兒就回來,那麼肯定就一會兒就回來。放心吧,有些人,時間一長就忘了自己的本分。弟弟只不過是在教他們做人而已,沒大事的。」

    看到賈環臉上洋溢出的自信神色以及眼中流露出的堅定眼神,賈迎春終於鬆手了,不過還是叮囑道:「環弟,你可千萬不要頂撞老祖宗和老爺,知道了嗎?」

    賈環笑著點頭應下了,又對其他人點了點頭,最後還看了眼嘴角沒有再擎笑的史湘雲一眼,和鴛鴦一起去了。

    賈環一走,王熙鳳哪裡還待的住,叮囑李紈在這裡多照看著些後,也跟著離去了。

    雖然賈環再三保證無事,可院落裡的氣氛終究還是低落下來……

    ……

    和鴛鴦一起走到賈母院落前,賈環的臉色終於沉了下來。

    因為,賈母門前居然擺放著一具棺材,旁邊還有幾個哭喪的人。

    這些人看到賈環後,眼睛裡的眼色好似要吃人一般。

    賈環真是氣笑了。

    他沒有理會這些人,逕自走了進去。

    榮慶堂內,氣氛極為肅穆。

    賈母沉著臉高坐在軟榻上,沒有說話。

    在軟榻的下方,擺了一個小錦墩,一個鶴髮老嫗滿臉是淚的坐在那裡抽泣著。

    再往下,坐著的才是邢王二夫人,右側則是賈政和賈璉。

    堂上,則跪著一個賈環不認識的一身白孝服的老年婆子和一個中年男子,還有就是,賴升。

    賈環進來後,放佛沒有感受到堂上的氣氛一般,依舊笑容滿面的對賈母等人行禮,然後笑道:「老祖宗,孫兒正在那裡和寶哥哥林姐姐他們吃烤肉呢,什麼事這麼急啊?」

    「你還有臉問?才讓你管了半天家,就管成這個樣子,你……」

    很罕見的,王夫人居然率先開口了。

    賈環很奇怪,道:「二叔母,這話從何談起?」

    賈環的這句「二叔母」,差點沒把王夫人噎死。

    也提醒了她,從過繼之日起,她已經不再是賈環的嫡母了,對他已經沒有什麼約束力了。

    不僅是她,就連賈政,今日也沒有什麼開口的資格。

    難過了大半個月的邢夫人,見到這一幕後,不知為何,只覺得一股清亮舒爽之氣從心底油然而生。

    積累了這麼多天的怨氣和恨意,似乎一下子就淡了許多……

    看到邢夫人臉上突然煥發的光芒,王夫人更是差點沒氣出個心肌梗死來。

    賈環的話不但堵住了王夫人的口,也將賈政的喝罵擋住了,只是瞪著眼睛看他。

    賈環見賈母等人都不說話,也沒覺得尷尬,而是將目光看向了跪在堂上的人。

    那穿白孝服的人他不認識,當然,猜也能猜出是錢登家的人。

    不過他此刻卻不願理會他們,因為這場戲他們連重要角色都算不上。

    大頭是賈母塌下的那個老嫗和賴升。

    賈環目光放在賴升身上,笑道:「喲,這不是賴升嗎?怎麼著,貪墨的財物都交給李管家了沒?這天下之大,當真是無奇不有。一個年俸不到百兩的奴才,家裡的財產比我寧國府銀庫裡的銀子還多。今兒兩府裡說的上話的人都在這,更有見多識廣的老祖宗也在,來來來,賴升,你把你治家理財的法子說出來,讓我們都長長見識,也好學習學習。」

    誰都沒想到,賈環會說的這麼直接,一點也不顧及上頭坐在賈母塌下哭泣的老嫗,甚至都沒有顧及到賈母的顏面。

    因為賴升與其說是寧國府的奴才,不如說是賈母的奴才。

    賴升現在能說個錘子,他只是趴伏在地上,不住的給賈母磕頭。

    賈母還是不開口,只是臉色頗為難看,也不知是在生賈環的氣,還是在生賴家的氣。

    賈政本來也在心裡生賈環的氣,因為賈環剛才管王夫人喊「二叔母」,那豈不是在管他喊「二叔」?

    哪怕是禮法上確實該如此喊,可他心裡還是生氣。

    可是此刻看到賈母難看的臉色後,他心裡還是一沉,唯恐賈母真的一怒之下懲戒賈環。

    趁著賈母還沒發怒,賈政乾咳了聲後,道:「環哥兒,咱們家畢竟是以仁恕孝道治家。賴升縱然有錯,可她畢竟是老嬤嬤的兒子。你……」

    賈環很乾脆道:「所以,所以孩兒……所以侄兒剛才在寧安堂裡才留了他一命。卻不想,他居然這麼大的膽子,鬧到老祖宗這來,居然敢打擾老祖宗的清靜。賴升,你怎麼不直接去祠堂裡去找太爺哭訴去?看看太爺會不會顯靈幫你說話。」

    賈政被賈環打斷,本來很不悅,但是聽到那句「孩兒」到「侄兒」的改口後,頓時難過的說不出話來。

    再看向地上的賴升,同情心頓時沒了。

    娘希匹的,我兒子才到那邊去上班,你把銀庫裡的銀子都快搬光了,你****的想幹嗎?

    立場瞬間轉變……

    上頭的賴嬤嬤見勢頭不妙,終於不只是干哭了,她對賈母道:「小姐啊,我這兒子固然不成器,可……可他也為賈家效忠了大半輩子了。這臨老來,卻被抄家……小姐,奴婢……」

    賴嬤嬤是很多很多年前,賈母還是史家大小姐時,就跟在她身邊伺候的侍女,跟賈母的感情非常深厚。

    聽她哭訴的傷心,賈母長嘆息了口氣,看著賈環道:「環哥兒,你就不能給賴家小二留一些財產嗎?」

    賈環剛才還板著小臉兒和王夫人並賈政頂的槓槓的,可此刻面色陡變,笑成了一團菊花似得,道:「老祖宗開口了,孫兒難不成還能說一個不字?就是怕老祖宗為難,所以先前孫兒沒有在寧安堂上對他使家法。不然那一摞摞賬簿擱在那裡,他就是有一百顆腦袋都不夠孫兒砍的。這樣吧,孫兒給他留下三千兩銀子,如今的米價,一斛才不過一兩銀子,三千兩銀子夠賴家全家吃上一百年了。

    而且,他畢竟是老祖宗手下的人,論能力還是有的。孫兒先前都跟他說了,讓他戴罪立功,先從門子幹起,日後做的好了,還不是能當管家?有老祖宗照看著,還能讓他活不下去?

    誰想他這般不懂事,居然跑來和老祖宗鬧……真是讓孫兒生氣!」

    賈母聽賈環鬆口了,臉上也難得露出了一抹微笑,道:「嗯,你這個安排極好的,那就這麼辦吧。」

    賈環還沒完,繼續燦爛的笑道:「老祖宗,不得不說,您老調理的人就是好用。這賴升犯了錯被罰下去了,孫兒目前一時沒有太多得力人手用。尤其是內宅,大嫂子這兩天簡直忙的連睡覺的時間都不夠。所以孫兒還請老祖宗再多疼惜孫兒一點,借幾個老人來給孫兒使使。

    不敢勞煩那些老嬤嬤太多,就是管管新人,多教教規矩!」

    賈母聞言,心中那點因賈環拿她的人做筏子的不快徹底消散了,面上嗔怪道:「你這個小人精,盡會打我口袋裡的主意。不過我可跟你說好,那些老嬤嬤年紀都大,你可不許撒開了的使,人壞了我可找你鬧!」

    賈環嘿嘿笑道:「哪兒能呢?孫兒哪敢!」

    王熙鳳趕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這祖孫相得的一幕,頓時傻了眼兒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0 16:31
第152章 翻天

     最後,賈母的眼光落在了堂上的另一戶人家身上。

    錢家。

    錢家也是賈府裡地道的老人了,幾輩子以來,都一直掌管著兩府的銀庫。

    在賈府裡地位不可謂不顯赫,也頗得家住的信任。

    那錢登是錢家這一代大房的嫡次子。

    嫡長子則是錢華,在榮國府這邊的銀庫裡做管事,而錢登則是寧國府這邊。

    跪在堂上的老婦人,就是錢華和錢登的母親,也是當年做主將錢啟的娘趕走的錢家主母。

    看見賈母猶疑的眼神,賈環走到兩人跟前,冷聲道:「抬起頭來。」

    錢氏和錢華都不算糊塗人,知道情勢不對,賈母根本不會向著他們說話,這會兒子心裡正又悔又恨,更害怕的不得了。

    陡然聽到賈環的聲音後,冷不丁的打了個激靈,卻不敢猶疑,兩張讓人感到厭惡的媚俗臉龐抬了起來。

    賈環用很奇怪的口氣道:「錢登做假賬,詐騙偷取寧國府銀庫裡的銀子,這件事證據確鑿,你們哪怕是打官司打到金鑾殿上也是理虧。說說看,你們是怎麼想的,怎麼會來找老祖宗給你們做主?難道你們覺得老祖宗是是非不明的人嗎?」

    錢氏這種婦人,合併邢王二夫人這般的人物,在內宅裡私鬥心機,那絕對是一等一的好手。

    可一到了外面,遭遇這種大事大場面,那就全完犢子,連話都說不清。

    這種婦人其實是古代華夏婦人的常態,很經典的,比如說慈禧……很少有人能跳出這個圈子。

    錢氏自然也不例外。

    倒是錢華見識的多一些,也聰明的多,此刻還敢答話,一邊叩頭一邊請罪道:「回三爺的話,都是奴才一時沒想通,失心瘋了,才做出這種下.流沒腦子的事!奴才願任憑三爺責罰打罵,只求三爺恩典,讓我二弟入土為安。」

    賈環更奇了:「我說過不讓錢登入土為安了嗎?」

    錢華聞言面作大喜之色,連連叩謝道:「多謝三爺仁慈,多謝三爺仁慈……」

    賈環呵呵一笑,回頭對賈母道:「老祖宗,孫兒今兒才算是真正見到什麼叫做奸猾刁奴了!合著他以為,拿一個該死的奴才來說事,就能逃過罪過。老祖宗,難道孫兒在他們眼裡就這般糊塗?就這般沒腦子?」

    眾人看著賈環的眼神再次變了,很有幾人的臉色變的十分精彩……

    這個小癟三,當真不可小瞧啊。

    手段狠辣不說,還得理不饒人。

    賈環沒等眾人發表意見,轉過身看著錢華,聲音平淡無奇的道:「錢華,老祖宗這間榮慶堂,乃是太祖高皇帝欽賜的堂號。別說是你們這樣的狗奴才,就是當今天子來了,在堂號前都要遠遠的下馬落轎,以示尊重。

    你錢家的人腦子是不是都被貪墨來的銀子給沖成了漿糊,敢抬著個狗奴才的狗骨頭來這裡示威?你們想幹什麼?

    你信不信,三爺我現在使個人去宗人府裡說一聲,宗人府的堂官都不用過堂,就能判你們錢家一個株盡九族的罪名?」

    賈環一番語氣平淡的話,卻讓錢華整個人都僵住了,身體抖的和篩糠似得,面色慘白,只是一個勁兒的磕頭。

    這次是真磕,沒幾下,地上就出現了一大片殷紅……

    整間大堂內靜的出奇,邢王二夫人並王熙鳳等人甚至都屏住了呼吸,就那樣靜靜的看著賈環的身影。

    她們不是沒懲罰過人,可她們懲罰人,頂多不過是打個耳光,然後讓人拉下去狠狠的打,至於效果如何,她們卻從未目睹過。

    所以,她們才有臉面自稱菩薩一般的慈善心腸……

    她們何曾見過賈環這般,三言兩語就要誅人九族,將人嚇的恨不得立刻身死的情景。

    第一次,在邢王二夫人並王熙鳳心中,對堂下那個小小的,腰背挺的筆直的身影,產生了畏懼的陰影。

    就連賈政,都坐在那裡瞠目結舌的看著他的幼子,似乎是平生第一次見到一般。

    至於賈璉,也好不到哪裡去。

    富貴鄉、脂粉堆里長大的公子哥兒,哪裡經的起這些?

    最後,眼看錢華都快要碰死在那兒了,賈環居然依舊冷著一雙眼眸,抿著薄薄的嘴唇,面色清寒的看著。

    絲毫不為所動。

    旁人觀之,心中的寒意更甚。

    何曾料想,當初憊賴小兒,如今竟有這般狠辣之心……

    最終,還是賈母深深嘆息了聲,道:「環哥兒,終究還是給他們一條活路吧。」

    賈環聞言,臉上的冰霜之色忽然消失,幾乎是一瞬間便換成一張笑容可掬的臉,轉身看向賈母,含笑道:「要不滿府的人都說老祖宗仁慈,私下裡都惦唸著老祖宗的好?

    瞧瞧,這不是菩薩心腸是什麼?

    既然老祖宗開了口,孫兒自然就按老祖宗的意思辦吧。

    不過孫兒斗膽,替老祖宗和鏈二哥做個主,讓這奴才把從這邊府上裡貪墨的銀子都還回來,再打上個七八十板子,讓他長長記性,就了了吧。」

    賈母聞言嗔怪道:「打個七八十板子,那他還有命在?」

    賈環笑的更燦爛了,一拍腦門兒,「自責」道:「孫兒畢竟年輕,考慮不周,只顧著咬牙根兒恨了。既然老祖宗恩典,那就打個二十板子意思意思算了。不過,錢家的人不能在府上待了,都打發到莊子上去吧。不然萬一他們懷恨在心,起了歹意,再作出一些叵測之事來,著實讓人心煩。」

    賈母眼神有些複雜的看著賈環,卻不好再說什麼,道:「那就依你。」

    大家都知道,相比這個結果,其實錢家人更願意讓錢華挨上一百大板,甚至一千大板。

    留在府裡,後廊上那兩座大宅子還是他們錢家的。

    一旦被打發到莊子上,那麼那兩座大宅子就要被賈府收回了。

    當初賈府賜給他們的宅子,只不過是粗坯房,如今被整拾的豪華奢侈,全是錢家幾代人的心血……

    丟了這兩座宅子,錢家就再無翻身之地了,後繼者也不會再給他們讓出。

    ……

    今天賈環這一場戲,不僅唱的兩府的高層奴才心寒膽顫,就連邢王二夫人並王熙鳳甚至賈政和賈璉心中,都留下了很深刻的痕跡。

    尤其是對賈環已經失去了管轄權利的王夫人,她幾乎不敢相信,賈環居然能做到這一步。

    賈環卻還未罷休,他嘴角微微彎起,看著賈母榻旁的那個老嬤嬤,沒有笑,不過聲音也不像方才那般清冷,只是淡淡的道:「老嬤嬤,你是老祖宗的近人,所以我這個做晚輩的要給你留下幾分體面。

    賴升的家財抄沒了也就抄沒了,至於賴大的……你老讓他自己看著辦,看在老祖宗的面子上,我可以允許他留下一些,也好給你養老用。

    但是,私自在府外開設的門面,尤其是當鋪賭坊之類的,全部關閉,一間都不許留。

    自幼就被錢家攆出門兒的錢啟,想來你也知道,他是我的親娘舅,與我生母一母同胞。

    但是就因為他打著我賈家的牌子,在外面開設當鋪,所以被我拘在莊子裡做了半年的苦役,滿莊子的茅廁都交給他打理,直到把他那一身輕賤不知輕重的賤骨頭磨乾淨了,我才放他出來做事。

    老嬤嬤,在府上的奴才班子裡就屬你老最德高望重,所以小子勞煩你替我代個話出去,給賈家那些體面的奴才們說清楚。

    從今往後,賈家門裡的奴才,誰都不許打著賈家的旗號在外面胡作非為,開當鋪、開賭館、開青樓這種事,但凡讓我知道一個,那,祖宗留在寧國府宗祠裡的那把三尺戒刀,小子不介意親自操演一番。」

    這話,如驚雷一般響徹在榮慶堂內。

    賈母是真正見多識廣之輩,她只是面色複雜的看著賈環,輕嘆了聲,便沒有多作言語。

    但其他人,卻如同見鬼怪一般看著賈環。

    不是因為賈環嚴苛的話,而是因為那句「親娘舅」,還有那句「生母」。

    自這番話往後,賈環才算真正徹底的和榮國府這邊劃清了界限。

    雖然他依舊尊奉賈母,雖然賈母對他依舊有制約的權利。

    但除了賈母外,類似於王夫人,甚至類似於賈政等人,再也沒有對他指手畫腳的權利了。

    像他今天初進屋時,王夫人對他的批判聲,日後絕不會再發生,除非她自討沒趣。

    王夫人和賈環嫡母庶子間的母子情誼,自此煙消雲散。

    甚至於,賈府每每誇口之「以孝道治家」的至高準則,都隱隱有些動搖了。

    王夫人當真是急怒攻心,但卻拿賈環無法,只能在羞怒無比的心裡,恨恨的罵一聲:

    這個悖逆人倫的孽障!

    ……

    不管眾人甘心或者不甘心,他們最終還是都面色複雜的離開了。

    榮慶堂內,只留下賈環並大丫鬟鴛鴦陪著賈母。

    賈環主動坐到軟榻邊,拉著賈母的手,勸道:「老祖宗,不要怪孫兒不給那些人留情面,如今大秦的局面,實在是不太平啊。

    忠順王一脈至今都不死心,而我賈家,又因為榮寧二先祖的緣故,成了很多人眼中的眼中釘和肉中刺,不知有多少人明裡暗裡的在盯著咱們賈府。

    孫兒若不是族長,也能做到眼不見心不煩。可孫兒既然坐了這個位子,即便年紀還幼,卻也不得不事事三思而後行,多多考慮幾番。」

    賈母凝起的臉色鬆緩了些,嘆息了聲,道:「真到了這個局面了嗎?」

    賈環正色道:「怕是比孫兒想的還要劇烈。不過,老祖宗也不用太過擔心。如今咱們家在朝堂上,尤其是在軍中並沒有近親任職。父親雖然位居二品,但那只是工部的官,他又不貪墨也不爭權,別人也不會無故攻殲於他。有祖宗的威望護著,誰也拿他沒辦法。」

    賈母哼了聲,不悅道:「你這會兒知道叫父親了?」

    賈環賠笑低聲道:「這不是沒有外人了嗎?就老祖宗和我,還有鴛鴦姐姐。哎呀,老祖宗,不是孫兒不孝說您老,難道您老覺得鴛鴦姐姐是外人?」

    賈母沒好氣的在賈環手上拍了一巴掌,嗔怪道:「這會子倒是又來做巧賣乖,鴛鴦跟我比你還親!」

    「哎喲,哎喲喲,老祖宗啊,孫兒這心喲,都快涼到底兒了!」

    ……

    一旁處,鴛鴦看著這祖孫兩人低聲細語的嗔罵玩笑,一時間竟被這親情暖意給熏的痴了、醉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0 16:31
第153章 玩樂

     「哇哈哈哈!我回來了!」

    賈環推開大門,雙手叉腰,仰天大笑道。

    門內,正靜靜坐著各自想著各自心事的人們,先是一驚,而後紛紛歡喜了起來。

    賈迎春最急,她起身連連跑了幾步到賈環跟前,拉著他上下打量了幾番,關心道:「環弟,你沒事吧?」

    賈環哈哈大笑一聲,然後從袖兜裡掏出一個大紅大紅的蘋果,「咔哧」一聲咬了一大口,得意道:「你們都被鴛鴦姐姐騙了,老祖宗那裡來了幾個頂好頂好的蘋果,嘎嘎,我挑了一個最大的!」

    眾人聞言面面相覷,很不願相信。

    可是,剛才王熙鳳回來時,無論她們怎麼問,她就是一個字都不多說,翻來覆去就只是說「沒事,是好事」。

    按照這個說法,那豈不是……

    賈寶玉眼淚兒都要下來了,老祖宗,連您老人家也變心了麼……

    倒是林黛玉看著賈環的眼神隱隱透著善意的譏諷……

    賈環沒有吃獨食,將那個大蘋果切成了好幾份,願意要的都發一牙。

    不過也就賈迎春和賈惜春外加史湘雲給面子,其他人都婉拒了。

    賈環也不在意,和姐妹倆一起吃完蘋果後,又開始笑嘻嘻的給眾兄弟姊妹並侄兒賈蘭烤肉。

    他還囑咐人從廚房裡要了些雞翅、雞脯和土豆之類的。

    間或玩笑幾句,或者打趣賈蘭幾句,沒多會兒,氣氛又熱烈起來。

    這一幕,只把王熙鳳看呆了眼……

    「二哥,來,和林姐姐一起拿一串烤土豆片嘗嘗。」

    賈環笑容滿面,端著瓷盤推銷著他的成果。

    賈寶玉有些悶悶不樂,撇嘴道:「我不樂意吃,我要吃也自己去烤了。」

    林黛玉倒是卻不嫌棄,從賈環手中接過一串烤土豆,嬌滴滴的笑道:「三弟,你可烤熟了?要是生了的話,那我可要找你哩!」

    賈環給她飛眼道:「林姐姐放心,烤完後我親自嘗了口,確定熟了後才端給你們的。」

    林黛玉低著頭,看著她手裡那串烤土豆,輕聲道:「三弟,你嘗過的那串土豆呢?」

    賈環聞言一怔,回頭看了看烤架上,再看了看瓷盤裡,搖搖頭道:「忘了,不知放哪裡去了!林姐姐,你問這個幹什麼?」

    林黛玉抬起頭,一雙秋水一般的美眸帶著戲謔的笑意,看著賈環道:「我怎麼覺得,你是故意的呢?」

    她將手中的土豆片舉起,頂端上的那片土豆,有一個很明顯的半圓缺口,缺口上還有一排牙印……

    賈環見狀,「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道:「抱歉,抱歉,林姐姐,是我……呃!林噘噘,一扯唔第臉揍森麼?」(林姐姐,你扯我的臉做什麼?)

    林黛玉傲嬌一笑,扯著賈環臉的手還特意的捏了捏,道:「我看雲妹妹就是這樣收拾你的,果然,感覺還不錯!」

    這小娘皮!

    看著賈環的囧樣兒,幾個丫頭又笑瘋了。

    好在,林黛玉知道適可而止,鬆開了賈環的臉皮,然後從瓷盤裡換了一支烤土豆。

    賈環也不在意,還是對賈寶玉道:「二哥,你也嘗嘗,你是天生的富貴閒人,和老祖宗一樣受用,也不用理會那些俗務,只管和姊妹們高樂就是。來,嘗嘗!不是小弟自吹,小弟雖然一身俗氣,可這燒烤的本事,不不就得滿身煙火氣才能烤出滋味?」

    聽著賈環笑呵呵的話,很有幾個人停頓了口裡的東西,悄眼朝那兄弟二人看去。

    賈環這話,可以正著聽,也可以反著聽。

    但是,不管正和反,賈寶玉的反應卻是關鍵。

    接了,那一切都好說。

    不接,那……

    王熙鳳的眼睛都眯了起來,手攥的發白,說到底,她和賈寶玉才是真正的一邊兒的。要是鬧起來……

    林黛玉的美眸也微微眯起,目光微微清洌的看著二人。

    而賈探春的眼睛裡亦是充滿了擔憂,卻不知在擔憂何人何事。

    史湘雲則是微微皺起了眉頭,他對兄弟親人之間的這種爭鬥,極為反感。

    賈寶玉對這種心思並不敏感,他哼哼的看著賈環,不過好歹還是從他手裡接過了烤土豆片,嘟囔道:「也不知你是不是在吹法螺,老三現在最愛吹牛了……咦,老三,你烤的不錯哩!」

    賈環聞言哈哈大笑,得意道:「二哥,我說的不錯吧?」

    賈寶玉也笑了,沒好氣的笑罵道:「就你臭屁!」

    「呼!」

    一時間,不知多少人發出了鬆氣聲。

    賈環聽到了也不在意,只是暗笑女孩子家心思太過敏感。

    他又不是鬥戰勝佛,斗天斗地斗人間,嘛都鬥個不亦樂乎。

    就算他不喜歡王夫人那根老黃瓜,可就算看在賈政和賈母的面子上,他也沒必要為難一個對他毫無妨礙的賈寶玉吧?

    而且要是傳出去,對他的名聲極為不好聽。

    一尺布,尚能縫,兄弟兩人不能容的名聲,著實會讓人難堪的緊。

    不止是賈寶玉,就連賈璉,若非必要的敲打,賈環都不願意過多理會。

    繞過賈寶玉後,賈環又一把攬住賈蘭,笑道:「蘭哥兒,今兒怎麼沒去找賈菌耍?」

    賈蘭小君子一個,對賈環這種泥腿子做派極為不適應,卻又不好推拒,只好道:「三叔,明兒學裡就要開學了,賈菌在家裡要溫習功課,還要準備好書本筆墨。侄兒也是如此……」

    賈環笑道:「蘭哥兒,你這年紀進學是不是有些太早了些?人家孔聖人都是十五而進學。你才多大,今年剛六歲。你這個年紀,就要好好玩耍,順便把身體養的壯壯的才行。科舉這條路,不比三叔這條路輕鬆多少。三叔是轟轟烈烈的吃苦,你是****夜夜的苦熬,不管哪一樣,沒個好身體,都堅持不到最後。」

    一旁處,李紈起初聽著有些面色不悅,心道哪有人這般教誨孩子的,不讓孩子好好讀書,卻勸人貪玩?

    但是聽到後面,李紈心裡很是震動。她不過一個婦人,大道理倒是懂一些,但多不過是明哲保身之道。

    像賈環說的這些,她以往竟從未想過,也不曾有人告訴過她。

    現在想來,卻不正是這樣?

    賈蘭的父親賈珠,不就是從小早早的進學,然而到頭來,卻熬幹了身子,早早的沒了。

    這賈蘭……

    賈蘭聽到賈環的話後,有些茫然的看向李紈,卻見李紈雙眼垂淚的衝他點點頭。

    賈蘭懂事,他掙開賈環的擁攬,還理了理小褂袖,然後對賈環躬身行禮道:「侄兒謹記三叔的教誨。」

    賈環打了個哈哈,笑道:「不用這麼嚴肅,小心我再像剛醒來時那樣,給你擺三叔的譜了啊!」

    賈蘭嘴角抽了抽,訕訕道:「那……那三叔你還是就這樣吧……」

    「哈哈哈!」

    一旁處看的津津有味的眾人紛紛大笑起來。

    賈環在賈府裡的事,多半都被她們挖出來取樂過了,發生在賈蘭身上的事又怎麼會放過。

    「啪!」

    賈環在賈蘭的小腦兒瓜上輕輕的抽了下,笑罵道:「臭小子,虧三叔過年還惦記著你。莊子上有幾匹母馬下了馬崽,有一匹純黑色的小馬駒兒,我看的很喜歡,然後就想著,咱們府上的小蘭哥兒也到了該學騎馬的年紀了。要不,我就把這匹小馬駒兒送給他?」

    賈蘭聞言,哪裡還撐的住小君子的形象,兩隻眼睛放光巴巴的看著賈環,就差沒只說「快給我、快給我」,惹的眾人又是一陣大笑。

    賈環笑道:「再等兩月吧,再等兩月,小馬駒兒再長大一點,正好春暖花開時節,三叔就來接你這幾個姑姑們去莊子上踏春,到時候你也一起去,三叔安排人教你騎馬打獵。」

    賈蘭聞言,笑的嘴巴都咧不住了,狂點頭。

    身後,李紈手持一塊素色的繡帕,不斷的擦拭著眼角的淚珠,平兒姑娘嘴角擎笑,在旁邊柔聲安慰著。

    ……

    「壞三哥!」

    賈惜春撅起小嘴,極有敵意的瞅了眼咧嘴樂不停的賈蘭一眼後,對賈環抱怨道。

    賈環哈哈一笑,單手將她抱起,小惜春順勢摟住賈環的脖子,又道了聲:「壞三哥!」

    不過語氣中的幽怨已經盡去,多是嗔意了。

    賈環用油膩膩的嘴在她小臉兒上親了口,道:「三哥不是最親的嗎?怎麼又成壞三哥了?」

    賈惜春大眼睛傲嬌的白了他一眼,拿出自己粉色的小繡帕,擦了擦臉蛋兒,然後才道:「三哥給蘭哥兒送小馬駒兒,卻只答應送我一頭驢……」

    「噗嗤!」

    眾人坐在椅凳上正歇息,聽到這句話後,又紛紛噴笑出聲。

    賈蘭謙虛的緊,雖然一臉的不捨,可還是連忙說道:「三叔,你把小馬駒兒送給四姑姑吧,我……我要那頭驢就好了。」

    賈惜春依靠在賈環懷裡,沒好氣的白了賈蘭一眼,老氣道:「蘭哥兒,我可是你姑姑,難道還能跟你搶小馬駒兒?」

    不過剛說罷,她的小腦袋又湊到賈環耳邊,小聲道:「三哥,你也送我一匹小馬駒兒好不好?我要粉色的。」

    賈環苦著臉道:「白色的行不行?三哥也沒見過哪裡出現過粉紅色的馬……要不,咱們給白色的小馬駒兒穿上粉紅色的紗衣,這樣它就是白裡透著粉紅的小馬駒兒了,好不好?」

    「叭!」

    小惜春用她油膩膩的小嘴兒,還了賈環一個香吻,孜然味兒噠!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0 16:31
第154章 警告

     將賈惜春放下,看她小大人似的和賈蘭到一邊邊吃邊說話,計畫著兩個月後要來一場騎馬比賽,賈環莞爾一笑。

    然後他又烤了幾串雞翅,送給李紈和平兒幾串,受到很多感謝後,又將剩下的遞給王熙鳳,道:「二嫂,你也來擼一串兒?」

    王熙鳳嘴角抽了抽,罵人的話強行嚥下,強笑著從瓷盤裡捏起一串兒烤雞翅,道:「謝謝三弟了。」

    賈環仰起臉,面對著王熙鳳,背對著眾人,他的臉上笑容漸漸斂去,聲音很輕,道:「二嫂,有件事要跟你說一下。」

    王熙鳳看他的神情後微微一怔,隨即笑道:「有什麼事,三弟儘管說,只要能用到二嫂的地方,千萬別客氣。」

    賈環依舊沒笑,他點點頭,道:「說來也有趣,小弟當上這個家主還沒兩天,就有幾個人跑到我那裡去告狀。說是,這邊府上內眷裡居然有人在放印子錢(即高利貸)。二嫂,這放印子錢,實在是一個有損陰德,也有傷我賈府名聲的惡事。我仔細詢問了他們幾句,他們卻只說是聽人說起的,但那人卻不敢透露是內宅哪一位所為。

    所以,小弟想勞煩二嫂幫我查一查,到底是哪個膽大包天的人在借我賈府內眷的名義行這喪天良之事。她毀的何止是我賈府仁義的名聲,還有我賈家眾多女眷的清譽。這件事,絕對非同小可。

    本來是想直接稟報給老祖宗,讓老祖宗嚴查後再法辦。但又因為暫時沒有頭緒,所以小弟就先按住了。這才勞煩二嫂你這個大能人幫我去查一查,如果二嫂查出是哪個奴才所為,你不必客氣,不管她跟的是哪個主子,二嫂你拿住後直接打殺了了事,若有人問起,你只管讓她來尋小弟便是。

    若真是哪個主子所為,那也請二嫂你告訴小弟一聲。小弟這個族長,還是有開啟賈氏宗祠祠堂,進行族規處置的權利的。

    這樣的人,我賈氏是萬萬容不下的,她也在七出之列。所以,小弟還請二嫂用心相助。」

    王熙鳳的臉上半點血色皆無,膚色真正達到了欺霜賽雪的程度,口中將一塊雞骨頭拒絕成了碎末,卻依舊毫無所覺的繼續咀嚼著。

    她目光隱隱有些呆滯和恐懼,乾巴巴的笑道:「不……不想府上居然出現了這樣的惡人,三弟你……你放心吧,二嫂一定幫你查清楚,到底是何人所為。」

    賈環終於笑了,低聲道:「二嫂,也不必這般著惱。想來那人也是一時糊塗,沒有想太多後果,才做下了這般糊塗的事。她要是知道了其中的厲害關係後,想必日後定不會再行此種事。我沒有直接稟報老祖宗,也是想給那人留下幾分情面,留條活路與她。二嫂,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王熙鳳聞言,臉上終於恢復了些血色,她連連點頭,眼中竟流露出一些感激之色,道:「這話真真是再有理不過了,我想來,那人若是知道三弟這般寬恕仁慈,必然會痛改前非的。」

    賈環笑了笑,沒有再多說什麼,沖王熙鳳點點頭後,轉身離開了。

    這是他給王熙鳳最後的一個機會,正如他說的那般,內宅女眷放印子錢,逼的人家破人亡,毀的不只是她王熙鳳一個人的名頭,而是整個賈府內宅,甚至整個賈家的名聲。

    這是賈環所不允許的。

    ……

    陪榮國府裡的兄侄姊妹們玩樂了一天後,傍黑時分,賈環才返回了寧國府這邊。

    首先看到的,就是一臉得意高興勁兒的王貴。

    賈環也笑了,對付農民式特有的狡猾,唯有以毒攻毒才是良策。

    尤其是在一方的破綻那麼大的情況下,就算王貴本身的功力要比烏進孝差一截兒,可只要懂得裡面的道道,就很容易辦了。

    「怎麼樣,看樣子你頗有成績啊!」

    坐下來喝了口茶後,賈環看著王貴那張菊花黑臉,打趣道。

    王貴嘿嘿笑道:「三爺,咱們現在接手了十四個莊子……」

    「十四個?寧國府這邊不是只有十一個莊子了嗎?」

    賈環奇道。

    王貴恨聲罵道:「可不都是這些黑了心肝的?他們年年報減產,年年報絕收,到頭來,他們用那些莊子的產出,倒是給自己盤下了三個好莊子。」

    賈環聞言,倒也沒有太意外,冷冷的嘿了聲。

    王貴繼續道:「三爺,烏家對上,期滿主家。對下,欺榨莊戶,鬧的好多莊子上都是亂七八糟,埋怨的人不知道有多少。那老莊頭開始還敢嘴硬,我就跟他說,你現在不承認是吧?那等三爺惱了你個老龜孫,派人親自到黑山村那裡走一遭,你個老砍頭還有命在?你兒子,你孫子的命都保不住,他這才老實交代了。」

    賈環看著王貴道:「然後呢?」

    王貴聞言一滯,他原本以為,既然要回了產業,賈環就不會再將烏進孝等人放在心上了,沒想到賈環還是問起了。

    王貴賠笑道:「回三爺的話,我善作主張,將那老砍頭留下了,讓他做我的幫手。」

    賈環皺眉道:「做你的幫手?怎麼,你是覺得貪墨這一項技能還不大熟練,找個熟練的好幫你操作一番?」

    一旁處,李萬機和付鼐等人險些沒笑出來。

    王貴也知道賈環在開他的玩笑,不過也知道是在敲打他的善作主張,他苦著臉道:「三爺誒,我哪裡敢做這種喪天良,辱沒祖宗的事?

    是這樣的,這烏進孝雖然是府上十幾處莊子的總管,可他哪裡又忙的過來照看每一個莊子?這十幾個莊子,各個莊子上都有各自管事的莊頭。

    烏進孝自己貪墨了一輩子,到頭來什麼都沒落下,他又哪裡甘心看其他人吃的海乾河盡受用去?他就給我說,那些莊子的莊頭身上沒有一個乾淨的。

    我就想,我要是上任總莊頭後,繼續任用這些黑了心肝的蛀蟲坯子,那不是辜負了三爺的重用?所以,我就善作主張,告訴那烏進孝,只要他幫我把那起子沒良心沒忠心的壞東西都挖乾淨了,我就替他跟三爺求情,不……不責罰他和他兒子了……」

    王貴的聲音越來越低,花白的腦袋也垂了下去,哪裡還有剛才得意洋洋,一副邀功的神態。

    李萬機等人也皺起眉頭來。

    恩,從來都只能唯出於上,威才會唯出於上。

    要是隨便一個下人,都敢自作主張進行賞罰,那賈府還不亂了套?

    王貴一輩子過的不能說糊裡糊塗,但也絕對沒有李萬機和付鼐等人的心胸城府。

    他直到現在才慢慢反應過來,他的作為,未必就是功勞,恐怕,罪過更大一些。

    賈環看了眼眾人的臉色,忽然笑了,道:「老王,你做的不錯。」

    眾人簡直不敢相信他們的耳朵,王貴更是猛然抬頭,一臉驚喜的看著賈環。

    賈環繼續笑著解釋道:「雖然方式欠妥,但是,出發點是好的,你這也是為我著想不是?」

    一旁李萬機、納蘭森若和付鼐的眉頭都皺起來了。

    這種事,可不是按照動機來判斷的,而是要看行為和後果。

    如果縱容了這種行為,日後再有人打著這樣的招牌,或者即使是真的一心為賈環著想,但做出的事卻是大犯忌諱的事,那該怎麼辦?

    這種行為,一定是要防微杜漸的。

    王貴卻不管那麼多,老頭子又神氣起來了,拍著胸脯道:「我要是有一絲一毫的私心,就讓我全家都不得好死。」

    說著,還睥睨的看著李萬機等人。

    李萬機幾個徹底沒脾氣了,這毒誓一出,他們也就沒法和這老王八再糾纏下去了,否則的話,就真成了死對頭。

    賈環喊住了沖李萬機幾個伸脖子探腦袋的王貴,笑罵道:「你也一把年紀了,怎麼還……你做的也不完全對,你還要防備烏進孝這個人利用你攪亂莊子的人心,鬧出亂子來,你的罪過就不小了。這種人,可以用,但不可重用。」

    王貴點頭笑道:「三爺的話,我記下了。三爺放心好了,他鬧不出什麼亂子來,他在各個莊子上都不怎麼得人心。就算他能攪和點風浪出來,可我只要給那些莊戶們說,以後的租子只收四成,他們就是咱們最忠心的莊戶了。三爺,我就是莊戶泥腿子出身,對這些人的想法最瞭解不過了。只要能多一口飯,其他的再也沒什麼比這個更重要的了。」

    在這個時代,最有良心的地主也要收五成地租,狠心一點的六七成都有,最狠的,連八成都敢收……

    賈環笑道:「你心裡有數就好,不過你也當心了,手裡的莊子多了後,日後經手的銀財也就多了。雖然你也算是跟著我起家的老人了,可正是因為如此,我對你,還有你們的要求更嚴格。我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等到年底過年的時候,再到秦嶺山裡抓一些野豬野兔子什麼的來糊弄我,那,我就沒那麼容易說話了。」

    王貴幹笑了兩聲,道:「三爺,那哪可能呢?以前那不是因為地少,產出薄嗎?您放心,等今年年底兒時您看好了,保管給您一個大大的驚喜。」

    賈環笑道:「不是驚嚇就行。」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0 16:34
第一百五十四章 論功行賞

    「萬機,雖然名義上焦大是府上的大管家,但你們也都清楚,他年紀太大了,如今只能在府裡榮養,順便照看祖祠,其他的事他也不耐煩去管,所以府裡的事就都交給你了。」

    賈環對下方站在首位的李萬機道。

    李萬機苦笑道:「三爺的吩咐,我自然是要聽的。不過,要是讓我選,我寧肯跟三爺在莊子上做事。」

    賈環呵呵笑道:「你每三天回去一次就是了,又不是千百里的路。對了,我把賴升留下來做門房,就是專門給你留下的。若非如此,他今天也未必能活下來。雖然此人貪鄙了些,但在寧國府做了那麼多年的總管,還是有不少底蘊的,尤其是對方方面面的關係來說,瞭如指掌,你要盡快從他手裡套出這些有用的東西。」

    李萬機躬身道:「是。」

    賈環又對轉移目光,對付鼐道:「準備牧養牛羊的莊子挑出來了?」

    付鼐亦是恭聲道:「回三爺的話,已經挑好了,是一個三千五百多畝的田莊,在東城那邊。」

    賈環道:「這個莊子就由你負責,至於怎麼種草,你自己找王貴去商量,需要用莊戶的時候,也只管和他說。需要用錢財購買種牛和種羊,就找李萬機報備,然後問錢啟要錢就是了。」

    付鼐道:「是,三爺,一定不辜負三爺的重望。」

    賈環又看向納蘭森若,道:「納蘭,李萬機走後,城南莊子那邊就由你來當管家,胡老八當副手。你剛去很多事不熟,就多向他請教。我們出來後,他現在正在莊子上當代總管。當然,他要是敢翻浪,你只管來找我。我既然許了你一生富貴,那麼只要你有忠心,就一定會富貴一生。」

    納蘭森若聞言,沒有只是躬身,他跪下,重重的磕了三個頭,然後沉聲道:「敢不為三爺效死!」

    賈環笑道:「起來吧。」

    待納蘭森若起來後,賈環又看向有些等不及了的帖木兒,笑道:「帖木兒,你是想做親兵,還是想做管事?」

    帖木兒絲毫沒有猶豫,大聲道:「親兵。」

    賈環打趣道:「我還以為你要說想做負責煽馬的管事的呢。」

    「哈哈哈!」

    李萬機等人大笑出聲,付鼐等人也笑了起來,這句話倒也勾起了他們幾個的往事回憶。

    現在想想,恍若昨日,卻已然天翻地覆。

    薩滿,您老人家說的真準,只希望,能夠繼續准下去……

    帖木兒粗糙的手抓了抓大腦袋,嘿嘿甕聲笑道:「得空的時候,我也可以做這個。」

    賈環哈哈大笑道:「日後,你恐怕就不會有得空的時候了。」說罷,他臉上的笑容一斂,道:「既然你選擇了當親兵,那你以後就不用再管車馬的活計了,專職當好親兵,並且訓練好親兵。」

    帖木兒碩大的腦袋一揚,大聲道:「得將令!」

    等帖木兒歸位後,賈環的眼神落到了站在隊列最末尾的錢啟身上。

    看到賈環在看他,錢啟的身軀更加謙卑的躬下了。

    賈環道:「錢啟,想來你也明白,我是很不喜歡你的,我很討厭你。但是,我實在拗不過我娘,才決定給你一個機會。我一直信奉一個道理,那就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唯獨對你,我是破例了。你這個疑人,我不得不用。

    你不用跟我表什麼態,發什麼誓言,我不想聽,我只看。我既然敢把寧國府最重要的銀庫賬房交給你,我就不怕你在裡面動手腳。因為不管你動的是哪隻手腳,我都能把它砍下來喂狗。」

    錢啟躬身道:「三爺的話,我謹記下了。但我還是斗膽請三爺放心,給小的一些時間。要是小的出了半點岔子,三爺就是要了小的的腦袋,小的也沒話可說。」

    賈環瞥了眼李萬機,見他不動聲色的點點頭,意思是他看的住錢啟,賈環哼了聲,笑道:「你這話我也記下了,到時候,可千萬別再想著有誰能救你。老祖宗面前我都敢拿人,又何況區區一個你?

    你在東城的宅子已經賣掉了,既然當初你和外祖母是被錢家趕出門的,那日後你就住他們的那套宅子吧。剛好,錢家兄弟倆一人一套,你和趙國基舅舅一人一套。」

    錢啟聞言,心裡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只覺得又酸又澀但又欣慰,他重重的點點頭,一揖到底。

    安排完人事後,賈環終於能長呼一口氣了,對李萬機道:「明日我去朱雀千戶家拜訪過後,就要回莊子閉關苦練了。武學,才是我目前的真正根本之一。府裡的事,就要你多多用心,若有不懂事的,不要顧忌,只管拿下打了再說。」

    李萬機恭聲應下。

    賈環覺得沒什麼好說的了,便揮揮手,讓眾人離去了。

    ……

    王炎的家在朱雀門外不遠處的崇義坊,佔地中等,宅子遠不如賈府那般奢華莊嚴,但也不像千戶所那般普通。

    看起來,倒也正是一個普通的五品京官該有的規模。

    不過,大門前擺放的那兩尊石獅子卻讓賈環有些失望了,他原以為,那裡應該擺兩隻石刻火鳥的……

    門口的老門子在接過賈環的拜帖後,只看了賈環一眼,就咕噥不清的說了聲「進去吧」,然後又閉目曬起太陽來。

    看樣子,比一般大爺的譜還大。

    賈環自然不是傻子,去挑釁這樣一個明顯有大後台的人,沖老頭兒拱了拱手,自己抱了一小筐子新鮮蔬菜進門兒了。

    不得不說一句,賈環在公侯街後街開設的那家蔬菜店,當真是日進斗金。

    除卻給幾家公侯府第送貨上門的外,最掙錢的還是來自東城一些土豪的訂單。

    哪怕賈芸已經將價格升到十五倍之高了,卻依舊擋不住土豪們的熱情。

    尤其是當賈芸死纏硬要,從賈環那兒申請到一籃草莓後,賣出的價格差點連賈環都驚掉下巴……

    所以,賈環這一筐蔬菜,倒也不算是薄禮了……

    不過,王炎顯然不這樣認為。

    「你小子,就從你那破菜店裡拎了一小兜菜葉兒來看我?」

    王炎看著賈環笑罵道。

    賈環真是滿臉的冤枉,道:「王爺爺,您可知這籃子上好的青菜值多少銀子?少說也有你半個月的薪水了!」

    王炎笑的更歡了,道:「你還敢說這事,這滿神京城裡,不知道有多少人咬牙切齒的在背地裡罵你這個黑心肝死要錢的。你看看你那店裡的夥計,把菜賣的比金子還值錢,像話嗎?」

    賈環嘿嘿笑道:「咱這不是習武開銷大嗎?要只有我自己倒也罷了,還有定軍伯韓家叔叔家裡的三個哥哥。嘿喲喂,王爺爺您是不知道,咱大秦居然還有這麼苦哈哈的勳貴。您知道老韓家過年為了能吃肉,都到什麼地步了嗎?

    您保準想不出來,他們居然全家老少爺們兒齊全上陣,去秦嶺裡打野味兒去了。小子聽說後真是不落忍啊,再一聽說老韓家先祖曾經也是我榮國先祖麾下的悍將,就更不落忍了。

    晚輩實在不忍心看著韓家三個都有從武根骨的哥哥,因為區區腌臢之物,就斷了上進之路。所以,晚輩乾脆好人做到底,把韓家三位哥哥的習武之資也包辦了。

    您想想,別說一般人家了,就是大富大貴之家,一戶籌辦一個從武苗子都已經夠吃力了,可憐見的,晚輩自己不算,還得再包辦三個!

    您說,晚輩能不費心賺銀子嗎?那些富戶手裡多的是銀子,擱在他們手裡都糟蹋了,無非就是一個享樂,還不如被晚輩掙來,用作從武之資,日後還能報銷朝廷!」

    王炎失笑道:「照你這麼說,你還有理了?」

    賈環連連點頭,道:「有理不在年高……」

    王炎也點點頭,道:「說的不錯,那你日後也吩咐人,每日裡給我送來一些吧。年紀大了,只吃乾菜有些不受用了。」

    賈環臉上的笑容凝固了,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然後哈哈大笑道:「完全沒有問題,王爺爺能喜歡,是小子的榮幸。」

    王炎哼了聲,笑道:「怎麼,思量清楚利弊了?」

    賈環訕訕一笑,道:「倒也不是,只是沒想明白,王爺爺怎麼對小子這般好了!小子難道還不知道,以王爺爺您的身份,別說是區區蔬菜了,就是龍肝鳳膽,放個風聲出去,有的是有心人給您準備。」

    王炎呵呵道:「你倒想的明白。放心吧,不讓你吃虧,你不是想要去黑冰台大牢裡見見董千海嗎?今兒正好我得閒,就帶你去看看他吧。」

    賈環聞言大喜,道:「哎喲,王爺爺,您可真夠意思。我家老祖宗最近老是問這個奸賊的情況,我都快招架不住了。這可好了,我見了那奸賊,一定代老祖宗好好問問他,他為何會這般做。」

    王炎聞言,正色的看了眼賈環,道:「真不知你這麼點年紀,心肝到底是怎麼長的,不錯,有些事,不管在誰面前都不能露半點風聲。哪怕對方明知道是你做的,你自己都不能承認,最好做到,你自己都相信那不是你做的。」

    賈環聞言後,身上的小衣,一瞬間就被冷汗打濕了……

    誰是傻子?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0 16:34
第一百五十五章 黑冰台

    賈環一瞬間幾乎都要走不動道兒了,腿都邁不起來。

    王炎看著哼了聲,道:「現在知道怕了?你還真當我黑冰台上下都是傻子嗎?不過不願聲張罷了。一來,你們這些豪門內,沒有哪一家是干淨的。牛繼宗當初能承襲爵位,和你的手法倒也差不多。皇家更是……還有,你那活兒做的也太粗糙了些,要不是你運氣好,正好遇見一個最好的替死鬼,哼哼。董千海卻也冤的很,堂堂天下第一武宗,殺人還用將人亂刀砍死?簡直天大的笑話。」

    賈環聞言,長長的呼出了口氣,一雙眼睛天真的看著王炎,道:「王爺爺,你到底在說什麼?小子完全聽不懂誒。」

    「哈哈哈!」

    王炎倒也不惱,點頭道:「對的,有這個防備心總歸是件好事。我黑冰台裡套話的手段裡,倒也有這麼一招。行了,既然你想去看看那董千海,我就帶你去瞧瞧,倒看你還能玩兒出什麼花樣來,讓他心甘情願的替你背鍋。」

    賈環乾笑了兩聲,繞開這個話題,道:「王爺爺,王奶奶小子還沒去拜會呢。」

    王炎臉上的笑容頓時輕了下來,淡淡的道:「等過個百十年,你再去地下拜會我那老婆子吧。」

    ……

    和宗人府一樣,黑冰台的衙門也設立在皇城內,不過是在西北角。

    從順義門入皇城後,賈環的黑雲馬車和王炎的馬車,就直接駛向了那裡,黑冰台的背後,靠著就是掖庭宮了。

    相比宗人府,黑冰台的衙門就要低調的多。

    但,牆壁和門樓也都高的多。

    並且,牆壁並非以青磚砌成,而多是黃崗岩。

    隱約可見,牆壁角落裡有不少密集的射擊孔,可以從那裡發射出弩箭和強弓。

    從角度來看,反正賈環沒找出什麼盲角來能躲避的開。

    大門前擺放的石刻也終於不是石獅子了,看起來,似乎和傳說中的諦聽神獸有些像。

    倒是和黑冰台的職司相像,都是監聽天下。

    進門後,沒有想像中的鬼哭狼嚎不絕,也沒有陰森晦氣的感覺。

    就跟進普通府衙差不多。

    來來往往的身著黑鵠錦衣的差人,看起來多半也都是沒有習武的角色。

    這就是讓整個天下都聞之噤聲膽寒的黑冰台?

    「撇什麼嘴?你很失望?」

    王炎的聲音傳來,讓賈環頓時一滯。

    奇了怪了,明明走在前面,老頭子怎麼能看到他撇嘴?

    賈環乾笑了兩聲,道:「王爺爺,你們這裡環境不錯呀,陽光充足,氣氛挺友好的,有點出乎小子的意外了。」

    王炎哼了聲,沒有解釋什麼,繼續前頭帶路。

    可以看出,老頭子的地位很高,所有路過他或者他經過的人,紛紛起身行禮。

    這讓賈環也狐假虎威了一回。

    走了不短的一段路後,兩人終於要進入正地了。

    一處厚厚的鐵門前,幾個面無表情身披重甲的兵士向王炎行禮後,又再三打探了賈環幾眼,才合力用絞索絞起那扇不大但很沉的鐵門。

    鐵門絞起,一股陰寒之氣從狹窄的地道內迎面鋪來。

    賈環看了心裡都寒了寒,這種地方,董明月那妮子還想來劫獄,別說她能不能走到這。

    就算走進來了,可能打開門嗎?

    就算打開了,她能出的去嗎?

    只消用幾把勁弓強弩堵在這裡,誰能沖的出來?

    沒有多話,賈環嘴巴閉的緊緊的,跟著王炎走了進去。

    黑暗的地牢裡,漫長的地道內,昏黃的燈光,映趁出兩旁地牢房間內一雙雙有些發綠或者發紅的眼睛。

    看著那一張張淒獰的臉和瘋狂的眼神,賈環只覺得他雙腿又有些發軟了。

    「哼!」

    王炎淡淡的一聲冷哼,兩邊圍觀賈環的人臉瞬間消失了。

    「記住,對於惡人,你唯有比他更惡,才能鎮的住他們。否則,你只要退一步,他們就能更加肆無忌憚的撲上來把你撕成碎片。」

    王炎平淡的叮囑道。

    賈環重重的點點頭,沉聲道:「王爺爺,我記住了。下一次,小子再也不會這般丟臉了。」

    王炎臉上泛起一抹笑意,道:「丟臉不怕什麼,怕的是沒有長進,你能明白這點就好。」

    繼續往下走,不過奇怪的是,越往後,犯人的住宿條件似乎反而越好了。

    甚至連單間都出現了,而且燈光也越來越明亮,賈環甚至看到,有些人居然在拿著一本書,就著茶水慢悠悠的品嚐著……

    這……

    「越是表面凶殘的人,其實這種人反而成不了什麼大器。頂多能為的,也不過是多殺幾個人罷了。對於這樣的人,動用幾種酷刑,該招的不該招的他們全都會認。

    但有的人,尤其是武學越高的人,酷刑對他們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你也算是從武之輩了,當明白,世上可還有比習武更加殘酷的酷刑?

    所以,對待這樣的人,僅施以酷刑是沒有用的。對他們,當誅心。」

    王炎不用回頭,都知道賈環在疑惑什麼,倒也不吝賜教解釋。

    賈環有些震撼道:「王爺爺,原來你們這也都是大學問啊!」

    王炎輕笑了聲,道:「這話倒也不差,世事洞明自然皆是學問。」

    接下來就沒什麼話了,拐了不知幾道彎後,目的地終於到達了。

    這裡算是……雅間?

    幾根手臂粗細的牛油大燭,將三十見方的屋子照耀的明亮。

    整潔的房間,床榻,桌椅,書櫥,茶盞,一樣都不缺。

    一個高大的中年漢子,身著一件單薄的白色囚衣,頭髮挽起,脊樑挺直的坐在椅子上,拿著一本書籍在觀看。

    除了他拿書的手很費勁,也很僵硬外,他再無其他的異樣。

    這就是天下第一超品武宗,白蓮教主董千海。

    揮退了開門的玄衣衛士後,王炎看著賈環道:「要不要給你一點單獨的空間,好讓你和他好好聊聊?」

    賈環訕訕一笑,道:「那就多謝王爺爺了。」

    王炎哼哼輕笑了聲,道:「你最好記住一點,雖然他手筋腳筋都已經被挑斷,腎.源氣海亦已被破。但,天下第一武宗的名頭,卻絕沒有那麼簡單。哪怕是現在,他要殺你,我未必能攔得住。怎樣,你還要單獨和他相會麼?」

    賈環笑的更加羞澀了,道:「王爺爺放心,小子從不拿自己的性命當兒戲。」

    王炎無奈的搖搖頭,不再多話,轉身離去。

    等王炎走了後,賈環再次看向董千海。

    而在這一過程中,董千海卻是看都未看二人一眼,只是在專心致志的讀書。

    「榮國子孫賈環,見過董叔叔。」

    賈環吸了口氣後,躬身行禮道。

    董千海沒有反應。

    賈環也不在意,他直起身來,但沒有靠近,繼續道:「董叔叔,你可是在擔心明月姐姐?」

    董千海依舊沒動靜。

    想來也是,既然教內出現了叛逆,那麼這些朝廷的鷹犬知道董明月的名諱也就沒什麼了不起了。

    只是他沒有想到,黑冰台居然這麼下作,找一個小孩子前來套話,可鄙,可笑!

    見董千海視他為無物,賈環絲毫不氣餒,又道:「董叔叔,我知道您不相信我認識明月姐姐,所以,為了讓你相信,我特意問了明月姐姐的乳名。若非進這裡不方便,我連她隨身的那把秋水劍都能帶來。明月姐姐說,那把劍是她五歲初學劍時,你送給她的禮物。那會兒,她比劍也高不了多少呢。對了,明月姐姐說,她小時候,你一直都管她叫乖囡。」

    董千海終於將手裡的書放下了,轉頭看向賈環,一雙亮的駭人的眸子裡,眼神是那樣的可怖。

    「轟!」

    對上這麼一對眼神,賈環只覺得腦中被大錘狠狠的擂了一下般,整個人都暈乎了。

    他剛才還不相信王炎所說的,一個手筋和腳筋被挑斷,腎.源氣海被破的人還能當著王炎這個大高手的面殺他。

    現在,賈環真的相信了。

    這個時候,別說是董千海,就是一個剛會拿刀的嬰孩,只要對準方向,都能將他捅死。

    恐怖如斯,驚悸如斯!

    良久之後,賈環才緩緩的從「失明」中恢復過來,這時,他才發現自己滿臉是淚。

    若是他此刻照鏡子,還會發現,他臉上的恐怖之色有多濃郁……

    「說說看,你們將明月如何了?」

    董千海沒有動怒,語氣很平淡。

    配合上他一雙濃眉大眼,方口闊鼻,人顯得極為威嚴。

    就連賈環見過的牛繼宗與他相比,似乎都稚嫩了些。

    賈環收斂了下心神,然後狼狽的掏出帕子,擦去臉上的淚水後,方才笑道:「董叔叔,明月姐姐如今和我娘在一起,我娘好像要認她當義女了。當然,我娘並不知道她的身份,我只告訴她,說明月姐姐是因為家裡犯了事,被官府抓住後,被我搶回家裡的。」

    「這麼說,那夜明月所見殺人之人,就是你了?」

    董千海似乎已經相信了賈環的話,然後,自然而然的就推理出了這個事。

    賈環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他終於確定,這個世界上,比他聰明有智慧的人多的多。

    這些位居高位者,又有哪一個是簡單的?

    賈環沒有否認,點頭道:「沒錯,就是晚輩指使人殺了我的親大伯,還有堂兄,和兩個堂侄。」

    這個時候再否認,就太小家子氣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0 16:34
第157章 傳承

     「你倒是夠膽……說說看,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董千海沒有去糾結,他是明白人,知道他被捕和賈家之人被殺的關係著實不大,只是機緣巧合下,他成了最佳的背黑鍋者。

    對於朝廷政治需要來說,所謂的事實和真相,是世上最好笑的笑話。

    正是因為明白這一點,他才不會像凡夫俗子那般,瘋狂的喊冤……

    賈環聽到董千海這般理智的話後,心頭大喜,道:「首先,晚輩要麻煩董叔叔,幫晚輩扛下這件事……」

    董千海聞言,淡淡的哼了聲,也不知是不是在笑。

    賈環繼續道:「其次,就是麻煩董叔叔能不能給晚輩一個信物,如果沒有的話,就給晚輩一個只有你和明月姐姐才知道暗語,比如稱呼啊,習慣啊什麼的。

    這樣,明月姐姐才會相信我的話。不瞞董叔叔你說,先前我不知費了多大的力氣,才打消了明月姐姐****中找人劫獄的想法。可是要是不能帶回你的消息,我真不知道還能勸她多久。」

    聽到這話,董千海終於不再風輕雲淡了,他面色肅然的看著賈環,道:「乖囡她……竟然想劫獄?」

    賈環無奈道:「她先逼我來自首,我告訴她說,你爹被抓,其實和我殺人沒多大關係,也和她丟那朵白蓮花沒多大關係。

    好說歹說,才算減輕了她求死之心。不然的話,董叔叔你現在恐怕該哭了。然後她聽我說,黑冰台未必就會很快殺你,就生了要劫獄的念頭。

    我的頭就更大了,跟她說了無數次黑冰台防禦有多森嚴,她都聽不進。最後還是威脅她,說她要是失手的話,董叔叔你就會被朝廷要挾,一旦董叔叔你將他們想要的東西說完後,你和她都逃不了一死。

    明月姐姐自己不怕死,卻擔心牽連到董叔叔你,所以就暫時偃旗息鼓了。只是……」

    「你這般幫我,難道只是為了不讓明月被捕後供出你來?」

    董千海果然不愧是一代豪雄,居然沒有再去糾結已經被賈環擺平的麻煩,而是直指問題的核心漏洞……

    賈環羞赧一笑,道:「小子肯定是瞞不過董叔叔您這樣的人,所以,小子就跟您直說了吧……小子很喜歡明月姐姐,而且她還很有孝心,所以……」

    董千海沒有勃然大怒,他平淡的道:「你想娶明月為妻?」

    賈環吭哧吭哧了兩聲,低頭小聲道:「最多……最多只能當側室。董叔叔,這……」

    董千海居然還是沒有怒,他道:「你剛要是敢說要娶明月當正室,你現在已經是死人了。」

    賈環聞言,額頭上冷汗都出來了,乾巴巴的笑道:「董叔叔,您……」

    董千海眼神忽然深邃起來,看著賈環道:「從你說完第一句後,我就開始相信你了,也不再只將你當成一無知稚子。

    明月的確是在你手裡,你也的確不想傷害他。直到剛才,你說想納她為側室,我便徹底信你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對我最後一個要求,除了要我說出誰是叛徒外,還有就是,你想讓我在關鍵時刻,自盡。我沒說錯吧?

    不過我想問問你,如果我不按照你說的做,你會怎麼辦?」

    董千海的話,讓賈環十分的……難為情。

    有些事,只能說不能做。

    但也有些事,只能做而不能挑明了說。

    不過好在,既然當了表子,他也不需要再立下什麼牌坊,他抬頭直視著董千海,道:「我固然很喜歡明月姐姐,但是,我不會因為一個女人,就將整個家族拖入深淵。我還有父親母親,還有兄弟姊妹。即使你現在殺了我,我也是這個回答。」

    董千海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他看著賈環,道:「你附耳過來。」

    賈環聞言一怔,有些猶疑。

    董千海輕笑了聲,道:「朱雀剛才說的沒錯,我若想殺你,即使他在都攔不住。」

    賈環聞言小臉兒一紅,走到跟前,董千海靠近他耳旁,低聲念了一段話。

    不長,也就幾百字而已。

    然而,這幾百字,卻讓賈環的眼睛驟然圓睜。

    若是之前他剛穿越醒來時,恐怕還不能理解這段話裡的意思。

    可是在他跟牛奔學過鎮國公府的家傳武學《開碑手》後,此刻哪裡還不明白,董千海所傳音於他的,是一段極為高明的武學。

    來回念了三遍後,董千海才再次直起身,沉聲道:「記住了?」

    賈環眼神複雜莫名的看著董千海,點點頭,道:「董叔叔,您……」

    董千海搖搖頭,淡然道:「好男兒可重情義,但不可兒女情長。這段《白蓮金身經》是我教除歷代教主外不可外傳的武學聖經,即使是明月身為教中聖女,也只知前一百字。小子,我用這一套江湖中人人人垂涎的武學聖典,換我乖囡的一世平安,你可能做到?」

    賈環起誓:「我賈環以祖宗的名譽和子孫的性命起誓,今生今世,一定待明月姐姐如至親,若有半點違誓,必然死無葬身之地。」

    董千海的神情依舊平靜,道:「照顧好明月,還有,不要讓人知道你會《白蓮金身經》,除卻親子外,絕不可輕傳他人。否則,但凡有絲毫外洩,你家自此必然家宅難安。」

    賈環想了想後,重重的點點頭,道:「小子明白。」

    董千海看著賈環,再次叮囑道:「記住,照顧好我的明月。你去吧……」

    賈環點了點頭,剛往外走了兩步,又回過身道:「可是白蓮教內的叛徒……」

    董千海眼中閃過一抹痛苦之色,隨即平靜,道:「不用擔心她,她既然已經現了蹤跡,就再也不可能在教內產生影響了。還有,告訴明月,日後白蓮教,再也與她無相干,讓她好好和你過日子吧。」

    賈環心中鬆開最後一口氣後,面色複雜道:「董叔叔,您……您若能活著,最好還是活下去吧。我給明月姐姐說,只要人活著,就總會有希望的。您……」

    董千海第一次露出一抹輕微的笑意,他看著賈環道:「這不是你該說的話,你有梟雄之姿,怎可心慈手軟?」

    賈環搖頭道:「晚輩從未想過要當什麼梟雄,只想家宅安寧,親人平安快樂。先前只是擔憂董叔叔您會……現在看來,以叔叔您的心智,絕不會……所以,小子以為,您要是能活下去,最好還是活下去,說不定就會有奇蹟發生呢。」

    「奇蹟?哼!什麼奇蹟?」

    門外,忽然傳來一道冰冷的聲音,賈環身上的汗毛頓時豎起,而董千海的眼中也閃過一抹痛苦,但隨即又恢復成平靜的模樣。

    房門打開,一個……女人?

    沒錯,是一個身著緋色錦衣,胸腹處繡著……烏龜補的女人,走了進來。

    「喲,您就是……玄武奶奶吧?」

    賈環仰著小臉兒,笑的跟菊花似得,親切的問候道。

    之前一直以為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大千戶中,朱雀是女人,其他三人是男人。

    後來見過王炎鬧出烏龍後,才跟牛奔等人打聽清楚,原來玄武才是女人。

    看著她一臉的年輕美貌范兒,但有了王炎的先例,賈環聰明的推理道。

    只是,玄武的臉色一瞬間就黑的不能再黑了。

    裝了大半天風輕雲淡的董千海,卻在這一刻仰頭大笑起來,幾乎不能自已。

    玄武咬牙切齒的看了賈環一眼,而後又掃過豪邁大笑的董千海一眼,眼神……愧疚?

    之後,她看著賈環道:「本座有那麼老嗎?」

    賈環哪裡還不知道自己又鬧烏龍了,連連擺手道:「對不住,玄武姐姐,真是對不住。我之前管王炎爺爺叫大哥,鬧出了大笑話,然後我見玄武姐姐比王爺爺還顯年輕的多,以為姐姐定然是武功超群所致。結果……唉!我錯了,姐姐原諒我這一遭吧。」

    看著低頭哈腰賠情的賈環,董千海心中再次刷新了對他的印象,也堅定了賈環日後必定會有一番作為的信心……

    這麼不要臉的事,不是誰都能做得出來的。

    只是……

    目光和玄武對視了一眼後,董千海心中一痛,面色又淡然了起來,他重新拿起書本,旁若無人的讀了起來。

    看了看氣度淡然的董千海,又看了看面色悲憤和愧怒交加的玄武,賈環只覺得,氣氛一時尷尬的要命。

    好在,王炎悠悠的回來了。

    老頭子沒有多話,只是將賈環帶了出去。

    沉默的走出漫長的隧道後,賈環忽然開口道:「王爺爺,玄武姐姐就是出賣董千海的人吧?」

    王炎冷哼了聲,道:「就你聰明?你那叫聰明嗎?愚蠢,那不是出賣,那是智擒。」

    賈環也不怕,咂摸了下嘴,道:「可是,我怎麼總覺得,玄武姐姐好像有點……愧疚?」

    王炎回頭看了眼賈環,道:「玄武姓白,是上一代玄武的孫女,上一代玄武就是戰死在董千海手中,你說,白丫頭會不會愧疚?」

    賈環不吭聲了。

    這世上的故事,誰又說的清誰對誰錯呢?

    不過,董千海居然對一個比他女兒大不了多少的女人動心,他也挺新潮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0 16:35
第158章 歸來

     出了黑冰台後,王炎將賈環喊到他的車上。

    馬車駛動後,王炎看著賈環道:「小子,凡事都有一個界限。有的事你摻和一點無礙,因為那是勳貴豪門中的潛規則。但有的事,卻是死線,尤其是勳貴的死線,你碰都不要去碰一下。

    白蓮教,一直是朝廷死命緝拿的邪.教,它害人無數,以造反為己任。那個丫頭,你若能降服,就降服收了。若不能降服,就趕緊殺了了賬,不要因為區區一個女色,就害了自己。明白麼?」

    賈環沒有再裝傻充愣,不然就是在羞辱王炎了,他點點頭,道:「晚輩記住了。」

    王炎哼了聲,道:「你說服董千海替你背黑鍋了?」

    賈環訕訕一笑,道:「晚輩是跟他講道理……」

    王炎嘆息了聲,道:「現在的小輩啊……罷了,這次回去,兩三年內不要出來。雖然榮寧二公為你們賈家遺留下了足夠深厚的威望,可以庇佑住你們。

    但,你們賈家並不是無解的,明裡暗裡盯著你們賈家的人,不知有多少。尤其是軍中……這次是你運氣好,但想抓你把柄的人也不是沒有。即使是黑冰台內部,也不都是傾向你的人,明白了嗎?」

    賈環點點頭,道:「晚輩心裡有數,要是朝堂上下都是我賈家的人,那賈家也活不到現在。」

    王炎眉尖陡然一挑,眼神詫異的看著賈環,道:「這是你想出來的?」

    賈環嘿嘿一笑,道:「不是,是老祖宗昨晚上留我說話時告誡我的。」

    王炎將信將疑的看了眼賈環,道:「真也好,假也罷,總之,你要明白,不管走到哪一步,都一定要懂得敬畏。不知敬畏的人,便是猖獗的人。不管這樣的人如何聰明,最終一定都難免敗亡。」

    賈環正色道:「小子謹記王爺爺的教誨。王爺爺,小子原本打算也是見過王爺爺後就要回莊子了,三兩年內不會再出來。小子如今雖然承襲了爵位,可考封一直都還沒過,築基三項中的鍛骨也還沒完成。所以,小子決定在這三年內,閉關苦修,不打好根基,就絕不出莊門半步。」

    王炎臉上露出笑意了,他點點頭道:「武勳世家,武學終究才是根本。你這樣的打算是對的,不過,也不能真的一步莊門都不邁。你如今是賈家的族長,年節祭祀的時候,你總要出來主持吧?還有你家老祖宗……」

    賈環嘿嘿一笑,撓撓頭道:「小子忘了,除了老祖宗外,還要給王爺爺拜年請安呢。」

    看出賈環的確是不大好意思後,王炎哈哈大笑出聲,拍了拍他的腦袋。

    ……

    入夜。

    賈環在納蘭森若和帖木兒等人的護衛下,終於又回到了城南莊子。

    因為提前有人騎快馬回來報信兒,此刻莊子門前,熙熙攘攘的擠滿了人。

    正中為首的,不是趙姨娘是誰?

    賈環這次也算是衣錦還鄉,極為騷.包的將蟒袍玉帶穿戴好,頭上還頂著一頂紫金冠。

    跳下馬車後,莊門前的人群看到賈老三這身騷包的行頭,紛紛驚呼出聲。

    驚呼聲最大的,當屬趙姨娘身邊的那個小不點兒,她是在歡呼……

    當然,也有「不屑」的笑罵聲。

    以牛奔為首,並韓家三兄弟的四人團,在牛奔這個不良分子的帶動下,紛紛對賈環比劃出一個中指。

    賈環理都不理,對於羨慕嫉妒恨的人,那就讓他們繼續羨慕嫉妒恨去吧。

    看著賈環如此臭屁,牛奔等人又咋呼了一陣,不過有趙姨娘在,他們到底不好多鬧。

    身著蟒袍玉帶的賈環,一步步走到趙姨娘跟前後,撩起袍子前扇跪下,朗聲道:「娘,我回來了。」

    趙姨娘雙眼裡滿滿都是淚水,她一邊拿著繡帕擦眼淚,一邊哽咽道:「環……環哥兒,你這蛆心的孽障……你……你終於肯回來看娘了?嗚嗚,我的兒啊,娘快想死你了……」

    說罷,從地上撈起賈環,抱著大哭起來。

    說起來,從淒慌慌的被攆出賈府,直到今天,趙姨娘心裡才算真正的吐盡一口怨氣。

    我的兒子,如今是身著蟒袍玉帶的一等子爵了,看日後誰還敢欺負我們娘兒倆?誰還敢說我兒子上不得高台?

    賈環眼看著趙姨娘一臉的眼淚鼻涕全擦他蟒袍上了,有些撓頭。

    這個感人的場面卻又不好勸什麼,只好將目光放到小吉祥身上,給她飛了兩個媚眼兒。

    小吉祥神領會,然後炮彈一般的撲到賈環身上,大嚎道:「三爺,小吉祥也好想你哦~~」

    賈環見狀,一腦門子的黑線,小吉祥算是徹底毀在趙姨娘手裡了,學的神速……

    不遠處,牛奔幾個差點沒笑背過氣去。

    賈環無視,看了看一旁的小鵲,嗯,還心存芥蒂,不求她。

    最後將目光落在了愈發出落的動人的白荷身上,白荷向來都很懂事。

    白荷迎著賈環的目光,盈盈一笑,然後款步走來,然後……

    竟也依在賈環身邊,柔聲道:「三爺,我……我也很想你呢……」

    「哦!哦!哦!」

    一陣充滿妒意的起鬨聲,從牛奔嘴裡鬼哭狼嚎的發出。

    即使在鎮國公府,除了牛奔他老媽的姿色外,也再無人能和白荷比肩。

    韓大和韓讓兩人老實,只是看著賈環笑,韓三原本就活躍一點,再被牛奔帶了一陣後,愈發活潑了,跟著一起起鬨。

    白荷原本就羞赧的俏臉,聞到狼聲後,更是紅如牡丹。

    最後,還是小鵲靠譜一點,對啼哭不止的趙姨娘低聲道:「奶奶,今天該高興,周圍那麼多莊戶都瞧著呢!您如今可別墜了面兒……」

    小鵲才是最瞭解趙姨娘的人,最後一句的殺傷力巨大無比,趙姨娘哭泣的聲音戛然而止,用手帕在臉上抹了抹後,忽然跟變了個人似的,昂首挺胸,氣勢逼人……

    賈環見趙姨娘起來了,便在還摟著他幹嚎的小吉祥腦瓜子上彈了個瓜崩兒,小吉祥「哎喲」了聲,原形畢露的跳開,皺起毛毛蟲眉,不依的看著賈環……

    至於白荷就更好對付了,賈環噁心的撅起嘴巴,作勢要去親她,唬的白荷連連退後,花容失色……

    這招要是對付小吉祥就不靈了,小吉祥保管和他來個親密接觸~

    等趙姨娘等人都安頓下來後,賈環才抬頭,正色看向莊戶們。

    忽地,在代總管胡老八的帶領下,數百名莊戶和匠戶們呼啦啦的全都跪下,齊聲高喊道:「給爵爺請安,恭喜爵爺,賀喜爵爺。」

    看到這一幕,連牛奔等人都不鬧騰了,而是滿臉笑意的看著賈環,為他高興。

    雖然早就料想到賈環會有這麼一日,但他們卻沒有想到,這一日會來的這樣早。

    賈環先是沖兄弟們揚了揚頭,爽快一笑,然後才對眾莊戶道:「都起來吧,沒有外人的時候,咱們莊子上沒那麼多規矩。三爺我之前是什麼樣的,之後還是什麼樣。唯一的不同就是,從今往後,大家的日子會越來越好。只要你們用心做事,三爺我保證,大家的以後的日子,會比東城的那群土豪財主們還要好。」

    「轟!」

    人群中一陣哄笑,胡老八道:「三爺,就是現在,咱們莊子上的生活也比那群土豪們強。這幾天,每天都有拎著大包金銀的財主來求見,想多買些新鮮青菜。還是三爺仁慈,放著大包的銀財不要,卻把青菜給我們家裡的老人和孩子受用,遇到這樣的主子,是咱們八輩子修來的福分。誰要是還敢不用心做事,那可真要天打雷劈了!」

    「就是,這樣的主家哪兒找去?」

    「咱們可算是遇到好主家嘍!」

    「三爺,我們每天磕長頭,保佑三爺您公侯萬代!」

    ……

    人群裡哄哄鬧鬧的,多是一些發自肺腑內心的吉祥話。

    賈環心中也有些感動,說起來,他做的著實不多。無非是讓這些人住在不透風不漏雨的屋子裡,穿上了不打補丁的衣服,吃飽了飯,僅此而已。

    但他們卻給賈環帶來大量的財富,正是依靠這些財富,賈環才能有銀子買人參,買藥材,買肉食。

    如今再加上韓家三兄弟的份量,整個賈家莊子帶來的財富,也不過將將可以拉平這個窟窿……

    賈環心中感動,高聲道:「我也祝大家身體健康,閤家幸福。因我之故,想必大家這個年都沒過好。這樣好了,今日我回來,再給大家補一個熱鬧年。今夜,讓我們取出酒缸中的美酒,搭起大大的篝火,架起烤架,燒起烤全羊來,今夜,讓我們載歌載舞,今夜,讓我們不醉無歸!」

    「嗷!!」

    賈環身後,帖木兒一邊高聲喊叫,一邊用粗大的拳頭不停的拍擊著胸膛,發出「砰砰」響聲。

    這是草原民族向主上表達最高敬意和忠誠的方式!

    氣氛在這一瞬間,達到了巔峰!

    ……

    人群散去,或準備篝火,或準備宰殺牛羊,或準備搬酒缸。

    趙姨娘也領著依依不捨的小吉祥等人回主院去了。

    賈環這才空出功夫來,和牛奔等人一一撞拳。

    這是老秦人男兒間彼此問候的方式,不是擁抱,因為只有好男風的「文雅之士」們才會這般接觸。

    撞拳後,韓家三兄弟彼此對視了眼後,而後在韓大的帶領下,忽然對著賈環以軍禮單膝拜下,沉聲道:「願為公子家臣。」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0 16:35
第159章 結義

     賈環見狀大驚,連忙要將三人攙扶起來,埋怨道:「三位哥哥,你們這是干什麼?咱們本就是自家兄弟,還家哪門子的臣啊?」

    這不是他裝模作樣,雖然有的時候確實為因為增加三人的習武之資而大大加大的開支而感到肉痛。

    但,賈環卻不是目光短淺的守財奴。

    韓家這三位兄弟都有非常不錯的從武根骨,只要不缺從武之資,那日後在軍中,必然會各有一番造化。

    三個人,就會有三個造化,還是彼此相連的造化。

    這三份相加,又比普通的三個軍職要強大的多。

    能與這樣未來有大前途的人結交,卻不是區區銀財就能取代的。

    更何況,這些銀財在賈環手裡,空閒著也不過是拿去享樂。

    就算是去投資,還有什麼比現在的「項目」更加妥當的?

    就連牛繼宗都曾暗示過他,要收攏韓家三兄弟的人心……

    除卻這些赤.裸的利益盤算外,賈環本身也對這三個赤子誠心的年輕人很有好感。

    他們三人都是以誠相待的忠厚之人,韓大和韓三之父是為救韓德功而戰死,韓德功待二人更甚親子。

    然兩人卻並沒有協恩圖報,推拒不得韓德功的好意後,甘願做韓家的門子。

    更是將韓德功給二人籌備的從武之資悄悄省下,給韓讓受用。

    而韓讓本身也是一個老實人,目光澄淨,沒有因為其父待韓大韓三比他還好而怨憤,反而和韓大韓三二人相處的極好,情同同胞兄弟。

    這世間,最複雜者莫過人心,對於此三子的赤子誠心,賈環非常欣賞。

    所以,他也樂意幫扶他們一把。

    卻真心從未想過要收三人為家臣,何為家臣?說白了,家奴爾!

    這種事他如何做得?

    不過,賈環雖然開過筋並且開始鍛身,可力氣卻還是沒有已然開始煉骨的韓家兄弟大,拉了幾把沒拉動。

    賈環沒法,沒好氣的對一旁看好戲的牛奔道:「瞎了?還不過來幫忙?我覺得都是你這壞心眼的出的餿主意,咱們幾個,不是親兄弟也差不了多少了,再加上幾輩子的交情,還來這一套幹什麼?」

    牛奔挑了個中指道:「你懂個屁!這哪是我出的主意?是韓家叔叔知道他們仨的情況後,給他們下的命令。我父親倒也沒反對……

    環哥兒,你別總覺得這樣做你就光明磊落了,可你也得替韓家叔叔和他們仨想想,憑白受你那麼大的恩惠,沒點表示,他們心裡就好受的了?

    這件事傳出去後,先榮國公的那些部下們都快要找老韓家的麻煩了……你如今倒是膀大腰圓的不怕事兒,可你也得替韓叔叔思量思量吧。」

    賈環聞言一怔,無語道:「他們找韓叔叔的麻煩?為什麼?」

    牛奔嘆息了聲,道:「還能為什麼?一來是以為老韓家一夥子在欺負你這個榮國幼孫。二來嘛,可能也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唉,這人心吶……所以,你也別矯情了,趕緊的,還一直讓他們跪著啊,你也不怕天打雷劈!」

    賈環無語的「艹」了聲,看著韓家兄弟,道:「能不能對外放出風去,就說已經收了,但暗裡咱們該怎樣就怎樣?」

    韓大沉聲道:「環哥兒,日後我們該怎樣就怎樣,但今日你得先收了我們做家臣。我們形式上不會改變什麼,但該家臣做的,我們一定會做,否則,你不好做,我們也良心難安。」

    賈環無奈道:「至於嗎?誰要是有不服氣的,你就讓他直接來找我!」

    「你有完沒完?囉嗦個毛線?」

    牛奔看不下去了,埋怨道:「找你有用嗎?人家又不是傻子,誰會找你?再說了,你這樣一來不是讓韓家叔叔和他們仨更難做嗎?以後他們還怎麼在軍中立足?趕緊的,麻利點兒!」

    賈環想了想,也確實如此,不過他警告:「我給你們說好了,你們要是敢跟我來主子奴才那一套,你們趁早有多遠走多遠,日後我也不認識你們了。」

    「呸!你想的倒美!真拿自己當爵爺了是吧?」

    韓家仨兄弟還沒說話,牛奔在一旁笑罵道。

    賈環呵呵一笑,然後道:「該怎麼整?」

    牛奔:「……」

    其實真沒多麻煩,也沒有大張旗鼓祭天祭地祭祖宗。

    就是找來一罈酒,賈環先拿刀割自己一刀,往酒罈裡滴了些血,然後韓家兄弟依次如此。

    最後,賈環又在牛奔胳膊上來了一刀,在他的笑罵聲中,也接了些血。

    賈環一甩蟒袍下襬,和韓家三兄弟相對而跪下,正色看著韓家兄弟道:「不管是不是家臣,今日,我和奔哥一起與三位哥哥結拜。一口血酒下肚,我們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以蒼天為證,以后土為鑑,若違此誓,天打雷劈!」

    這一刻,牛奔都不再嬉笑,跟在賈環身邊,也一同跪下,眾人齊齊沉聲道:「一口血酒下肚,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蒼天為證,后土為鑑,若違此誓,天打雷劈!」

    「幹!」

    年紀最長的韓大接過酒罈,狠狠的灌了一口。

    「幹!」

    年紀次之的韓讓接過酒罈,亦是狠狠的灌了一口。

    「幹!」

    年紀第三的韓三接過酒罈,猛灌一口。

    「幹!」

    年紀第四的牛奔,一口酒水噴出……

    氣急敗壞的牛奔指著賈環罵道:「為什麼他們喝的時候都是干(一聲),我喝的時候就是干(四聲)?」

    賈環面無表情的接過酒罈子,猛喝了一口酒後,自己高喊了聲:「干(四聲)!」

    然後無辜的對牛奔道:「看,我也是這樣的啊!」

    牛奔沒有再多說,整個人化成一團白球,撲向了賈環……

    ……

    原本多少還是有些尷尬的氣氛,在賈環提議結拜後,頓時又恢復了往日的自在,但又比往日更多了幾分親近。

    在這個時代,尤其是對老秦人而言,義結金蘭,是一件很鄭重的事。

    自此而後,大家和親兄弟也差不離。

    當然,家臣,畢竟還是家臣。

    賈環的話,對他們而言,有著天然的約束力。

    不過,賈環卻也沒準備強求要求他們做什麼。

    至少目前來說,賈環心中並無什麼野心……

    ……

    暫時擺脫了牛奔等人的玩鬧,藉口回去換一身行頭,賈環回到了主院。

    然後在趙姨娘的惱罵和小吉祥的鬼臉中,獨自去了書房。

    那裡,是董明月藏身的地方。

    書房內沒有點燈燭,但剛過十五,月色明亮。

    書房的油紙窗被打開,月色透過窗,鋪滿一地的銀紗。

    窗前,一位白衣少女抱膝而坐,仰望著明月和星空。

    畫面唯美,景色微醺……

    「明月……」

    看著董明月絕美的側臉,賈環輕聲呼喚道。

    董明月沒有回頭。

    賈環嘆息了聲,能體會一些她的心境,又道:「你放心吧,我今日去了黑冰台的大牢內,看到了董叔叔。」

    董明月回過頭,清冷的目光,微微帶著茫然的看著他。

    賈環輕柔的一笑,道:「別擔心,董叔叔在那裡並沒有受刑,我去的時候,他正在看書。」

    董明月緩緩的搖了搖臻首,淡淡的道:「真的?」

    賈環抿了抿嘴,然後將董千海傳他的《白蓮金身經》的前一百字背出。

    董明月聞聲後,眸光大亮,她站起身,看著賈環,呼吸急促。

    賈環笑著再次說道:「他真的很好,我和他單獨見的面,他幾次叮囑我,讓我照顧好你。」

    董明月哪裡聽的進這些話,她焦急道:「你這麼大的能耐,沒有辦法救我爹嗎?你娘說,你家是當今朝廷第一等的權貴,一定沒有問題的。」

    賈環苦笑道:「若是我祖父還在,想來問題不大。可是,榮國先祖已經逝去三十年了,你也不是沒見識的內宅婦人,當明白,人走茶涼這一說法。我能進去看你父親,已經是我賈家最大的能量了。」

    董明月聞言,頓時大失所望,兩行清淚落下。

    賈環又道:「你暫且不用這麼擔心,董叔叔現在都很好。到了他這個級別,黑冰台也不會枉費心機,徒勞的對他用刑。想從他口中套東西,只能花大量的時間,慢慢的消磨光陰。我告訴董叔叔,只要活著,就一切都有希望,說不定還會有奇蹟發生。

    不過,董叔叔讓我嚴厲訓斥你,不准你再和白蓮教產生瓜葛,你若不聽話,他就是死都不會原諒你……」

    董明月猛然抬頭,怒視著賈環,冷聲斥道:「不可能,我爹絕不會說這樣的話,出賣我們的叛徒還未除去……」

    賈環截斷了她的話,直言道:「我看到你說的那位叛徒了。」

    董明月眼中的厲色大盛,賈環甚至可以看出她似雪白衣下的身軀緊繃。

    賈環卻沒有絲毫防備,道:「你應該也認識她,她叫白佳人,是黑冰台四大千戶中的玄武千戶。她是接她祖父的位子,她祖父白良辰死在了你父親的手裡。她的父親,她的叔叔,她的兄長,全部都死在你們白蓮教手中。你覺得,她做的對不對?換作是你,你怎麼做?」

    董明月聞言,如遭雷擊一般,整個人都木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0 16:35
第160章 信仰

     「你爹也正是在知道了這件事後,並未過多的責備她。」

    賈環嘆息了聲,道:「冤冤相報何時了?明月,放下吧。」

    「可是……可是她就不能光明正大的向我爹挑戰嗎?」

    董明月顯然還是無法釋懷,不過想想也是,如果僅憑賈環幾句話,她就能放下仇恨,那她就不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了,而是佛祖。

    賈環苦口婆心道:「你爹的身手有多高你不知道嗎?別說玄武只是一個二十來歲的丫頭,就算她祖父沒死,再加上她父親,她叔叔,她全家一起上陣,都不夠你爹殺的。再說了,敵我兩方交戰,什麼計策不能用?你想想,她是黑冰台的千戶啊,又不是你們武林中人。」

    董明月顯然領悟錯了方向,看著賈環咬碎貝齒,道:「你們這些朝廷鷹犬,最是可恨。」

    賈環無語道:「明月,你要明白一件事。如今想要救你父親,只有一個辦法。」

    董明月連忙道:「什麼法子?」

    賈環正色道:「正如我方才所說,如果我賈家先祖在世,別說你爹,就算將黑冰台大牢裡的人都放了,也沒人敢多說什麼。因為我祖父是軍中第一大佬,功勛蓋世。所以,你能做的,只有幫我成為我祖父那樣的人,日後方有可能救出你爹。

    今日我看了看黑冰台的守備,閻王爺的森羅寶殿差不多也就是那樣了,到處都是強弩的射擊孔,地道還狹窄逼仄,想靠身法躲避根本沒可能,所以劫獄這種找死的法子你想都不要想。

    明月,你爹是超品武宗的根基,就算如今手腳筋被壞,氣海也……但身體底子還在,他至少還能活幾十年。所以你想想,我說的是不是這個理兒?」

    董明月茫然了,道:「我如何幫你成為你祖父那樣的人?」

    賈環笑了,道:「很簡單,幫我練武就好。」

    董明月怔怔的看著賈環,緩緩的點點頭。

    如果要評價出隆正十四年賈環說過最後悔的十句話,那麼賈環認為,這句話能排第一。

    ……

    「娘,一起出去熱鬧熱鬧嘛,我已經讓人在那邊搭好了帷幔遮著,外人又看不到,就小吉祥和白荷她們陪著你看熱鬧。」

    賈環換了身衣服後,身後背了一把怪模怪樣的絃琴,正在勸說趙姨娘一起出去看熱鬧。

    小吉祥雖然也很嚮往,可是莊子外面有很多莊戶男子,對於豪門大戶來說,這種事還是很避諱的。

    所以,她平日裡貪玩歸貪玩,這種時候卻不敢多說什麼。

    只是一雙圓圓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看著賈環,給他加油,希望他能說服趙姨娘。

    趙姨娘還是懂規矩的:「少扯你娘的臊了,你要真有這個孝心,就把男女分開,爺們兒們一處耍,娘們兒另一處高樂。這男男女女混在一起,小門小戶的莊戶倒也罷了,我們這樣的人家,傳到老太太那裡去,看她不剝了老娘的皮!」

    賈環撓頭道:「就當外面那些莊戶們都是僕人小廝不就完了嗎?」

    趙姨娘雖然很久沒見兒子,甚是想念,但這種大防上卻依舊不容馬虎,她心裡還有個小心思,期望有朝一日能夠再風風光光的回賈府,又怎麼能在這種事上犯忌諱?

    所以趙姨娘很不耐煩的擺手驅趕道:「去去去,你該幹嗎就干嗎去。記得打發個婆子把烤好的羊腿送半個進來,我這裡有自己釀好的果子釀,就不用你送酒了。唔,小吉祥年紀還小,不用忌諱太多,你帶她出去玩耍就好,這個小蹄子,一雙眼睛黏你身上都快拔不下來了。」

    「奶奶,我哪有嘛~~」

    雖然嘴上撒著嬌,但眼睛卻彎彎的,一直看著賈環笑。

    「呸!一對胡卷子倒是湊一堆了,滾滾滾,趕緊都跟我滾!」

    ……

    「三爺……」

    「嗯?」

    「三爺……」

    「嗯!」

    「三爺……」

    「你想親我的話,現在就可以了。不過你還想糟蹋我的話,就只能等晚上了。」

    賈環遺憾的說道。

    「哎呀!誰……誰想糟蹋你了?」

    小吉祥臉蛋兒紅的和蘋果一樣,羞赧道。

    「哦~~」

    賈環拖長聲音哦了聲,然後忽然轉身,在小吉祥誘如蘋果的臉上「叭」了一口。

    然後哈哈大笑著大步朝外走去。

    小吉祥暈乎乎傻乎乎的站在原地暈乎了兩秒,然後忽然抿嘴甜甜的一笑,喜滋滋,樂樂噠!

    「三爺,你等等我嘛!」

    邁著一雙短腿兒,踩著繡花小布鞋,小吉祥「蹬蹬蹬」的朝賈環的背影追去。

    ……

    雖然大家都是聚在一起熱鬧,但還是很有規矩的,媳婦婆子一夥兒,老爺們兒一夥兒,涇渭分明的分開著。

    小吉祥也懂事,到了莊門口兒的空地後,便鬆開賈環的手,跑到婦人們的陣營裡,笑嘻嘻的和幾個婦人打過招呼後,就在那裡待著玩笑了。

    倒是賈環的打扮,讓牛奔很是嘲笑了番:「你背的什麼玩意兒?這不是西市酒肆裡的鬍子用的胡琴嗎?你會?」

    賈環不屑的衝他比了跟中指,然後翻過背後的胡琴,也叫吉他的東西,在牛奔等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流暢的彈了一段旋律。

    正是賈環曾經跟他們哼唱過的《小芳》。

    這首小曲兒不止牛奔喜歡,就連韓家三兄弟暗地裡都會時不時的哼唱幾句。

    這也是賈環說他們是悶.騷型的證據之一。

    見賈環居然會彈《小芳》,牛奔幾人喜出望外,牛奔更是一躍而起,跑到熊熊燃起的篝火邊,對兩個陣營的莊戶匠戶們大聲道:「為了表達諸位去年的辛苦勞作,我們的賈莊主決定,接下來親自演唱一首小曲兒,為大家犒勞!大家歡迎!」

    歡迎個錘子哦!

    眾人面面相覷,這唱曲兒的藝人,可是能與匠戶媲美誰更賤的行業……

    隸屬於下九流中人,誰敢讓賈莊主唱曲兒?

    這不是作死嗎?

    要不是知道牛奔和賈環情同兄弟,胡老八幾個都準備操傢伙干人了!

    安靜的場面讓牛奔極為尷尬,都快要下不來台了。

    賈環和韓家兄弟幾個笑的前仰後合的,看他的笑話。

    最後,見賈環並沒生氣,還是女眷裡的小吉祥帶頭大聲歡呼,才讓氣氛火熱起來了。

    現在賈家莊子裡,哪個人不會哼幾句小曲兒?

    都是莊子裡的婦人在溫室裡幹活時,聽小吉祥或者小鵲甚至趙姨娘幾個哼唱時記下的。

    然後就傳遍了莊子。

    這個時代,哪有什麼通俗的小曲兒,黃.腔倒是有不少,再有就是,老秦腔。

    可老秦腔唱起來撕心裂肺的,和後世的搖滾差不多,不適合一般人哼唱。

    再有就是戲劇了,可戲劇要求一定的基本功,普通莊戶一年到頭戲都看不了幾齣,哪有這個能耐去唱?

    然而,愛唱歌或許是人類的天性,陡然聽到這麼通俗易懂,曲調還非常簡單的小曲兒,莊子上的人豈有不愛煞之理?

    只是,大家喜愛歸喜愛,卻從未聽全過。

    誰也沒長了豹子膽,敢讓主院兒的人給她們唱一遍,平日裡都是偷偷摸摸的哼的……

    今日能有一個正大光明的機會,讓他們,尤其是她們,痛痛快快、完完整整的聽一遍,豈有不高興的?

    所以大家的歡呼聲極為熱烈。

    賈環也入戲了,很騷包的抱著吉他,還向左右揮著手打招呼呢:

    「後面的朋友,你們好嗎?」

    直把牛奔幾個快要笑岔了氣……

    不過,看到這麼平易近人的爵爺,莊戶們都開心極了,歡呼聲和熱浪一般,一重高於一重。

    直把主院內大眼瞪小眼看著的趙姨娘幾個氣的咬牙切齒,什麼蛆心的孽障之類的,不知罵了多少遍了……

    就連原本躲在書房裡暗自垂淚傷心的董明月,聽到外面的歡呼聲,也很好奇,外面到底在搞什麼?

    舉辦法王大會嗎?

    ……

    人群安靜下來。

    賈環站在篝火前,光芒四射……

    他慢慢波動那把改動後的吉他的琴弦,一串明快的和弦響起。

    「村裡有個姑娘叫小芳,長的好看又善良

    一雙美麗的大眼睛,辮子粗又長

    ……」

    這是一個簡單的時代,這是一群容易滿足的人群,也是一群容易感到幸福的人群。

    一張張黑黝黝的臉,一雙雙充滿好奇、興奮和喜悅的眼睛。

    無數敬仰、信任和誠摯的眼神,打動了賈環。

    他沒有視他們為奴,沒有將他們看作牲畜一般的勞力,所以他給了他們尊重,也得到了他們的回報。

    「在回城前的那個晚上,我和她來到小河旁。

    從未流過的眼淚,順著小河淌。

    謝謝你,給我的愛,今生今世我不忘懷。

    謝謝你,給我的溫柔,伴我度過那個年代

    ……」

    一曲罷,在一雙雙狂熱但澄淨的眼睛的注視下,賈環點了點頭,卻說出了一番和小曲兒意境極為不符合的話來,他道:「謝謝,我要謝謝你們,讓我擁有了這個世上最好、最能幹也是最忠誠的莊戶,還有最好的匠戶。你們不只是我賈環的莊戶、匠戶,還是我的朋友,是我的家人。希望我們能長長久久、世世代代的相處下去。」

    「嗷!!!」

    「三爺!」

    「三爺!」

    「三爺!」

    這一刻,眾人對賈環的熱愛,似乎轉變成了信仰。

    沒錯,就是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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