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踏天爭仙 作者:三生萬物(連載中)

 
V123210 2017-1-28 20:03:07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97 345284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8 20:53
第二十九章禽獸洪正王

    靖公主臉色沒什麼變化,低頭默默吃著桌子上的菜餚,雖然這些菜餚盡皆美味,但靖公主吃起來味同嚼蠟一般。

    靖公主如此,下面大多數王子王孫們也差不多,二王子依舊病懨懨,眼睛半瞇,顯然這個習慣遺傳自洪正王。

    而在他上首坐著的就是大王子了,大王子簡直就是與洪正王一個模子裡面翻刻出來的,只是比洪正王小了一圈,又白了不少,同樣的肚滿腸肥。

    大王子身前的菜餚早就吃個精光,他看著洪正王吃得滿嘴流油,不由得雙目放光,簡直是垂涎欲滴。

    哇哇的啼哭聲忽然響徹大殿,這胎兒的哭聲伴隨著洪正王的咀嚼聲漸漸消失,大殿下王子王孫們胸內波濤翻滾,只得閉氣閉耳,死死咬牙。

    不多時,洪正王身前就堆了一堆骨頭,洪正王吃光了女子還有他懷中的胎兒,也基本上、將那三米多長的烤豬外皮吃了個淨光。

    那一大壇紅楓老酒自然也見了底兒。

    洪正王丟下修長的腿骨,四周的侍從猶如洪正王肚中蛔蟲一般,連忙上前,用溫熱的布巾給洪正王拭面擦手。

    同時金甲侍衛上前,將剩下的野豬扛了出去,一切都在無聲無息之中進行著,紅燭之下來來去去走動的人似乎都是魂靈一般。

    洪正王最嫉恨別人浪費糧食,但他自己卻極為奢靡,那一頭野豬吃掉的也就只有一層皮而已,剩下的便全都丟掉。

    下面一眾王子王孫們尚未吃完的連忙加快速度吃飯吃菜,剩飯是大罪。

    他們可不敢和洪正王比,洪正王就是那種對別人要求極為嚴厲,但對自己極為寬鬆的人,在這個王府,在這個火毒城中,洪正王就是道理。

    四周紅燭搖擺,滿堂紅光之下,洪正王的眼睛再次半瞇起來,目光掃視下面的王子王孫,洪正王身後的嬪妃們輕輕揉捏洪正王的肩膀胳膊,一個個大氣都不敢出。

    幾個歲數稍小的王孫們幾乎快要哭出來了,渾身瑟瑟發抖,在他們眼中,那一堆紫袍包裹著的並不是什麼親人,而是一頭猙獰的怪獸,隨時都有可能張口吃人。

    每一個王子王孫的桌子上都乾乾淨淨,碟子猶如被舔過一般,送到後廚去根本不必再刷洗了。

    洪正王一開口,便有虎狼之音,聲音沙啞厚重,聽在耳中,猶如自己的臉皮被粗砂打磨一般,相當難受。

    “獸貳,最近有什麼新鮮事兒沒有啊?”這聲音在大殿之中迴盪,猶如墳墓之中傳來的鬼叫一般。

    洪正王的四個乾兒子,分別是禽、獸、不、如,負責洪正王的一切事物,也掌管著整個火毒城的一切,洪正王對他們的信任遠超自己的兒子們。

    獸貳是個小丑,臉上有一半被面具遮起,面具上露出來的是一顆隱藏在黑暗之中的血紅眼球,另外半張臉也是一副滑稽模樣,一看就叫人開心的那種。

    一提到獸貳,所有的王子王孫們心中都生出膈應的情緒來,這獸貳相當於是洪正王的耳目,搜索城中消息,匯報給洪正王,並且他專門討好洪正王,一肚子花花腸子,做下了不知多少陰損事,這傢伙的嘴被他們稱為喪門釘,一張口準沒好事。

    獸貳只有一米三高,卻很胖,如同一個球一般的滾出來,雙手躬貼在地,笑嘻嘻的道:“父王,火毒城向來無趣,但最近卻有一件事滿有趣。”

    洪正王瞇著眼睛靠在椅背上,撇開嘴巴,一個妃嬪用竹籤小心至極的輕輕挑動洪正王牙齒之中的碎肉。

    獸貳繼續道:“現在火毒城中都在說一件事,就是二王子、四王子被靖公主的侍衛羞辱的事情。”

    原本靠在椅背上的洪正王微微皺眉。

    二王子還好,額頭上冒出幾滴冷汗,四王子則直接開始打顫,雙腿軟綿綿的,幾乎坐不住了。

    靖公主眼觀鼻鼻觀心,神情不變,但掌心開始冒汗。

    獸貳看了二王子還有四王子一眼,呵呵笑道:“話說,那日,二王子還有四王子給靖公主府的侍衛們送去了一塊寫著胯下奴狗,無卵男兒的金字牌匾。”

    洪正王聞言,沒什麼表情的臉上露出一絲獰笑來,似乎開始感興趣了。

    獸貳似乎完全不怕得罪二王子、四王子,他只管教洪正王開心,繼續道:“結果這個匾非但沒送進公主府,反倒被靖公主的一個侍衛給擋住了,那侍衛了得得很,非但砸碎了四王子的兩個手下的卵子,甚至連牌匾都砸在了二王子四王子的馬車上,一時間成了整個火毒城的笑話,嘿嘿嘿。”

    獸貳笑了兩聲後,繼續道:“第二次,二王子四王子使喚從軍中回來的斷將去找靖公主的管事的晦氣……結果這斷將著實不堪,竟然又被那侍衛一刀捅死,嘿嘿嘿……”

    二王子、四王子此時已經汗流浹背,渾身僵硬。

    洪正王呵呵笑了兩聲,問道:“斷將我知道,修為馬馬虎虎,有幾分蛇蠍心腸,是個招人喜歡的,咦?老黑不是出去辦事了麼?靖兒你的侍衛里什麼時候也出了個人才,當下什麼修為?”

    靖公主心中急轉,她實在害怕暴露方盪火奴的身份,但卻沒有辦法,沒人敢對洪正王說謊,靖公主站起身來道:“回禀父王,我的侍衛只是個普通人,修為剛剛突破生繭。”

    “嗯?”洪正王原本笑瞇瞇的表情陡然一變,一聲悶哼,猶如雷霆在大殿上炸裂一般,轟隆隆震徹得桌椅板凳一起顫抖。

    二王子和四王子噗通跪倒在地,以頭觸地,抖若篩糠,一聲不敢吭。

    “我的兒子被一個區區生繭境界的螻蟻玩耍羞辱?”洪正王聲音不大,卻比剛才的悶哼更加可怕。

    在洪正王眼中,輸不丟人,這個世界上實力強大的人太多了,但輸給了不該輸的人就不同了,大象竟然被螞蟻羞辱,連他這個當父親的都面上無光。

    “掃興,沒用的東西。”洪正王站起身來,如同肉山翻滾一般,洪正王一伸手,一直站在洪正王身後不遠處的干兒子禽首將一根鞭子恭敬遞過來。

    啪的一聲,鞭子在二王子肩膀上炸裂,二王子肩膀上的袍服嘭的炸開,顯現出一條觸目驚心的鮮紅蛇痕,二王子咬緊牙關,悶哼都不敢。

    啪的又一聲,鞭打在四王子身上。

    啪啪啪啪的聲音響徹整個大殿,一個個王子王孫們噤若寒蟬,別說出聲了,連喘氣兒都不敢。

    看到二王子挨鞭子,大王子臉上神情漠然,心中卻冷笑連連,當真想要當眾叫一聲抽的好。

    一人三鞭子,抽得二王子、四王子後背上皮開肉綻。

    “沒用的敗興東西。”洪正王又罵了一句,丟了鞭子,伸手摟過七八個嬪妃,邊走向大殿後面的寢宮,一邊走一邊開口道:“去,將他們兩個的娘帶到本王的寢宮來!”

    當即有兩個侍從小步快走去喚人。

    洪正王一走,整個大殿上的凝重氣氛瞬間崩解,一個個王子王孫猶如殭屍復活一樣,恢復了人氣兒,不過這些人依舊沒有說話,只有幾個和二王子、四王子關係親近的才跑過去,叫人拿藥止血。

    在這些王子王孫眼中,一度認為,洪正王不是人,洪正王眼中根本就沒有兒孫的概念,他的眼中只有自己。

    他們甚至懷疑洪正王會不會將王位傳給他們這些兒子。

    二王子猛的抬起頭來,一張面孔疼得猙獰,一雙眼睛猶如蛇蠍一般,死死地釘在靖公主的臉上,恨不得一口將靖公主活吞下去。

    靖公主也長出了一口氣,幸好洪正王未曾深究方蕩的事情,不然今天就是方蕩的死期,而她包容火奴私改火奴身份,罪名就不是挨幾鞭子那麼簡單了。

    靖公主根本懶得理會二王子、四王子那要殺人的目光,當即第一個走出大殿,回公主府了。

    二王子、四王子額頭上青筋直跳,洪正王叫了她們的娘去寢宮取樂消火,是對他們最大的懲罰,洪正王就是個變態,花樣多端,折磨起人來叫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他們寧願自己挨一百鞭子被活活抽死,也不願看到自己的母親受到羞辱,他們心中仇恨之火燎天而起。

    他們本來是要羞辱靖公主,卻沒想到自己遭受如此奇恥大辱,並且還禍連母親,這個仇不報,寢食難安。

    原本二王子根本不將靖公主看在眼中,只是將她當成自己的一個消遣,現在完全變了,靖公主是他的眼中釘,而那個叫做蔫坏的傢伙,是他的肉中刺!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8 20:54
第三十章來晚了的趙敬修

  爛毒灘地上,一個枯瘦的中年男子牽著一個小姑娘的手來到了一座石牢之前,整個石牢只有一個狹窄的透氣口,內中黑黑洞洞,靜寂無聲。

    中年男子看上去五十多歲,消瘦的骨架中有著文人特有的氣息,鬢角發白,一張面孔遍布滄桑,鬍鬚稀稀拉拉的,一雙眼睛昏濁模糊,遠比真正的年齡看起來要老邁許多。

    中年男子的衣服是一件古舊的青袍,看上去也不知道穿了多久,但相當乾淨,邊角處甚至已經漿洗的發白了,而手中緊緊牽著的那個小女孩身上的衣著起相當華麗,一身白錦,繡著團雲海藻,蝙蝠葫蘆,都是吉祥圖案,光是這麼一件衣服,足夠一戶中等人家過一輩子了。

    小女孩只有十歲左右,長得頗為喜人,頭上紮著兩個小辮,紅亮的嘴唇,手中捏著一片黃色的芭蕉葉,一邊走一邊擋在自己的頭頂上,另外一隻手死死的捏著自己的小巧鼻子。

    小女孩有著一雙靈動的雙眼,十歲左右的年紀,正是對身邊的一切都感到好奇的歲數,大眼睛忽閃忽閃的東瞧西望,小嘴不停地問這問那。

    “爹,這裡好臭啊,這裡是糞堆麼?”因為捏著鼻子的緣故,所以小女孩的聲音很怪。

    “不是,這地上的都是藥渣。”中年男子的聲音很粗糙,似乎經過太多的磨礪,變得沙啞。

    “爹,我看見那邊地上有一堆人骨頭,我能撿一個頭骨來玩么?反過來,回家正好用來養草。”

    “不行。”

    “為啥啊?”

    “臟。”

    “爹,這個石頭房子是誰的家啊?”

    “……”

    中年男子對於小女孩的問題一向是有問必答,但此時卻沉默了。

    小女孩有些詫異的扭頭看向中年男子,中年男子默默朝著石牢行去,片刻後道:“老朋友的家,大恩人的家,不,這不是他們的家,方家號稱十世大夫,在我們夏國,家世雖然稱不上煊赫,卻清名卓著,被譽為架國金梁。那裡面居住的人與我乃是莫逆之交,他不光對我有恩,對整個夏朝上上下下的百官都有恩,對你更是有活命之恩,你小時候還被他抱過,不過你那時還小,肯定記不得了。”

    說著,中年男子駐足看向小女孩,“燕兒,若非為了護你,方家斷然不會如此,一會見到了,要磕十個頭謝恩才成。”

    燕兒啊了一聲,露出一臉驚詫和不願意的神情,一張好看的小臉皺巴成一團,這樣的神情在一個十歲小姑娘臉上實在是太難見到了。

    燕兒明顯想要拒絕,但中年男子目光之中有著絕對不容拒絕的堅硬,燕兒從未在總是滿足自己一切要求的父親眼中看到過這樣的目光,原本還想撒嬌耍賴,一百個不依,一萬個不願的她此時卻將那些話全都吞到肚子裡面去了,燕兒的目光不由得重新投注在那做靜寂無聲的石牢上,似乎想在石牢上看出些什麼不同來。

    沉默中,兩人走到了石牢前。

    中年男子鬆開燕兒的小手,燕兒開心的晃動著發紅腫脹的小手,似乎已經這樣被中年人攥了太久,終於擺脫了魔爪,輕鬆一些了。

    中年男子整了整衣袍,步伐沉重的走到石牢前,隨後噗通跪倒,雙目之中淚如雨下:“文山兄,趙敬修來遲了,叫你吃苦了。”

    趙敬修洒淚幾許,隨後微微皺眉,站起身來,臉上神情變得極為凝重,快步走到石牢前,“文山兄?文山兄?”

    趙敬修眼珠微微收縮,隨即伸出那隻瘦弱的手掌,在石牢堅硬的石壁上輕輕一按,咯嘣一聲,手掌竟然扎入石牢石頭中。

    隨後趙敬修猛的一用力,那沉重無比,得有數千斤的石牢竟然被他生生抬起一角,趙敬修再次用力一托,碩大的石牢咕咚一聲翻了個個,露出陰暗了十餘年從來不曾見到天日的牢中世界,一團黑暗從石牢之中氤氳而出,發出刺耳的哞吼,彌散四周。

    這是石牢內的煙嗥,每一座石牢內都封印著一道煙嗥,一旦石牢被開啟,煙嗥四起,鎮守此處的火毒城內嗥鐘長鳴,不出半個時辰,便會有黑甲劍戟軍士降臨,不過趙敬修此時卻沒心思放在這煙嗥上。

    趙敬修一看石牢中,當即蹬蹬倒退兩步,乾咳一聲,噴出一口鮮血來。

    趙敬修手捏心臟,臉上神情百轉,眼中疼痛莫名,可以用肝腸寸斷來形容。

    就見石牢角落之中,藥渣堆成的簡陋床上躺著兩個人,兩個已經變成了乾屍的人。

    一男一女,男子平躺在藥渣上,女子則俯身趴在在屍體上,兩人雙手緊握,乾涸的眼珠彼此對視,這一幕無聲無息的凝固了不知道多少年,這一對情侶不知道這樣深情對視了多少年。

    啊啊啊啊啊……

    趙敬修抑制不住心中悲憤,膝行過去,嚎啕大哭。

    “文山,敬修害了你啊……”

    燕兒站在遠處,驚呆了,她從未見到自己的父親哭得這麼悲慘,父親在她心中沉寂的就像是一座大山,堅硬牢固,風吹雨打不動分毫,此時此刻這座大山崩塌如雨,酥軟如泥。

    趙敬修哭了整整一刻鐘,雙眼哭腫,在流不出一滴淚來,這才緩緩直起身子,看著兩具遺骨發呆。

    半晌之後,趙敬修忽然道:“不對,不對,文山兄已經踏入金丹境,修出人丹來,雖然被封了人丹關入這石牢之中,但有人丹滋養,就算不吃不喝,也至少還能活二十年,怎麼可能就這麼死了?怎麼可能?”

    趙敬修說著,昏濁悲傷的眼睛逐漸變得清明起來。

    “文山兄,是誰殺了你?是誰?”

    趙敬修當即上前,仔細監視屍體,此時趙敬修眼睛上猶如鍍上了一層銀色的薄膜,看不清眼仁,只有銀白色的一片。

    兩具已經乾癟的屍體在中年男子眼中不住的層層變淺,變得透明起來。

    當趙敬修的目光穿透了女子的屍體看到男子的屍體上的時候,趙敬修不由得咬牙切齒。

    就見那男子乾屍被女子身軀遮蓋的肚腹上竟然有一個大洞,這是被人活生生剜肚取丹的結果。

    “是誰?是誰連一個囚犯都不放過?”趙敬修吐出的氣散發著陣陣寒意,四周的空氣在他身周不斷的凝聚出一朵朵冰花來,懸浮在四周,反射陽光,遠遠看去璀璨絢麗。

    寒氣四溢之中,舉著荷葉的燕兒不知道什麼時候捏著鼻子走了過來,翹著一隻腳腳尖,將脖子伸得長長的,看向地上的兩具屍體。

    她似乎對於死人一點都不害怕,瞪著一雙清澈靈動的大眼睛左看右看,忽然道:“是這個女子殺了這個男子。”

    趙敬修微微一愣,目光再次凝聚,果然,他看到了女子手指甲中乾涸了的漆黑血跡,但這並不能說明女子殺了男子,中年男子對於方文山夫婦相當了解,兩者恩愛天地少有,絕無可能自相殘殺。

    但他也知道自己的女兒趙燕兒天生異種,眼中能見鬼神莫測,玄機洞察,頗為神異,她說出來的應該不錯。

    趙敬修正準備翻開女子的屍體查看,就在此時一陣狂風在腦後炸響,中年男子猛的回頭,大袖一擺,一塊兩三米大小的巨石被中年男子寬大的袖子抽中,四分五裂,炸成千萬塊,猶如暴雨一般的倒飛回去。

    丟擲石頭的是個有些憨傻的健壯火奴,此時被石雨擊中,身上迸裂出一道道的血痕,猶如受傷的孤狼一般倒飛回去,跌在地上翻滾幾圈後竟然消失不見。

    趙敬修此時正處於最悲憤的時候,驟然被人偷襲,怒火勃發,身上的古舊青袍內中如藏龍蛇,鼓舞不休,中年男子正準備上前查看那偷襲者,此時又有一塊巨石橫空砸來,不過這一回是從身後砸過來的。

    說是巨石,其實就是大塊的藥渣,但這些藥渣是被爐火凝練過的,有些時候比岩石更加堅硬。

    趙敬修依舊是袍袖一摔,那巨大藥渣如同砸在了厚重的金鐵上,當即迸碎,亂石如雨之中一個健壯的女火奴被反彈回去的藥渣碎片砸中,跌倒在地,渾身鮮血,由於腿部受創,所以掙扎著無法逃離,瞪著一雙猶如野獸般的眼睛,死死地瞪著中年男子,喉嚨中發出咕嚕嚕的充滿敵意的聲響。

    趙敬修本就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物,此時恨透了這個至交好友埋骨之處,一腔悲憤無從發洩,一步邁出,便到了那女火奴身旁,一隻手舉起就要拍下,就在此時,那躲藏起來的健壯火奴陡然發出一聲厲吼,從遠處狂奔過來,神情獰厲,簡直就是要拼命。

    趙敬修冷哼一聲,舉起的手掌就要砸下。

    那狂奔而來的健壯火奴目眥欲裂,驚聲大呼:“方回兒快跑……”

    這一句使得趙敬修渾身顫栗,雙目瞳孔瞬間收縮得猶如針芒,隨後又猛地放大。

    火奴是不會說話的。

    火奴更沒有名字。

    火奴更加不可能姓方!

    天可憐見!

    方家有後?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8 20:54
第三十一章十世大夫玉

    嗥鐘長鳴。

    當一眾黑甲劍戟軍士急速奔到石牢的時候,一切平常,沒有任何變化,石牢完完整整安安靜靜的躺在腐臭的藥渣裡。

    黑甲劍戟軍士小心上前,丟了一顆火種進入石牢,探頭順著石牢的狹窄窗戶朝里面望去,火種明亮,將空空蕩蕩的石牢內照得纖毫畢現,兩具乾屍躺在石牢中不知道多少年。

    那火種還有一個用處,能夠照耀出烙刻在石牢中囚犯身上特有的烙印,免得有人李代桃僵。

    一切核對無誤,烙印清晰,黑甲劍戟軍士又在四周巡查一番,隨後策馬退出爛毒灘地。

    嗥鐘長鳴也有誤響之時,並不奇怪。

    火毒城王府中,幾個面白無須的男子圍著圓桌;落座。

    在夏國,每一個王爺可以擁有十個太監,一般叫做十常侍,專門伺候王爺的起居。

    此時在坐的正好有十個。

    這十個太監一個個眉頭緊皺,房間中只有一綻紗罩燈,火光跳躍,只能將圓桌照亮而已,桌上茶盞中的茶水熱氣騰騰,使得整個房間霧氣昭昭,陰晴不定。

    在房間陰影處還半躺著一座肉山,有咀嚼聲不斷傳來,在黑暗之中這聲音叫人遍體生寒。

    正是洪正王。

    此時的洪正王一雙三角眼微微瞇著,神情出奇的凝重,就算那雙眼睛眯縫著,依舊給人一種智慧的光芒,看到這樣的眼神,就能知道洪正王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禽獸,而是一個擁有極高智商的禽獸。

    十常侍團座在一起,並不去看陰影中的洪正王,其中一個抓起茶盞,用盞蓋輕輕刮沫,抿了一口後聲音尖細的開口道:“這次皇帝怕是熬不過去了吧。”

    另外一個點了點頭道:“皇上已經延命四次了,從古至今,延命五次的屈指可數,這一次約莫是不成了。”

    “接下來會是誰?大皇子繼位原本天經地義,但因為十幾年前二王子暴斃的事情,大皇子一直被皇帝圈禁,雖然依舊有繼位的資格,但可能性終歸不大。”

    “所以說,最有可能成為未來夏國皇帝的就是三皇子。”

    十常侍再次陷入沉默之中,他們是洪正王的智囊團,如果說禽獸不如四個乾兒子是洪正王的左膀右臂的話,那麼這十常侍就是洪正王的腦袋。

    “這件事靜觀其變,炫龍老兒現在準備續命,按照規矩咱們也得拿點像樣的東西,說起來,本王還真捨不得他死,你們划拉划拉送過去。”此時洪正王那猶如虎狼的聲音響起,聽得出,他對炫龍皇帝半點尊重都沒有,一邊吃著東西一邊說道。

    十常侍中負責庫房的一個點頭稱是。

    “靖公主嫁三皇子為妃的事情是不是應該想辦法拖延一下?現在這個時候,一步錯步步錯,隊伍若是站錯了,就是滅頂之災。”十常侍中的一個開口道。

    “當然要想辦法拖延,雖然可能性極低,但萬一登基的是大皇子的話,情況就糟糕了。要知道京中支持大王子的人著實不少。所以,只要三皇子不提,咱們就假裝不知道這件事,一切等到朝中局勢明朗之後再做打算。”

    “不過這樣一來,三皇子那里或許會覺得咱們瞻前顧後,對其不夠投心。”這句話說出來後,十常侍再次陷入沉默之中。

    不久之後,十常侍之中的一個開口道:“這次去不能空手去,得給三皇子帶點東西,記得三皇子一直想要那塊十世大夫玉,索性這次就送給他。 ”

    其餘九常侍聞言,齊齊扭頭看向陰影之中的洪正王。

    涉及到十世大夫玉這樣的東西,必須得洪正王點頭。

    咀嚼的聲音停止,洪正王悶哼一聲,十常侍呼啦啦的跪倒一片,一個個額頭上生出一層白毛汗來。

    雖然洪正王允許他們議事的時候可以坐著,但並不意味著他們在洪正王面前真的享有什麼特殊的禮遇。

    誰不知道洪正王是個饕餮的性子,只進不出?尋常東西倒也罷了,真正金貴的東西洪正王一向攥得死死地。

    整個房間之中氣氛瞬間變得冰冷奇寒。

    “罷了,那玉也就是傳說的邪乎,說什麼十世功德盡在其中,呸,在本王手中盤磨了十幾年,毫無半點奇異,就給那隻猴子吧!”洪正王將三皇子稱為猴子,可見也不將三王子放在眼中。

    十常侍這才起身,自從有一位十常侍在洪正王做出決定後恭維洪正王英明被腰斬後,洪正王做出決定後,十常侍絕對不敢多言一句。

    ……

    整整十天,靖公主府外圍滿了一個個凶神惡煞的傢伙,這些人都是二王子、四王子的手下,據說兩個王子的娘被送回去的時候,奄奄一息,傷痕累累,內中有多少不為外人道的,揣測都揣測不完。

    公主府和二王子四王子之間的仇恨,已經再也無法彌補了。

    靖公主府大門緊閉,從始至終就沒有一個人走出來,連菜都不買了,馬桶都不倒了,整座公主府在外面看去,就像是一座死宅,波瀾不起,寂靜無聲。

    二王子還有四王子就算腦子再昏,也知道,不能直接打進公主府去殺人。

    洪正王雖然懶得管他們兄弟姊妹之間的齷齪,甚至有些時候很願意看到他們兄弟姐妹之間互相仇視,以此當成樂趣,但真要是太出格了,脾氣古怪如同禽獸般的洪正王一旦暴怒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公主府中的人們好似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繼續該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唯一不同的是,所有的人,看方蕩的眼神都變了,原本方盪打碎了淬血境界的奪命雙腳的蛋蛋,他們還以為方盪走了狗屎運,但是現在,方盪甚至連鑄骨境界併其是從邊軍回來的斷將給殺了,這已經不是運氣能夠解釋得了的了。

    但他們看到方盪呆呆的面容後,還是無法將方盪和殺死鑄骨境界的存在的傢伙重疊在一起,要知道鑄骨境界的存在在他們眼中實在是太高大了,就如同平民遇到了大官一樣。

    靖公主府大門緊閉,門可羅雀,所有的人都繞著走。

    這一日,一直寂靜無聲的靖公主府的大門被敲得咚咚作響,一眾侍衛下人們全都皺眉。

    一個個目光齊刷刷的看向大門,要知道靖公主府在整個火毒城中是最避諱的存在,尤其是現在,門外二王子和四王子的人擺明了不殺蔫坏誓不罷休,這個時候誰來敲門?

    要是二王子還有四王子的人,又說不過去。

    “開門,快快開門,到底還有沒有活人吶?”

    聽到外面公鴨嗓子喊的話語,鄭守連忙叫人打開大門,同時派人去叫靖公主。

    在火毒城中,有著公鴨嗓子的就只有一種人,洪王府的十常侍。

    這些人別看是奴才,沒有身份沒有地位,走在街上連轎子都不配坐,更絕對不允許他們有下人伺候,但卻有著不小的能量,即便是王子王孫也不敢得罪他們,要知道天天和洪正王在一起,拉屎撒尿都在旁邊伺候的就是他們。

    更何況火毒城人人都知道,這十常侍是洪正王的腦子,火毒城中,除了洪正王外,最不能得罪的,不是諸多王子,甚至也不是洪正王的禽、獸、不、如,四個乾兒子,而是他們十個太監。

    大門洞開,一個身穿白色錦袍的太監站在外面,手中捏著一個白色的錦帕,捂在口鼻上,一臉傲氣和不耐煩。

    原本接來送往都是早管事的事情,但現在早管事還在養傷,鄭守連忙迎上去。

    “水公公,您怎麼來了,有事直接叫人知會一聲就好了。”

    那太監撇了撇嘴,鄭守確實不如早管事會說話,水公公要是有下人能夠差遣,還會親自跑來?他們這些人是不允許擁有下人的。

    鄭守一句話,就冒犯了這位大太監,水公公冷哼一聲,根本不理會抱拳一旁,一張笑臉的鄭守,用手帕捂著口鼻,倨傲的站在門外,一邊彈著衣服,一邊等著靖公主。

    靖公主走出來的時候,那太監依舊是眼角垂地,冷哼著道:“明天要押送一批寶貨進京,你們王府出一個人頭,咱家喜歡新人,叫那個蔫坏走一趟吧。 ”

    說完水公公扭頭就走,竟然根本不等靖公主回話。他說得似乎就是聖旨,誰都不能違逆。

    關上大門,整個王府之中愁雲慘淡,就算是瞎子都看得出來,這是二王子、四王子做的手腳,方盪縮在公主府中不出去,誰都拿方盪沒辦法,所以現在他們調虎離山。

    只要方盪一隻腳走出公主府,這條命,就算是被二王子,四王子捏在手心兒裡了。

    鄭守在方盪面前轉了一圈又一圈,手中的兩顆核桃如他一樣轉來轉去,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響。

    鴿子則垂頭喪氣的蹲在門檻上,雙手摀著臉。

    豹子心不在焉的揭著手背上的厚皮,露出鮮紅的血肉來他都沒什麼表情變化。

    憨牛則呼呼的喘著氣。

    王鬍子擰著自己的鬍子。

    娘娘腔則抬頭看天,不知道神遊何處。

    他們都喜歡方盪,因為方盪身上有著一種說不出來的質樸,一種完全和所有人都不一樣的干淨清澈。

    他們都不希望方盪涉險,但他們都是小人物,別說方盪,他們連自己的命運都掌握不了,根本幫不上方盪什麼。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8 20:56
第三十二章獵物、獵人

    鄭守忽然停住腳步,手中轉動的核桃因為用力太大,驟然停住,發出嘎吱一聲響,猶如金鐵摩擦,刺耳無比。

    鄭守看著方盪,將短刀取出來,遞給方盪,低聲道:“水公公是王爺身邊的紅人,他親自來要人,就算靖公主也攔不住,別說叫你去押寶,就算是叫你直接去死,你也必須得去,你離開……”

    “你離開了火毒城後,就再也不要回來了。”鄭守後面的話還沒有說出來,卻被別人搶了先。

    鄭守微微一愣,看向說話之人,隨後嘆息一聲,沒有繼續說什麼。

    方盪手中被塞了那把鄭守視若珍寶的短刀,看向說話的靖公主。

    靖公主道:“雖然老二還有老四希望將你立即千刀萬剮,但我估算他們不會在城內動手,所以,你還有機會,記住只要一出城,就立即想辦法逃走,不用往別的地方逃,就去爛毒灘地,他們在那裡追不上你。”

    鄭守點了點頭道:“不錯,爛毒灘地是一個避禍的好地方,不過那裡並不安全,你……唉,你好自為之吧。”

    旁人不知道靖公主為何叫方蕩去爛毒灘地,他們或許只是覺得那裡混亂一片,又有強橫的變異生命體,還臭氣熏天,時不時有從地底鑽出的劇毒氣體觸之必死,一般的人根本不願踏足,這是一條死中求活的道路。

    但方盪卻知道,靖公主這是叫他回家了。

    爛毒灘地是方蕩的地盤,那些傢伙要是真的追到爛毒灘地去殺他方蕩的話,方盪保證叫他們有去無回,屍骨無存。

    方盪一想到爛毒灘地,心中立時生出無限的思念,爛毒灘地就算一萬個不好,火毒城就算有一千萬個好,也依舊無法挽留方盪,因為爛毒灘地上有他的弟弟妹妹,還有他的父母。

    鄭守等人嘆息一聲,挨個拍著方蕩的肩膀。

    今天的命令下達,明天就要出行,快得叫人沒有喘息的機會。

    苦嫂在晚飯的時候給方盪打了一個大大的包裹,裡面全都是厚實的大餅,還有鹹菜魚乾,這些東西最適合帶上路。

    方盪謝了苦嫂,滿心歡喜的將包裹抱在懷裡,方氣方回兒要是吃到這樣的飯菜一定美翻了。

    半夜的時候,原本這個房間裡這麼時候總是鼾聲大作,但是今天卻無聲無息。

    鴿子湊過來,從懷裡面摸出一個橢圓形的玉佩來,遞給方盪道:“這個是我給弟弟雕的護身符,可惜還沒有雕完,弟弟就不在了,後來我就一直帶著,不值錢,送給你,留個念想,希望你能夠度過這場難關。”

    方盪當然沒睡,一雙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光,猶如寶石一樣,方盪這一次沒有拒絕,接過內中還有石頭的玉石,這樣的玉石成色很差,幾乎沒有水汽,也就是比尋常石頭稍微透徹一點,確實不值錢,黑夜之中也看不清上面雕的什麼,方盪直接將其掛在脖子上。

    鴿子滿是擔憂的一笑,拍了拍方盪,轉身去睡了。

    不一會,豹子湊過來,將一個帶十字花刺的鐵蓮花塞給方盪,低聲道:“這玩意兒陰損,扎進肉裡一轉,誰都治不好,流血都能流死,慎用,慎用,但誰跟你不對付,你就往死了弄他。”

    方盪接過鐵蓮花,這東西正好有四個孔能夠套在手指上,上面還有一個個鋒利的十字花鐵刺,要是帶著這東西揮拳打人的話,一下就能叫對方喪失還手的能力。

    方盪咧嘴一笑,也不推辭,將這個被豹子的體溫溫得燙手的鐵蓮花收起。

    豹子拍了怕方盪,扭頭回自己的床上睡覺去了。

    不一會鼾聲響起,這個時候憨牛光著屁股晃過來,抱著一個套衣服,憨牛也不說話,直接將衣服丟在方盪床上,就回去睡覺了。

    王鬍子給了方盪一根鋒利無比的長刺,長刺後面還帶著一個臂環,王鬍子將長刺給方盪套入胳膊中,方盪立時就知道了這東西的用處,平時貼著胳膊帶著,只要有衣服遮擋,外面根本看不出來,關鍵時刻,可以將長刺抽出來,方盪不知道這東西叫做袖裡一根金,能傷人也能當臂盾,用好了妙處非常多。

    娘娘腔送給方蕩的是一個牛皮水壺,挺精緻的,手工精美應給值點錢,出門在外,水壺這東西是必不可少的。

    公主府的人大家都沒有什麼家底,窮得叮噹響,也拿不出什麼驚人的玩意兒,但在方盪眼中,這些東西每一件都是寶貝。

    第二天一早,整個房間之中依舊如往常一樣,歡聲笑語,絲毫沒有半點要給方盪送行的意思。

    方盪將憨牛給他的衣服穿在身上,正適合現在因為磨皮所以漲大幾圈的他。

    昨夜天黑,看不清楚,今早才看出來,這是一套新衣裳,顯然憨牛都沒捨得穿,一直留著的,現在便宜了方盪。

    鄭守來了,旁人都知趣的去洗漱。

    鄭守取出一封信來,遞給方盪道:“我有一個朋友,在京都,你若無處可去的話,可以去京都找他,只不過,我也不知道他現在是不是還活著,若是他還好的話,能夠指點你一些拳腳,帶著你進入鑄骨境界應該不是問題。公主的血肉通經你都背下來了,還給公主吧,那東西帶在身上幫不了你,說不定會害了你。”

    方盪接過那封信,點了點頭。

    吃過早飯,拎起苦嫂準備好的包裹,方盪大步朝著大門走去。

    靖公主'恰巧'出現在院子裡,看了方盪一眼,將一個小袋子遞給方盪道:“裡面是你的工錢。”

    方盪接過袋子,將血肉通經拿出來遞給靖公主,靖公主有些意外,不過隨手收了血肉通經。

    冷冰冰的靖公主低聲道:“火奴死典上有你的名字,火毒城每年都會點名一次,清算火奴數量,只要你躲出火毒城百里之外,就能避開火奴死典點名,從而在火奴死典上除名,不然,你永遠都是火奴,走遠點,天地這麼大,總有你立足之地。若是你覺得無處可去的話,回來我也歡迎。 ”

    說完,靖公主便領著火奴去練武場了。

    方盪眨了眨眼,看著一身大紅練武袍的靖公主消失在月亮門後,將靖公主給的袋子揣入懷中,隨後扭頭看向府中眾人,鄭守、鴿子、憨牛、豹子、王鬍子、娘娘腔、苦嫂等等,他們都站在院子裡,雖然各做各的事情,但卻都看著方盪,無聲的給方盪送行。

    方盪朝著他們擺擺手,憨憨一笑,推開大門走了出去。

    “唉!這無情無義的東西,我還以為他走的時候會哭呢,結果他笑得跟一朵花似地……”鴿子說著眼圈都紅了,連忙伸手蹭了蹭。

    豹子搖了搖頭。

    一直都不喜歡說話的娘娘腔忽然開口道:“大概是怕我們擔心吧,他這可是去送死,能活下來的機率太低了……”

    院子中沉默一片。

    不久之後,苦嫂皺眉念叨著:“耗子藥呢?那個殺千刀的偷了我一大包耗子藥?”

    靖公主說的不錯,此去京都至少有二十天的行程,長路漫漫,二王子還有四王子沒有必要非得在城中下手。

    方盪一出大門就被三五個人在後面跟著,方盪沒理會他們,直接來到王府大門口,此時運寶的隊伍已經匯集在一起,除了一百個黑甲劍戟軍士外,還有三十個隨行雜役,負責推車搬運重物和做飯等,方盪就是其中一個。

    一身錦袍的水公公站在門口,抬頭望天,直到旭日東昇,光芒照射到王府金頂上的時候,這才一聲吆喝,運送寶貨的隊伍緩緩啟程。

    這是由三輛馬車匯聚成的運寶隊伍,馬車上蓋著氈布,叫人看不出內中的玄機。

    每次炫龍皇帝續命,夏國七十二城都會奉上自己的貢品,盡孝心,預祝炫龍皇帝續命成功。

    水公公一個太監當然不會親自押車,押車的是一位黑甲劍戟軍將,連面目都被鐵盔罩住,只露出一雙眼睛來,方盪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種彪悍氣息,甚只要看他一眼,就會覺得眼睛刺痛,這軍將的修為,一定超過斷將不少。

    馬車嘎嘎行走,方盪原本想要找機會逃走,卻發現,相當不容易,因為那些黑甲劍戟軍士策馬在外,他們這些人包括馬車被圍在中間,在這種情況下,別說跑,就算稍微有一點特殊的行為都會被發現。要跑的話,起碼也得等到大隊伍休息他們開始做飯的時候才行。

    方盪是從比叢林更兇殘的世界之中摸爬滾打出來的,直覺靈敏得遠超獸類,方盪清楚的感受到一道道目光時不時的在他們身上掃過,這些目光之中大多數只是監視,但有兩道目光內中充滿了殺念,只要這兩道目光看過來,方盪就感覺皮膚上生出一層雞皮疙瘩來。

    這兩道目光應該來源自要殺他的人。

    方盪知道這兩個人距離他很近,但方盪沒有去看這兩道目光的主人。

    隊伍蜿蜒而行,走出火毒城的時候,方盪回頭,看了一眼這在爛毒灘地之中被譽為神仙居處的地方,這裡確實是一個叫人留戀的地方。

    走出火毒城的一剎那,方盪轉動著舌尖上的奇毒內丹,放棄了逃走,他忽然覺得自己根本就沒有必要逃,若對方只有兩個人的話,他方盪為什麼要逃走?

    從現在開始,他不是獵物,他才是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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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狩獵

    方盪隨著隊伍一路東去,隊伍之中的黑甲劍戟軍士們一個個都長著一張鐵闆臉,面無表情,一路上少有言語,以至於隊伍之中的各種雜役們也一個個都不敢大聲說話。

    方盪對於那些黑甲劍戟軍士們相當好奇,他們的皮膚都被包裹在厚重的黑甲中,只能從面容上琢磨,他們皮膚光滑,至少都已經過了苦皮階段,至於修為究竟高低,就實在看不出來了。

    尤其是那個軍將,手總是按在刀柄上,方盪對於軍將的形制古拙的刀非常感興趣,不過他也只能遠遠的充滿艷慕的看看而已。

    方盪在這隊伍之中歲數最小,只不過此時的他一身黑皮,誰都摸不清楚他的歲數。

    三十多個隨行雜役的來源都是王府之中的各種雜役和護衛,聚集在這裡只是用來出苦力而已,時不時就會被黑甲劍戟軍士呵斥。

    跟方盪並肩行走的是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男子,他也和方盪一樣,一身苦皮,不過修為應該沒有達到方蕩的皮開肉綻準備蛻皮的地步。

    這年輕人叫做何成,非常喜歡說話,哪怕有黑甲軍看著,他都依舊能夠小聲喋喋不休,說自己的願望,說自己想要成為一個爵士舞著,然後進入火毒神宮成為修仙者,這樣就能叫自己的老婆孩子過上好日子,可惜他碰到的是方盪這個悶葫蘆,往往說半天都換不來方盪一個字,久而久之,他也無趣了,轉過頭去和別人說話,不過理會他的人著實不多,夢想這東西,年輕人才有,年過三十之後,就被現實的大浪打得支離破碎了。

    隊伍不住的前進,可惜,他們前進的方向繞過了爛毒灘地,畢竟爛毒灘地上的火奴懼怕黑甲劍戟軍士,但爛毒灘地之中的各種野獸還有那從地下鑽出的猶如煙火般的氣體卻不認得他們。

    方盪遠遠的看著那片黃褐色的散發著惡臭的土地,目光久久無法收回。

    三天之後,運寶隊繞過了爛毒灘地,進入一片森林。

    方盪還是首次看到森林,整個人都驚呆了,他聽娘親說過森林,說過那裡有數不清的樹木,卻從未想到森林原來是這個樣子,一株株大樹的樹冠將整個天空都遮掩住了,即便是大白天,這裡依舊是昏暗一片。在爛毒灘地之中,樹木是權利的象徵,只有一族之長才能居住在樹木上,現在這裡竟然有這麼多的樹。

    隊伍在朽爛的樹葉之中行走,相當艱難。

    方盪正在盡情呼吸森林之中的潮濕氣息,忽然感到那兩道從未離開他的充滿殺念的氣息,開始變得迫切起來,興奮起來。

    方盪知道,這兩個傢伙準備下手了。

    方盪輕輕轉動舌尖上的奇毒內丹,咯叻咯叻的聲音在方盪舌尖上不斷迴響,方蕩的嘴角露出一絲笑容來。

    越往森林深處,光線越是晦暗,繼續向前一個時辰後,已經要靠火把照路前行了,這是火毒城通往京都最難走的一段路程,叢林之中時不時有各種細細索索的聲音傳來,或者一兩個黑影在漆黑的樹乾之後晃動,隊伍行走的速度開始變得極為緩慢,再前行一個時辰,按照時間計算,現在應該已經天色入黑了,隊伍開始變得疲憊起來,就在這個時候前面出現了一塊空地,清冷的月光灑下,空地之中如同罩上一層白霜。

    在這空地之中能夠仰望頭頂上的星空,這樣璀璨的星空,方盪已經好久沒有見到了,火毒城中有一座巨大的雲鐫丹爐,爐火橫溢,奪去了星空的色彩,此時的火毒城已經消失不見,方盪還是首次看到沒有火毒城的天空。

    那面容被鐵盔罩住的軍將一擺手,四周的軍人熟練地押著方盪等人走入空地,空地之中竟然有一個地窖,一直在方盪旁邊喋喋不休的年輕男子打開之後,方盪等人從地窖中取出一壇壇火油和乾木頭來。

    空地四周有一圈土溝,方盪他們又將土溝翻開,鋪好木條,倒入火油,火光一閃,一道火焰構成的圓環將所有的人都包裹在內。

    顯然這是一個設置好了的臨時據點。

    火焰是防禦野獸最好的辦法,四周的樹木也被砍光,不怕有毒蛇從頭頂上鑽下來。

    但那軍將明顯並不放心,開口道:“再往前就是雲劍山了,睡著了也給我睜開一隻眼睛!”

    大部分的軍卒開始睡覺,十幾個軍卒在不斷巡邏,而方盪這些人則開始藉著壕溝中的火焰做飯燒水,忙碌成一團。

    雲劍山是什麼方盪不知道,方盪負責燒水,有專門的軍士在旁邊看著,飲食乃是重中之重,萬一被人下毒,就是全軍覆沒。

    方盪藉著上廁所的機會,將最後一小把耗子藥丟入口中嚼吃,不得不說,這東西的味道實在是太差了,不過總也比酸辣苦鹹的藥渣強上不少。

    奇毒內丹已經餓肚子許久了,這兩天雖然有鼠藥供給,但奇毒內丹依舊吃不飽,此時猶如海綿一般,瞬間就將鼠藥之中的毒性完全吸收。

    方盪兩根手指指尖輕輕搓動,內中開始泛起一股腥氣,不過方蕩口中的奇毒內丹再次發出咕嚕嚕的飢餓叫聲。

    飯菜做好,方盪等人先吃,吃過之後沒什麼問題,軍卒們才開始吃。

    等軍卒吃完,他們收拾了鍋碗瓢盆,也就沒有什麼事情了,忙碌一天的他們一個個疲憊無比,基本上倒地便睡。

    四周鼾聲四起,此時方盪卻忽然感受不到那殺機敵意了,一切平靜得猶如無風的水面一樣,但方盪卻知道,這是他們準備就緒,隨時都要動手的前兆。

    方盪假寐了一個時辰後,就感到有什麼東西在朝著他緩緩靠近,腳步很輕,方盪舌根下的奇毒內丹在急速的顫動著,猶如警報不斷叩響方蕩的牙齒。

    遠處一直處於沉睡狀態,手握劍柄的軍將忽然張開雙目,冰冷的目光掃過這裡,隨後便收走繼續沉睡。

    顯然這兩個人在這裡殺方盪,是得到了默許的。

    方盪躺在那裡一動不動,此時的方盪最怕的不是這兩個要殺他的人,而是這兩個人殺不了他方蕩之後,那個軍將會不會親自動手。

    那兩個人腳步很輕,輕的就像是風吹草木的聲音,但腳步越來越沉重,以至於腳步都開始雜亂起來,當兩人快要靠近方蕩的時候,兩人竟然齊齊噗通一聲栽倒在地。

    兩人口吐白沫,鼻孔噴血,篩糠般的抖成一團,滾壓草地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響,片刻後就沒了聲息。

    方盪從始至終都在沉睡,一動沒動,直到不遠處的兩人玉耶一動不動為止,方盪依舊沒動分毫。

    爛毒灘地教給方盪一個道理,那就是絕對不能等著野獸攻擊,要先發製人,在野獸尚未亮出獠牙利爪之前殺死野獸。

    那個原本沉睡的軍將這次陡然張開雙目,相當驚訝,如同釘子一樣釘在方盪身上,顯然也沒有料到情況會變成這樣。

    方盪此時表面上雖然依舊睡得深沉,但他渾身上下的汗毛都炸起來了,因為他不知道那個軍將會是什麼態度,對方要是親自動手來殺他的話,只要開口下一道命令,他方盪轉眼就將變成肉泥。

    軍將吐出一口寒氣,按劍站起,方盪渾身上下所有的肌肉都繃緊了,隨時準備逃走。

    不過那軍將隨後又緩緩坐下。

    他是個聰明人,而且是個聰明的軍人,他只效忠洪正王,勤勤懇懇的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成,王子和公主之間的齷齪他最好不要參與進去,他能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默許二王子的人不聲不響的殺掉方盪,但卻絕對不能一隻腳踏進這個禁地之中。

    隨著那軍將重新坐下,投射在方盪身上的如同毒蛇般的目光收走,呼吸變得深沉悠長起來,方盪渾身上下繃緊的肌肉緩緩放鬆。

    這一道難關算是度過去了,方盪長出一口氣,此時才驚覺自己渾身上下已經濕透了,方蕩開始琢磨天一亮就離開這個隊伍。

    噗。

    一名值夜的黑甲劍戟軍士脖子上開出一個血洞,鮮血狂飆,與此同時,不遠處另外一名黑甲劍戟軍士的臉頰上鑽出一個箭頭來。

    一聲聲慘叫陡然間在火光之中響起,一下就撕破了寂靜的叢林。

    那手按劍柄處於沉睡之中的軍將騰的站起來,不過一團黑影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這軍將身後,淡藍色的兩道刀光在軍將脖頸出雷霆般閃爍。

    軍將的頭顱被頸血噴起,跌在十幾米遠外的草叢中。

    那軍將竟然不倒,依舊長刀出鞘,龍吟般一聲炸響,一刀斬出,當的一聲,雙刀相撞,黑影噴血倒飛出去撞在地上煙塵般消失不見。

    軍將疾步狂奔,撿起自己的腦袋,連忙安放在自己的脖頸上,方盪瞪大了眼睛,清楚的看到這軍將脖頸上大筋鑽出,如同蛇舞一般,鑽入頭顱之中,似乎想要將腦袋和身軀接駁上,方盪聽說過,這是強筋境界的武者才有的手段。

    就在此時,一聲冷哼從黑暗之中響起,一雙手不知道從什麼地方伸出來,直接插入軍將的胸膛,雙手如同撕開一匹布一般,咔嚓一聲,直接將軍將撕成兩半,鮮血狂噴,肚腸飛濺,頑強的軍將當即身死。

    方盪以為自己是狩獵者,卻不知道,還有人胃口更大,將他們所有人當成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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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怎麼能死?

    強,太強了!

    原本方盪還想要逃走,但是現在,他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裝死。

    他確定,沒有任何人能在那雙虛空中伸出來的手下逃走。

    那應該就是修士的力量,可怕的力量,強筋境界的武者在他面前簡直就像是麵團一樣隨意撕扯。

    一道道箭矢密集如雨,發出一聲聲的哨鳴,從黑暗的叢林深處射出,而身處火焰包圍圈中的黑甲劍戟軍士還有那些雜役們則成了活靶子,一個個身軀在火光中猶如割韭菜一般倒地,不過十幾息的時間,地上就躺滿了屍體。

    方盪渾身上下冰冷一片,從始至終親眼看著這一幕的發生,一動沒動,哪怕一支流矢射中他的肩膀,都不曾動過一下,哼過一聲。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殺人手段,快速,狠辣,簡單,有效,冰冷的就像是寒霜籠罩大地一樣。

    方盪視線猛的被擋住,是那個喋喋不休的年輕人何成,那個想要修仙的何成,那個想要自己老婆孩子過上好日子的何成。

    此時的何成瞪著一雙莫名其妙的大眼睛,倒在方盪身前。

    何成的脖子上被一支利箭貫穿,鮮血猶如泉水一般咕嘟嘟的不斷流淌著,一直流淌到方蕩的眼前,灼燙著方蕩的面頰。

    方盪看著何成眼中的神光一點點渙散,消失。

    方盪清楚地從何成眼中看到他那不想死的慾念,這慾念隨著血液流淌,蔓延成河,消失無踪。

    方盪立即閉上雙眼屏住呼吸,舌尖上的奇毒內一瞬間汲取了方盪全部的熱量,方盪就像是一條縮成一團的蛇,因為他聽到了腳步聲。

    這聲音若有若無,遠比那兩個要殺他的人的腳步更輕,隨後方盪聽到了一聲聲利刃刺入肉中的聲響,其中摻雜著微弱的慘叫,腳步越來越近,隨後方盪腰部劇痛,一劍刺入,方盪嘴中的奇毒內丹急速轉動,緊咬牙關的方盪一聲沒吭。

    那些刺客就像是一陣風,忽然刮來,又很快遠去。

    方盪足足躺在原地一個時辰,當他認為危險已經過去後,才緩緩張開眼睛,小心翼翼的四處張望,片刻之後,方盪確定哪些傢伙已經走了,這才捂著腰坐了起來。

    他肩膀上被流失射中,問題不大,只是皮肉傷,拔掉箭頭只是痛而已,腰背上被刺了一劍,內臟受傷,不過內臟上的刺傷已經癒合不少,這是回生丹所剩無幾的藥力延續。

    要是在雲鐫丹爐內的時候,他的傷口轉眼就能恢復,相較來說,現在的恢復速度非常慢。

    方盪伸手按住刺痛的傷口,放在眼前看了看,月光下漆黑一片,滿手鮮血。

    方盪覺得身子有些冰冷麻木,他流血太多,繼續躺下去的話,用不了多久就再也不用起來了。

    方盪掙扎著坐起身來,伸手將死不瞑目的何成的眼睛閉上,然後從他的屍體上撕下一塊布條,纏在腰上幫助止血。

    方盪站起來環視四周,四周地溝之中的火焰已經被那些刺客撲滅,清冷的月光下到處都是屍體。

    大部分都是被箭矢射殺,有些則是被劍斬殺的。

    此時方盪發現,他們押送的馬車還在,但車上的東西已經不見了,苫布被揭開,地面上撒了不少閃閃發光的金銀。

    方盪完全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只知道自己躲過了一場大劫。

    方盪走到馬車前,拉車的馬已經被劈開腦袋死得不能再死,方盪從地上隨便撿了幾塊金錠,現在的他很清楚這種金色的東西的價值。

    隨後方盪轉身就想要離開,但他忽然心中一動,朝著那被撕成兩半的軍將屍體望去。

    方蕩的目光在軍將的屍體周圍搜尋,很快方盪露出一個笑容,蹣跚著幾步來到軍將的屍體旁邊,一雙眼睛盯著軍將手中牢牢攥著的那把刀。

    這把刀方盪一直相當喜歡,幾天前的他只能充滿艷慕的遠遠看看,現在卻可以據為己有了。

    從死人身上撿東西,對於方盪來說太平常了,在爛毒灘地之中,必要的時候,死人肉都是食物。

    方盪伸手想要將軍將的那把古拙長刀撿起來,不過出乎方盪意料之外的是,軍將的手依舊死死的攥住刀柄。

    這軍將活著的時候一直攥著刀柄,連睡覺都不例外,不曾鬆開一刻,沒想到竟然連死了都不鬆手,可見這把刀一定是一件寶貝。

    方盪想要用力掰開軍將的手,結果這手如同焊在刀柄上,方盪力氣不小,但卻也根本無法分開。

    方盪從懷中、將鄭守送給他的短刀取出來,按住刀柄壓住刀背,用力一切,四指齊斷。這軍將的血都已經凝固了,斷指處漆黑一片。

    方盪將那把刀從軍將的手中拽了出來。

    方盪手掌上黏、膩一片,都是他后腰上的鮮血,抓住刀柄後相當不舒服,方盪吐了口口水在掌心,用力在衣服上蹭了蹭後,攥住刀柄揮舞了一下。

    這把刀比方盪預估的要沉重太多,刀身上遍布反复鍛打後呈現出來的花紋,方盪將其拎在手中揮舞一下後,不由得皺了皺眉,因為他竟然只能揮舞幾下,這刀雖好,但並不適合他。

    爛毒灘地之中長大的方盪太清楚武器的重要性了,若是以前,這把刀他就算是背也要背走,但是現在,方盪肩膀上中了一箭,背後也中了一劍,身體虛弱,要想趕路的話就不能扛著這把刀了。

    方盪惋惜的將刀丟在地上,沉重的刀身嚓的一下插入地面,很顯然,這刀比鄭守給他的那把短刀更鋒銳。

    方盪嘆息一聲,扭頭離開。

    方盪一步邁出,身後陡然傳來一個聲音:“孩子!”這聲音虛虛渺渺,不似人聲。

    方盪被激起一身雞皮疙瘩,此時滿地屍體,哪來的活人開口?

    方盪緩緩轉頭,卻發現身後空無一物,方盪心叫詭異,當即邁步再走,背後又傳來一聲叫聲:“別走!”

    方盪猛的回頭,身後依舊空蕩一片,即便方盪心中沒有鬼神之念,此時也遍體生寒。

    方盪仔細尋找,目光卻被刀把上鑲嵌的一塊染血的墨色玉石給吸引,清冷的月光下,那玉石之中似乎有一種親近的力量在接近他。

    方盪眨了眨眼,再次走刀那把刀前,蹲下身子,藉著月光目光凝視著刀柄上染血的墨色玉石。

    方盪似乎在玉石之中看到了一個個面容,詭異無比。

    方盪再仔細看時卻一切如常。

    方盪觀察玉石,發現這塊玉石是鑲嵌在刀柄上的,方盪用手用力一推,竟然直接將玉石從刀柄上推了出去,看來那軍將之所以一直手不離刀柄,就是怕這塊玉石掉出來。

    方盪眨了眨眼,將掉在地上的玉石撿起,誰知手指一觸玉石,如遭電擊。

    一道道聲音從玉石之中順著方蕩的手臂骨頭鑽進方蕩的腦海之中。

    那聲音嘈雜無比,呱噪無比,興奮無比,如同幾十人在方盪耳邊嘶聲大喊。

    方盪苦不堪言,想要甩掉那塊玉石,卻發現玉石竟然牢牢黏在手中,丟不出去。

    這個時候,方盪舌尖上的那枚奇毒內丹忽然顫動起來,一道洪鐘般的聲音從奇毒內丹之中響起,“觀天之道,執天之行,盡矣。故天有五賊,見之者昌。”

    這聲音響起,那嘈雜的聲音瞬間被震懾下去,方盪立時覺得世界清淨下來。

    方盪深吸口氣,一切恢復如常,唯一的問題是,手中的那塊玉石似乎和方蕩的血肉粘連在一起,並且不斷消融,最後變成方盪掌心之上的一塊光滑黑斑,擦都擦不掉。

    方盪很想抽自己一個嘴巴,娘親曾經說過一句話,'好奇、貪心,是死亡的深淵。'

    方盪原本感覺還能支撐,但此時那嘈雜的聲音響過之後,方盪覺得自己身體中的力量被抽走了不少,尤其是舌尖上的奇毒內丹此時更是叫喚不休。

    原本奇毒內丹餓的時候是咕嚕嚕的腸鳴之聲,現在則是呱呱呱的大響。

    方盪知道自己必須趕緊離開,在身體喪失力量之前走出這片森林,不然他將和地上的屍體一樣,永遠走不出去了。

    方盪無限思念自己的弟弟妹妹,還有石牢之中的娘親,雖然靖公主說過要他遠離爛毒灘地,避開火奴死典點名,但方盪要走,也要帶上自己的弟弟妹妹,要回爛毒灘地,當然是掉頭往回走。

    但此時方盪赫然發現,他找不到來時的路了,這密林之中漆黑一片,雖然空地上月光清冷,但四周林木樹冠遮掩下漆黑一片,沒有了火焰照明,方盪根本無法在漆黑中找到來時的那條小路。

    冷風習習,樹影棟棟,猶如魔怪在揮舞著手臂一般。

    方盪本想再繼續找,卻發現四周開始有一雙雙碧綠色的眼睛匯聚過來。

    是鮮血,是鮮血的氣味吸引了叢林之中的嗜血猛獸,方盪此時似乎一下就明白過來,為什麼那些刺客走的時候要將火焰撲滅。

    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發出的刺耳哞吼驟然在側面響起,方盪頭皮一炸,選了一處沒有多少綠色眼珠的樹林一頭扎了進去,一路狂奔,身後傳來一聲聲貪婪的嘶吼,還有撕咬屍體的聲音。

    幾頭不知名的凶獸在黑暗之中追逐方盪,方盪背後的不斷有利齒撞擊的聲音響起,這聲音刺激得方盪頭皮發麻,但此時的方盪卻無論如何都無法進入那種時間減慢的狀態。

    方盪知道,這是因為奇毒內丹太餓了,沒有多餘的力量來帶他進入那種狀態。

    方盪簡直就是在跟死亡賽跑。

    整整三個時辰,方盪從未想過自己在這樣的身體狀態下,還能夠奔跑三個時辰。追踪在他身後的凶獸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沒了踪影。

    當眼前密林枝幹的縫隙中開始出現亮光的時候,方盪終於堅持不住,咚的一聲摔倒在地。

    方盪緩緩的向前爬著,這樣的經歷方盪在爛毒灘地之中有太多太多。

    無數次與死亡擦肩而過的他,很清楚,就算耗用最後一點力量,也要向前,哪怕結局依舊是死亡,也不能停下腳步。

    樹林就像是斷崖一樣戛然而止,當陽光照射在方盪身上的時候,方蕩的意識已經進入模糊狀態,陽光的溫暖對於現在失血過多、疲憊不堪、身軀冰冷的方盪來說,舒適得叫他幾乎要呻吟出聲。

    此時一團黑暗再次將方盪籠罩,方盪勉強瞪大了眼睛,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個模糊的面容,是一個看上去還不錯的女子的面容。

    方盪此時想起了自己當初走出爛毒灘地的時候心中的願望。

    “我的蕩氣迴腸是什麼呢?就是去那座城池之中看看,看一眼神仙的居處,看一眼娘親說過的無限美好,還有,我要殺掉那個羞辱父母的銀龍袍男子,還要和跟佔有和銀龍袍男子在一起的蒙著面紗的女子,做到了這四樣的話,我死也無憾了!”

    “現在,我怎麼能死?”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8 20:58
第三十五章千劍下云山

    “從現在開始你就是子泥的劍奴。”

    這一句話,猶如洪鐘在耳邊敲響,方盪猛的從無邊的黑暗之中清醒過來。

    “火毒城的卑賤凡人能夠成為我云劍山弟子的劍奴,是你的造化,潑天的運氣,好好珍惜吧!”

    方盪覺得四周光芒耀眼,眨了眨後,才看清楚四周的一切。

    此時的方盪站在一座寬敞威嚴的大殿上。

    四周雲氣靄靄,炫目的鎏金巨座屹立大殿中央,一位高瘦的長髯老者端坐其上,聲音出奇的綿軟,但內中又有著刺骨透心般的硬茬儿,一句話吐出來就像是一柄軟劍在空中來回擺動,兜著圈子卻直刺人心,叫人防不勝防,這,只是說話而已。

    子泥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傲氣女孩兒,鴨蛋般的臉蛋兒白裡透紅,一雙桃花般的眼睛注視著一臉茫然,從今天起就將屬於她的劍奴的方盪。

    旋即露出一絲欣喜的笑容來。

    這子泥不笑的話就是朵含苞待放的花苞,此時粉嫩的嘴角微微翹起,眉目彎彎,剎那間百花綻放,絢麗得連大殿上的那些鎏金巨柱都喪失了光彩。

    方盪眼中子泥的這張面容開始和他模糊記憶之中的一張面容重合在一起,隨後方盪猛的想起來,他爬出森林後昏闕之前,被這個女子帶走。

    雲劍山?這名字好熟悉,似乎在那裡聽過,對了,對了,是在那黑甲劍戟軍將口中聽過一次,似乎黑甲劍戟軍士對於雲劍山非常忌憚。

    方盪再次茫然四望,下意識的晃動了下嘴中的奇毒內丹,咯叻一聲使得方盪逐漸清醒起來,同時方盪感覺自己的身體好了不少,力氣恢復也不少,渾身上下暖洋洋的,至少腰上的傷口已經痊癒了,方盪暗忖道:“難道是雲劍山的人給他吃了什麼靈丹妙藥?”

    不過奇毒內丹依舊飢餓難耐,方盪舌尖挑動後似乎將它再次激活,呱呱亂叫起來。

    “這裡難道就是修仙者的門派?這就是真正的仙人的居處?”若是將這里和火毒城比較起來,火毒城簡直就是爛毒灘地。

    驚喜的感覺瞬間潮湧而來。

    這裡是雲劍山中的玄云劍塔第一層。

    玄云劍塔高三十丈,一十九層,整座塔猶如劍鋒一般,越向上越狹窄,遠遠看去猶如一把鋒銳的長劍屹立於厚土之上,直刺蒼穹,充滿了不屈不忿,似乎要將這擋路的蒼天撕開一道口子。

    “子泥,這個劍奴是你自己選的,須知劍奴是跟隨劍主一生一世的存在,生時陪你煉劍,死後為你守墓,這火毒城的卑賤凡人雖然低微得猶如泥巴一般,卻也是火毒神宮的物產,火毒神宮的那些老物們寧肯凡人死光,也是不會任由賤狗流浪在外,尤其不能成為我云劍山中之人。”

    “他們若是知道你將火毒城的人留下當成劍奴,定然不會罷休,為父可以為你遮擋十年風雨,十年之後,你就得獨自面對火毒神宮的那幫老物了,這劍奴到時候可就是你的一大累贅。”老者的目光銳利如劍,也只有在看著自己的女兒的時候才顯現出一絲溫柔來。

    子泥收回投注在劍奴身上的目光,輕鬆一笑,滿臉透出傲氣道:“父親放心,十年之後正是子泥劍成之日,到時候火毒神宮不來找我,我都要去找些老物來餵我的千葉盲草劍,一個火毒神宮還不在我的眼中。”

    鎏金巨座上的老者伸手捋了捋花白的鬍鬚,欣慰的哈哈大笑,“好好,我云劍山弟子便應有如此豪氣。”

    大殿上有三十餘個弟子分列兩旁,猶如一把把劍般筆直,規矩森嚴,三十餘個弟子身後都有一道影子一般虛浮不定的存在,那就是真正的鬼影劍奴了。

    這些劍奴似有似無,與主人同氣連枝,亦步亦趨從不離開一丈之外,當真比這些弟子的影子更加忠誠。

    仙道之中有言,欲殺雲劍弟子,先誅鬼影劍奴。

    雲劍山弟子,劍術小成後就會得到兩件寶物,一件是跟隨一生的捧劍劍奴,另外一件便是雲劍山歷代先輩祭煉一生之後傳承下來的寶劍。

    子泥現在就到了小成的境界,也就是達到了練氣境界感應的層次。

    整個雲劍山有持鐵劍弟子三千八百九十八人,能夠劍術小成登堂入室,真正擁有劍奴和寶劍的也就只有區區一百三十三人而已。

    也只有這一百三十三人才有資格進入這玄云劍塔第一層,其餘的弟子連玄云劍塔百米之內都不能靠近,只能遙遙瞻仰。

    玄云劍塔一十九層,劍術每進一步,就能登上一層,每一層風光都不一樣,得到的獎勵也不相同,後幾層更是前往其他世界的通道,不過就算是一層劍首子云山,也不知道二層風光如何。

    對於雲劍山來說,每一位弟子劍術小成都是值得慶祝的大喜事。

    子泥乃是玄云劍塔一層劍首子云山的掌上明珠,修煉有成,就更值得慶祝了。

    況且子泥不但是劍首子云山的掌上明珠,同時也是整個雲劍山所有弟子的掌上明珠。

    子泥從小倍得寵愛,所以也養成了潑辣刁蠻的性子,不過這種性子在雲劍山弟子眼中最是可愛。

    在這個小師妹身上吃點虧,總是被人津津樂道,吃虧越大,越是值得驕傲,並且引人羨慕。

    此時弟子之中一個輩分頗高的中年男子笑道:“我已經透骨觀瞧過這個凡人的身軀,也不知道他吞了幾顆火毒神宮的寶丹,肉身強壯,血脈濃稠,打下了堅實的底子,在磨皮境界就能有這麼渾厚的根底相當少見,稍加調教便能進步神速,不然的話,一個卑賤的凡人想要給我們子泥當劍奴,當真是癡心妄想。”

    “不過,話說回來,子泥,師兄還是要勸你一下,這傢伙既然吞了火毒城的寶丹,定然和火毒城有脫不開的干系,還是早早殺了才好,就算煉成劍魁也比活生生的留在身邊要好得多,要知道前段時間,火毒宮曾經派出了八百毒孖,滿世界巡遊,不知道要抓的是不是他。”

    子泥紅潤的嘴角一翹,呵呵笑道:“謝謝林師兄的關心,子泥要的就是這個傢伙,不會錯的,至於火毒宮,他們難道還敢到我們雲劍山來要人不成?”

    林師兄聞言搖頭笑了笑,不再說話了,誰不知道子泥這丫頭一旦認准了的事情,總是一條路走到黑?

    反正云劍山和火毒宮本就不對付,彼此仇視不知幾百年,些許齷齪,倒也無需忌憚。

    收奴儀式並不復雜,三十餘個觀禮的小成弟子紛紛祝賀了小師妹一番,隨後四散而去,各自回到散佈在雲劍山之中的劍蘆之中苦修。

    子泥告辭了父親,也領著自己新得到的,代表小成弟子身份的劍奴還有千葉盲草劍回了劍蘆。

    方盪迷迷糊糊的跟在子泥身後,想要問些問題,但卻不知從何問起。

    玄云劍塔之中奢華無邊,金玉包裹,紅毯鋪就,但外面的弟子居處卻簡陋的只有一桌、一椅、一床、一盞油燈而已。

    所有的劍蘆弟子都是這般,沒有例外,哪怕是劍首之女也不能特殊。

    這樣可以使得影響心神的外物降低到極致,從而專心劍道。

    雲劍山不知多高,此處積雪皚皚,山林一片茫茫。

    夜黑如墨,天降大雪!

    子泥的劍蘆只有十步見方,放上一桌、一椅、一張床後,就逼仄得沒有多少地方可以容身了。

    子泥此時坐在松木打造的唯一一把椅子上,桌上橫放著猶如秋水般的無鞘長劍,油燈之下,劍身光彩熠熠,上面有著如同樹葉葉脈一般的紋路,正是子泥劍術小成得到的千葉盲草劍。

    在雲劍山中,講究的是人死劍在,就算持劍弟子死了,也得用門中秘法以屍身或者元神將劍送回門派,若是雲劍山的某一把劍被外人得去,對於雲劍山來說,簡直就是奇恥大辱,不將得劍者滿族抄滅不足以洗刷恥辱。

    雲劍山中的每一柄劍都是至少祭煉了百年的寶物,都有著數位甚至數十位前輩的心血烙印,得一劍就是得到了幾位甚至十幾位劍道前賢的劍法領悟,劍身還是其次,內中的劍術秘籍價值不可測度。

    這千葉盲草劍,已經在山中傳承了五百年之久,經歷了整整十三位主人,死在這把劍上的人起碼也有上萬之數了,眼瞅著這把飽飲鮮血的千葉盲草劍就要劍胎大成由寶器化為靈器了。

    一旦寶器生靈,便可以靈識禦走,千里之外斬人首級,更可踏劍上雲霄,子泥之前所言,十年之後劍術大成,內中就有千葉盲草劍寶器化為靈器的意思。

    方盪明亮的眼睛定定的看著桌上那柄千葉盲草劍,眼神之中滿是赤裸裸的羨慕,似乎也想摸一摸那秋水般的劍身,感受一下劍身上傳來的凜冽寒意,對於武器這種能夠給自己帶來食物,保護自己生命的東西,方盪總是喜愛無比的。

    子泥對方蕩的這種羨慕不以為意,似乎她早就看慣了別人羨慕的目光。

    子泥沒有理會方盪,在她眼中,顯然千葉盲草劍更加重要一些。

    子泥拎起千葉盲草劍,雙目微閉,隨後方盪就听到啵的一聲輕響,自己肩膀上的一塊肉猛的一彈,隨後衣服下血管如蛇,一直蔓延到手臂,又是一輕響聲,隨著鮮紅色的血管蔓延,子泥手背上的肉猛的彈開。

    方盪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肩膀上被衣服遮掩,方盪看不到,但子泥手背上的變化,方盪卻看得清楚。

    就見子泥的手背上竟然出現一個紅嫩的小孔,猶如嘴巴一樣在呼吸,這是進入練氣期感應境界後開啟的竅穴。

    子泥手臂上接連響起三聲輕響,開啟了三個竅穴,隨後子泥雙目微微張開,眼中鮮紅如血流淌。

    子泥青筍般的手指輕觸千葉盲草劍劍鋒,從劍腹一直抹到劍尖又從劍尖抹到劍腹,周遊一圈,鮮血順著劍鋒流淌,隨後這血液迅速被劍鋒吸收成為劍鋒上的一條蜿蜒血痕烙印。

    方盪忽然生出一種感覺來,這把千葉盲草劍和子泥已經融為一體了,現在開始千葉盲草劍就是子泥身軀的一部分了。

    這一切發生的時間非常短暫,但子泥的紅潤臉頰卻一下變得慘白起來,似乎被這把千葉盲草劍抽走了太多的力量。

    子泥張開雙目,緩緩吐出一口氣,雖然面色蒼白卻欣喜一笑,將千葉盲草劍重新放在桌子上,方盪甚至能夠看到千葉盲草劍劍身上如同葉脈一般的紋路在一呼一吸,似乎這把劍活了過來。

    這個時候子泥看向方盪,眼神變得頗為玩味刁鑽起來。

    子泥從懷中取出一根長針來,挑了挑桌面上油燈的燈芯,屋中立時明亮幾分,將子泥蒼白的面容映照得有些枯黃。

    子泥將長針在燈火上仔細燒灼,一縷縷的黑煙不斷在針尖兒上騰起。

    “不要以為你現在就有資格成為本姑娘的劍奴,我修的是千葉盲草劍,乃是天下最難修的三大盲劍之一,所以我的劍奴不能看到東西。”

    子泥嫩唇輕啟,吹了吹針尖,“現在你刺瞎自己的雙眼,一段時間之後,刺穿雙耳,再削鼻去舌,這樣一番下來,視而不見,聽而不覺,嗅而不著,食而無味,只保留你的觸覺,如此才能夠將你的觸覺發展到極致。”

    “到時候,才算是基本具備了盲劍劍奴的特質,等你在這四感皆失的情況下,依舊能夠避開我的劍,而不會被我斬殺之後,你才算真正有資格站在我的身後,成為本姑娘的影子,為本姑娘捧劍。”

    子泥就像是一個被慣壞了的孩子一樣,滿腦子充滿惡趣味。

    方盪聞言一雙眼睛不由得瞪得大大的,一瞬不瞬的注視著子泥,明亮清澈的眼中完全是不解和詫異。

    方盪原本以為是天大的機遇使得他一步踏入仙途,沒想到根本就不是什麼機遇,而是一場噩夢。

    看著這樣充滿驚詫的純真眼神,子泥忽然咯咯咯的笑了起來,鶯啼般婉轉道:“知道我為什麼選你做我的劍奴麼?”

    方盪搖了搖頭。

    “因為我喜歡你的這一雙眼睛,清澈明亮,就像從未被污染過一般。知道我最喜歡什麼麼?”

    方盪依舊搖頭。

    “我最喜歡將好看的東西打碎。”

    “我見到躺在樹林邊緣的你的一剎那,就想著,這樣寶石一樣的眼睛被刺透的時候,會是怎麼樣的一種情形,一定一定非常有趣,來,現在就做給我看,叫我好好欣賞一下。”

    說著子泥舔了舔嘴唇,指尖輕輕一彈,那根被燒得通紅的銀針便釘在桌子上,松木桌子立時散發出一股松香的味道。

    方盪看了看那根釘在桌子上針尖微微搖擺的銀針,隨後一雙大眼睛茫然的望向子泥,被挑高了的燈芯被火焰焚燒,屋內的燈光再次漸漸灰暗下去……

    劍蘆外大雪遮天,狂風怒號,吹得松木劍蘆喳喳作響,猶如麻雀一般吵鬧不休。

    劍蘆之中那橙黃色的燈火忽然搖擺了下,隨即便熄滅掉了。

    “子泥死了!子泥死了!”

    隨著這聲悲愴大吼,整個雲劍山都被震動,雲劍山上居住的雲劍弟子足有上千之數,紛紛從各自的劍蘆之中躍出,朝著子泥的劍蘆狂奔。

    子泥的屍身沒人敢動,劍首子云山足踏一劍,神仙般的從玄云劍塔之中竄出,風馳電掣匆匆趕來,劍勢猶如狂瀾,一人一劍還未到,飆起的風浪,便將子泥結實的劍蘆吹得七零八落,顯現出劍蘆之中的子泥來!

    子泥橫屍桌邊,脖頸上被一根針刺了一個窟窿,鮮血已經凝固發黑,子泥那雙宜嗔宜喜美麗得叫人心醉的大眼睛此時瞪得大大的,一臉的不敢相信,似乎至死都不相信自己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子云山見到這場面渾身袍服猛地鼓蕩起來,花白的鬍鬚如蛇亂跳,轟的一聲劍蘆旁邊數百株傲雪勁松齊齊爆裂,被不知名的大力碾碎。

    此時的子云山已經老淚縱橫,眼中淌出來的卻是鮮血。

    林師兄咬牙切齒的道:“劍首,定是那火毒城的卑賤貨殺了子泥,奪走了子泥的千葉盲草劍,這一定是火毒神宮做下的卑劣詭計。”

    “不可能,你親自用透骨之法觀瞧過,他只是一個凡人,怎麼可能殺死子泥?”

    “一定是趁子泥血煉千葉盲草劍後的虛弱下手,子泥太大意了,也有可能是火毒神宮做了什麼手腳,這個該死的傢伙。”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你個火毒神宮,好你個卑賤凡人!給我開啟熒魂索劍大、法,翻山倒海也要將這個卑劣的狗東西給我找出來,我要親自剝他的皮!”子云山嘶聲狂吼著……

    十月二十三,千劍下云山,追殺方盪!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8 20:59
第三十六章千葉盲草劍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拎著一把長劍的方盪耳畔只有自己的喘息聲,呼呼呼呼呼,這聲音就像是一隻尾隨著他的野獸一般,不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他不敢稍稍放鬆自己的腳步。

    不知道奔跑了多久,身邊的景色也由皚皚白雪變成了鋪滿山坡的黃草還有滿山遍野的紅色楓葉代替。

    方盪腳下無力,被一根藤蔓絆住,身子滾地葫蘆般的翻滾出去,直接跌入一道土溝地裂之中。

    塵土飛揚中,方盪渾身酸痛,虛弱無力,但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口中的奇毒內丹,因為極度飢餓已經開始準備將他方盪當成自己的大餐大吃一頓了。

    方盪能夠感受到奇毒內丹的那種迫切要吃掉他的心情。

    似乎一切都已經走到了盡頭,不過方盪眼中卻猛的閃爍起興奮的光芒來,他的目光死死的盯著地縫角落之中的陰影,那裡有一雙血紅色的眼睛同樣死死地盯著方盪。

    是蛇,並且絕對是一條毒蛇!

    方盪現在滿腦子之中都是娘情曾經說過的一句話——天無絕人之路!

    方盪身上發生了無數的壞事,沒想到竟然也會有好事降臨。

    耗盡了全部力量奔跑的方盪已經沒有力氣去抓那條毒蛇了,方盪朝著毒蛇伸手,那原本盤著的毒蛇瞬間翹起腦袋,蛇信嘶嘶亂響,對方盪這個闖入他的巢穴的傢伙信信發威。

    方盪猛的一揮手,那毒蛇條件反射般的竄起一口狠狠地咬在方蕩的手腕上,方盪哎呦一聲,眼中卻只有歡喜。

    一股股的毒液順著毒牙分泌出來,鑽入方蕩的血液中,方盪立時感到自己的身軀一陣陣的麻木,隨後方蕩口中的奇毒內丹陡然開始興奮起來,轉動起來,嗖的一下鑽進方蕩的肚腹之中,在他的肚子裡面丟溜溜的亂轉。

    方盪舒爽得幾乎要昏厥過去。

    時間流逝,當奇毒內丹再次回到方盪嘴中的時候,輕輕一震,叩響方蕩的牙齒,方盪精神立時一振,感到身體裡面多了不少的力量,這才支撐著坐了起來。

    方盪伸手捏著蛇頭七寸,將那隻依舊死死咬著他的毒蛇從手腕上拽下來。

    這毒蛇綿軟的就像是麵條一樣,方盪將他方回原位,略微喘了口氣後,從地縫之中鑽出,繼續逃亡。

    方盪沒有方向,爛毒灘地之中長大的他本來就欠缺方向感,所以只能一路向前,以至於方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往哪裡去。

    有了毒蛇的毒液,方盪恢復了不少力氣,可惜這毒蛇的毒性太差,還比不上爛毒灘地上的某些藥渣,以至於方盪覺得有了力氣後,奇毒內丹再次嗷嗷叫喚起來。

    這一次奔跑的時候,方盪不斷的尋找那些毒物,毒蜘蛛、毒蘑菇、毒草,總之,只要是色彩斑斕的東西方盪抓住就往嘴裡放,以至於不少鮮花都跟著遭殃。

    一連奔跑逃亡了十天,身後依舊沒有人追上來,方盪終於鬆了口氣,找了一塊大石倒在上面就睡。

    ……

    “快了,快了,就在方圓十里之內了。”林師兄手中托著一顆紅色珠子,這珠子上面的光暈猩紅如血。

    這顆珠子就是熒魂索劍珠,是雲劍山的秘法之一,專門用來追索自家門派的寶劍。

    雲劍山的寶劍每一柄都留有門中特殊烙印,只要寶劍尚未被祭煉,就能通過熒魂索劍大、法找到,即便是被祭煉了,只要靠近百米這索劍珠依舊能夠發出光芒。

    林師兄身後是十個雲劍山修士。

    上千雲劍山鐵劍弟子持劍下山,分成十路朝著雲劍山四面八方搜尋,原本以為很輕鬆就能找到方盪,卻不料耗用了數天時間,以至於十個隊伍不得不拆分成十幾人一組,每一組由有一個劍術小成的弟子帶隊搜尋方盪。

    這樣一來熒魂索劍大、法不得不拆分成數十顆熒魂索劍珠,探測能力大減。

    林師兄臉上顯現出一絲獰笑:“活捉那隻臭蟲,為師妹報仇!”

    子泥是雲劍山弟子之中的掌上明珠,被一個外人殘殺致死,雲劍山上下人人憤慨,十個鐵劍弟子盡皆憤怒無比,重重點頭,當即散開,四處搜尋。

    林師兄則盤坐原地,一雙因憤怒而有些發紅的眼珠盯著索劍珠上的紅色光芒。

    這一覺睡得方盪非但沒有解乏,反倒渾身酸痛,睡夢之中方盪總是聽到有人在叫他,最初只是一個聲音叫,後來嘈雜成一片,似乎有十多個人在一起叫他,有男有女聲音蒼老,對於疲憊不堪的方盪來說,那種感覺就好似跌進了河水里面,掙扎著想要游上岸的時候,被十幾個人拽住腳往下拖一樣。

    方盪猛的驚醒,原本被太陽曬得滾燙的大石頭此時已經變得冰涼,頭頂上烏雲遮月,偶爾露出的星光也是晦暗無比。

    方盪揉了揉酸疼的脖子,坐了起來,不去理會睡夢中那些古怪的呼喚聲,伸手將抱在懷中的千葉盲草劍放在眼前。

    此時千葉盲草劍上子泥留下的血痕已經消散不見,千葉盲草劍再次恢復了毫無生機的模樣。

    方盪揮舞了一下,輕重正好,趁手無比,手指輕輕一彈,劍身立時清脆錚鳴,方盪不由得咧開嘴巴笑了笑。此時方盪才下意識的摸了摸腰間的短刀,竟然還在,還有鐵蓮花和脖子上掛著的鴿子給他的玉佩,還有袖裡一根金也在,這些都是方盪的寶貝。不過,很顯然,雲劍山的人看不上他的這些東西。

    隨後,方盪皺了皺眉盯著死氣沉沉的千葉盲草劍看了起來,冥思片刻後,伸手觸摸劍身,學著子泥的樣子,用手指沿著千葉盲草劍的劍鋒轉動一圈,鮮血順著劍身流淌。

    方盪將手指破口放在口中含著的時候,千葉盲草劍果然再次生出靈異來,劍身閃爍起淡淡的光芒,不過方蕩的血滲入千葉盲草劍後,千葉盲草劍陡然顫動起來,繼而冒起腥臭的黑煙,最後,原本猶如秋水般的劍身如同發霉一般,變成了黑褐色,斑斑點點,醜陋難看。

    方盪嘬了嘬手指,心中暗忖道:“這是在嫌棄我麼?”

    遠處一雙眼睛死死盯著熒魂索劍珠的林師兄雙目陡然一直,就見熒魂索劍珠再以飛快的速度枯萎凋零。

    最終化為一團黑灰消失不見。

    震驚無比的林師兄呆了片刻後才猛的發出一聲嘯音,四周正在尋找方蕩的雲劍山弟子聽到嘯音後悚然一驚,隨後就見一道金光直奔天際,在空中陡然炸開,化為千萬柄小劍。

    劍門警訊!

    一眾弟子紛紛回退,縮回林師兄旁邊。

    “師兄怎麼了?”

    “咦?師兄,熒魂索劍珠呢?”

    林師兄警惕的望著四周道:“千葉盲草劍上的本派烙印被洗掉了!”

    “啊?怎麼可能?要想洗掉本派烙印在劍身上的烙印,至少也得是丹成境界的修士,那樣的存在怎麼可能插手濁世中的事情?”

    在修仙者眼中世界被分為數層,最底層就是濁世,丹成之上的修士都在另外的層次之中爭鬥,不會參與濁世紛爭。

    林師兄搖頭道:“不一定是丹成修士做的,或許那狗東西有什麼詭異手段,但這至少說明,那個卑賤的傢伙並不是我們看到的那麼簡單,從現在開始我們得步步為營,小心不要中了火毒神宮的圈套,一切等劍首來了再說。”

    其他鐵劍弟子紛紛點頭,隨後探劍坐地,擺成一個劍陣瞪著一雙雙大眼睛審視四周,飛鳥花蟲的每一個動靜都不放過。

    此時其餘數十枚熒魂索劍珠盡皆枯萎,正在四處搜尋方蕩的雲劍山弟子盡皆震驚。

    子泥被人在門中殺死,對於雲劍山來說,是恥辱,是悲憤之事,門中傳承數百年的寶劍被人毀掉,那就是奇恥大辱,無有過之了。

    子云山額頭上青筋突突跳動,鬚髮皆張,雙目猩紅一片,腳下如飛,朝著林師兄等人所在之處疾馳而來。

    方盪拎著化為凡鐵般的千葉盲草劍,眼神有些茫然,方盪從小被人看不起,在爛毒灘地之中他體格瘦小沒有強大的身軀和指甲,火奴們將他當成欺辱對象,沒想到現在竟然又被一把劍鄙視。

    方盪試著揮劍斬向一棵大樹,並未太用力,劍身竟然一下就斬入大樹一半,方盪大喜,一把劍究竟好不好看對於他來說並不重要,好不好用才至關重要。

    方盪舔了舔嘴唇,深吸一口氣,猛的用力揮舞手中的鏽劍,出乎方盪意料的事情發生了,隨著他力量灌入,這把千葉盲草劍劍身上的鏽斑猛的爆開一塊,露出銅錢般大小的秋水般的劍身,不過方盪這一劍卻斬歪了,千葉盲草劍好像有自己的意志一樣,帶動方蕩的手腕當空一劃,切出一個優美的弧線來。

    方盪呆住了,他不知道,千葉盲草劍中有十三位主人的心血烙印,得一劍就是得到了十三位劍道前賢的劍法領悟,這把劍現在就是方蕩的老師,他會手把手的教方盪如何用劍。

    方盪再次揮劍,這一次沒用力,劍身如臂使指,方盪再次揮劍,力灌劍身,劍身立時如同被旁人用手握著,和剛才一樣,劃出一個優美順暢的弧線來,不過這一次劍身上並未崩開一塊黑色鏽斑。

    簡直莫名奇妙,方盪甚至想要將這把古怪的劍丟掉,但想到這劍確實鋒利,終究捨不得,前路上荊棘處處,這把劍用來砍砍草木也是好的,所以還是將其拎在手中。

    好在千葉盲草劍尚未生出靈智,不知道方盪心中所想,不然非得被氣崩了不可。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8 21:00
第三十七章十世祖宗

    方盪拎著千葉盲草劍依舊是一路狂奔,他真正見識過修仙者的可怕,他也知道自己這一次捅了馬蜂窩,就算現在身後沒有人追上來,但說不定什麼時候雲劍山的修士就會出現在他身後,他不能被那些人見到,甚至連影子都不能被他們撲捉到。

    不然他必死無疑,那雙將強筋境界武者隨手撕裂的雙手對於方蕩的觸動實在是太大了。

    方盪狂奔一個時辰後,四周的山林開始變化,眼前出現一條大河,河水浩渺,水面平整的就像是一面鏡子,方盪瞪大了眼睛看著這條河流,呆傻了片刻後,才興奮大叫起來。

    對於在爛毒灘地長大的方盪來說,水是極為珍貴的資源,尤其是這種干淨清澈的水。

    現在擺在方盪眼前的竟然是這樣一條大河,整整一條大河,從這邊都望不到那邊的大河。

    方盪毫不猶豫的噗通一聲跳了進去,隨後方盪震驚的發現,自己在水里竟然不斷的下沉,旱得不能再旱的方盪從未見過河,又怎麼知道水的可怕?

    那平靜的水面之下暗潮湧動,方盪在河水中拼命掙扎了幾下,轉眼間就消失在河面,一串氣泡隨河水消失無踪。

    半個時辰之後,子云山帶著雲劍山弟子循著方盪一路上留下來的蛛絲馬跡追到了河邊。

    方盪確實很小心,在狩獵方面和避免野獸追踪方面,方盪是行家,他走過的路,哪怕是一路奔跑都基本上能夠做到不留痕跡,但終究不可能完全不留痕跡,尤其是方盪狂奔了十天之後,就算他心中依舊警醒,卻不自覺的放鬆下來,這樣一來一些痕跡就越來越明顯。

    一層劍首子云山清楚地看到方蕩的腳印消失在河岸邊緣,當即馭劍過河,卻始終沒有在對岸發現方蕩的腳印,追踪到了這裡,再難為繼……

    雙目猩紅,憤怒無比的子云山爆吼一聲,河水炸裂,奔湧之上三丈多高,岸邊樹木盡皆折腰……

    旱鴨子方盪根本就不會游泳,簡直就是個秤砣,入水就沉,在水中一路掙扎,不知道被沖出多遠,才被摸著河底爬上岸。

    不過方盪算是因禍得福,若非如此的話,現在他早就被雲劍山弟子追上了。

    方盪渾身濕漉漉的躺在岸邊,嘴中噴出一道道的水流來,他從未如此討厭水,從未如此懼怕水,也從未一次喝這麼多的水。

    在水中掙扎的那種無力感實在是太可怕了,他寧可去面對爛毒灘地之中最可怕的凶獸也不願再次接近那條河。

    方盪大口大口的喘氣,就像是一條被丟上岸的鯉魚,稍稍緩過精神來後,方盪坐起身來。

    放目望去,他所處的位置是一個碎石灘地,四周都是古怪嶙峋的巨大石頭,到處都是縱橫交錯能夠容一人穿過的裂縫,密密麻麻猶如迷宮一般,在這裡。方盪生出一種難以言述的安全感,只要藏身在這些亂石裡,神仙都找不到他。

    方盪撐著身子,連爬帶滾,鑽入一道石縫之中,在石縫裡面找到了個僅容一人趴著鑽進去的石頭窩,當即鑽了進去,隨後疲憊不堪驚魂甫定的方盪呼呼大睡起來。

    “小子,醒醒,小子,醒醒……”

    方盪困乏至極,卻總是有人在他耳邊蒼蠅般的不斷叫他,就是不讓他安穩睡個好覺,就算是佛都要發火了。

    方盪滿腔怒火無處發洩,騰的一下坐了起來,隨後方盪連忙捂自己的腦袋,原本他鑽進了石窩中,別說坐起來,一抬頭都要撞到腦袋,但他現在非但沒有撞到腦袋,甚至根本不在他所呆的石窩之中了。

    方盪瞪大了眼睛,在他眼前的赫然是一座古樸雅緻,透著書香氣息的寬大房間,書架上是一排排的書籍,多得數不勝數,高到望不到頂,遠處還有一個大鍋,鍋中燒著開水,滾沸的茶香四溢。

    更叫方盪感到震驚的是,他一醒過來,周圍竟然稀里嘩啦的圍過來一大群人,一個個不是白鬍子老頭就是上歲數滿臉皺紋的老太婆。

    一二三四……

    方盪數了數,足足十個老頭十個老太婆。

    被這樣一群老怪物們圍著,方盪感到透心般的冰涼。

    方盪不由得又透過老頭老婆的縫隙看了眼那口大鍋,心中暗忖,“這幫老妖怪是要煮了我吃肉啊?”

    此時一個年歲看起來最長,要不是雙手捧著,白鬍子能拖著地的老頭和藹可親的開口道:“你叫什麼名字啊?”

    方盪眨了眨眼睛又看了看那口煮著沸水的鍋,伸手在身邊摸了摸,發現他的劍不見了,手腕上的一根金也沒了。

    方盪心中暗恨,開口道:“我身上有毒,吃了我你們必死無疑。”

    一眾老頭老太婆哈哈大笑起來,捧著鬍子的老頭笑道:“吃你幹嘛,你可是我們方家的子孫,是我的親親親親親親親親親親孫子。”

    旁邊一個臉上滿是褶子如同妖怪般的老傢伙道:“我們是你的祖宗,你是文山的孩子吧,來,叫我爺爺,叫他祖爺爺,他是你祖祖爺爺,這個是你的祖祖祖爺爺,這個是你的祖祖祖祖爺爺,這個是你的祖祖祖祖祖爺爺,這個是你的祖祖祖祖祖祖爺爺……”

    方盪正聽得頭昏的時候,一個臉上滿是老年斑,沒有幾顆牙的老太太走過來,伸出滿是皺巴巴的皮肉的干瘦手摸著方蕩的臉道:“哎呦,小傢伙長得真招人稀罕,這雙眼睛跟你爹小時候一模一樣。”

    方盪還從沒有被人摸過臉,渾身上下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小傢伙,我是你的奶奶,這個是你的祖奶奶,這個是你的祖祖奶奶,這個是你的祖祖祖奶奶……”摸著方盪臉的老太太笑呵呵的說道。

    咯,方盪不知不覺打了個飽嗝,顯然是被噎到了,他的腦子分析不出這麼複雜的關係。

    那一堆的祖字聽的他頭暈腦脹,好似又掉進了水里,摸不著天地,一腳蹬空就得淹死。

    爛毒灘地中連爹娘的概念都沒有,又那裡來得爺爺?更何況是祖爺爺這麼遙遠的東西?

    不過方盪卻聽娘詳細說過什麼叫做家族,什麼叫做親人,所以,方盪對於爺爺這種存在還算有些理解能力。

    突然間冒出這麼多認親戚的老頭子老婆子,方盪覺得無所適從。

    此時咚的一聲響,十幾個老頭老太太紛紛停下嘴巴,尤其是那個歲數最大,總是雙手捧著白鬍子的老頭臉上露出一絲苦澀和滿臉唏噓。

    就見人群分開,一個肥胖的老太婆踱著方步,緩緩走來,這老太婆歲數太大了,看起來比那個歲數最大的老頭子還要老,一頭銀白色的頭髮盤在腦後,用一根簡單的木簪簪住。

    手中拄著一根龍頭拐杖,走起路來雖然慢吞吞卻有著無盡威嚴,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皇太后。

    方蕩的目光一下就被龍頭拐杖吸引,一雙眼睛中的光芒陡然變得鋒利起來,連呼吸都開始變得沉重。

    這老太太一雙三角眼上下打量方盪,隨後威嚴無比的開口道:“小兔崽子,你的父親方文山呢?怎麼好久不來看我們?當我們這些祖宗真的全都歸西了麼?”

    “文山他一定是太忙了,所以才耽擱了沒有來請安,可以理解,可以理解。”雙手捧著銀白鬍鬚的老頭滿臉堆笑的解釋道。

    “可以理解個屁!他不是小孩子了,長幼尊卑不懂麼?咱們三十年甦醒一次容易麼?知道咱們醒了,屁都不放一個,叫這麼個小崽子鑽進來幹嘛?滾出去,叫你爹進來,看我不將他的屁股打爛,還有你娘這個不懂事的,一併給我叫進來。”

    說著老太婆用力一頓手中的龍頭拐杖,咚的一聲,砸得地面嗡嗡作響。

    那雙手捧著鬍鬚的老頭連連搖頭,低聲喃喃自語,嘴中念念叨叨,說什麼斯文掃地,還不敢大聲,被老婆子瞪眼看過去後,連忙將白鬍子擋在嘴巴上,一點脾氣都沒有。

    方盪對於龍有些了解了,鴿子等人基本上已經給方盪講明白了,方盪知道龍這東西是一種標誌,和皇帝有關的標誌。

    並非每一個擁有龍的都是他的仇人,方盪再次看了一眼那龍頭拐杖,眼前這些人不像是在作假,並且方盪也不覺得一幫老頭子老婆子來認親戚能夠在他身上得到什麼好處。

    方蕩開口道:“我娘被囚禁在爛毒灘地中的石頭房子裡,我爹也被囚禁在那裡,你們真的是我的親人?”“什麼?”

    在場的二十個老頭老太太齊齊大驚,隨後嘈雜一片。

    “玄家的人怎麼敢?”

    “現在是哪個皇帝在位敢做這樣的事情?”

    “當初玄家和我方家有過不罪之約,文山難道造反了麼?還是殺王刺駕? ”

    “我說一向孝順乖巧的文山怎麼會將我們這些傢伙忘記,原來是被囚禁起來了!”

    咚的一聲,那個老太婆再次將拐杖敲擊在地面上,四周立時安靜下來。

    老太婆此時臉上漆黑一片,猶如濃云密布,一雙三角眼盯著方盪道:“究竟是怎麼回事,給我詳細說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8 21:00
第三十八章孫子是誰?

    “把你爹娘的事情原原本本,一個字都不差的說給我聽!”老太婆一張臉陰沉無比的瞪著方盪說道。

    方盪瞪著大眼睛和老太婆對視,足足十個呼吸的時間,方盪撓了撓自己的臉,搖頭道:“我從小在爛毒灘地長大,我一直都想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娘卻不跟我說。”

    老太婆盯著方盪,四目對視,老太婆忽然抬起拐杖掄圓了,咚的一下砸在方蕩的後腦勺上,方盪哎呦叫了一聲,捂著腦袋一邊拼命的揉,一邊驚詫的看著老太婆,不知道這老太婆究竟發什麼瘋。

    老太婆雙目半瞇,側耳傾聽,滿室都是木頭敲擊方盪腦袋的聲響,隨後一頓龍頭拐杖,搖頭嘆息道:“果然是個榆木疙瘩,聽聲音就知道是個要笨死的貨兒,文山那小子比猴子還精,怎么生出這樣的兒子來?”

    “等等,你該不會是在爛毒灘地中出生的吧?”老太婆的神情一下變得緊張起來。

    四周的十幾個老頭老太太也臉上繃緊,一個個臉色凝重,簡直比聽到方文山被囚禁在爛毒灘地還要緊張。

    方盪環視眾人,莫名奇妙的點了點頭。

    整個房間頓時鴉雀無聲。

    “我的老天爺啊,我不活了啊,我們方家出了一個傻孩子啊,我愧對列祖列宗啊,我要一頭撞死啊……”方盪被這驟然到來的大嚎嚇得幾乎跳起來就跑,瞪著大眼睛看著剛才還威嚴無比的老太婆現在丟了拐杖,坐在地上,扯著滿頭白髮嚎啕大哭。

    方盪也就是閱歷淺,不然一定會覺得這老太婆和鄉下的那些最會胡攪蠻纏的老婆娘們沒什麼區別。剛才的那種威嚴和霸道此時瞬間消失無踪,蕩然無存。

    那捧鬍子的老頭臊得滿臉通紅,連連頓足,跑上去拉扯老太婆,可惜老太婆身寬體胖,老頭子卻沒有多少斤兩根本拽不動,只能在旁邊低聲下氣的道:“雙美,雙美,快起來,快起來,你這樣叫後輩看著多丟人,斯文,斯文……”

    老太婆嚷嚷道:“斯文個屁,文山都被天殺的皇家囚禁起來了,還被逼生了個傻兒子,你還叫我斯文?你難道不知道我們方家十代單傳?開了這個傻頭以後方家的種一代比一代傻,你叫我怎麼和方家列祖列宗交代?”

    老頭子連忙道:“列祖列宗早就死光了,現在咱們就是列祖列宗,沒事,沒事,我不怪你。”

    “呸!”老太婆張嘴就噴了老頭子一臉,“你還敢怪我? ”

    老頭子捧著鬍子連道不敢。

    老婆子長長的出了口氣,伸手在胸口上自己捋了捋。

    隨後一張臉變得獰厲狠辣起來,摁著老頭子的脖子站起身來,伸手將地面上的龍頭拐杖抓起,咚的一頓,冷哼一聲道:“我這龍頭拐杖乃是開國禦照大帝給的,上打昏君下打讒臣,當初禦照那小傢伙跟我說好了,就算是他,我這拐杖在手也一樣揍得,當今皇帝是玄家那個狗崽子?我要削了這個昏君的腦袋!竟敢將我方家的人囚禁起來,才區區幾百年,玄家人就真以為這夏國是他一家一姓的了?實在不行,我就將這夏國祖龍禦照皇帝從墳坑兒裡拽出來評理。”

    捧著鬍子的老頭一聽臉色微微一白,連忙道:“老婆子,別衝動,千萬別衝動,先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再說,反正文山現在也不過是被囚禁著,咱們先把人救出來。”

    那老太婆聞言破口大罵道:“什麼叫別衝動?混賬的老東西,你的孫子都被關起來了,還不衝動?”

    老頭子用鬍子擦了擦臉上的吐沫,低聲道:“咱們方家滿門剛烈,從不媚上,那一代沒被發配過,你兒子發配邊疆十三年,你孫子從大夫被貶為馬倌七年,你曾孫子……總之,玉不磨不成器,這都是小事,小事……”

    “小你個屁!那是爛毒灘地!”

    老頭子在老太婆一聲大吼下閉上了嘴巴,抬頭望著書架,神情端莊,似乎想找本書看。

    老太婆罵完,看向方盪道:“小兔崽子,我是你的祖祖祖祖祖祖祖祖祖祖奶奶,你就叫我十祖奶奶,那個不爭氣的老東西是你十祖爺爺,其餘的,是你九祖爺爺,八祖爺爺,九祖奶奶,八祖奶奶,算了,亂七八糟的這麼多人,你這榆木疙瘩也記不住,對了,孔子知道不?”

    方盪搖了搖頭。

    十祖奶奶臉上顏色黑了幾分,連孔子都不知道,這是一點學問都沒有啊!

    旁邊捧著鬍子的十祖爺爺從書架上、將眼睛挪過來問道:“孟子知道不?”

    方盪搖頭。

    “唉……孫子就更不知道了吧?”

    方盪忽然雙目一亮,連連點頭。

    “咦,知道孫子?這是要修兵家啊,對,腦袋笨也可以打仗,無盡妖洞,嗜血蠻族,九域龍宮都是我人族大患,腦袋笨點,成為兵法家為生民開疆,兵動如雷禦鬼神千里之外,也不失為一條大路。”十祖奶奶臉上露出一絲喜色來,繼續問道:“好,你來說說孫子是誰。”

    方盪用手指了指自己道:“孫子不就是我麼?”

    ……

    整個房間寂靜得落針可聞。

    十祖奶奶蹬蹬蹬倒退幾步,肥胖的身子無力的軟到,龍頭拐杖都支撐不住,幸好九祖奶奶還有六祖奶奶架住了十祖奶奶。

    十祖奶奶有氣無力的揮手道:“滾,趕緊給我滾,對了,帶我去見當今皇帝,我要扒了他的皮!還有,趕緊給我生個孫子出來,要聰明的,我們親自教他,對了,你這麼傻,一定要找一個聰明的女人中和一下才行,方家世代單傳,千萬不能找那些蠢得笨的,萬一生下來的是個呆娃子,這笨病就無藥可治了,給我死死的記住!”

    四周風氣一湧,方盪四周立時漆黑起來,方盪一愣抬頭,想要站起來,結果腦袋剛剛一動,就咚的一聲撞在了堅硬無比的東西上。

    方盪捂著腦袋呻吟片刻後,伸手觸摸頭頂,入手冰涼,是石頭,方盪一愣,張開眼睛張望,發現自己竟然還在那狹窄的僅容他一人趴伏的石縫之中。

    方盪眨了眨眼,隨後長出了一口氣道:“原來是做夢啊,好奇怪的夢。”

    方盪連忙去摸那把千葉盲草劍,還在,腰間短刀,還在,袖裡一根金,還在,胸口玉佩,還在,鄭守給的信,還在,不過已經被泡爛了一抓一把稀泥,半路上撿的金子則早就不知道哪裡去了。

    金子丟了,方盪反倒不在乎,畢竟方盪對於金錢的觀念還太樸素。

    方盪呼出一口氣,放鬆下來,覺得剛才這一覺睡得實在是太累了,趴下後便再次呼呼大睡起來。

    方盪當然不是傻的,他只是對一個詞有兩三個甚至四五個含義不大了解罷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方盪自己覺得也就是一閉眼的功夫,就醒過來了,這一覺睡得舒爽無比,腳下已經有光芒透進來,外面光芒耀目,說明現在至少已經是中午了。方盪估摸自己至少睡了整整十個時辰。

    方盪不知道的是,在這十個時辰中,他頭頂上雲劍山弟子鑽來鑽去,忙得不亦樂乎,終究因為沒有找到方盪,而往別的方向去了。

    方盪從石縫之中緩緩爬出石縫,外面艷陽高照,河面上水汽騰騰,方盪下意識的看了看手掌上的那塊黑斑,怎麼看怎麼奇怪,似乎還有一個聲音叮囑他,叫他去找皇帝,還叫他趕緊找個聰明女人生孩子。

    方盪用力的拍了拍腦袋,想要驅走這個聲音,卻微微一愣,後腦勺上竟然有一個大包,觸之生疼,不是撞石頭造成的,因為方盪一下就想起了那個十祖奶奶用拐杖敲他腦袋的事情了。

    “難道是真的?”

    方盪再次看向自己手心上的漆黑一片,方盪確信,若夢中的一切都是真的,那這一切的來源,就是手掌上的這塊黑色的東西。

    方盪琢磨了片刻後不得其解,也就不去再想這個問題,因為肚子餓了,該吃飯了。

    方盪沿河而行不久,就發現了一條小路,方盪知道,順著道路就能找到城市。

    方盪沿著道路一路走去,他身上的衣服已經破爛不堪了,索性直接撕下來,只留下半截褲子,反正方盪現在渾身上下全是黑甲般的厚皮,不怕被人看。

    方盪撕扯衣服的時候,一個黑色的布袋掉了出來,方盪這才想起來,這是靖公主給他的,裡面應該是錢,從出了火毒城開始他就時刻提防自己被殺,也就將這小小的布袋的事情拋在腦後了。

    此時方盪將布袋打開,內中果然是幾塊銀子,還有半個黑溜溜的珠子。

    方盪愣了愣,隨後想起來了,這東西是藥丹,靖公主除了用玉貝石來修煉外,還要一月服用一次這種藥丹,據說能強身健體,這是靖公主平時都捨不得吃的好東西。

    不過怎麼只有半個?

    是了,被水泡化了……

    方盪此時都覺得心疼不已,連忙將其抓起來丟進口中,吞下去後,方盪覺得肚子裡面暖洋洋的,相當舒適,這種感覺竟然和他在雲劍山時甦醒過來的時候的感覺差不多,身上多了不少力氣。

    方盪此時似乎明白過來了,他原本被呆上雲劍山的時候,奄奄一息,沒有什麼力氣了,結果醒來後卻覺得身上力氣不少,或者就是這顆珠子的功效,之前方盪還以為是雲劍山的人給他吃了什麼好東西,現在想想,對方才不會這麼好心。

    當時要不是有了力氣,方盪絕對殺不了子泥,也就是說,靖公主間接的救了他一次。

    方盪渾身上下越來越暖,越來越舒服,肚子裡面好似有個小暖爐一樣,方盪不由自主的拍了拍肚子。

    方盪將撕下來的布擰成繩子,拴在千葉盲草劍上系在腰間,這樣走起路來就像是那些黑甲劍戟軍士一樣威風,方盪還學著黑甲劍戟軍士的樣子端起肩膀虎背熊腰似地走了兩步,隨後自己把自己逗得哈哈一笑。

    順著小路一路前行,轉了幾個彎後,小路變大路,大路盡頭出現一座建築鬆散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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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