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踏天爭仙 作者:三生萬物(連載中)

 
V123210 2017-1-28 20:03:07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97 345298
V123210 發表於 2017-2-9 20:36
第七十九章 一劍殺敵

    鬥子一劍刺來,勢大如排山倒海,泰山壓卵,方蕩立時麵臨瀕死之地。

    方蕩口中的奇毒內丹陡然開始劇烈的震顫起來,一股股的力量灌注進方蕩的身軀之中,四周的一切在方蕩眼中急速的變慢,如同狂飆的豹子忽然拚命的刹住身形,時間的流速在方蕩眼中劇烈的減速,包括鬥子刺來的這一劍!

    當然,這一劍依舊很快,快得眨眼就到。

    被怒海卷身包裹,方蕩如墜泥潭,不得脫身,此時此刻的方蕩雙手幾乎毫不猶豫的揮劍,在這電光火石之中,方蕩完全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想其它,一切的一切,都由本能支配,一切的一切都順其自然。

    這是所有的劍法之中最簡單的一劍,沒有奧妙的劍招,就是提劍一斬。

    這一劍,方蕩揮過不知道多少次,從清晨到日落,從日落到清晨,至少在這一劍上,方蕩已經有了七八成的火候,再厲害的劍法大師,在這樣簡單揮劍一斬上,也沒有太多的發揮餘地。

    方蕩的雙手和千葉盲草劍瞬間黏合在一起,鏽跡斑斑的千葉盲草劍劍上葉脈般的紋路此時變成一根根的血管紮入方蕩雙手掌心,和方蕩本身的血脈接駁在一起。

    此時此刻,劍和方蕩之間不分彼此,密切無間!

    千葉盲草劍就是方蕩手掌的延伸,是方蕩第三隻手,是方蕩身體上從誕生就存在的某一個器官。

    此時方蕩口中的奇毒內丹震顫的越來越劇烈,急顫快得發出陣陣顫音,使得方蕩舌尖一片酥麻,同時奇毒內丹之中的一股力量順著方蕩的舌尖彙入方蕩的血脈之中,順著血脈,彙入了千葉盲草劍劍身。

    一個從容一劍破空,一個倉促提劍應敵。

    雙劍在空中相交,叮的一聲巨響,火花燦爛,方蕩的千葉盲草劍一下就被彈起,劍身上明顯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缺口,鏽跡斑斑的千葉盲草劍上的黑色鏽斑大蓬飛散。

    方蕩抓劍的雙手虎口濺血,鬆開數個手指,眼瞅著千葉盲草劍就要脫手而出。

    雲劍山弟子們都有些驚訝,老實說,方蕩的反應速度相當驚人,竟然能夠和鬥子正麵對上一劍,稱得上是叫他們大跌眼鏡了。

    不過,方蕩就算再叫人吃驚,也就隻能到此為止了,雙方雖然境界都在淬血初期,但彼此之間在劍法上的差距還有殺傷力實在是差太遠了。

    螞蟻就算再強大,再叫人驚歎,也永遠不可能撼動大象,有些事情,不是螞蟻如何努力就能做到的,這個世界就是這麼殘酷。

    並且,方蕩手中的千葉盲草劍和鬥子的定海劍也完全無法相提並論,雖然彼此都是即將生出靈性的寶器,但明顯鬥子的定海劍更堅硬結實。

    千葉盲草劍和定海劍互撞,直接崩開一個碩大豁口就是最好的證明,這樣的劇烈撞擊,方蕩連抓住劍都不可能做到,下一刻千葉盲草劍就將被直接崩飛掉,那時候的方蕩就隻有赤手空拳任憑宰割了!

    這樣的畫麵,完全在意料之中,在雲劍山眾弟子眼中,方蕩不過是在做可悲的掙紮罷了。

    當然,雲劍山眾弟子此刻都覺得,方蕩掙紮得不錯,很有趣,很賞心悅目,但也就僅此而已了。

    雲劍山弟子們臉上露出篤定的淡淡笑容來,這是強者們即將剝奪弱者的生命之時,表現出來的氣定神閑。雲劍山弟子們此時就在等著方蕩被刺個大窟窿,然後鬥子瀟灑收回千葉盲草劍,扭頭回到他們之中。

    然而,接下來的畫麵一下就叫雲劍山所有的人全部驚呆了。

    方蕩手中的千葉盲草劍非但沒有直接被崩飛掉,竟然依舊牢牢握在方蕩手中,似乎和方蕩鑄就在一起,而且,方蕩被彈起的長劍猛的從空中原路扯回。

    噗的一下,千葉盲草劍如同劃破一張紙,從鬥子身上毫無阻礙的一劃而過!

    雲劍山眾弟子都是一愣。

    千葉盲草劍一定是斷了,不然怎麼能夠那麼輕易的從鬥子身上劃過?

    鬥子一定在耍弄這個該死的家夥,不然鬥子的那一劍為何會忽然在最緊要的時刻變得慢了不少?為何沒有直接將那個家夥一劍斬殺?

    雲劍山的弟子們對鬥子並不擔心,他們確實沒什麼好擔心的,鬥子殺掉方蕩應該就如同用腳底踩死蟑螂一樣簡單。

    但他們的這顆安穩的心,緊接著就破碎了,如同薄脆的琉璃盞跌落在地一樣,啪的一聲,碎成一萬塊!

    鬥子的後背上出現了一道豔紅的血線,從左側肩膀到右側肋骨,筆直得叫人心驚,這條紅線,出現的位置,正是方蕩那一劍劃過的位置。

    天空中一直都是一臉陰柔的黃奴兒雙目之中精光不由得微微一閃,露出一絲好奇來。

    身形僵硬的鬥子低頭看了眼自己胸口,隨後抬起頭來,一雙眼睛之中滿是驚詫,滿是懷疑,滿是不敢相信,不能相信。

    “怎麼會?”鬥子的這三個字剛剛吐出來,鬥子的身子便傾側栽倒。

    確切的說,是鬥子的上半身傾側歪道,鬥子的下半身,雙腳還穩穩的站在地上,呈現出一往無前邁步向前的進取姿勢,似乎整個天下,沒有誰能夠阻攔以成為仙道第一人為理想的鬥子的前進步伐。

    咚的一聲,天之驕子的臉重重的撞擊在髒汙的泥地上,不過鬥子沒有感覺到疼,不由自主的滾動幾下後,鬥子的腦袋正好跌落在方蕩的腳前。

    鬥子隻能盡量歪著腦袋,的將自己的眼睛向上翻,此時的他,隻能以最卑微的姿勢來仰望那個被他當成是泥巴一般的家夥!

    鬥子不敢相信這一切,但,當他和方蕩的目光碰撞在一起的時候,鬥子相信了,他的理想破碎了。

    一向喜歡碾壓別人理想,將別人的理想當成是自己生活中修行道路上的快樂的鬥子,現在終於也成為了別人理想的基石。

    “怎麼回事?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什麼雙劍互撞之後的一瞬間,我感到渾身麻木?本來應該一劍將好運刺個窟窿的刹那,手掌竟然微微麻木,手中劍難以向前一寸?酥酥麻麻好似中了麻藥?為什麼這種感覺瞬間即來,轉瞬即逝,現在完全沒有了?”

    鬥子心中有一萬個問什麼,但此時不是問問什麼的時候,相對於為什麼,鬥子心中更重要的是不甘心!

    眼前這個該死的家夥的理想實在是太卑微了,什麼狗屁理想啊,那根本就是生存本能,擁有偉大理想的他怎麼能被這樣的本能碾碎?

    此時的鬥子啊啊啊的大叫起來,他還有一隻手,手中還握著定海劍,隻要有手有劍,他就還能殺人!

    為什麼不重要,他現在要殺了這個碾碎了他崇高理想的家夥,叫他陪葬!

    然而,鬥子剛剛大叫出聲,腦袋用力抬起,攥緊手中的定海劍,準備將自己所有的生命精華都彙聚成一擊的時候,一隻大腳遮蓋了他的頭頂天空,遮蓋了他的整個人生。

    鬥子的啊啊大叫一下就被悶住了。

    鬥子的世界瞬間消失,化為一片永恒的漆黑。

    鬥子想必是不會知道了,那隻腳,那隻遮蓋了他整個人生的腳,直接將他的腦袋踩爆,如同踩爆一個西瓜一樣,那隻腳的主人沒有給他任何翻本的機會,這隻腳充滿了狩獵者對於獵物的無情!

    如同一巴掌拍中蒼蠅,眼瞅著落地的蒼蠅還沒死,就立即補上一腳一樣,這一切行雲流水般順其自然。

    再偉大的理想,不能實現,都是扯淡,鬥子的故事,到此為止,鬥子的理想,若以後還有人記得,隻是笑談!

    怎麼可能?

    眼瞅著鬥子身軀一分兩半,淬血境界的存在心髒泵壓力已經初具規模相當強大,鬥子的鮮血如同噴泉一樣在兩半的身軀之中噴射而出。

    雲劍山的弟子們眼睛瞪得大大的,呆滯之後,有些在用力的揉著自己的眼睛,有些捏著自己的大腿,也有些咬著自己的手指。

    這種事情怎麼可能發生?

    憑什麼?

    為什麼?

    究竟發生了什麼?

    那一劍如何轉折,竟成為現在這個樣子?

    無數個疑問如同泉水般噴湧出來,卻完全沒有答案。

    雲劍山眾弟子之中的丁酸兒、丁苦兒兩姐妹驚訝的幾乎要尖叫出來,以至於她們不得不伸手按住自己的嘴巴,隻有震驚這兩個字才能形容她們此時的表情。

    城頭上,二王子和四王子眼珠子都瞪出來了,方蕩竟然殺了雲劍山弟子,並且還是用劍殺了雲劍山弟子,這是一件傳出去能夠震驚天下的事情。

    雲劍山數百年不曾有弟子被劍斬殺,以至於整個天地間,從未有人相信雲劍山弟子會死在劍下。

    那個該死的叫做好運的家夥竟然做成了這樣的事情!

    他究竟怎麼做到的?

    剛剛究竟發生了什麼?

    我明明瞪著眼睛觀看,沒放過一絲一毫,怎麼現在卻覺得腦中一片空白,完全不明白不理解剛才那一刹那發生的事情?
V123210 發表於 2017-2-9 20:36
第八十章 劍奴

    城牆上的靖公主眼睛瞪得大大,連櫻唇都張開著。

    事實上在一秒鍾之前,靖公主已經開始考慮要將方蕩的屍體葬在那裏,是爛毒灘地,還是城外的爛葬崗,以及接下來怎麼應付二王子還有四王子的一波波攻擊。

    不是靖公主無情,實在是她生存的地方危機重重,由不得她考慮太多其他的東西。

    但是現在,她腦袋一片麻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著什麼,隻是那樣呆呆的看著方蕩。

    鄭守手掌攥得緊緊的,掌心中兩個核桃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鴿子一隻手捏著脖子上自己刻的平安符,本來他這個舉動是在給方蕩祈求平安,但眼前的事情著實叫他震驚,以至於一用力,將自己雕的平安符捏個粉碎……

    方蕩的爺爺們此時比所有的人表現得還要誇張,可惜沒有人能看得到他們。

    這十個老頭子、十個老婆子原本已經絕望了,在燒鍋煮茶,準備方蕩一死,就將方蕩的神魂抽入十世大夫玉中。

    卻沒想到事情竟然還有這樣的轉機。

    震驚之後,這二十個胡子頭發都白了的老頭子老婆子,一個個興奮得抓耳撓腮,跟火燒屁股的猴子一樣。

    要知道方蕩一死,他們這些家夥也就盡皆完蛋,除非能碰到方家血脈來激活十世大夫玉,否則他們將永生永世被關押在這塊玉中,一萬年都是短的,十萬年也沒什麼了不起,想一想都太可怕了。

    方蕩的勝利,這對於他們來說,簡直就是一場新生。

    方蕩身後的那些曾經對他充滿嫉恨的黑甲劍戟軍士們,此時一個個呆呆的仰望方蕩的背影,雖然鬥子隻是雲劍山淬血境界的修士,他們之中不乏已經到了強筋境界的強者,但鬥子可是雲劍山的內門弟子,這樣的身份,比得上十個強筋武者,竟然就這麼簡單的被方蕩殺了。

    並且方蕩還是用劍殺了對方。

    尤其是方蕩的處理手法,一腳將鬥子的腦袋踩成肉泥,太符合他們的性子愛好了,太貼近他們的心了。

    軍人們最是簡單,他們在生死間徘徊,所以最崇尚力量,你強大,我就服你。

    原本他們對於方蕩的嫉恨此刻被方蕩一劍斬碎,徹底煙消雲散。

    他們此時心中想著的,隻有一句話,怪不得王爺會給這個叫好運的家夥大都統的官位,這家夥確實有非常之處,王爺果然慧眼識珠。

    一切就這樣發生了,以所有人都看不懂的方式發生了,快得迅雷不及掩耳。

    方蕩大口大口的喘氣,別看隻是一招之間的碰撞,但方蕩已經用盡了全力,不光雙手濺血,嘴角也濺出鮮血來,鬥子那一劍,崩開了千葉盲草劍的同時,也損傷了方蕩的心脈,畢竟當時的方蕩和千葉盲草劍緊密相聯,不分彼此!

    此時的方蕩渾身上下猶如被抽空了,方蕩的雙手甚至在發抖,但方蕩的眼中充滿了興奮,他做到了,他活下來了!

    方蕩哈哈哈的大笑起來,別說其他人都認為方蕩必死,就算是方蕩自己,在被鬥子的怒浪卷身定住的時候,都生出自己必死的念頭來。

    方蕩的笑聲壓住了在場的所有人,他們一個個鴉雀無聲,現在,他們隻能傾聽方蕩的笑聲,因為整個舞台上,就隻有方蕩一個人。

    然而,方蕩剛剛大笑出聲,異變突起!

    鬥子的屍體之下猛的竄出一道影子來,即便已經死了,鬥子依舊緊攥的定海劍,如同活了過來,嗖的彈起,一下飛到了那影子手中。

    影子持劍,朝著方蕩就斬殺過來。

    方蕩雙目瞳孔驟然收縮,劍奴這兩個字如同雷霆般在他腦海之中炸開。

    雲劍山正式弟子都有劍奴,不過方蕩萬萬沒想到,隻有淬血境界的鬥子竟也有劍奴。

    劍奴平時捧劍,練武的時候則被主人用來磨礪劍法當成陪練。

    所以,劍奴的劍術往往和主人不相上下,甚至有些劍奴比主人還要厲害,眼前鬥子的這個劍奴,顯然也不差。這一劍的威勢,完全延續了鬥子,就如同鬥子複生,以同樣的招數來斬殺方蕩。

    方蕩此時渾身脫力,就連口中的奇毒內丹都生出一種心有餘力不足的無奈感,方蕩甚至連舉手抬劍的力氣都沒有。

    眼瞅著定海劍那深海幽光般的劍身就要斬在方蕩的脖子上,方蕩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引頸就戳。

    樂極生悲,此時的方蕩就是待宰的羔羊!

    下一秒,就將是血濺五步,人頭翻滾的畫麵。

    就在此時一個突兀的聲音響起:“住手!”

    那劍奴手中的定海劍嗡的一聲頓住,就頓在方蕩的脖子上,鋒銳的劍身切開了方蕩脖子上的外皮,鮮血緩緩流溢出來。

    定海劍的劍身要是再向前一厘米,方蕩的動脈就將被切斷,就算有接駁血脈的靈藥,從火毒城中送下來,方蕩的血也早就噴光了。

    所有的人,所有的目光都看向開口的人,究竟是誰能夠用一句話就止住了影子劍奴的必殺劍招?

    當看到那個人的時候,所有的人都呆住了,不少人腦子都有些轉不過來了,那個人應該是最希望方蕩死的,怎麼會在這種關鍵時刻開口救了方蕩的性命?

    開口的是瞬間又蒼老了許多的玄雲劍塔一層劍首,子雲山。

    子雲山雙目血紅一片,眨了眨眼後,血色消退,開口吐出兩個字來:“收劍!”

    劍鋒刺入方蕩脖子皮肉之中的定海劍輕輕一掃,從方蕩脖頸上收走。

    影子劍奴雙手捧劍,走到死不瞑目的鬥子身前。

    一身黑衣的影子劍奴,身上的黑布寸寸凋零,如蝴蝶漫天飛舞,黑衣遮蓋之下,竟然是一襲素白孝衣。

    劍奴一生隻有兩套衣衫,一套影裝捧劍,一套白孝守墓!

    白衣下是一張枯瘦清冷沒有任何表情的女子麵容,久不見陽光,使得這張臉顯得格外蒼白。

    劍奴在地麵上挖出一個大坑,鬥子的兩片身軀,還有那個和泥巴混為一團的腦袋,一起直接沉入坑中。

    隨後劍奴覆土,當地麵平整之後,一襲白衣,穿孝的影子劍奴雙手捧劍,跪倒在地,身形一矮,消失在一片陰影中。

    那把定海劍則飄忽飛起,懸在子雲山身前。

    雲劍山弟子,死在那裏就葬在那裏。

    劍奴,主人在時,為主人捧劍,主人死後,為主人守墓。

    若是鬥子今日未死,真的成為仙道第一人,那麼這個影子劍奴將成為仙道第二人,可惜,世間沒有那麼多若是!

    從此之後,鬥子的影子劍奴將不見天日,沉淪地下,隨同鬥子一起朽爛成泥,消失無蹤。

    子雲山緩緩伸手,收回了這把當初他親自賜予那個有著非凡天份的少年的定海劍!

    子雲山吐出胸中的濁氣後,目光看向方蕩。

    方蕩立時覺得渾身上下如同被萬劍穿刺,那種如有實質般的疼痛,使得方蕩腦門上汗水滾滾。

    “我雲劍山弟子可以死在水中,火中,可以死在刀下,棍下,可以死在毒下各種陰損的手段下,卻絕對不能死在劍下!”

    “鬥子竟然死在你的劍下,不論他是如何被你殺死的,我都得承認,你是個了不起的家夥,你這樣的家夥,必須死在我雲劍山弟子手中,我雲劍山弟子,會堂堂正正的來找你,用堂堂正正的手段擊殺你!”

    說完,子雲山扭頭就走。

    雲劍山上上下下一個個雖然對方蕩咬牙切齒,但他們都讚成子雲山的話語,雲劍山弟子活著,就要活出個劍活脊活出個劍鋒來。

    若方蕩隻是一個普通的敵人,偷襲殺掉也好,任何下三濫的手段殺掉也罷,都無所謂,雲劍山弟子行事,從不拘泥於手段。

    但方蕩不是一般的敵人,方蕩是在堂堂正正的場合下,用劍殺掉了他雲劍山的弟子的敵人,對於這種對手,雖然雲劍山弟子咬牙切齒的痛恨,但卻也一定承認對方是一個不簡單的對手,給予對方足夠的尊重,絕對會用同樣堂皇正當的手段來殺掉對方。

    這不是死腦筋,不是二杆子,而是在捍衛雲劍山劍道的尊嚴。

    此時城頭上傳來洪正王那虎狼之音:“火毒城大都統好運,一人獨戰雲劍山上千修士,禦敵有功,殺敵有功,退敵有功,封偏將,統三千兵馬!”

    轉身離去的雲劍山弟子們一個個腳步微頓,但最終除了丁苦兒、丁酸兒外,沒有一個回頭。

    一人獨戰雲劍山上千修士,這句話極盡羞辱之能事!

    但雲劍山弟子卻無法反駁,因為確實是方蕩一人抵禦了他們的千軍萬馬!

    這個世界是屬於成功者的,成功者說什麼是什麼,失敗者連個屁都沒有資格放!

    方蕩踩著鬥子的屍體又向上爬高了一層!

    雲劍山弟子來時,氣勢如潮,洶湧如萬馬奔騰,此時退去,無聲無息,片刻間走個幹幹淨淨。

    方蕩此時鬆了口氣,一屁股坐在地上,子雲山還有上千雲劍山弟子的怒意氣勢實在是太強大了,比鬥子的怒海卷身,還要強大一百倍。

    敵人一走,壓力一泄,方蕩如同一灘爛泥,想要站都站不起來了,坐都坐不住,方蕩也不在乎出醜,直接就那樣好似爛泥一堆般的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氣。

    天空之中的黃奴兒雙目微微眯了眯,收回放在方蕩身上的目光,看向洪字大旗下的洪正王,遙遙一拱手道:“王爺,您逾越了,偏將之職要京中降旨,帝王親封,王爺您似乎是無權加封的。”

    洪正王哈哈一笑,聲音猶如夜梟一般,絲毫沒有半點笑意,“那就有勞黃掌印代為奏請,想必皇上不差這麼個小小的偏將官職。”

    黃奴兒陰柔一笑道:“好,奴兒定不會忘記此事,京中還有些事情,奴兒告退。”黃奴兒說完,身形一轉,蟒袍大袖一擺,徑直飛走,轉眼不見蹤影。

    毒塚尊者雙目如同黃奴兒一樣的眯法,在方蕩身上看了又看,眼中是一團迷惑,不過火毒仙宮之中正是最緊要的時刻,他沒有時間在這裏耽擱,那件事關係到火毒仙宮的興衰,重要無比,雲劍山既然退了,他必須立即趕回仙宮。

    所以毒塚尊者率著數百仙宮弟子,再次化為一道道碧火,如同隕石逆起,飛升入空,消失不見。

    至此,雲劍山上千弟子挾壓天之勢帶來的一場浩劫徹底平息,至少也算是告一段落。

    沸騰!

    火毒城上下沸騰起來了。

    ————
V123210 發表於 2017-2-12 16:36
第八十一章 公主失魂

    方蕩整整一個晚上都沒有睡著,腦袋裏麵不斷重複放映著鬥子的那一劍,別看方蕩已經贏得了勝利,一腳踏爆了鬥子的腦袋,將鬥子的理想踐踏得變成一堆爛泥。

    但鬥子那一劍如同一場驅之不散的噩夢一樣,縈繞在方蕩心頭,方蕩隻要一閉上眼睛,看到的就是那一劍,叫方蕩無法休息,時時刻刻處於一種繃緊狀態,似乎那一劍的劍尖依舊還懸在方蕩的腦門正中一樣。

    那一劍方蕩當時隻是感覺可怕,但是現在,方蕩才知道,那一劍直接掠奪了他的心智。

    一個擁有要成為仙道第一強者夢想的家夥,那怕死在了半路上,也絕對不簡單,天底下誰都能嘲笑鬥子的不自量力,但方蕩絕對不會嘲笑鬥子。

    方蕩腦海中、將那一劍反複的回放,每一次回放,方蕩都有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要不是奇毒內丹之中的毒力順著他的血脈鑽入千葉盲草劍中,又通過兩劍相交的契機度入到了鬥子的身軀之中,使得鬥子身軀一刹那的麻木的話,死的百分百將是他方蕩。

    就是這麼一刹那,就決定了勝負,分出了生死。

    方蕩用舌尖挑動了一下奇毒內丹,碰撞牙齒,發出咯叻一聲,這聲音總是能夠叫方蕩心安不少。

    方蕩伸手摸著千葉盲草劍,這把劍劍身上崩開了一道觸目驚心的豁口,深度透入劍脊,千葉盲草劍基本上算是被廢掉了。

    就如同一個高手胸口上插了一把劍,劍下是血淋淋的傷口,隻要有人能夠戳中這個傷口,高手立時就會死掉。

    這把劍的壽命已經到了盡頭,等待他的就是回爐再造或者丟棄路邊。

    但方蕩實在舍不得,這把千葉盲草劍對於方蕩來說,同氣連枝。

    就算手上少了幾根手指,也沒有人會丟掉自己的手掌,方蕩和千葉盲草劍之間已經不完全是工具和主人的關係了,方蕩隻要觸摸劍柄,血脈就會和千葉盲草劍接駁在一起,兩者水乳相溶難分彼此。

    此時的千葉盲草劍劍身上的鏽斑幾乎已經崩光了,露出來的是秋水般的劍身,要不是那一個碩大的豁口的話,這絕對是一把叫人垂涎欲滴的寶劍,但現在,這把劍,方蕩送人或許都沒有人要了。

    不知為何,方蕩竟然能夠感受到千葉盲草劍的那種不甘心,就如同鬥子臨死之前的不甘心一樣,這把劍也不想死,不想就這樣變成一把廢鐵。

    方蕩手指輕輕摩擦劍鋒,自言自語般的道:“我不會拋棄你的,哪怕你斷成兩截,也不會。”

    聽到方蕩的話語千葉盲草劍猶如秋水一般的劍身陡然間變成了灰白色,這把劍劍身上秋水般的顏色竟然是在硬撐。

    千葉盲草劍生怕被方蕩嫌棄,所以用盡僅剩的力量來將自己表現得鋒芒依舊,此時聽到方蕩的言語,安定下來,揭去了偽裝,露出了疲態。

    方蕩的情感質樸,喜歡的就是喜歡,他說不會遺棄千葉盲草劍,那麼無論發生什麼,都不會遺棄。

    方蕩手指輕輕拍了拍千葉盲草劍,如同在拍著一個嬰兒。

    方蕩習慣開窗睡覺,即便是即將進入冬天都不曾改變,關上窗戶方蕩會覺得喘不過起來,父母被關在狹小的石牢中,所以狹小的沒有大窗戶的空間對於方蕩來說,是相當危險的地方。

    窗外繁星點點,有些冰寒的風吹入房間,方蕩的頭發微微擺動著。

    這叫方蕩想起了在爛毒灘地上那些照料弟弟妹妹的夜晚。

    那時候,方氣還小,隻有手臂那麼長,而方回兒隻有兩個巴掌大,方蕩就是這樣輕輕拍動他們,將他們送入夢鄉中的。

    方蕩忽然有一種抑製不住的衝動,想要從城中逃走,回到爛毒灘地去,找到自己的弟弟妹妹,找到自己的母親,他不可遏製的想念自己的親人。

    方蕩騰的一下就從床上彈起,推開門,直接走出這空蕩蕩的房間。

    這座宅院,是洪正王賜下的,雖然比不上公主府,但也著實不小了,裏外七八間房屋,後麵還有一個練武場。

    這裏原本也是一位偏將的府邸,隻不過那偏將前些年征調到了無盡妖洞邊緣牧守一方,結果一去不歸,偏將也沒什麼家人,一人死全家滅,這裏也就順理成章的空落下來,被洪正王收回。

    因為是臨時賞賜,所以這裏空空蕩蕩,隻有兩個老奴守著,這兩個老奴在這宅子裏麵呆了幾十年,據說有這宅子的時候,他們兩個就在了。

    不過方蕩卻不怎麼喜歡這兩個老奴,因為方蕩覺得他們身上有種怪怪的氣息。

    方蕩此房間中一跑出來,兩個老奴竟然就迎了上來。

    現在已經是半夜時分,一般人早就睡了,這兩個老奴卻雙目放光,如同夜貓子一樣,倍精神,也不知道是不是就這樣的瞪著眼睛守在門外。

    其中一個老奴滿口牙都沒了,卻還笑得如老橘子一般,“將軍,您要去哪裏?小的這就給你扛轎子去。”

    這老奴少說也有六十五開外了,瘦骨嶙峋的,本就瘦小的衣衫穿在身上都飄飄蕩蕩的。

    扛轎子?一根轎杆都能將他壓趴下。

    “蕩兒,這兩個老奴有可能是專門監視你的行動的,你出手殺了雲劍山弟子,洪正王自然會對你已經生出懷疑,這個時候,你最好老老實實的回房間躺著,不要做任何出格的事情。”方蕩爺爺的聲音響起。

    方蕩目光閃了閃,隨後對著兩個老奴道:“我要去公主府,你們不用跟著我。”

    老奴之中的一個,恭敬的道:“將軍,現在還是半夜,您可不能往公主府跑,你現在不是公主府的侍衛了,您若是半夜三更往公主府鑽,明天一早,閑話就得傳遍整個火毒城。”

    “蕩兒,這老奴說得不錯,這個時候確實不適宜去公主府。”

    方蕩對於男女大防之類的事情完全不理解,但爺爺若是這麼說,應該不會是假的,方蕩看著眼前這一對瞪著光芒閃爍的大眼睛的老頭,最終還是退入了房間,一頭倒回床上。

    “蕩兒,我和諸位祖宗們商量了一下,我們一致認為,你這小子並非是真傻,隻不過是從小學的東西太少,從現在開始,我們教你識文斷字,教你飽攬群書,要知道不論是當官還是修仙,都需要有知識,通宵天地,才能屹立無邊!”

    方蕩好像一下想起了什麼,忽悠一下坐起來,一臉鄭重的問道:“死字怎麼寫?”

    被人嘲笑不會寫死字,這叫方蕩覺得這個死字一定非常有魅力,他無論如何都要學會。

    方蕩的爺爺眨了眨眼,用手指頭扶額使勁揉了揉,道:“你進來咱們聊!”

    方蕩覺得身子一蒸,隨即就重新進入了那座大大的書房,遠處大鍋水汽翻滾,房間中茶香四溢。

    十個白頭發老頭一人一盞茶,正慢慢的喝著。看到方蕩進來,紛紛抬起眼睛,十雙眼睛立時將方蕩無死角的觀瞧了一遍。

    “蕩兒,以往沒有跟你說是因為跟你說了也沒用,現在不同了,不管是虛職還是實職,你現在都擁有了一定的身份能做一些以往根本不敢想的事情,所以,若是碰到一些上好的茶葉,記得幫我們這些老家夥弄來,我們在這裏沒有旁的消遣,就隻能品茶解悶。”

    方蕩看了眼那口沸水滾滾的大鍋,然後點了點頭。

    方蕩爺爺伸手召喚方蕩,方蕩走到寬大的桌幾前,桌幾上擺了薄厚不一的十本書,其中有幾本書方蕩認得名字,《蒙學》《開悟》等,其中竟然還有一本《方家家訓》。

    方蕩爺爺笑眯眯的道:“這些書用來給你開蒙最適合不過的了,尤其是方家家訓,身為方家人,不可不知,從現在開始我就是你的老師。”

    這應該是方蕩最逍遙的一段時間,白天就跑去公主府廝混蹭飯,一天三頓飯基本上全都是在公主府中解決的。

    包括練武,方蕩也都是在公主府裏進行,鄭守一如既往的手把手傳授方蕩。

    到了晚上,方蕩晚上則回家睡覺,當然睡覺的是方蕩的身子,每當這個時候,方蕩都被爺爺拎著去那間碩大的書房中,學習各種各樣的知識。

    本來爺爺們還想教方蕩學一些人情世故,但被方蕩的十祖奶奶製止了。

    在十祖奶奶眼中,方蕩沒有必要去學那些人情世故虛套的東西,方蕩以後的道路和人情世故也沒什麼太大的關係。

    方蕩就像是一塊璞玉,知識上的東西,可以灌輸,人情世故這些東西,大多數都是糟粕,學了還不如不學。

    十祖奶奶的話,沒人膽敢反駁,那個捧著胡子的十祖爺爺在十祖奶奶說話的時候,總是抬頭望著書架,假裝聽不到。

    這段時間這樣看來,應該稱得上是相當逍遙。

    但方蕩卻並不舒服,他想要擺脫火毒城,就像當初想要走出爛毒灘地一樣,他當初怎麼迫切的希望來到火毒城,現在就如何迫切的想要回到爛毒灘地。

    越是明白外麵世界的好,方蕩就越不能忍受弟弟妹妹還有娘在爛毒灘地之中受苦。

    一連過去十幾天,今冬的第一場雪,如麵粉一般的傾灑下來。

    不過在火毒城這個地方,見不到白雪,隻有紛紛揚揚的混合著灰塵的泥水。

    那高聳的雲鐫丹爐爐火正旺,薄薄小雪,在空中就已經被雲鐫丹爐的熱力融化。

    也就是極端嚴寒的寒冬時節,才會有大雪落地,這樣的小雪微不足道。

    不過從火毒城中望出去,卻能看到天地素裹銀裝,火毒城渾濁的空氣也變得清澈起來,呼吸起來順暢無比。

    無論怎麼看,這都是一個叫人心情愉快的日子。

    咚咚咚咚,公主府的大門被敲響。

    很快大門打開,緊接著,靖公主急急入宮。

    沒用多久,靖公主就失魂落魄的回來了,一張臉慘白如紙。

    靖公主一路好似沒了魂兒一樣,走路都好似踩著棉花一樣。

    靖公主進入了自己的房間,從始至終一句話都沒有說,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泄了氣的皮球一樣,整個人都沒了精神。

    靖公主將自己關進房間裏,緊閉上大門後,就再也沒有出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7-2-12 16:36
第八十二章 天塌了

    早管事站在門口,焦慮的來回徘徊,公主不開門,他總不能推門進去,敲了一次門,靖公主仿若未聞。早管事也就不鞥繼續敲下去了,現在的他隻能走來走去,雙手用力的搓著。

    他從未見過靖公主這個樣子,在早管事眼中,靖公主是個非常堅強的人,並且認定的事情總是能夠堅定不移的一路向前,幾乎很少受到外物的影響,或者說,就算靖公主受到了影響,也往往將自己包裹在一個罩子裏麵,在人前的表現,永遠是雲淡風輕,將一切都不放在眼中。

    靖公主變成這樣子,一定是受到了極重的打擊,使得靖公主心若死灰徹底絕望。

    鄭守站在院子裏,吱吱嘎嘎的轉動著手中的核桃,一張臉上神情陰晴不定,時不時的做出歎氣的模樣,隻不過,隻有動作,就是沒有出聲。

    鴿子還有方蕩等人則聚在一起,站在遠處,望著靖公主的房間滿心憂慮。

    方蕩從來沒有將自己當成是外人,所以一直在並不富裕的公主府蹭吃蹭喝,公主府中的人也從未將方蕩當成外人,甚至因為方蕩不忘本,已經成了偏將還來公主府吃飯,一向黑著臉的苦嫂都對方蕩不是那麼凶了,甚至盛飯的時候往往勺子少抖兩下,多給方蕩一兩塊肉。

    鴿子一個勁地唉聲歎氣,憨牛則一個勁兒的叫糟,豹子沉默不語,王胡子手中攥著一塊小小的磨刀石,在一把匕首鋒刃上輕輕地來回蹭著,娘娘腔則坐在門檻上,低頭看著地上因為下雨而忙忙碌碌爬來爬去的螞蟻,時不時的吹口氣,將螞蟻掀翻。

    一直到天黑,方蕩的爺爺開始催促方蕩離開的時候,靖公主的房門打開,靖公主從中走了出來。

    所有的人同時屏住了呼吸,齊齊看向靖公主,等著靖公主開口,如同等著閻王爺對自己生命的判決一樣。

    每個人都知道,一定是發生了大事,隻不過,這個事情大到什麼程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猜測想法。

    夕陽隕落,月亮蹣跚升起,雲鐫丹爐的大火,將院子染上了一層淡紅。

    “三天之後,我就要進京,嫁給三皇子為妃,早管事,你準備一下,看看咱們公主府還有什麼值錢的東西,給大家分分吧!京城對於旁人來說,或許是繁華一片,但對我來言絕對不是什麼好地方,你們跟我去京城,不會有什麼好下場,我不想帶著你們一起去遭罪,你們每一個人都有本事,若不是在我這頹廢的公主府,肯定能夠過得比現在好幾倍,這幾年,是我耽誤大家了。”說完,靖公主轉頭回了房間。

    公主府的天塌了!

    早管事瞪大了眼睛,嘴中喃喃自語:“不是說要一年之後麼?三天?怎麼這麼快?”

    “趕緊想辦法叫黑叔回來!”鄭守的聲音在早管事身後響起。

    早管事捏了捏拳頭,重重的點了點頭,這樣的事情已經不是他們能夠管得了的,或許隻有黑叔能想點辦法。

    公主府上下愁雲慘淡。

    方蕩卻完全沒有這個覺悟,走出了公主府,這一路上他全都在傾聽爺爺給他解釋什麼叫做王妃,皇家的各種關係,各種禮儀,對於一個完全沒有接觸過這些的人來說,要叫他明白那麼多的東西,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一直到方蕩走回自己的住處,月上正空,半夜時分,方蕩才大體上搞明白了,原來成為皇妃,就是進了牢房,就不允許再繼續修煉了,從此之後,靖公主就隻能深鎖宮中,對此方蕩相當的不理解,“公主既然不願意去,那就不要去好了。”

    方蕩的爺爺苦笑道:“天底下的事情,哪有那麼簡單,即便是皇帝都不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說皇帝,哪怕你是凝聚了金丹的仙人,也一樣不能隨意妄為。

    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頭頂上都有一個罩子,正是因為有了這個罩子,所以,凡人都想當皇帝,而煉氣修士都想成為金丹修士,金丹修士也想更進一步成為元嬰修士,不過天道籠蓋,哪有超脫之人?除非你不在這個世界,否則,你就要遵守這個世界的規矩。”

    方蕩眉頭皺起來,之前他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所以對於靖公主的表現不大理解,現在知道了問題的嚴重性,方蕩隱約間開始明白一直都表現得相當執著的靖公主為何會一下變成這個模樣了,靖公主一定非常的絕望。

    方蕩的爺爺開口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修仙未必就是一件好事,靖公主若是嫁給三皇子,成為王妃,未必就是壞事。”

    “三皇子小時候我還抱過他,相當懂事伶俐的小家夥,靖公主嫁給他離開了火毒城,雖然也是從一個牢籠之中蹦進了另外一個牢籠,但顯然,另外那個牢籠比火毒城這個強上百倍。”

    方蕩沒有說話,皺眉沉思,片刻後又問道:“那我師父鄭守他們呢?他們也去京城?靖公主似乎不願意帶著他們。”

    方蕩的爺爺深悉人情世故,分析道:“皇城是天底下最複雜人心最險惡的地方,我看靖公主雖然是個聰明的丫頭,但在勾心鬥角這方麵未必在行,她遣散了奴仆,算是出自善心,免得耽誤旁人前程,同時,她也是想借此來將那些不願意追隨她遠赴京城的人留下來。”

    “此去京城,如船入海,人多有時候並沒有用處,最重要的是,忠心。或許明天,公主府就會有人離開,有人留下,反正這個世界上離開的人總是最多的,留下的人總是最少的。”方蕩爺爺似乎已經親眼看到了,公主府樹倒猢猻散的場麵。

    方蕩對於這些話並不理解,也懶得費心思去想,一頭倒在床上,雙目眨啊眨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方蕩的爺爺問道:“蕩兒,你該不會也想跟著靖公主去京城吧?”

    方蕩搖了搖頭道:“不,我要去找我的妹妹還有弟弟,還有我娘,我要帶他們離開爛毒灘地,我要帶他們過上好日子,所以,我不能跟靖公主去京城。”

    “你有這個想法就好,那靖公主原本一心修道,就不是做媳婦的料,現在又成了三皇子的禁臠,你可萬萬不要想去染指,靖公主這小妮子就是一把劍,誰碰就割裂了誰的手,弄得一身是血的時候就晚了。”

    方蕩猶豫了一下,問道:“我這樣會不會和那個王火一樣了?”方蕩聽到鴿子汗牛等人罵了太多的王火,心中對於自己變成王火充滿畏懼,他不想鴿子等人如罵王火一般的罵他。

    方蕩爺爺嗬嗬一笑,隨後收斂了笑容道:“當然不一樣,王火是賣主求榮,你離開靖公主並非是要害她,相反,是她自己遣散了你們。”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你現在是火毒城的偏將,不再是靖公主的侍衛,你留在火毒城做偏將天經地義,就算你想跟著靖公主去,靖公主都不敢要你!堂堂偏將去做侍衛?當朝隻有屈指可數的五個人有這個資格。”

    “還有,比最重要還要更重要的是,你是我方家的兒孫,你姓方,你不是任何人的侍衛,不效忠於任何人,甚至皇帝,也不是我方家效忠的目標,我方家隻效忠於自己心中的理想!”

    前麵的話,方蕩聽懂了,後麵的話,方蕩完全不懂,若是以往,方蕩會追問什麼是心中的理想,但是現在,方蕩完全沒有這個興致,在床上翻了個身後,方蕩轉過頭去,用背脊牢牢靠住牆壁,身體蜷縮起來,閉上眼睛,不再說一句話。

    這是爛毒灘地之中的習性,隻有後背靠上堅硬的石牢,方蕩才能睡得著。

    第二天一早,方蕩準備再去公主府的時候,一個傳令官敲響了方蕩家的大門,宣方蕩覲見洪正王。
V123210 發表於 2017-2-12 16:38
第八十三章 王爺的面子

    這是方蕩在殺掉了雲劍山弟子之後,首次被洪正王召見。

    如果可以的話,方蕩真不想去見洪正王,在如洪正王還有黃奴兒、子雲山這樣的存在麵前,方蕩渺小得幾乎要陷入地下,即便抬頭仰望,都看不到這些存在的全貌。

    對於方蕩來說在他們麵前相當的不舒服,因為總是會有種自己的生命被別人牢牢掌握的感覺,習慣了用雙腿來奔跑,用拳頭來保衛自己的生命的方蕩,相當害怕那種喪失了奔跑和戰鬥能力的一動不動任人宰割的狀態。

    此時方蕩深切理解了為什麼靖公主不想去京城,卻依舊還得去的感覺。方蕩心中不由得微微一歎,覺得靖公主有些可憐。

    方蕩再次來到洪正王所在的大殿外,大殿外麵依舊空蕩蕩的,鴉雀無聲,這裏好像是個生命的禁區,一切活物都不存在,方蕩覺得自己和這裏格格不入。

    大殿門口站著的兩個黑甲劍戟軍士也依舊如同石雕一般,一動不動,似乎完全沒有生命。

    這一次方蕩沒有立即走進大殿,因為前麵帶路的侍女站在原地,微微低頭,恭謹的靜靜地等著。

    方蕩朝那如同墓穴、洞口的大殿正門望去,黑洞洞的,寒澈的冷風從大門中緩緩溢出。

    方蕩站在這裏等了接近半個時辰,大殿門口才走出一個心事重重,悶悶不樂,身形消瘦的中年男子來。

    方蕩一見到這人,雙目不由得微微一閃,或許是感受到了方蕩目光的異樣,那心事重重的中年男子當即朝方蕩望來。

    方蕩連忙收回目光。

    那中年男子看著方蕩,目光灼灼,眯了眯後,就沒有再看方蕩,一臉凝重的離開了。

    等那人徹底走出了宮殿前麵的巨大院落後,方蕩才敢扭頭看向那個中年男子消失的地方。

    方蕩長出了一口氣,對方竟然沒有認出他來,看來淬血之後,方蕩確實已經麵目大變。

    這個人曾經想要殺了他方蕩,當初在雲鐫丹爐下,這個中年男子和靖公主一起,隔空將他拎起,要不是靖公主的話,方蕩當時就會被他捏碎脖子。

    方蕩後來從鴿子等人口中得知,這個中年男子名叫黑叔,身份超然,算是洪王府的客卿,這位黑叔從小看著靖公主長大,對靖公主極為關愛,甚至完全可以當靖公主的父親,靖公主是個心中主意很正的女子,認準了方向的事情,很少有人能夠勸說,唯一能夠叫靖公主聽話的就是這位黑叔了。

    據說黑叔前段時間去了無盡妖洞邊緣,尋找一種叫做綠鹿的靈獸,一直未歸,在公主府的時候,方蕩就一直都在擔心這位黑叔回來要殺他,後來披上一層厚皮,反倒不怕了,再後來,方蕩都忘記這位黑叔了,沒想到此時又見到了。

    方蕩正在愣神的時候,前麵的侍女低聲道:“偏將大人,您該入殿了,切莫讓王爺久等。”

    方蕩抖擻精神,邁步朝著墓穴般的大殿走去,迎麵撲來陰風陣陣,刺骨冰涼。

    方蕩曾經進入過一次這座大殿,所以這一次有了足夠的心理準備,等著再次看到那巨山一般的高大身軀。

    然而,當他一步邁入大殿之後,那大山般偉岸的身軀卻並沒有出現,出現在方蕩麵前的場景平常無比。

    大殿之中空蕩蕩的,距離方蕩最近的是一張大圓桌,越過大圓桌,可以看到,一座高大的座椅上堆坐著那位肉山般的洪正王。

    洪正王身前的桌子上擺放著吃剩下一般的整牛,碩大的牛頭正對著方蕩。

    焦香四溢,洪正王雙手捧著一隻肥大的牛腿,撕扯一塊肉下來,嚼一嚼滿口流油。

    不過,此時洪正王的目光沒有放在牛肉身上,而是半眯著在看著方蕩,上下打量方蕩。

    出奇的,被洪正王如此審視,方蕩卻並沒有感覺到太多的不舒服,至少這說明洪正王沒有殺他的想法。

    方蕩甚至在這個時候看了一眼站在洪正王身後,捧著一個盤子伺候的太監,這個太監一張臉膚色白皙,模樣稱得上英俊二字,神態安詳端莊,和水公公的尖酸刻薄相貌完全不同,看起來似乎比較敦厚,一雙眼睛也在上下打量方蕩。

    對於火毒城中的人來說,見到方蕩都要好好打量一下,畢竟方蕩可是殺了雲劍山弟子的人物,所以方蕩對於對方的目光並不怎麼在乎。

    洪正王淡淡的開口道:“吃早飯了沒?”

    方蕩本來是打算去靖公主那裏混吃飯的,但尚未出門,就被洪正王傳喚,當然沒有吃飯。

    所以方蕩搖了搖頭。

    “一起吃!”洪正王說了一句後,就開始繼續撕咬手中的牛腿,目光也從方蕩身上挪移到了牛腿上,專注認真的和手中的食物搏鬥著。

    方蕩是個實惠人,當即就要上前去吃,對於一般人來說,大清早實在是吃不下去烤牛肉這樣的油膩食物,但對於方蕩來說,吃什麼永遠不是問題,完全不存在任何障礙,方蕩最怕的是沒得吃。

    不過方蕩剛剛邁步,就感到一陣異樣,方蕩循著異樣望去,就見那樣貌敦厚的太監正眯著眼睛看著他,似乎在警告他,不允許他繼續向前。

    與此同時,方蕩的爺爺也開口道:“蕩兒,萬萬不要去吃,長幼尊卑,人倫大道,絕對不容冒犯。”

    方蕩不解的道:“可是他叫我去吃啊?”

    方蕩的爺爺道:“蕩兒,人間狡詐,處處都是詭計,洪正王是王爺,你的身份不過是偏將,他叫你去吃,是一種姿態,一種禮賢下士的手段,你真的去吃,必然叫他不快,你看那洪正王吃東西的時候,四周一個人都沒有,連伺候的太監都站得遠遠的,再看看這大殿,還有大殿之外,空蕩蕩的,就知道這個家夥疑心極重,對人猜忌之心更重,所以,你若貿貿然去他的桌子上拿食物,他非得咬你一口不可。”

    方蕩非但不傻,反而非常聰明,一點就透,當即道:“就如同爛毒灘地中的豪狗,他們吃東西的時候任何東西都絕對不能靠近,一旦靠前就會激起他的凶性,不死不休?隻不過他們可不會打招呼叫我去吃東西,然後再來咬我。”

    “孺子可教!”方蕩的爺爺點頭稱讚道。

    “那個太監人還不錯,知道給你眼色,你若有心仕途,有機會可以跟他攀談一下。”方蕩爺爺趁機傳授道。

    方蕩和爺爺之間的交流,是最純粹的思想交流,電光火石的刹那就完成了,表麵上看去,方蕩隻是看了眼那用眼神警告他的太監,便立即停下了腳步。

    “蕩兒,人活在世有些時候不得不低頭,對付這種家夥,我比你更在行,接下來的對話,我來教你,你按照我說的去做。”方蕩爺爺的聲音響起。

    果然,方蕩沒有去吃洪正王桌上的牛肉,洪正王也完全沒有任何表示,然後,整個大殿上就隻能聽到洪正王大口咀嚼的聲音。

    不久之後,洪正王將整條牛腿都吃進了肚子,身後一直沒有半點聲息的太監恭敬上前,手中捧著的托盤中多了一碗冒著騰騰熱氣的鮮紅色液體,方蕩輕輕抽動鼻子,應該是血,是牛血。

    洪正王咕咚咕咚的將整碗熱牛血喝下去,那敦厚太監用毛巾輕輕擦拭著洪正王的雙手和胡須嘴角。

    大清早,太陽都還沒有完全升起,就吃這樣油膩腥膻的東西,一般人是完全沒有辦法消受的,恐怕看看都覺得惡心難受。

    此時洪正王才再次看向方蕩,卻並沒有說話,開口的是正在給洪正王擦拭手掌的太監。

    “好運,王爺封賞你成為偏將,這是莫大的榮耀,昨日京中傳訊,當今聖上親口禦準,隻要你進京將偏將鐵令取回來,你就算是正式的偏將了。”

    “恰好,此次靖公主進京完婚,乃是一件大事,你就陪在左右,保護靖公主的安全,順便將聖上給你的偏將令牌取回來。”

    這太監提到炫龍皇帝的時候,半點恭敬都沒有,相反的,甚至顯得有些傲慢和不開心,顯然不將皇帝放在眼中。

    雖然不明白太監說的是什麼,但方蕩還是恭謹的點了點頭。這是爺爺教給他的,方蕩不過是個提線木偶。

    那太監擦幹淨了洪正王的手臉,隨後道:“此次王爺要我與你同行,這一路上,你萬事都要聽從我的安排,明白沒有?”

    方蕩再次點頭。

    太監將毛巾疊得方方正正重新放回托盤中,直起腰來,看了方蕩一眼,又道:“若此次進京麵見皇上的時候,皇上要留你在京中任職,或去邊疆戍衛邊疆的話,你該如何?”

    方蕩略微頓了下後道:“我就辭官不做。”

    太監嗬嗬一笑,嘉許的點了點頭,開口道:“你且記住,王爺一手提拔你,你生是王爺的人,死是王爺的鬼,臨走之前,你隨嚴方去爛毒灘地之中挑選一些火奴,下去吧。”

    方蕩聞言臉上表情微微抽動了一下,隨後直接退出這座大殿,從始至終洪正王就說了一句話。

    上次方蕩退出大殿,渾身濕透,這一次卻相當輕鬆,完全沒有半點壓迫感。

    方蕩最後的那句話也都是爺爺教給他說的,方蕩其實根本就沒想要去京都,本來他就打定主意,出了王宮就逃出城去,隻要跑進爛毒灘地,剩下的事情就好辦了。

    方蕩卻沒想到那太監竟然叫他和一個叫做嚴方的家夥一起去爛毒灘地,這對於方蕩來說,簡直就是打瞌睡就有人送枕頭,太貼心了,方蕩此時認定這個太監是個大好人。

    方蕩一出了大殿,就看到原本他站著等候的地方此時站了九個太監,其中就有當初叫他去押運寶貨的水公公。

    水公公看向方蕩的目光不善,在九個太監之中凶性畢露。

    方蕩其實根本就沒將水公公當成一回事,甚至早就忘記了水公公叫他押寶的事情,隻不過水公公這樣在官場上浸淫了幾十年的家夥眼中,他已經和方蕩勢不兩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天底下最大的距離就是,我根本沒把你當成一回事,你卻覺得我們之間已經是不死不休的關係了。

    方蕩沒有理會水公公的犀利目光,從這九位太監身邊走過。

    除了水公公外,沒人太在意方蕩,之所以看方蕩兩眼,完全是因為好奇罷了。剩下的八個太監現在一個個愁眉苦臉,眉頭不展,似乎在想著更加重要的事情。

    九個太監魚貫進入大殿,洪正王的桌子上的烤整牛已經扯下,換上了一盆銀耳粥。

    洪正王正用一個巴掌大的勺子喝粥,不過看得出,他不怎麼喜歡這銀耳粥,喝一口就停一停。

    十常侍彙聚在一起,往往都是有重要的事情要進行討論,他們十個非常自覺,大殿上那唯一一張桌子就是給他們準備的,他們紛紛落座直接開始討論起來,似乎洪正王完全不存在一樣。

    “三皇子這是要拉我們下水,要我說,咱們就應該拖延幾天再送靖公主入京,至少也在路上耽誤一段時間,待京中局勢明朗再作計較。”一位太監直奔主題。

    “拖延?咱們這裏距離京城也就是月餘光景,若是加快速度,二十天也能到,就算再怎麼拖延,能夠拖延兩個月,拖延到炫龍皇帝續命出來結果?”另一位太監當即反駁道。

    一眾太監沉默片刻,那有些敦厚的太監開口道:“目前,整個天下都在盛傳炫龍皇帝續命必然失敗,三皇子和大皇子之間的爭鬥也已經進入白熱化的程度,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如這種時候,是大家站隊的最佳時機,選對了,那麼皆大歡喜,若是站錯隊,也怪不得別人,洗幹淨了脖子,等著家破人亡就是。”

    “這個時候能不站隊,最好不要站隊。畢竟無論是大皇子還是三皇子,甚至炫龍皇帝,不到最後關頭,三個都沒有絕對的勝算。”

    “對,京中的那些官員是被迫站隊,但咱們王爺根本沒有必要趟這趟渾水,誰當了皇帝,都動不了咱們王爺。隻不過沒想到三皇子竟然在這個時候來強迫咱們王爺站隊,這三皇子的心思還真是毒辣。”

    “三皇子也是沒有辦法,現在京中亂成一鍋粥,大皇子和三皇子掰手腕,三皇子勝算最大,在這種時候,來不得半點猶豫,當然要將能夠動用的力量全都動用,最好能將大皇子幹死才好,兄弟鬩牆,從來沒有仁慈之說,當初二皇子聰明伶俐,炫龍皇帝寵愛無比,不過是稍稍動了改立二皇子的心思,第三天,二皇子便一命嗚呼,到現在究竟是誰下的手都說不清楚,大皇子因此被投入冷宮,再未啟用,受益者卻是三皇子,皇家之爭,權術、智謀、勇氣、狠心缺一不可。皇帝不是人人都能做的。”

    “說到勝算,似乎還是三皇子更大一些,這幾年大皇子被炫龍皇帝棄用,三皇子獨攬大權,在各個地方都安插了不少自己的人,若是此次炫龍皇帝真的續命不成,三皇子幾乎可以說直接碾壓大皇子。”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大皇子被當成皇儲整整二十七年,二十七年的時間,有太多的人投奔大皇子,足夠大皇子經營,三皇子成氣候也不過是最近十年的事情,表麵上自然是三皇子占據絕對優勢,但在根基上,三皇子定然還不穩固,不然他也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逼著王爺做出選擇,要知道他這可是一招臭棋,咱們王爺從來不是受逼迫的存在,炫龍皇帝都未曾逼迫過咱們王爺,三皇子這小毛孩卻來招惹王爺,搞不好,就將咱們王爺推到大皇子那裏去了。行如此險招,必然是不得已而為之,三皇子現在是不得不將王爺亮出來,來給自己撐腰。”

    “依我看,炫龍皇帝此次續命隻有一成把握能夠成功,大皇子終究是昨日黃花,就算根基雄厚也畢竟十年不曾入朝,若最後沒有炫龍皇帝欽點,三成問鼎皇座的機會都沒有,而三皇子不同,此子狼子野心,心思歹毒善於經營,當初幼年之時何等乖巧?騙過了多少人?現在又是什麼模樣?程家滿門鮮血,人頭亂滾,號稱十世大夫的方家,炫龍皇帝曆朝皇帝都不曾動過的方家都給他投入爛毒灘地的石牢之中,前段日子石牢異動,軍士探瞧,才發現,方家兩口已經化為幹屍了,十世大夫,數百年清名毀於一旦,三皇子下手之狠,偽裝之妙,至少已經有了六成帝王之相,我算定此子至少有六成可能登頂龍座。”

    “京中該站隊的都站隊了,外麵的那些守將大臣們,也都差不多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剩下的恐怕也就隻有王爺這樣的存在才不開口,我盤算來,盤算去,還是覺得三皇子勝算更大一些,若三皇子真的登基成了皇帝,咱們此次沒有將早就定下婚約的公主許配過去,恐怕就是一個大疙瘩,王爺當然不懼那小屁孩,但有些時候,不冒點風險,成不了大事,三皇子那裏能拖最好,若是不能拖了,反倒不如投身進去,免得瞻前顧後,反倒失了方寸,丟了良機。”

    “不成,王爺獨占火毒城,誰都動不了王爺,就算是炫龍皇帝要咱們王爺送女兒入京,咱們王爺一樣可以不加理會,憑什麼要給三皇子那小兔崽子麵子?他要王爺的女兒入京完婚,咱們王爺就得將女兒送入京中?這口氣不能就這麼咽下去!這不是道理之爭,這是為了維護王爺的尊嚴,要知道三皇子尚未登基,就如此慢待王爺,若是登基之後,豈不是要用腳來踩王爺了?”最開始就反對靖公主進京的太監聲音越來越大。

    桌邊其餘九個常侍此時沒了聲音,道理大家都懂,算賬大家也都會,任誰都知道現在三皇子勝算最大,要是押寶的話,當然是押在三皇子身上,但之前的話說得不錯,現在不是道理之爭,而是尊嚴之爭,三皇子若是不給個交代就這樣一句話將靖公主娶走,王爺豈不是太沒麵子了?

    麵子二字說起來似乎相當幼稚,但有些時候,麵子絕對不能丟,丟了,別人就會蹬鼻子上臉,踩著你的腦袋往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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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23210 發表於 2017-2-12 16:39
第八十四章 跟我走

    方蕩走出王府的時候朝陽漸暖,方蕩邁步就朝著靖公主府走去。

    方蕩打算跟靖公主還有鄭守等人告別,那位太監叫他和一個叫做嚴方的家夥去爛毒灘地,正是他方蕩脫身的大好時機,雖然方蕩也有些舍不得公主府上下的眾人,但相比正在受苦的爹娘弟弟妹妹來說,公主府的遭遇算不上什麼了不得的大難,並且,方蕩不認為自己有能力幫靖公主做些什麼。

    方蕩正走著,就見鴿子迎麵小跑過來,方蕩微微一愣,鴿子也看到了方蕩,連忙加快腳步,兩人碰頭,鴿子喘了口氣後道:“公主說了,叫你不用再去公主府了。”

    方蕩露出一臉疑惑的神情,鴿子也有些奇怪的道:“剛才黑叔回來了,我和你說過黑叔,對吧?”

    方蕩點了點頭。

    鴿子繼續道:“然後一直沒有出屋的公主就從房間裏走出來,特意叫我來告訴你,叫你不用再去公主府了,魔,莫名其妙的。”

    方蕩轉念間便明白了,靖公主估計是怕黑叔看到他,識破他的火奴身份。

    以往靖公主還想要跟黑叔解釋一下,留下方蕩,但現在靖公主要離開火毒城了,靖公主一走,黑叔也不會再留下來,方蕩火奴的身份也沒有什麼必要再和黑叔解釋了,方蕩隻要不和黑叔見麵就成了。

    鴿子拍了拍方蕩的肩膀道:“我和鄭老大等人商量過了,我們都跟著公主去京城開開眼界,反正我們幾個都是光杆一個,爛命一條也不怕什麼,你小子運氣好,強到天上去了,轉眼間就是大都統,再一轉眼現在都成了偏將了,嘖嘖,說起來要不是得跟著公主,我都想投奔你了,你小子好好混,混出個模樣來,到時候咱們在京城也有的炫耀,至少咱也有一個當大官的朋友。今天晚上鄭老大擺酒,咱們不醉不休!”

    鴿子說完就急急走了,靖公主要去京城,準備上的事情相當繁雜,公主府上下人太少,一個人得當成三個來用,鴿子自然忙得打轉。

    方蕩站在原地,想了許久,掉頭朝著自己的住處走去,但猶豫了一下後,方蕩轉過神來,還是決定去見一見靖公主,方蕩不理解靖公主的選擇,他想問個清楚。

    方蕩沒有走正門,直接在後院翻牆進了公主府,方蕩現在對於公主府已經相當熟悉了,輕車熟路。

    方蕩轉了幾圈就到了靖公主的房間外。

    方蕩屏住呼吸,閉目傾聽,房間內悄無聲息,不過方蕩知道裏麵有人。

    方蕩四下看了看,整個公主府都在忙活,所有的人不是在收拾東西就是在抬著那些還能賣點錢的家什出去變賣,忙得不亦樂乎。

    反倒是靖公主這裏最清淨,這個時候,誰都不願意來打擾靖公主。

    方蕩輕輕推門,門內傳來靖公主的聲音:“不是跟你說,叫你不要來了麼?”

    方蕩推門進入,正準備隨手將門關死,卻赫然發現黑叔竟然也在房間裏,坐在公主對麵的椅子上背對著大門。

    這叫方蕩背脊上鑽出一層白毛汗來。

    “早上我就認出你了,不過,我現在懶得殺人,公主,你好好考慮一下我的提議把!”黑叔說完站起身來,歎息一聲後,走出靖公主的房間。

    “你來幹什麼?你不是要跟著我去京城吧?”靖公主一副興致不高的模樣,坐在椅子上雙目有些呆滯。

    方蕩從未見到靖公主這個樣子,整個人完全沒有了朝氣,好似暮年的老嫗一般。

    方蕩搖了搖頭,他當然不會和靖公主去京城。

    靖公主不知為何竟然笑了一下,歎息一聲後,便不再開口了。

    房間中陷入一片沉默中,方蕩忽然打破沉默道:“你要是不想去京城,就跟我走吧,我帶著你去找我弟弟妹妹還有我娘,然後一起離開這裏。”

    萬念俱灰的靖公主愣了一下,詫異的扭頭看向方蕩,眼神之中充滿疑惑,似乎有些無法理解自己剛才聽到的話。

    一個火奴要自己跟他走?

    “你說什麼?”這句話靖公主脫口而出。

    “我說你要是不想去京城,就跟我走吧,我這次離開火毒城後發現世界好大,在不算太遠的地方還有一個易城,那裏是個能掙大錢的地方,並且那裏都是修仙者,到了那裏就沒有人能阻止你修仙了。”方蕩瞪著那雙純淨的大眼睛一邊說,一邊用手比劃著。

    靖公主心中雖然並沒有太深的等級觀念,但耳濡目染之下也將等級看得非常重,方蕩的話,簡直可笑,要不是她對方蕩還算比較了解,知道方蕩這話裏麵沒有別的念頭,就隻是純粹的想要帶她離開的話,靖公主說不定會抽劍殺了方蕩這個心懷不軌的家夥。

    看著方蕩那雙純淨如同寶石般的眼睛,靖公主想笑卻終究沒有笑出來,“你願意離開火毒城?要知道你剛剛成了偏將,你明白偏將是什麼意思麼?”

    方蕩點了點頭,背書般的道:“我夏國偏將月俸三十兩白銀,掌三千兵馬,奴一十九人……”這都是方蕩的爺爺告訴給方蕩的,方蕩記憶力還不錯,全都記下來了,此時就都背出來了。

    靖公主看著方蕩將偏將的待遇說了一遍,好奇的問道:“你知道這些東西代表什麼麼?”

    方蕩點了點頭,然後覺得自己表達不夠清晰,道:“當了偏將以後,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每個月還能得到三顆百草丹,用來修煉,境界若是夠高的話,還能得到一顆玉貝石。”

    靖公主繼續追問道:“這些你都能放棄不要?”

    方蕩咧嘴一笑道:“我在爛毒灘地中雖然也曾經餓肚子,但卻拉扯大了弟弟妹妹,我走到那裏應該都不會餓死,唯一可惜的就是百草丹了,那東西不好弄到,不過總有辦法的,易城是個好地方,那裏能弄到百草丹。”方蕩對於易城可以說是念念不忘。

    靖公主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半晌沒有開口,搖了搖頭道:“謝謝你的好意,易城我聽說過,裏麵有個易區,隻要躲在裏麵,就算是皇帝也不能伸手進去抓人,確實是我的一個容身之處,黑叔剛才也在勸我,他可以直接帶我去易區,不過我不能走,父母之恩大過天,雖然我十分討厭我爹,但我這一輩子總得為他做一件事,這件事算是我報答他的養育之恩,這件事一了,我和他再無半點關係瓜葛,這就算是我刮骨割肉來報答生養之恩了。”

    “原本若是我修煉有成,登入仙門,這門婚事也就自然作罷,誰都說不出什麼,若我無故逃婚的話……”靖公主說到這裏,便不再開口。

    說到父母之恩,方蕩便能理解,如果是為了娘的話,別說京城,就算火海他也願意去。

    “你不走,那我就走了,今天王爺叫我去,說要我跟著一個叫做嚴方的人去爛毒灘地辦事。”方蕩沒有繼續勸靖公主,他也不習慣去難為別人做不願意做的事情。在他樸素的觀念中,對方拒絕了,那就是不想這樣。

    靖公主哦了一聲,點了點頭,卻問了另外一個問題,道:“你既然想要離開,那我送你的蛇皮劍鞘呢?”

    “弄壞了,你叫我藏鋒,我是明白的,不過,我這把劍,不喜歡劍鞘,劍鞘被他撕爛了。”方蕩將手中的千葉盲草劍舉起來,撇清自己。

    靖公主恍然,隨後輕輕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她此時才想起來,雲劍山的劍都是不帶套的,那些劍不喜歡那種被束縛包裹的感覺,因此雲劍山的劍還有根劍之稱,想到這裏,靖公主心底呸呸兩聲,順便狠狠地罵了雲劍山弟子一頓。

    心中這樣想著,靖公主的目光不由得又看了方蕩舉在自己麵前千葉盲草劍一眼,隨後說不出的厭惡這把流氓劍。

    方蕩那裏知道這麼多,見靖公主不說話,還以為靖公主生氣了,方蕩連忙將千葉盲草劍再靠近靖公主一點,解釋道:“真是他弄壞的,不怪我!”千葉盲草劍雖然疲憊,但也閃爍了一下,證明方蕩的話。

    眼瞅著千葉盲草劍朝自己的臉貼了過來,靖公主駭得直接從椅子上彈起來,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拿走這把劍。”

    方蕩舉著手中劍,一臉莫名奇妙,千葉盲草劍似乎也明白自己竟然那被靖公主嫌棄,清高如他,自然相當不悅,嗡嗡閃動兩下。

    靖公主見方蕩將劍收起,這才重新坐回椅子,“嚴方這個人你要小心一點,這是他的本名,他現在叫做如肆,禽獸不如,這四個家夥之中,數他最小,也屬他最凶殘,不過他應該也不會跟你過不去。”

    “如肆陰冷性子,城中官員們都管他叫做拆骨,不過他也有個好處,那就是你不招惹他,他也不招惹你,一旦你招惹了他,他必會用最殘忍的手段來誅殺你,碰上這樣的家夥,敬而遠之是最好的,你要想在他身旁逃走,不大容易,但你應該對爛毒灘地相當熟悉,而他不經常進入爛毒灘地,這或許是你的機會。”
V123210 發表於 2017-2-15 00:30
第八十五章豬頭蟒

    方盪早就听說洪正王手下四個乾兒子,分別是禽獸不如,禽首、獸貳、不叁,如肆。

    這四個傢伙在火毒城中是叫人聞風喪膽的存在,比幾個王子都可怕。

    方盪點了點頭,轉身欲走,卻又轉過來道:“或許我還會去一趟京城。”

    靖公主卻似乎並不奇怪,甚至好似早就知道方盪有可能去京城,開口道: “你最好不要去,那裡不是你能去的地方,我要是你,就帶著你娘你的弟弟妹妹去一個偏遠的小城,平淡一生未嘗不是好事,京城水深,你一腳踏進去,恐怕就被吃得骨頭都不剩了。”

    靖公主仿似在勸方盪,卻又好似在對自己說,說到後來,神色黯淡,自言自語。

    方盪沒有多說什麼,去不去京城,不是他現在要想的,回到爛毒灘地,父母無恙,那麼他就有多遠走多遠,若是娘親出了半點差池,別說是京城,就算是火毒仙宮他也一腳踩進去,不踩個大窟窿決不罷休。

    方盪走出靖公主的房間,卻見黑叔沒走,此時站在院子裡面抬頭看天,方盪可不想招惹黑叔,當即小心翼翼的繞著圈想要從後門溜走。

    黑叔背後猶如長了一雙眼睛一樣,淡淡的道:“你姓方吧。”

    準備悄悄溜走的方盪雙眉微微一皺,扭頭看向黑叔。

    “這傢伙知道你姓方,說不定知道害你父母的仇人是誰!”方盪爺爺的聲音陡然激動起來,方蕩的父母就是方盪爺爺的兒子兒媳,他怎能不激動?

    方盪雙目陡然一亮,開口道:“你知道我父親母親的事情?”

    黑叔扭過頭來,冷笑一聲道:“方家號稱十世大夫,雖然一直都是大夫,並未更上一層,但在京城之中,提到方家,誰不稱一聲隱相之家?方家數百年,施恩天下,方家的事情,老輩人都知道。”

    聽到這話,方蕩的爺爺似乎比較受用,給方盪解釋道:“我方家你的祖宗們曾有三次能夠成為夏國相,不過因為祖宗曾有嚴令,子孫不昌,不可越大夫位,所以都被我方家辭去了。隱相之家,就是這個意思了。”

    “你知道是誰將我父親關進了那座石牢中?”這才是方盪最想問的話,至於方盪爺爺講的那些家族榮耀,方盪完全不在意,根本聽不進去。

    黑叔默然片刻後道:“你實在沒有必要知道這些,公主說的對,你應該帶上你的弟弟妹妹走得遠遠的,以你的能力和力量,根本不可能報仇,甚至想一想報仇兩個字都是一種奢侈。”

    方盪尚是首次找到關於自己父母的線索,如何能夠輕易放棄,當即邁步上前,急切的追問道:“告訴我!”

    黑叔雙目微微一瞇,大袖一擺,一股驟風轟然炸開,直接將方盪炸飛出去,重重的撞在一堵牆上,牆壁都給撞出一個窟窿來。

    這聲音彷若平地旱雷,立時驚動了整個公主府,鄭守等人紛紛跑來,黑叔卻已經走了,他們看到方盪躺在磚瓦之中,艱難的爬起,連忙上前,將方盪拖出來……

    與鄭守等人告別後,方盪並沒有說自己要走了,只是說晚上不能和大家一醉方休,鄭守等人都是看得開的,也不在意,倒是早管事嘆息不止,心事重重。

    方盪離開了公主府,因為那位原名嚴方,現在叫如肆的傢伙已經在等他了。

    此時正是中午,艷陽高掛,澄澈的天空碧藍如洗。

    如肆是個不喜歡說話的人,一張臉看上去相當古板,對,就如同一塊石板,冰冷沒有半點生氣。

    或許是因為他的嘴角上有一道極深刀疤的緣故,所以,他總是抿著嘴,這使得他的嘴巴微微翹起一些,略略沖淡了一點他那一臉的冰寒。

    如肆帶著一百個黑甲劍戟軍士禦獸出城。

    火毒城這裡很少有馬匹,一般的軍用坐騎都是爛毒灘地中變異的各種猛獸。

    方盪也分配到了一頭猿獸。

    爛毒灘地原本還是一片蒼翠的時候,猿猴眾多,嘯聚山林,但隨著藥渣不斷堆積,猿猴們上蹦下跳的空間越來越少,現在猿猴在爛毒灘地之中幾乎滅絕了,這種猿獸是猿猴變異後的產物,雙臂粗壯有力,渾身鋼毛,身形極大,壯碩得猶如野豬一般,行動如風,力大無窮,兼且靈智不差,所以是軍中極願意馴化的獸類。

    只不過,坐在這東西背上卻並不舒服,方盪必須雙手死死地抓住這猿獸脖子上的項圈,不然隨時都會被甩飛出去。

    這些黑甲劍戟軍士和方蕩之前見到過的略有不同,他們更加精銳,從始至終都少有開口,一個個身上散發出濃郁的彪悍氣息,顯然都是百戰精銳。

    一行百人速度極快,兩刻鐘左右就下了山,到了爛毒灘地邊緣。

    到了這裡,如肆勒住坐下虎獸的脖子,虎獸前爪蹬空,停下腳步。

    其餘的黑甲劍戟軍士們也紛紛停下來,整齊劃一,光是這樣的一個動作,就能看出這些黑甲劍戟軍士非比尋常。

    方盪駕馭猿獸並不熟練,所以沖出去十幾米後才調轉回頭。

    如肆依舊緊抿著嘴唇,如肆旁邊的一個黑甲劍戟軍士開口道:“此行目的,獵殺豬頭蟒,取其蛇膽,此蛇極為凶殘,平時蟄伏地下,輕易不露頭,所以我們需要一個誘餌,好運,你來做誘餌,其餘人伏擊莽怪!”

    那軍將顯然是如肆心腹,看起來等級不高,說話卻有著不容質疑的威勢!軍中的命令就是命令,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餘地。

    方盪一愣,此時方蕩的爺爺在方盪腦中道:“借刀殺人,這如肆估計和二王子四王子有些牽連,洪正王沒有必要要你死,就算要殺你,也不會用這樣的手段,當然,也沒有必要事事都牽扯上陰謀,也有可能是這如肆看你不順眼。”

    豬頭蟒,方盪太熟悉了,這東西在爛毒灘地上的凶獸中都算得上是一種凶獸。

    豬頭蟒是爛毒灘地上的深淵,沒有火奴願意招惹這種怪蟒,每每有豬頭蟒出現,爛毒灘地上的火奴部落們都想辦法躲避,實在避不開了,只能咬著牙和豬頭蟒鬥,每一次都會死很多人,豬頭蟒吞沒一個火奴部落的事情,方盪都是聽過的。

    如肆依舊沒有開口,那軍將說完之後,如肆便駕獸繼續前行,踏上了爛毒灘地。

    方盪沒有反駁這條叫他去送死的命令,因為根本沒必要,既然要他當誘餌,他就有了自由行動的可能,到時候他拍怕屁股走人就是。

    甚至方盪還對成為誘餌感到相當開心。

    想要找豬頭蟒並不難,這東西的習性是盤踞一處再四處獵食,安穩之後,更是輕易不會離開,並且這東西盤踞的地方不允許有任何生命存在,不論是火奴還是其他野獸,甚至連螞蟻都沒有,豬頭蟒存在的地方,只要翻翻土,就能看出來。

    方盪很好奇,不知道如肆要那豬頭蟒的蛇膽有什麼用,可惜沒人告訴他,在這個隊伍裡,所有的人都有意無意的在排斥方盪。

    方盪悶著頭跟在隊伍之中,此時的方盪已經完全沒有興趣去管身邊的這些傢伙了,他現在滿心歡喜,就想著一會就能見到弟弟妹妹,對於方盪來說,這件事比天還要大。
V123210 發表於 2017-2-15 00:31
第八十六章怒焰高熾

    “前面就是豬頭蟒的巢穴。”連續不停的奔波二個時辰後,一直在前面輕車熟路般帶路的黑甲劍戟軍士終於說出這句話來。

    這是這二個時辰之中,方盪聽到的唯一一句話。

    在過去的兩個時辰中,上百人的隊伍,連一聲咳嗽都沒有發出。

    很顯然,這個軍卒早就已經找到了豬頭蟒,只不過他們一直都沒有動手去抓,要知道豬頭蟒在爛毒灘地中基本上完全沒有天敵,並且有駐留一地的習性,只要找到了豬頭蟒的巢穴,或許十年後再來,他依舊還在這裡。

    如肆一擺手,上百軍卒全都停頓下來,這一次,方盪也直接停下來,只是比其他軍卒稍稍多探出一個頭去,方盪已經知道如何駕馭這頭猿獸了

    此時夕陽西下,遠處的天空一片火燒雲,大半邊天都好似被紅潮淹沒,壯觀無比。

    血紅的夕陽下,那些黑甲劍戟軍士們各自翻身下馬,他們似乎早就配合了不知道多少次,紛紛從自己的馬背上扯下一個個大網,將大網用特製的繩結捆綁編織在一起,隨後出現的就是一張巨網。

    也有軍卒開始挖坑,秩序井然,這樣的事情,他們似乎已經做了不知道多少次了,熟練無比。

    如肆看向方盪,依舊不開口,如肆旁邊的軍將好似如肆肚中蛔蟲一樣,開口道:“好運,你現在立即休息,一刻鐘之後,你去吸引那頭豬頭蟒,一旦豬頭蟒出現,你就立即奔跑回來,看到這跟包裹著紅布的樹枝了沒有?陷阱會設在這根樹枝之前,當你越過這根樹枝的同時,陷阱將會啟動,記住用盡你的全力去跳,我可不想看到你也落在陷阱之中,你要明白,陷阱中只有獵物,我們只會殺死獵物,絕對不會去救獵物。”

    方盪看了眼那樹枝上的紅布,點了點頭。

    不過,方蕩的心中卻在暗笑,他才不會去當什麼誘餌。

    那軍將看了眼遠處不斷低垂的太陽,再次開口道:“我們只有一次的機會,這一次不成功,就得等到明天天亮再來,你最好不要耽誤我們的時間。爛毒灘地上處處都有致命危險,尤其是夜晚,我可不想自己的兄弟們白白葬身在這一片荒蕪之中。”

    方盪再次連連點頭。

    隨後方盪就下了猿背,猿獸也累得不行了,渾身上下如同水中撈出來的一般,長長地猿毛現在緊貼在身上。

    方盪一下去,猿獸便直接臥趟在地,擺了個大字形,大口大口的喘氣,猿獸力氣極大,但耐力相對來說要差一點,長途奔跑猿獸並不擅長。

    方蕩的褲子已經濕成一片,方盪抖了抖褲子,隨後坐倒在地,也如猿獸一樣,直接擺個大字,舌尖挑動奇毒內丹,奇毒內丹不斷撞擊方蕩的牙齒,發出咯叻咯叻的聲響。

    方蕩開始盡力恢復體力,現在對於方盪來說逃跑不是問題,問題是逃跑之後能不能甩開身後的這些傢伙。尤其是那個如肆。

    如肆這個傢伙方盪完全看不透,根本不知道他的修為究竟達到了什麼程度,但方盪覺得如肆這個傢伙的修為絕對不會低於鑄骨層次,甚至有可能已經踏足強筋,正如靖公主所言,他要想逃走,就只能靠著自己對於腳下這片土地的熟悉。

    一刻鐘的時間轉瞬即逝,在如肆旁邊的軍將吆喝聲中,方盪站起身來。

    那頭猿獸也一臉不情願的爬起來,方盪卻拍了拍他的腦袋,示意他繼續休息,雖然猿獸奔跑速度飛快,但對於方盪來說,這種軍中猛獸不是他能駕馭的,說不定跑著跑著,身後一聲唿哨,這猿獸就將他掀翻在地。

    方盪現在最信得過的還是自己的雙腳。

    如肆微微皺眉,如肆旁邊的軍將瞇著眼喝道:“好運,你難道想要用雙腳去和豬頭蟒賽跑?”

    方盪扭頭看了一眼已經將陷阱佈置好的軍卒們,這些軍卒們此時挖出一個個深坑,自己藏身在深坑之中,只留下一根管子露出地面,用來呼吸。

    然後,方盪看向已經搖搖欲墜的藥渣丘陵中的夕陽,以方盪對於這片土地的熟悉,他知道最多再有一百步的時間,爛毒灘地就將進入黑夜。

    現在想想,這片土地待他著實不薄,黑夜對他的逃亡將起到決定性的掩護作用。

    此刻的方盪忽然變得信心十足。

    方盪邁步就走,將那軍將的話當成耳邊風,那軍將勃然大怒,喝道:“好運,要知道你現在還不是偏將,在這裡你必須遵守我的命令,你死不死我不管,但若是因你的愚蠢自大延誤了抓豬頭蟒的時間,我絕饒不了你!”

    眼瞅方盪竟然依舊往前走,根本不理自己,那軍將當即就要追上去,卻被如肆伸手攔住,如肆的陰冷目光淡淡的盯著方蕩的背影,微微撅起的嘴唇抿得更緊。

    一步……

    兩步……

    三步……

    十步……

    二十步……

    方盪一邊走一邊看著四周,這裡絕對是豬頭蟒的巢穴,生命絕跡,連爛毒灘地上最頑強的螞蟻都沒有一隻。

    方盪小心的行走著,他可不想驚動豬頭蟒,若真的將其驚醒,追出來的話,兇多吉少。

    腳下的藥渣對於方盪來說,簡直就像是搖籃,方盪此時就在搖籃之中微微搖擺,以前的方盪如此厭惡這片散發著惡臭的土地,但是現在,方盪卻覺得這片土地如此親切,就像是母親一樣托著方盪,抱著方盪,方盪不由得眼中微紅,無聲的開口:“我回來了。”

    就如同遊子回到了家中一樣,種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一下就流溢出來。

    五十步……

    八十八步……

    九十九步……

    最後一道陽光消失在藥渣丘陵之後,大地瞬間陷入一片漆黑,與此同時方盪來到了一座丘陵之後,正好完全消失在如肆的視野中。

    邁步狂奔……

    自由!

    自由!

    自由!

    奔向自由!

    一直等在原地的黑甲劍戟軍士們等了足足兩刻鐘,方蕩的身影消失了,再也沒有出現,關鍵是連一點聲息都沒有,好似完全消失掉了。

    那軍將眉頭皺成了一個疙瘩,“怎麼會完全沒有聲息?就算被豬頭蟒吃了,也得有個動靜啊?”

    如肆瞇了瞇眼,隨後忽然嘆息一聲一擺手。

    如肆旁邊的軍將愣了愣,疑惑的看向如肆,如肆扭過頭來,看向軍將,那軍將激靈一下,連忙掉頭吼道:“都出來吧,後退五里紮營!”

    地下藏身好的黑甲劍戟軍士們聽到命令後,紛紛從藥渣中鑽出,一個個臉上滿是疑惑。

    隨後不知道是誰猜測的,都說那個運氣好到沒邊的好運已經被豬頭蟒給吃掉了。

    ……

    一切比方盪想像中的還要容易。

    方盪踢飛了腳上的鞋子,光著腳丫在爛毒灘地中放足狂奔,頭頂上的月亮清冷的光輝照亮了方蕩的前路。

    在城池建築中經常迷路的方盪,在爛毒灘地上根本不會有迷路的問題,哪怕在這里地面丘陵在不斷變化,有些時候幾天就換了一個模樣。

    但不管地面如何變化,方盪就是知道自己在那裡,自己要往哪裡去,不用問為什麼知道的,方盪就是知道,這是方盪在爛毒灘地之中生存下來的本能。

    一想到自己馬上就要見到弟弟妹妹了,方盪一邊狂奔一邊咧開嘴巴大笑。

    一個時辰之後,那座低矮的石頭牢房出現在方蕩的眼前,雖然能看到,但要想跑到石牢前,至少還要一炷香的時間。

    看到石牢,方蕩的腳步陡然間變慢了下來,原本肆無忌憚的放足狂奔,但是現在,方盪每一步走出去,都好似有千斤之重。

    近鄉情怯。

    方盪此時心中忽然生出無數個害怕來,他從未如此害怕,那月光下如同染了一層銀霜的石牢,叫方盪感到親切的同時,還在扮演著一位陌生的叫方盪感到害怕的角色。

    如果石牢中依舊還是沉寂一片怎麼辦?

    弟弟妹妹怎麼沒有在石牢邊上睡覺休息?

    他在的時候,每天晚上,弟弟妹妹都會回到石牢邊上睡覺,他們兄弟三個緊緊依偎著,抱團溫暖著對方,就算嚴冬到來,他們也不怕。

    方蕩的腳步越來越沉重,甚至畏懼不敢向前,對於方盪來說,哪怕面對的是刀山火海,哪怕是毒蛇猛獸,就算是洪正王亦或是子云山那樣的存在,方盪也不會畏懼不敢向前,但是現在,方盪甚至一步都不想向前了,一種難以抑制的焦灼和不祥之感充斥在方盪心中。

    此時方盪爺爺的聲音略微有些沉重的響起:“盪兒,我怎麼總是聽你說你的母親?為何你從來不提你的父親?”

    方盪深吸一口氣,盡量舒緩自己緊張的情緒,和爺爺說兩句能夠叫他感到舒服一點,壓力也不會如現在這麼大。

    方蕩開口道:“我討厭他,他從不說話,從不理我們,我覺得,他一定非常討厭我們,不然他不會永遠沉默無聲,當然這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是他害得娘到了這片爛毒灘地中,是他使得娘不見天日,被囚禁在小房子裡,娘之所以受苦,完全都是因為他,我討厭他!”

    方盪爺爺嘆息一聲道:“男人做事,總不可能面面俱到,你爹……是我看著長大的,他的脾性我最了解,他絕對不會不喜歡你們,哪怕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我卻也知道,他不和你們說話,或許和你想的正好相反,他太愛你們了,以至於,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你們,正如你所說的,是他害的你娘在這爛毒灘地之中不見天日,是他害得你們兄弟只能如同孤兒一般在爛毒灘地這樣艱苦的環境中長大,如果是我做了這樣的事情,我也不會和我的兒子說話相見,不是不愛,是逃避,是無法面對,我說的你能明白麼?”

    方盪搖了搖頭道:“不明白,我只知道我要是喜歡一個人的話,一定會天天都想見到他,就如同我喜歡我的弟弟、妹妹一樣,當初若不是我身中藥渣劇毒,命不久矣的話,我絕對不會拋下弟弟妹妹還有娘離開爛毒灘地。”

    方蕩的爺爺嘆息一聲,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沒有經歷過那種想見又不敢見的事情的話,是無法理解他的話的。方盪在這方面上的閱歷太淺了,想法偏激也是沒辦法的事。

    方盪終究還是走到了石牢前,方蕩的一顆心咚咚跳動,石牢依舊,寂靜無聲,而弟弟妹妹卻不見踪影。

    牆壁上的三個小人也變得斑駁起來,當初這是方盪教弟弟妹妹寫自己名字的方法,誰的狩獵的食物多,誰就能將自己的名字寫在上面。

    方盪看著方氣、方回兒的一個個名字不斷向上延伸,顯然,在他走了之後,方氣還有方回兒依舊在不斷的往石牢中運送食物,但這一切都在某一天突兀的中斷了。

    方盪站在原地,呆呆的站著,那中斷的名字,是的方蕩的一顆心直沉冰冷的大海深處。

    “娘?”

    石牢中的空寂無聲回答著方盪。

    方盪多麼想看到那雙有著無限溫柔的眼睛再次出現在石牢的窗口,那雙眼睛是方盪在這個世界上唯一感到溫暖的東西。

    繁星在方盪頭頂上盛開怒放,滿月銀光傾瀉,一切都那麼美好,這樣的天氣、這樣的環境、這樣的月光,應該是團聚的日子。

    可惜,方盪孤零零的站在石牢前,石牢中永遠都是沉寂無聲。

    不知道多久,方盪忽然憤怒起來,用力的一拳砸出,咚的一聲,石牢牆壁紋絲不動,方蕩的手指上鮮血四濺,在石牢堅硬的石頭上留下了一個血色瘢痕。

    方盪抽出千葉盲草劍,千葉盲草劍應和著方蕩的憤怒,劍身陡然明亮起來,發出嗡嗡震鳴。

    但方盪終究沒有用這把有了崩口的劍斬上去,因為一劍斬過去,不管石牢如何,千葉盲草劍都將完蛋。

    雖然千葉盲草劍一無所懼,已經蓄勢待發,但方盪不能這麼做。

    最終方盪收了千葉盲草劍,伸手按住石牢牆壁,方蕩口中的奇毒內丹開始震顫起來,此時看去,方蕩口中碧火滾滾,如同燈籠一樣,方盪猛的一張嘴,那碧火噗的一下被噴了出來,直接燒灼在石牢牆壁上。

    這石牢牆壁竟然明顯塌下去一塊,方盪深吸一口氣,再次張口一噴,又是一道碧火,石牢又塌下去一塊,不過方盪再也噴不出碧火了,奇毒內丹中存儲的劇毒,已經被這兩團碧火消化得七七八八了。

    這碧火的威力,遠超方蕩的想像,記得當初這碧火投擲在壁虎身上,壁虎都沒什麼反應。

    方盪抓起一把藥渣塞進嘴裡,給奇毒內丹補充毒素。

    同時,方盪再次揮拳,不計一切代價的狠狠砸在石牢牆壁上,石牢那堅硬無比的牆壁發出一聲脆響,直接被方盪一拳砸透。

    好在上次郭敬修翻開石牢,已經驚動過一次嗥鐘,軍卒們確定牢中的方文山夫婦已死,取消了嗥鐘對於這座石牢的關注,不然火毒城中現在已經有黑甲劍戟軍士們朝著這裡進發了。

    方盪大喜,再次揮拳,將這洞口不斷擴展,最終方盪砸出了一個四十厘米左右的大洞,方盪直接就鑽了進去。

    隨後便久久沒有聲息。

    石牢中的方盪已經淚流滿面。

    他看到的,正是化為乾屍的娘和爹手握手彼此相視的畫面。

    雖然方盪早就有心理準備,但當這場面簡單直接的衝入方盪眼中後,方盪就知道自己準備不足,他此時根本接受不了這個畫面。

    沉默了不知道多久的方盪陡然間大哭起來,弟弟妹妹不見了,爹娘也已經死了,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已經離他而去了。

    方盪擦乾眼角上的淚水,走到娘親身前,石牢中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到,方盪舌尖上的奇毒內丹緩緩飄出懸浮在方盪前面,一豆碧火,雖然不旺,但卻足以叫方盪看清楚石牢中的一切。

    方盪想要將爹娘的屍體抬起來,帶出這漆黑的囚牢,將母親的屍體一抬起來,方盪就呆住了。

    就見父親的胸口被生生挖開,似乎從這裡將什麼東西給挖了出去。

    與此同時,那顆給方盪照亮了四周的奇毒內丹忽然開始緩緩下沉,最終,落在了方盪父親的胸口大洞之中,在那裡緩緩轉動著,似乎對這裡有著無盡的留戀。

    方盪就算是傻的,此時也終於知道了,奇毒內丹,是從父親的胸口中挖出來的。

    以往方盪對於世界上的事情不大了解,現在方盪卻明白不少,以往他不會想一些問題,但是現在,他會思考一些疑點。

    首先,娘怎麼會有奇毒內丹,娘和爹被圈禁在石牢中,奇毒內丹從何而來?

    現在,方盪明白了,這顆奇毒內丹是他方盪當初說羨慕修仙者的力量,然偶娘從爹的肚子裡面挖出來給他的,並且,從父親的姿勢上可以看出來,是娘活生生的挖開他的肚子,取出了這枚奇毒內丹。

    現在方盪終於明白娘給他奇毒內丹的時候那一雙眼睛之中的複雜情感了。

    方盪曾經對於那個在石牢中永遠不出聲的傢伙充滿恨意,充滿厭惡,但是現在,這恨意厭惡如同雪山般崩塌融化,成為一股股的水流,淌進方蕩的心中,灌溉著方盪那缺失的母愛父愛上。

    此時方盪爺爺咬牙啟齒的聲音響起:“盪兒,這個仇,我們必須要報!”

    方盪爺爺的聲音充滿了冷辣無情。

    方盪用力的點了點頭。

    方盪想要將娘的屍體抬起,但娘的屍體已經被風乾得薄脆無比,方盪微微用力,娘的屍體骨頭上便立即傳來咯吧一聲,方盪駭得連忙放鬆,將娘的身軀緩緩放回。

    奇毒內丹也從爹的胸口中飛起,重新來到方蕩的面前。

    爹娘的身軀依舊彼此相連,雙目彼此對視,方盪呆呆看著他們,方盪忽然發現,雖然他十分想要將爹娘的身軀從這漆黑的牢房之中帶出去,但兩人這般彼此相望的互相依偎或許才是更好的,這石牢,能將兩人的身體保存得更好,更長久。

    方盪不知道在石牢之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使得娘要從爹的身上、將奇毒內丹挖出來交給了他,但方盪現在清晰的感覺到了父親對他的那種愛,那種付出一切的愛。

    “盪兒,不要再怪你的父親了。”方盪爺爺的聲音響起。

    方盪看著地上的父親的屍體,久久沒有開口說話。

    方盪最終從石牢之中走出,天空中的月亮已經開始緩緩下墜。

    方盪將被他砸出來的窟窿修補好,然後呆坐在牆壁上的三個小人面前。

    方盪、方氣、方回兒……

    一個個歪歪曲曲的名字不斷的重複出現在三個小人頭頂上。

    方蕩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著上面的字。

    當陽光再次降臨大地的時候,方盪從地上彈起,扭頭就走。

    他要去京城,他的仇人在京城。

    原本,若是父母還有弟弟妹妹沒有事情,方盪就帶著他們離開爛毒灘地,找一個安靜的地方過快樂的日子,但是現在,弟弟妹妹不知所踪,爹娘慘死。

    對於方盪來說,剎那之間他失去了一切,在這一瞬間,方盪得到了一顆火焰般的種子,仇恨的種子,他的憤怒要燒光一切!

    復仇!復仇!復仇!

    火焰高熾!

    沉默無聲的方盪心中殺聲震天!

    一年前,爛毒灘地中走出了一個滿揣夢想的純真少年。

    一年之後,爛毒灘地中走出了一個渾身火焰熊熊的複仇惡鬼!
V123210 發表於 2017-2-17 00:29
第八十七章怪物如肆

    上百黑甲劍戟軍士們聚集起來,在朝陽的溫軟光芒下,再次出現在豬頭蟒的老巢邊緣。

    不過這上百黑甲劍戟軍士並不似昨日那般完整,其中有十幾個受了傷,並且還少了五個,不少黑甲劍戟軍士身上的甲胄有觸目驚心的裂痕。

    顯然,昨天晚上這些黑甲劍戟軍士過得併不舒適,爛毒灘地的黑夜,就如同寒冬中的北風一樣可怕。

    一名被選為誘餌的黑甲劍戟軍士越眾而出,其餘的黑甲劍戟軍士們紛紛藏身在昨日挖出的地洞之中,在這當誘餌的黑甲劍戟軍士身後,是上百個突出藥渣地面的竹管。

    這黑甲劍戟軍士心跳得厲害,不得不深吸一口氣,以此來平復自己心中的恐懼!

    此去至少有七成的機會會死,但只要他能夠成功,將晉升一級,成為甚長,掌管二十人!

    最重要的是,即便此次他死了,他的兒子也能夠進黑軍營,只要肯下苦功經受住打熬,出來後直接就是甚長,甚至有可能是百夫長。

    若自己的死,能給兒子換來一個百夫長,那就太痛快了!

    他昨天是拼命爭取到了這個當誘餌的機會,要知道,這樣的機會在火毒城中可著實不多!

    想到這裡,這軍士不免就想到那個在軍中狗屁沒乾就成了偏將的傢伙。

    “好運,這名字他娘的起得真有道理!以後我兒子也應該改名叫好遠,不行,這名字短命啊,那傢伙有當偏將的命,卻沒命享偏將的福!”

    這軍士心中不斷翻騰著各種想法,就在此時,身後傳來石塊撞擊的輕響,噹噹當,三下。

    這黑甲劍戟軍士瞳孔收縮,在第三下石塊撞擊的聲音響起的同時,軍士猛的用長劍一拍坐下豹狗的屁股,軍士坐下的豹狗吃痛,如離弦之箭一般猛躥出去,用風馳電掣來形容都不為過。

    黑甲劍戟軍士一顆心都提到嗓子眼裡了,生死存亡榮華富貴,在此一舉了!

    狂奔一盞茶的時間,一個巨大的丘陵出現在黑甲劍戟軍士面前,黑甲劍戟軍士張開大嘴,就要大喝出聲,以此來驚動那頭絕對不允許任何生命出現在他的地盤上的豬頭蟒。

    結果他嘴巴剛剛張到最大,還沒來得及喊出一聲,前面的丘陵之後猛的掀起一道漆黑的巨浪來,將太陽都給遮住了,在那巨浪前面是一個滿臉驚恐拼命狂奔的少年。

    啊啊啊啊啊啊……

    黑甲劍戟軍士瞪大了眼睛,坐下的豹狗在慣性下一路狂衝,雖然他拼了命的想要剎住,但還是和那少年交錯而過,一頭扎進了黑色的藥渣巨浪中。

    軍士和少年交錯而過的一瞬間,看清楚了這個少年的面目。

    好運?這不是昨天被吃掉的那個有命當官沒命享福的好運麼?娘的,這小子竟然還沒有死,運氣好到逆天了麼?

    隨後軍士就沒了別的想法,那巨浪般的藥渣中升騰起一片血霧轉瞬即逝。

    巨浪猛的撲下,方盪放足狂奔,險些就被捲中,在他身後的藥渣地面上有一個巨大的鼓起,急急追逐著拼命奔跑的方盪,所過之處便是一條塌陷下去的長長的深坑溝壑,好似地下的藥渣都被那東西給吃掉了一般。

    如果爛毒灘地中的變異猛獸中有王者存在的話,那麼豬頭蟒顯然就是其中之一。

    就算是一個火奴賤狗匯聚的中型部落也不敢輕易招惹豬頭蟒這種存在。

    滿頭大汗的方盪玩了命的狂奔,他雖然知道豬頭蟒不好招惹,卻沒有料到身後的大傢伙脾氣竟然這麼大,並且豬頭蟒的速度快得超乎他的想像,明明是在地下藥渣中游走,卻比他奔跑的速度還要快。

    眼瞅著在地面之下不斷穿行的東西越來越近,已經追到了方盪身後不足一丈的地方,方盪雙目瞪得溜圓,卻死死的盯著身前越來越近的一根突兀的拴著紅布的樹枝。

    五十步……

    二十步……

    十步……

    到了!

    方盪咬緊牙關,拼盡全身力氣猛地一躍而起,與此同時,方盪身後藥渣構成的鬆軟地面猛地炸裂開來,飛濺而起的藥渣粉末之中傳來一聲嘶吼,一條巨大的,渾身血紅的怪蟒猛地竄了出來。

    這怪蟒猶如豬鼻的鼻孔之中噴著股股腥臭紅霧,腥紅的蛇信上滴滴答答的流淌著酸溜溜的粘液,張開佈滿利齒的大嘴,如同一個碩大的漆黑布袋,朝著空中的方盪便罩了過去。

    這一張嘴別說方盪小小的身軀,就是一頭牛都能夠整個吞下去!

    就在這時,四周傳來一陣急促的唿哨。

    方盪身下插有突兀紅色樹枝的地面猛地一顫,整個地面都晃動起來。

    方盪瞳孔驟然一縮,懸空的身子倏地一縮。

    方盪抱頭抱腿縮成一個球,藉著身子收縮旋轉的力量,生生加速滾出去一丈遠。

    而在那插著樹枝的地方,陡然間有一張大網拉開,擦著方蕩的身子豎立起來。

    猝不及防下,那大半個身子鑽出藥渣騰空而起的血紅怪蟒一頭就扎進了這大網中。

    隨即四周的藥渣之中竄出上百個黑甲劍戟軍士來,這些黑甲劍戟軍士將一柄柄長矛奮力刺入那怪蟒的鱗身。

    豬頭蟒靈智並不算太低,驟然吃痛,知道自己中了埋伏,立時發出陣陣憤怒的咆哮,巨大的身子不斷的扭動,掀起大蓬的七彩藥渣,腥臭的嘴中噴出股股紅霧,一下就有五個黑甲劍戟軍士中招,被紅霧沾染。

    這五個黑甲劍戟軍士雖然穿著甲胄,但那些紅霧順著甲胄縫隙鑽進去,一旦沾身,這些黑甲劍戟軍士立時慘叫連連,開始拼命地撕扯自己的甲胄,轉眼間就將自己脫個流光,就見他們渾身上下生出一片片的血泡,這些血泡飛速的蔓延,奇癢無比,五個黑甲劍戟軍士顧不得再去對付豬頭蟒,嗷嗷慘叫著不斷撓抓。

    抓破了血泡便流出粘稠的白色膿汁來,這些汁液一出現當即冒出絲絲青煙,伴隨著嗞嗞聲,好似被火焰烤灼的焦肉,將這些黑甲劍戟軍士的身上腐蝕出一個個小洞。

    繼而小洞潰爛,燒穿皮肉,五個黑甲劍戟軍士頃刻之間就倒在地上沒了動靜,只剩下身上咕嘟嘟冒著的小泡和惡臭青煙,片刻之後,就只剩下一堆白骨。

    其餘的黑甲劍戟軍士們一個個瞳孔急速,而方盪卻雙目閃爍起驟亮的光芒來,這豬頭蟒的毒性驟烈,方蕩口中的奇毒內丹更是劇烈的顫動,歡快得不得了。

    “收網!”遠處一聲如雷大喝傳來,方盪循聲望去,就見手持一把奇怪金屬棒的如肆開口大喝。

    此時,方盪才知道為何如肆一直緊閉著嘴,說話都是由旁邊的軍將代言,就算是平時,都抿著嘴,一個字都不吐露。

    因為這如肆一張口,那道從臉頰上一直延伸到嘴角的疤痕就會裂開,因為右邊臉頰沒有裂口,而左邊臉頰裂口極大,所以,如肆一張嘴,左邊臉明顯塌下來一大塊,這使得如肆的左邊的下眼皮下沉太多,露出大半個眼珠來。

    從方盪這個角度望過去,如肆的模樣怪異可怖,方盪甚至能夠看到如肆裂開傷口中的滿嘴牙齒。

    怪物!

    這是方盪心中冒出來的兩個字。

    隨著如肆的大喝,那些黑甲劍戟軍士們紛紛用力收網,同時開始交錯穿插,如同擰抹布一樣的將手中的大網和身邊的軍士彼此扭結起來,

    豬頭蟒掙扎不斷,上百黑甲劍戟軍士們拼命收網,卻依舊抵不住豬頭蟒的拼命亂扭。

    豬頭蟒身軀亂轉,噴出一股股的腥臭紅霧,轉眼間就又有十數名黑甲劍戟軍士中招倒地。

    此時咚咚擂鼓之聲響起,方盪詫異,什麼人能在這個時候敲鼓不休?以至於他的腳下藥渣地面都在顫動。

    方盪循聲望去,隨即了然,這不是擂鼓之聲,是如肆心臟的跳動聲。

    如肆心臟每跳動一下,方盪腳心都好似被拳頭狠狠地砸上一下,最後方盪甚至跟著如肆的心跳聲彈動身軀,完全不由自主。

    方盪心中駭然,原來淬血境界竟然還有這樣的狀態,比起這個來鄭守那能夠使得小巷磚瓦亂跳灰塵亂掉的心跳簡直不值一提。

    不過如肆的心跳不過跳動了十幾下,緊接著如肆身上傳來爆豆子般的炸響,劈裡啪啦比年節燃放的鞭炮還要震耳欲聾,就算是豬頭蟒的嘶吼,都壓不住這爆裂聲。

    方盪瞪大了眼睛,方盪不是第一次見到鑄骨層次的存在,當初方盪還親手殺了斷將,還有靖公主也曾周身骨爆,但那些聲音和如肆的骨爆之聲比起來,就如同巨雷和蔫屁,遙遠得觸不可及。

    當骨爆的聲音達到了叫方盪都不得不准備摀住耳朵的時候,如肆身上緊接著傳來一陣陣拉滿的弓弦彈開之聲,就見如肆渾身上下筋絡如龍如蛇,在皮下伸縮彈動。

    將力量醞釀到了自己最巔峰的如肆猛的邁步而出,第一步十米,第二步三十米,第三步五十米,第四步,就已經橫跨數百米到了豬頭蟒的頭頂上。

    如肆的步伐看得叫方盪眼暈,如肆的身軀好似變成了膠皮,後腳明明還在起點,前腳卻已經到了三十米外,中間的大腿比筷子還要細,伸縮自如,彈性十足。

    這就是強筋?

    如肆轉眼就到了豬頭蟒的頭頂上,怪異至極的是,如肆手中的棍子竟然還在起點,還在百米之外,如肆的雙手依舊死死地抓著這根棍子。

    方盪眼睛瞪得大大的,大得方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此時都要從眼眶中蹦出來了。

    嗡的一聲撕裂空氣般的巨響,那百米之外的棍子在空中劃出一個大大的弧線,高高祭起,轟然砸下,巨大的慣性帶來更加強大甚至可以稱之為恐怖的力量。

    咚的一聲金鐵交擊般的巨響,方盪被一股巨浪直接掀翻出去,在空中滾了好幾個圈後一頭扎進了藥渣之中。

    方盪從藥渣之中鑽出來的時候,就見如肆站在那頭豬頭蟒被生生砸掉了半個腦袋的頭頂上,那根不起眼的棍子被他從豬頭蟒的腦袋之中抽出。

    此時的如肆再次緊閉住嘴巴,因為用力的緣故,如肆的嘴唇微微翹起。

    不知如肆從何處拿出一片白色的布巾,輕輕擦拭手中長棍上的污血,一絲不苟,如同擦拭自己最心愛的女人一樣。

    此時那脖頸僵硬直豎的豬頭蟒發出一聲嗚咽,轟然倒地,巨大的如同豬頭般的蛇頭重重的敲擊在地面上。

    如肆依舊穩穩站在豬頭蟒的頭頂,一絲不苟的擦拭那根棍子,當擦乾淨了,如肆伸手一甩,那根棍子當即收縮成手臂長短,被如肆收入袖中。

    “這就是基礎打得牢固的好處!”方盪爺爺的聲音在方盪依舊有些僵硬的腦袋裡面響起。

    “這個叫做如肆的傢伙一定在每一個層次上都用盡苦功,修行這種事情,爺爺我雖然不曾練過,但卻也略知一二,一般情況下,一個人磨皮之後,就開始進行淬血,一旦進入淬血層次,基本上就不會去考慮磨皮的事情了,正如進入了鑄骨層次後就不再淬煉血脈一樣,但這個傢伙一定是在進入淬血層次後,依舊還苦苦磨皮,進入鑄骨層次也不忘淬煉血脈,將每一個層次都全力以赴的打造得完美無缺,這樣的傢伙可以稱之為蠢人,但永遠不要小看這樣的蠢人,他們的基礎紮實得叫人感到恐懼,以他的實力恐怕一般的練氣境界的存在都能殺得了。”

    方盪重重的點了點頭。

    此時如肆的目光朝著方盪望過來,雙方目光在空中接觸,但如肆的目光並未在方盪身上停留,一晃而過,似乎對方盪沒什麼太大的興趣。

    如肆顯然更在乎自己的手下,他看向那些黑甲劍戟軍士們。

    此時上百個黑甲劍戟軍士們折損了一半,雖然只是和那豬頭蟒短暫的幾分鐘的接觸,但剩下的黑甲劍戟軍士們已經筋疲力盡,一個個坐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喘氣,方才的惡戰著實消耗了他們太多太多的力量。

    這些黑甲劍戟軍士們紛紛將目光死死地釘在方盪身上。

    面對這些目光,方盪沒有什麼表示,也直接一屁股坐倒在地,他被豬頭蟒追逐了十幾分鐘,活下來都屬僥倖,此時危急一去,方盪腳都軟了。

    那一直跟在如肆身後的軍將小跑到如肆身前,禀報導:“黑甲劍戟軍士一百人,此戰陣亡五十三人,三人輕傷!”

    如肆嘴唇撅起更高,對於這個結果顯然不太滿意,隨後如肆邁步走到那頭豬頭蟒的肚腹處,這豬頭蟒足足有數十米長短,蛇身足足要十幾個人圍抱,稱得上是巨大。

    如肆在一個位置上來回走,最後伸手在蛇身上一劃。

    那軍將抽出腰間長刀,開始用力砍蛇身,其餘的軍卒也紛紛爬起,揮刀亂斬。

    這豬頭蟒一身堅鱗,鋼硬無比,這些軍將斬得火光四濺,手中的長刀紛紛卷刃,不過終究還是將外皮破開,鱗皮一去,剩下的就好辦了。

    幾個軍將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從蛇肚子裡面將一顆西瓜大小的蛇膽小心翼翼的挖出來。

    蛇膽之中都是劇毒,一旦弄破了,周圍的人全都得死。

    見到這枚蛇膽,方盪嘴中的奇毒內丹叮噹亂撞方蕩的牙齒,方盪不得不死死地咬住牙關,不然這奇毒內丹非得飛出去不可。

    方盪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不想節外生枝,並且,如肆實在是太厲害了,方盪絕對不想和這個傢伙有什麼過節。

    挖出了蛇膽,如肆從自己的坐騎上取出一個碩大的匣子,將血淋淋的蛇膽放入其中,隨後如肆再次一擺手,僅剩的四十多個黑甲劍戟軍士們各自忙碌,去一里之外收攏自己的坐騎。

    不久之後,黑甲劍戟軍士們收斂了七十多頭坐騎。

    緊接著這些黑甲劍戟軍士們開始將死去的同伴的遺骨收起,死去的黑甲劍戟軍士基本上都是被毒液腐蝕而死,此時就只剩下一堆白骨而已,收拾起來倒也方便。

    收拾停當,如肆揮手,當即開拔!

    爛毒灘地絕對不是一個好地方,他們昨天晚上足足上百人都被襲擊,現在只剩下不到五十個,一旦被什麼猛獸盯上後果不堪設想,更何況豬頭蟒的屍體會很快吸引非常多的野獸,這裡不到天黑就將變成碎肉場。

    一行人放蹄狂奔,朝著火毒城一路疾馳而去。

    一路上這些黑甲劍戟軍士們依舊沉默不語,但和來時不同的是,他們一邊催動坐下的坐騎狂奔的同時,都不時的用眼睛去瞄方盪,對於他們來說,這個叫做好運的傢伙實在是有些叫人琢磨不透。

    昨晚好運幹嘛去了?為何又在清晨出現?這都是謎。

    可惜,如肆不問,他們也不敢多問。

    疾馳了幾個時辰,火毒城再次出現在眾人眼中,一眾黑甲劍戟軍士們都長出一口氣,悍不畏死,不代表他們願意去死,尤其是死在這齣腐臭髒污的爛毒灘地。

    城門大開,魚貫而入,隨後方盪便脫離了隊伍直奔公主府。

    黑叔知道他父親的事情,原本方盪想著回到爛毒灘地見到母親、父親,總歸能夠知道是誰害了他們,但是現在,他只能找黑叔來問這件事了。

    方盪迫切的想要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誰!然後,方盪會用自己的方式,叫對方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一個多麼可怕的錯誤!
V123210 發表於 2017-2-17 00:30
第八十八章這一生蹉跎,今日終無悔

    公主府中一片寧靜,說不上什麼愁雲慘淡,但氣氛也也相當沉重。

    此去京城,對于靖公主來說,就是從一個牢房到了另外一個牢房中,不同的是,火毒城這個牢房,靖公主有機會能夠走出去,而京城的牢籠,一旦進去,就是無邊黑暗,永遠不可能再走出來了。

    方盪來到公主府的門口的時候,正有幾個奴僕抱著行李洒淚離開。

    不是每個人都願意去京城那麼遙遠的地方安家,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光棍一條,有些有老母需要贍養,有些有兒女尚未長大,有些當然也有別的心思,靖公主給的安置費數目不菲,足夠他們安心生活個兩三年了,跟著靖公主終究沒有什麼前途可言,留下來,做點小生意說不定還能謀個富貴。

    最終,靖公主身邊,就只剩下八個人。

    鄭守、憨牛、鴿子、豹子、王鬍子、娘娘腔還有苦嫂外加一個看門的五週。

    變賣了家產之後,一切就都變得清淨下來,所有的嘈雜忙碌都成了往日雲煙,似乎從不曾存在過,整個公主府沉寂得如同沒有人存在一樣。

    靖公主沒有修煉,坐在一棟破舊的房子對面,一隻手支著下巴,出神的望著那棟房子。修長的身子還有枯舊的房屋,就如同一幅畫,凝固在這裡,一動不動。

    這棟房子原本應該相當的輝煌氣派,雕樑畫棟,柱寬屋大,但現在雕漆畫已經斑駁,朱紅的柱子也見不到多少紅漆,只剩下一道道崩裂的觸目驚心的裂痕,如同一個蒼老的老者。

    窗紙雖然完好,卻也陳舊污濁,被火毒城特有的髒污泥水打得斑斑點點,台階上落了一層厚厚的灰塵,再難看出當年那青石本色。

    那是靖公主娘的房間,當年玉夫人就是在這間房子裡產下了靖公主。

    這裡曾經有靖公主最完美的童年也有最黑暗的過去,天堂地獄,都在這裡開始,對于靖公主來說,對母親的一切記憶,都在這裡,這棟房子就像是她的娘一樣,這房子寄託了她對玉夫人的所有的回憶。

    玉夫人的面孔早就如同這房子上的漆畫一樣斑駁,面目全非,但這棟房子卻還是如以往那般坐落在靖公主面前,觸手可及,這樣的溫暖,全天下,不會有第二個地方能夠給她。

    這兩天,靖公主都坐在這棟房子麵前發呆出神,沒有人來打擾靖公主,因為一旦走出這座房子,這裡的一切就將翻天覆地的變化,聽說二王子已經將這里索要了去,準備將這裡的一切都推到重建,將這裡踐踏成灰。

    靖公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眼睜睜的等著這裡的一切崩碎成塵埃,隨之一起崩碎的還有靖公主那曾經的想要從泥沼中掙扎脫出的夢。

    人生不過一場夢,靖公主有那麼幾年美夢,剩下的就全都是噩夢,原本以為噩夢終有盡頭,卻不料,噩夢無邊無際,苦海掙扎不出。

    “命!”

    “這都是命!”

    “人再強終究鬥不過命!”

    靖公主喃喃自語的道。

    靖公主從來不認命,不然她也不可能執著於天道,妄圖從堅硬巨石般的命運中掙扎出一道裂痕來,但是現在,她信命了。

    “公主,黑叔呢?”

    一個聲音在靖公主身後響起,這個時候,本來是不會有任何人來打擾靖公主的,靖公主也不相信自己還能再次聽到這個聲音。

    靖公主扭頭看去,就見一雙清澈透底的寶石般的眸子正盯著她。

    “你不是不回來了麼?找到你的弟弟妹妹還有父母了?”靖公主疑惑的看著這個少年。

    方盪雙目之中蹦起一道血線來,咬牙切齒的道:“父母雙亡,弟弟妹妹去向不明。”

    靖公主眼中閃過一絲淒婉和憐憫,如此說來,這個火奴和她當真是同命相連了。

    “你想要報仇?我勸你還是放棄吧,這都是命,你該認命,認命後你才能活著,不論如何,你也是一位偏將,能夠活得非常有趣。”

    方盪皺起眉頭,念道:“命?”

    靖公主點了點頭,重新看向自己出生的那棟房子,似乎她從出生的那一刻起,今天的一切就已經註定了,不管她多麼努力,不管她多麼辛苦掙扎,都改變不了這一切!

    這就是命啊!在命運洪流面前,她的掙扎,連一個水花都不曾激起。

    “命?我想起來了,娘說過這個東西,我娘說,命運天注定,誰都逾越不了!”

    靖公主身子微微一顫,雖然她已經信命,但她總是還有那麼一絲一忽的奢望,她也是一個女人,再堅強,也希望有個人能夠在這個時刻安慰她兩句,甚至欺騙她告訴他命運樊籬並非不可逾越,這樣就算是自欺欺人她也多少能夠好受一點。

    但方蕩的這句話,直接將她這一絲一忽的奢望給擊得粉碎,是啊,命運天注定,誰都改變不了!這得是一個多麼絕望的人才能說出的話語啊!

    方盪接著道:“不過,我娘還說了,命運就像是一個囚籠,你有多高,這個囚籠就長多高,三歲的你覺得永遠不可能越過一塊石頭,這塊石頭就是你的命運囚籠,然而十歲的你可能只要一邁步就輕鬆逾越這個命運囚籠。”

    “十歲的你覺得永遠不可能攀上一座高牆,這座高牆就是你的命運囚籠,但二十歲的你墊腳就能翻躍。”

    “練武之前,你覺得石頭堅硬無比,永遠不可能用拳頭砸碎,這塊石頭就是你的命運囚籠,但當你武功初入門徑時,只要一拳就能砸碎十塊這樣的石頭。”

    “命運,就是那座永遠籠罩著你的囚籠,誰都不可能逾越,但他隨著你的成長而長大,這個天底下,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唯有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就是你認為不可能的事情!”

    “我娘說,在她心中,永遠沒有不可能,所以她告訴我,你的未來沒有什麼不可能,哪怕你是在爛毒灘地上長大的,哪怕你此刻卑微渺小得螻蟻不如!”

    聽著這番話,背對著方蕩的靖公主淚流滿面,無聲嗚咽著。沒有人能夠理解此時靖公主心中的那種激動,如同在大海中迷路的旅人忽然看到了燈塔上的光輝一樣。

    方盪看著靖公主雙肩微微輕顫,不由得歪了歪腦袋。

    “你娘,一定是一位智者,她將我從絕望之中一下拉回。她說得對,這個世界沒有什麼事不可能的,唯有你認為不可能的時候,不可能才會真正出現在你的面前,攔住你的腳步。”

    說著,靖公主忽然跪下,對著那間斑駁的老舊房屋,公公正正的磕了三個頭,抬起頭來後,靖公主以袖拭面,身上骨骼咯咯作響,轉過身來的靖公主眼中再次煥發出光彩來,伸手拍了拍方蕩的肩膀道:“好運,未來的某一天,我一定到你娘的墳前也給她磕上三個響頭。”

    “或許命運叫我止步於此,我若真的放棄了,那就真的難以寸進,但我若不放棄,總還有機會,哪怕機會渺茫得萬中無一,我也不罷休,命運而已,鬥他一斗又有何妨?”靖公主說著大步離開。

    方盪皺了皺眉,他對于靖公主忽然來的感悟並不感興趣,方盪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連忙追在靖公主身後問道:“黑叔呢?”

    “黑叔?黑叔走了,他說討厭我現在這個樣子,對我失望至極,這一輩子都不願意再見到我了。”

    “啊?”方盪聞言不由得大急,連忙追問道:“黑叔去哪了?我去找他。”

    靖公主呵呵一笑道:“我太了解他了,他怎麼會捨得就這樣棄我不顧?他一定就在附近,只不過,他不願意見我罷了。”

    靖公主忽然對著天空揚聲道:“黑叔,我還是不會去易城,我要去京城,你說這是愚孝,我明白,但我既然被人生養一回,就總要對其有所回報,不管我爹多麼不好,但他至少叫我吃飽喝足,叫我能有大院子住,叫我能夠唸書識字,也叫我有下人伺候,這些都是恩,都應報答,我娘說過,人家對你一分好,你就要還人十分恩,我現在以我身來報十七年養育之恩。”

    說完,靖公主大步走出院落,方盪四下張望,尋找黑叔的踪跡,卻哪裡找得到?

    遠處一座房屋的房頂上,黑叔叼著一根草棍,躺在瓦上,此時的黑叔眼中淚水滾動不休。

    這才是玉夫人的女兒,才是值得他耗用生命來報恩的人的女兒,旁人對你一分好,你要還人十分恩,玉夫人是天下少有的好人,她的女兒,也是。

    這樣的女人值得他全心付出。

    “這一生蹉跎,今日終於無悔嘍。”黑叔忽然笑了起來。

    黑叔身下的房間中,鄭守一邊擦拭手中鋒銳短刀,一邊搖頭笑著,長嘆一聲後,也如黑叔一般,只不過學了唱戲的腔調道:“這一生蹉跎,今日終無悔!”說著鄭守猛的一揮手中短刀,刀風凜冽,酣暢淋漓。

    “老黑,要不,喝一杯?”

    “你這傢伙,又要我去幫你偷酒?”

    哈哈哈……

    方盪翻遍了整個公主府,都沒有找到靖公主口中的黑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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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