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公子千秋 作者:府天 (已完成)

 
mk2258 2017-2-6 21:11:1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06 1008071
yensing 發表於 2017-4-29 03:27
第一百七十九章 接人和驚嚇

    金陵城北靠近長江的碼頭,素來是金陵城最繁忙的地方之一。盡管在泛濫的時候會帶來洪峰大害,但大多數時候,一條長江,就使得金陵成為天下水運最便利最重要的節點之一。每逢天下州府押運歲賦以及糧食入京時,此地的場景尤為壯觀。

    然而,已經過了臘月二十,各地上京朝覲的官員都早就到了,再加上寒風呼嘯,往日繁忙的碼頭,這兩日也人少了許多。正因為如此,那一行明顯是金陵城里出來,鮮衣怒馬的公子哥,看上去就顯得尤其扎眼。

    在這一行人中間,越千秋頗有些不順眼地瞅著左右這些閑人︰“你們什麼耳報神,這時候也跑來攪局?”

    劉方圓非常神氣活現地說︰“怎麼,就只準你一個人來接人?老實告訴你吧,是老太爺告訴我和寧哥的!”

    說到這里,他那饒有興致的目光再次落在了越千秋懷里的諾諾身上。

    這幾天,越千秋日日帶著諾諾去石頭城的玄刀堂,乖巧文靜漂亮不怕生,又有越千秋罩著的諾諾,讓一幫男孩子稀罕得的不得了,私底下設了賭約,都想看看誰能逗得她在千秋哥哥之外,第一個得到哥哥的稱號。

    此時,劉方圓深深吸了一口氣,眨了眨眼楮道︰“諾諾,你要出來玩,不用求你千秋哥哥。你叫我一聲方圓哥哥,以後你想去哪我就帶你去哪!”

    這幾天帶著諾諾去玄刀堂,越千秋也曾經捏著一把汗,可發現冷落了兩天,小魔女似乎老實了,今天來接周霽月,他禁不住她軟磨硬泡,也只好帶上了這個老太爺顯然非常寶貝的小丫頭。

    只不過,見劉方圓不知死活地去逗這個乖巧的小魔女開口叫哥哥,他也不吭聲,冷眼旁觀家里只有兄弟沒有姐妹的劉方圓在那使盡渾身解數。

    終于,他听到自己抱著的小丫頭細聲慢氣地說道︰“你沒有千秋哥哥好看,又打不過千秋哥哥,就連吵架也吵不過千秋哥哥,憑什麼要讓我叫你?”

    劉方圓差點沒把眼珠子瞪出來,指著小丫頭回頭就對戴展寧嚷嚷道︰“寧哥,這麼小的小丫頭居然也會諷刺人?”

    戴展寧又好氣又好笑。之前要不是越四爺把手上的人都給了父親和劉師伯,就憑他們的父親手中那點底子,怎麼可能突破重圍回歸吳朝?劉家和戴家的家眷又怎麼能和四大家一起暗渡陳倉?既然是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越四爺的女兒,能好惹嗎?

    可想歸想,他卻沒有理會氣鼓鼓的劉方圓。

    而越千秋卻只覺得心中異常舒爽。他之前被小丫頭用童養媳三個字坑過一回,如今終于見到其他人被坑了,還是劉方圓這死小子,他能不高興嗎?雖說諾諾這話純粹是給他拉仇恨,可都是他玩得來的小伙伴們,損的只是劉方圓一個,他自然是對小丫頭點了個贊。

    “諾諾,幹得好,下次要再有這種恬不知恥自稱哥哥的,就這麼給我頂回去!”

    雖說有越千秋唯恐天下不亂地添油加醋,可因為諾諾終于開口就立時展現出不遜于越千秋的毒舌,周圍其他人一面嘲笑劉方圓,一面紛紛聚上來想要逗小丫頭說話,可就只見人直接輕哼一聲,扭頭把頭埋進了越千秋的肩膀,再也不理會他們了。

    趁著這機會,戴展寧低聲對越千秋說道︰“他們只知道你是來接一個很重要的人,不知道是誰。我警告了阿圓,不許他說周姑娘的事。”

    越千秋默默在心里嘆了一聲。有個戴展寧這樣懂事的師弟就是好……至于有個劉方圓這樣老壞事的師弟,就是倒霉!

    鬧哄哄玩鬧了一陣子,朱鵬俊突然問道︰“怎麼今日白不凡沒來?”

    畢竟是新加入的小伙伴,大多數人都搖頭表示不知,還是越千秋苦笑道︰“白不凡前些天不是上長公主府挑戰了我嗎?結果不但敗了,而且還因為惹是生非被家里人訓了。可就在三天前,他因為在國子監里又管不住嘴,兩罪並罰,終于被禁足了。要不是我登門求情,他家里差點要禁足他一個月。就算這樣,他也得從今天開始老老實實在家里呆三天。”

    這一次,諾諾卻吐了吐舌頭,小聲說道︰“不凡哥哥好可憐。”

    剛剛一幫人軟磨硬泡,全都沒能讓諾諾松口,如今白不凡人沒來卻得到了這樣的優待,頓時引來了一片哄鬧。越千秋懶得理會這些嗷嗷直叫不公平的少年,抱著諾諾徑直遠離了他們,這才若有所思地看著長江水面。

    當他遠遠看到一艘船漸漸駛來時,頓時眯起眼楮,運足目力看著船頭。可下一刻,他就差點沒被耳邊傳來的低聲嘟囔給嗆得咳嗽出來。

    “千秋哥哥,你今天來接的那位周姐姐,是不是你的心上人?”

    越千秋在止住咳嗽後的第一時間扭頭看了一眼那邊正在彼此嘲諷的少年們,隨即才看著懷里的小丫頭告誡道︰“諾諾,記住我之前警告過你的話,爹說的那些你統統忘掉,南邊這兒絕對不流行什麼說話一鳴驚人的那套!”

    “可爹爹說,千秋哥哥之前也都是這樣一鳴驚人的呀。”

    越千秋不知道越小四究竟對諾諾灌輸過多少經過歪曲的自己那些“豐功偉績”,唯有語重心長地說道︰“爹是騙你的,我可沒他說得那樣厲害……”

    “千秋哥哥騙人!我之前在玄刀堂的時候,都問過別人,每個人都能說出你好多威風凜凜的往事。”

    不等小丫頭反過來給自己講自己的故事,越千秋就一把捂住了她的嘴,隨即威逼利誘地說︰“你要是一會兒老老實實不亂說話,那我以後就常常帶你出來。你要是還聽爹的那一套,想著什麼一鳴驚人,那麼,今天可就是最後一次我帶你出來逛!”

    撅起嘴表示不滿之後,見越千秋絲毫沒有鬆口的意思,她只好委委屈屈地說︰“好吧,我回頭裝啞巴……哼,我回去告訴爺爺……”

    越千秋既然已經答應了越老太爺,在人前當個好哥哥,他才不怕小丫頭去爺爺那兒告狀,當即干脆把人放到地上,隨即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以防一個沒看住人就跑了。

    安撫完這個便宜老爹送來的麻煩,越千秋這才抬頭繼續朝那條船看去。然而,即便那條船越來越近,船頭能看見的人也越來越多,但他放眼望去,就只見上頭全都是年紀不一的大男人,一個和當年周霽月容貌相似的姑娘都瞧不見。

    想到以周霽月那江湖兒女的習性,斷然不至于顧忌男女之別而一直呆在船艙里不出來,他頓時有些氣餒。可今天這個抵達時間,是影叔告訴他的,確定影叔不至于信口開河,他只能在心里告訴自己,反正他也沒什麼大事,不妨耐心再等等下一條船。

    可他心里難免抱著最後一絲僥幸。可眼看那條來船已經漸漸靠近了碼頭,船頭擠著的仍然清一色都是準備下船的男人,依舊不見那個他曾經熟悉的身影,他方才終于失望了起來。正當他低頭預備對諾諾說兩句閑話時,他突然只听得背後傳來了少年們的一陣驚呼。

    而與此同時,船上也傳來了陣陣驚叫。

    滿臉愕然的他抬起頭來,恰只見還來不及靠岸的船上,一個身穿藍衣的頎長青年正猶如大鳥一般騰空飛下,身姿優美,眉眼含笑,五官輪廓依稀有幾分熟悉。當發現人徑直朝自己而來時,他一下子生出了一個隱隱的念頭,下一刻就听到了一個驚喜的叫聲。

    “千秋!”

    那一刻,越千秋只覺得自己被雷劈了。不是因為那刻意壓低壓粗的聲音,也不是那和當年有些差異卻依舊秀美的容貌,而是……當初只比他頂多高寸許的周霽月怎麼就長個頭了?

    老天爺,目測至少比他高一個頭!這讓他壓力山大啊!
yensing 發表於 2017-4-29 03:31
第一百八十章 周宗主的妹妹很搶手

    “霽……霽月?”

    越千秋只覺得貫嘴皮子最利索的自己,竟然聲音有些顫抖。  直到這時候,他方才醒悟到,當年那個和七歲的自己差不多高,看上去小不點似的小丫頭,其實已經十二歲了。按照這樣的算法,如今的周霽月就是十歲,女大十變,他認不出來也很正常!

    可問題在于,周霽月現在這個頭太讓他自慚形穢了,想當初他為了激對方說出真相,還嘲諷人家長得矮來著……真是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啊!

    飄然落在碼頭上的周霽月沒現越千秋的異狀。她快步沖了過來,等到了越千秋面前,這才意識到自己如今是女扮男裝,少不得稍稍按捺了下心頭的激動,笑吟吟地問道︰“千秋,你怎麼知道我今天到金陵?”

    “影叔的消息,那自然是絕對不會錯。”越千秋干笑了聲,努力接受了下兩人身高的差別,努力告訴自己他這年歲還在長個子的時候,遲早會長成玉樹臨風,比她還要高大的昂藏七尺男兒,可仍舊蓋不住現在那高挑個子帶來的壓力。

    可正在努力組織詞語的他,忘記了手里還牽著個小丫頭。他沒說話,諾諾卻沒閑著,張嘴就問道︰“你就是周姐姐嗎?”

    彼此分別六年,卻是容貌個頭變化最大的六年,可船頭很多人,碼頭上卻人不多,所以剛剛周霽月第時間認出了牽著個小丫頭,兩個人站在最顯眼處的越千秋。此時,她順勢在諾諾面前蹲下身來,好奇地問道︰“沒錯,我就是周霽月。你是千秋的妹妹?”

    正想鳴驚人的諾諾頓時翹起了嘴︰“你怎麼知道?我就不能是千秋哥哥的童養……”

    還不等她說完,越千秋就把捂住了她的嘴。可周霽月听到前兩個字就能猜到最後個字,不由笑得眉眼彎彎︰“傻丫頭,民間只有討不起媳婦的人家,才會去買童養媳,而且那都是給婆家做牛做馬的。像你這麼漂亮這麼可愛的,誰忍心買來做童養媳?”

    越千秋看到諾諾終于露出了呆萌的表情,他不禁哈哈大笑︰“干得好!霽月,多虧有你!這是我爹剛送回來的女兒,也是我妹妹,小名諾諾,爺爺給她起的大名叫越千諾。她老是想著說話一鳴驚人,說出來的話簡直驚世駭俗!”

    周霽月頓時笑了起來︰“什麼樣的哥哥,什麼樣的妹妹,想當初你還不是樣,小小年紀就詭計多端,把我騙得團團轉!”

    越千秋頓時滿臉無辜︰“什麼詭計多端,你定是記錯了!”

    “我記錯了嗎?當初我在大街上說是被你的馬車撞了,你敢說不是因為早就瞧出了我的傷不是車撞的,所以把我帶了回去?”

    “當初你不是明明听到我說是吳仁願家里逃出來的飛賊,卻還硬是口咬定不信,逼得我主動把證據掏出來給你看?”

    見越千秋副往事不堪回的尷尬,周霽月便輕哼聲道︰“我沒告你個拐帶幼女,算便宜你了!都是我那會兒太呆,竟然沒看穿你壓根不是好人!”

    “過去的都過去了,這麼多年沒見,你居然見面就和我翻舊帳!”

    那張多年前收到的好人卡終于被收了回去,越千秋只覺得有些惆悵,但更多的是喜悅。不過是幾句話,橫亙在兩人之間長達六年的時光,仿佛就這麼被輕輕捋平了,就連剛剛他還耿耿于懷的那足足快個頭的差距,仿佛也被這番話給消解得無影無蹤。

    可就在兩人四目對視,臉上露出了越來越多的笑意時,剛剛呆呆的諾諾終于大聲叫道︰“哥哥是好人,最好的好人!要不然,那天伏大叔剛出去回來,哥哥就不會追來接我了!”

    周霽月頓時回過神,臉上流露出了幾分狡黠,竟是彎下腰來,把將諾諾抱在懷里。

    “你千秋哥哥當然是好人,可他老喜歡先做壞事坑人,然後再做好人!”周霽月說著便橫了越千秋眼,眼看後方七個少年興沖沖地趕了過來,她就笑得越燦爛了起來,“諾諾,不是我說你哥哥壞話,你哥哥身邊那些人,最初絕對都被他騙過,你信不信?”

    “霽月,算我求你了,你別來就拆我的台行嗎?”

    越千秋雙手合十拜了拜,見她笑吟吟斜睨了她眼,終于不再翻舊帳了,他不禁如釋重負地岔開話題問道︰“話說,你這男扮女裝是……”

    “出門在外,男裝比女裝方便。”周霽月粲然笑,那張脂粉不施的臉上顯出了等閑女子沒有的英氣,“更何況,和那些各大門派的人來往,這幅裝扮我也更加自在些。武林中可沒人知道白蓮宗宗主周霽雲是我假扮的,你得給我保密才行。”

    他怎麼得到的消息全都是白蓮宗宗主周霽月如何如何,從來沒人提到過周霽雲這個名字?

    沒說的,定是爺爺和師父雙雙同在坑他!

    還有周霽月寫信的時候,壓根提都沒提女扮男裝當宗主的事!

    心底暗罵的同時,越千秋仍然眼楮亮。因為這意味著,他想要拐帶周霽月同在武英館讀書,女扮男裝卻還不會被人拆穿的先決條件已經自動達成?

    就算皇帝和當初參加自己生辰宴的那幾位老大人見過周霽月,可他都差點沒認出人來,更何況那些只有面之緣的人?

    就在兩人說話時,劉方圓終于跑了上來,大驚小怪地嚷嚷道︰“周……”

    還沒等他嚷嚷出姑娘兩個字,下頭半截驚嘆周霽月個頭的話也還在喉嚨口,越千秋就已經個箭步竄上前去,動作迅疾無倫地把捏住了劉方圓的雙頜。等到把人給揪到了邊,他才低聲說道︰“阿圓,想當年,你在霽月手里沒少吃過苦頭吧?”

    劉方圓頓時愣住了,當越千秋松開手時,他頓時滿心不服氣地冷哼道︰“那又怎麼樣?這次我要把當年的帳都討回來!”

    “你要挑戰我支持,可你想想,你現在已經打不過我了吧?”見劉方圓張臉已經黑了大截,越千秋便循循善誘地說,“而霽月如今是白蓮宗宗主,你想想師父作為掌門帶玄刀堂重回武品錄,前後應付了不少上門挑戰的人,那還是因為師父是長公主之子,那霽月呢?”

    “她又沒有那麼硬的後台,這些年,你想想她打過多少挑戰者?只看她還穩穩當當地做著白蓮宗宗主,她贏過多少次?可你呢?眼下她既然女扮男裝,肯定不希望有人知道自己是女的,你說你剛剛那聲周姑娘要是叫出來,她回頭會不會狠狠暴打你頓?”

    想到當年在周霽月的小擒拿手之下連摔了個跟斗,戴展寧也在她手上折戟而歸的往事,劉方圓終于硬生生打了個寒噤,垂頭喪氣地說︰“知道了,我叫她周宗主,這總行了吧?”

    當越千秋拉著劉方圓“親切談心”的時候,戴展寧已經搶在其他少年之前,笑著對周霽月拱手道︰“玄刀堂戴展寧,見過白蓮宗周宗主。”

    這是很正式的見面禮節,哪怕周霽月正豎起耳朵忙著偷聽越千秋正在對劉方圓說什麼,聽到暴打兩個字時,嘴角有些小小的抽動,可她還是立刻回過神來。

    戴展寧這樣的稱呼無疑非常符合她的心意,當下她便拱手還禮道︰“戴公子,久違了。”

    其余看熱鬧的少年這才明白,越千秋來接的竟然是白蓮宗的宗主。雖說他們並不是大吳的世家又或者書香門第,可父祖都大小是個官員,朱馮方馬四家在北燕也是官宦,和江湖本來有點遠,可自從被越千秋拉著加入了玄刀堂之後,他們自然而然也就當自己是半個江湖人。

    故而對這位年紀輕輕,又顯然和越千秋交情莫逆的宗主,他們自然都好奇極了。時間,四面都是見過周宗主的嚷嚷聲。

    周霽月這六年來苦心錘煉武藝的同時,和各種各樣的武林人士來往也很多,此時倒也應付裕如。她當然知道,大多數人都是沖著越千秋的面子才對她如此客氣,但這並不妨礙她笑意盈盈地打探著越千秋這些小伙伴的底細。

    可就在這時候,大船終于靠岸,幾條人影從船頭紛紛落下,身姿瀟灑,似乎在炫耀武藝般。須臾,這行人便來到了眾人面前。走在前頭的個青年看也不看眾人眼,兩只眼楮只是盯著周霽月。

    “沒想到周宗主居然在金陵也有熟人?怪不得當年白蓮宗明明武品錄除名,居然能回天有術!可你得想清楚了,金陵是金陵,江陵是江陵,遠水解不了近渴。我是真心想要迎娶令妹霽月,兩宗聯姻這樣的大事,周宗主還請再好好考慮考慮。”


4.29補貼 本帖最後由 yensing 於 2017-4-29 03:33 編輯

yensing 發表於 2017-4-30 03:34
第一百八十一章 仗勢欺人


    如果對方沒有指名道姓要和周宗主的妹妹周霽月聯姻,越千秋也許還會懷疑,周霽月當年在來金陵的路上失散的那個妹妹終於找著了。可如今人家把霽月兩個字說得清清楚楚,越千秋就忍不住拿眼睛去看頎長英挺的周大宗主,卻不想週霽月也第一時間斜睨了他一眼。

    兩個人的目光一觸即收,可週霽月還是準確地捕捉到了越千秋那分明掩藏不住惱火的眼神,她面上雖不動聲色,心裡卻笑得樂不可支。

    因此,她想都不想就對著那前呼後擁的青年說:“錢少宗主,我想我已經明明白白告訴過你,白蓮宗無意和五行宗聯姻。至於我妹妹,她想不想嫁人,想嫁給誰,那是她自己決定的事,別說我這個長兄兼宗主,就算我的叔父,又或者其他宗門長輩,誰都沒有權力干涉。”

    說到這裡,她再也不理睬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攪局者,轉身就把諾諾交還給了越千秋:“千秋,我剛剛見了你,一時情急就徑直下來,都幾乎忘了船上還有我那兩個徒兒還有兩個師弟,我去接他們,你暫且等我一會兒。”

    越千秋剛剛還在暗自唏噓,週霽月一人分飾兩角,一個是獨當一面的宗主,另一個居然還被哪個門派的少宗主給看上了,實在不容易,此時聽到周霽月提到徒弟,他頓時呆了一呆。

    她都已經能收徒了?

    可想想自己如今也是玄刀堂第二代的大師兄,眼下這些少年都是他師弟——可那是因為大家都是官二代,總不可能做他的晚輩——第三代以孫立為首的弟子才是玄刀堂的主力軍,他也就釋然了。

    周霽月有徒弟也很正常嘛,畢竟是白蓮宗宗主,而他也是有很多很多師弟和師侄的人了!

    越千秋直接把那位五行宗的少宗主當成了路人甲,可架不住周霽月那旁若無人的態度已經把對方氣得夠嗆,因此在錢少宗主一個眼色之下,越千秋一行八個人立時被團團圍住。

    你要問怎麼圍的?在五行宗的少宗主錢若華看來,自家五個人用五行陣圍著這些浮浪子弟,綽綽有餘了!

    可區區五個人,對於在金陵城裡好歹泡了幾年,見過無數大陣仗的眾人來說,那根本就沒人放在眼裡。每一個人都在興奮地議論著白蓮宗這位年輕英俊的周宗主。

    朱鵬俊的表弟,曾經北燕馬家的三少爺馬三林更是嚷嚷道:“九哥,周宗主的妹妹和他長得像不像?要有他一半的處事大方,我娘一定會很滿意這個媳婦的。她老人家之前給我相看了不知道多少人,挑剔得我都快瘋了!”

    “你就這麼想娶媳婦?”越千秋還沒發話呢,劉方圓就氣鼓鼓地冷笑道,“人家可是白蓮宗宗主的妹妹,你這才練過三年的小身板,扛得住她一招小擒拿手?”

    如果說戴展寧和越千秋身邊每一個人都能處得好,那麼,劉方圓就和每一個人幾乎都處不好。所以,馬三林鳥都不鳥他這嚷嚷,而是立刻反唇相譏道:“聽你這說話的口氣,莫非你領教過人家小擒拿手的厲害不成?”

    我當然領教過,我和寧哥一塊領教過!

    劉方圓幾乎是在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前,硬生生打住,可臉色卻一下子憋紅了:“你要是有本事扛住一招,那就算你狠!”

    “你不行不代表我不行!”

    眼看馬三林和劉方圓全都面紅脖子粗,越千秋終於沒好氣地喝道:“你們兩個都給我閉嘴!霽月那是我青梅竹馬的小伙伴,我都還沒說話呢,你們兩個在這爭什麼爭?”

    五行宗少宗主錢若華終於維持不住那副淡然不驚的表情了。這一夥在他看來不過乳臭未乾的少年,竟然在他這五行陣圍困下沒有任何反應,反而聽那口氣還敢爭搶自己看上的女人!若是在自己的地盤上,他早就忍不住發作了,可想到這裡是金陵,他只能硬生生壓下火氣。

    “各位認識白蓮宗周宗主?”

    然而,他這句已經竭盡全力顯得客客氣氣的話,卻沒有換來任何回答。因為越千秋那一句青梅竹馬的形容,沒有引發眾人軒然大波,反而使得人人都在琢磨青梅竹馬四個字到底代表什麼。還是戴展寧代表眾人把這個問題直截了當問了出來。

    “九哥,青梅竹馬是什麼典故?”

    越千秋頓時愣住了。糟糕,忘了這年頭沒有李白!

    他並不打算隨隨便便當個千古文豪……文抄公,因此這會兒很淡定地咳嗽了一聲。

    “沒文化!這齣自一首古詩,古詩你們懂不懂?爺爺的鶴鳴軒裡有一本詩集,裡頭有這麼一首詩,我給你們念念。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干裡,兩小無嫌猜。”

    周霽月此時正好率領自己的兩個徒弟,七叔的兩個徒弟從船上下來,發現錢若華正帶著五行宗的四個弟子,赫然擺出了五行宗的五行陣圍著越千秋等人,她頓時又驚又怒。可當她一個騰躍先趕過去的時候,恰正好聽到越千秋在那笑瞇瞇地給眾人解釋青梅竹馬。

    那一刻,她不由得呆了一呆,旋即立時運功壓下了臉上的燥熱。

    都這麼多年過去了,千秋還是喜歡胡說八道!她只不過無奈之下暫時棲身越府一陣子,哪來的同居長干里?兩小無嫌猜倒是真的……

    錢若華已經是氣得肩膀發抖。就當他幾乎忍不住想動手的時候,背後卻傳來了一個叫聲:“少宗主,原來你在這兒!船上還有行李沒收拾呢,屬下正四處找你……”

    氣喘呼呼跑過來的是一個五十開外的老者,他歉意地對越千秋等人微微頷首,隨即用一個不引人注意的隱蔽動作死死扣住了錢若華的肩膀。可還不等他把自家少宗主給拖走,卻聽到了一個聲音。

    “等等,我還沒讓你走呢!”

    越千秋排眾而出,見錢若華盯著自己的眼睛似乎在噴火,而拽著他的老者則是面露緊張,他便聳肩笑了笑。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白蓮宗周宗主的朋友,也是他妹妹的青梅竹馬,越千秋。當朝次相越老大人是我爺爺,東陽長公主是我師父他娘。在這金陵城裡,大多數人叫我九公子,一小撮人叫我越小九,但想來這一小撮人裡頭,應該不包括你們。”

    見錢若華呆若木雞,那老者則是沒有意外,只有尷尬,他這才慢條斯理地說出了下半截。

    “不過,我還有個身份,那便是玄刀堂掌門弟子。雖說我習武時間恐怕不如這位少宗主,可師父師娘都說我天賦不錯。所以,要是這位少宗主下次還有興趣賜教陣法,那就到石頭山玄刀堂來,玄刀堂這兩年演練的陌刀陣正愁沒對手演練。”

    戴展寧劉方圓在內的其他人都見慣了越千秋和人鬥嘴,但對這樣拿身份砸人的場景也不陌生。因此見某人面色鐵青,四個隨從更是進退兩難,大多數人都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

    而越千秋則早已扭轉頭迎向了周霽月,見她那兩個所謂的徒弟,正是一對十一二歲,乍一眼看去顯得非常可愛的金童玉女,他立時擺出了玄刀堂大師兄的架勢,上前拿出了早有準備的見面禮,卻是兩隻小金豬挂墜。雖說沒料到周霽月有徒弟,可這種東西他身上是常備的。

    週霽月雖說好一陣推辭,最終還是不得不讓徒兒上前謝過。

    而諾諾直到越千秋抱著她想要上馬,這才望了一眼那邊廂彷彿是心意碎了一地的某位少宗主,聲音清亮地說:“千秋哥哥,你剛剛那算不算仗勢欺人?”

    正要上馬的越千秋穩穩踩上了馬鐙,連眼皮子都沒眨一下。

    “諾諾,哥哥告訴你一個小秘密。”越千秋頓了一頓,隨即嘿嘿笑道,“你哥哥我最喜歡的一件事,其實就是仗勢欺人!”

    眼看白蓮宗的行李被人送上車,隨即一行人和越千秋那些人一同離去,錢若華只覺得上京之前的雄心壯志,全都在此時碎裂成了泡沫。足足良久,他才扭頭悲憤地對身邊的李長老叫道:“李伯,憑什麼他們就能這麼囂張?”

    李長老頓時苦笑了一聲。

    人家囂張?是少宗主您明明只是外鄉地頭蛇,卻還認不出本地的強龍,這才自己招惹氣受吧!金陵是什麼地方,就連蛟龍都得盤著,更何況咱們?
yensing 發表於 2017-4-30 03:40
第一百八十二章卻道,故人依舊


    白蓮宗宗主周霽雲,年十八,江湖人送雅號小白龍,一手龍形小擒拿手冠絕一時。繼任宗主時不過十二歲,人人都認為他是其叔父,原白蓮宗棄徒,現任白蓮宗長老周梅東推出的傀儡,可他卻用實際行動證明了,什麼叫做臥薪嘗膽,堅忍不拔。

    這六年來,在這位宗主的帶領下,曾經失去了一切的白蓮宗捲土重來,在江陵城中重新立足,添置地產,開山門收徒。

    最重要的是,六年前周梅東帶著唯二倖存的兩個白蓮宗弟子遠赴北面軍中抗擊北燕南侵,竭力獲取功勞為白蓮宗奠定重建的基石之際,年少的周霽雲硬生生一個人支撐起了白蓮宗。

    儘管不少武林中人都知道,白蓮宗背後有人撐腰,可隨著周霽雲聲名鵲起,更是一一打敗了不少想要一夕成名的武者,那些閒話就越來越少,取而代之的便是各種各樣的聯姻企圖。

    因為周梅東早在叛門而出假意投奔吳仁願時,就已經迎娶了一個很普通的女人,如今也沒有將糟糠之妻下堂的打算,各種算計自然就打到了周霽雲和周霽月“兄妹二人”身上。

    路上不是說話的地方,可越千秋還是像模像樣地好生打聽了一下周大宗主的這番光輝歷史。周霽月說得輕描淡寫,可她背後兩個徒弟,以及周梅東的兩個弟子卻對這些年宗主吃過的苦頭耿耿於懷,眼看越千秋是自家宗主深有背景的“好兄弟”,他們自然少不得狠狠告狀。

    見四個人最生氣的是別人覬覦自家宗主和妹妹的終身大事,越千秋終於哈哈大笑了起來。

    周霽月知道越千秋在笑什麼,可大庭廣眾之下還不能拿他怎樣,只能沒好氣地叫道:“笑什麼笑,我……和霽月被人算計,你就那麼高興嗎?五行宗的聯姻不只是求娶霽月,那個錢若華還打算把他的表妹推給我,來個親上加親。”

    可惜你分身乏術吖,否則這真是挺好玩的!

    越千秋笑得幾乎直不起腰來,最後眼見周霽月伸手一揚,他立時眼疾手快伸手一夾,見是一粒普普通通的鵝卵石,他方才嘿然笑道:“對不住,不是嘲笑你,只是覺得實在太有趣了。這樣吧,我把我借給你,你就說你家妹妹霽月早就許配給了我,那就行了。”

    “胡說八道!”周霽月終於再也按捺不住心頭羞怒,倏然出腳往越千秋大腿踢了過去。眼見得人分明及時縮腿躲過,卻還是誇張地慘叫一聲,她頓時恨得牙癢癢的,“你都老大不小的人了,居然還這麼沒正經!這種話能亂說,要是讓你未婚妻聽到怎麼辦?”

    周霽月竭力若無其事地說出了未婚妻三個字,心中一再告誡自己,她比越千秋大那麼多,當年懵懂無知時那點交情不過是孩子之間的友情。身為宰相家的孫子,長公主之子的徒弟,越千秋肯定早就定親了。可下一刻,她卻得到了越千秋的反應。

    “未婚妻?我的?有這種玩意嗎?”越千秋指著自己的鼻子,滿臉非常誇張的發懵,“難不成你從我爺爺那兒得到了什麼小道消息?不會吧,難道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終身大事就被定出去了?”

    見越千秋一臉錯愕,周霽月終於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可她難道能慌忙補救,說我只是隨口瞎猜而已,你別放在心上?於是,她只能深深吸了一口氣,故作漫不經心地冷哼道:“就算你沒定親,也輪不著你肖想我的妹妹,給我死心吧!”

    越千秋只不過是習慣了拿周霽月當小伙伴,而不是女人,因此一時口花花這麼隨口一說,可周霽月赫然完全代入了白蓮宗宗主周霽雲這麼一個角色,竟是扮演起了愛護妹妹的好哥哥,他就不由得安下心來。

    不就是兩個死黨互相開玩笑嗎?繼續開,不開就顯得關係不夠鐵!

    就在這時候,他只聽懷中的諾諾開口說道:“千秋哥哥,周大哥他們要住在哪?”

    越千秋想都不想地答道:“當然是家裡。”

    周霽月則搶著說道: “當然是客棧!”

    這兩個毫無默契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以至於越千秋再次和周霽月對視了一眼。越千秋頓時皺眉道:“我那親親居大得很,幹嘛到外頭住,還浪費錢?”

    雖說知道越千秋那親親居的親親二字並沒有任何嬌嗔曖昧的意思,可周霽月卻本能地覺著,自己那兩個徒兒和師弟在聽到這三個字時,反應有些微妙。她不由得虎著臉道:“白蓮宗還不缺那幾個錢……”

    可她這話還沒說完,身後周梅東的大弟子藍成就低聲說道:“宗主,師父出門的時候還特意囑咐過,宗門四處等著用錢,最好節約一點。”

    “是啊是啊,師父說,最好一文錢掰成兩半花!”

    耳聽兩個師叔如此說,剛剛才得了越千秋好處的周霽月兩個徒兒也立時幫腔,竟全都是攛掇師父往越府去住。見周霽月顯得極其狼狽,越千秋只覺得有趣極了。

    “咱們倆誰跟誰?當年白蓮宗重回武品錄是怎麼回事,有心人都應該知道。既然如此,與其有意撇清,還不如順其自然,你說是不是?再說了,我這些玄刀堂的師弟們還沒見識過真正的武林高手,你若能指點他們幾招,他們一定會高興的!”

    說到這裡,越千秋又擠了擠眼睛說:“再說,我們好久沒有抵足而眠,談天說地了?”

    抵足而眠你個大頭鬼!

    若不是要在徒弟和白蓮宗弟子麵前演好一個宗主的形象,周霽月恨不得揪著越千秋暴打一頓!可想到如今宗門雖說漸漸有了起色,可確實是百廢俱興,而金陵城居不易,這一趟還不知道要耽擱多久,她只能沒好氣地說道:“那我帶人去玄刀堂住!”

    “那敢情好!”見周霽月有些愕然地看著自己,越千秋這才嘿嘿笑道,“如此一來,外人就都知道,白蓮宗和玄刀堂乃是兄弟門派,親如一家人!玄刀堂也能多個免費的指導,而且,我新結識了一個朋友白不凡,他一定很高興天天有人切磋的!走吧,這兒順路去玄刀堂最近!”

    事到如今,要是周霽月還不知道,越千秋是早有預謀請他去玄刀堂住,那她就真的枉為六年宗主了。可即便如此,她還是不得不感慨,都六年過去了,越千秋竟然一點都沒變,依舊是那個素來變著法子誘人入彀的不正經傢伙!

    然而,當周霽月真的跟著越千秋到了石頭山上石頭城中的玄刀堂,見到那幾十個正在跟著孫立練武的少年,看到那一張張朝氣蓬勃的臉,她一下子就想起了白蓮宗中那些同樣意氣風發的少年。兩個門派都是從除名到新生,那種從絕望的谷底爬起來的過程,她能感同身受。

    因此,當劉方圓一臉不服地第一個上來挑戰時,她嘴角一挑,露出了一個從容的微笑。

    “船上不適合對戰,我閒得都快有些手生了。今日天氣好,你們若是有雅興,就打十場如何?”

    十場?越千秋忍不住輕輕嘬了嘬牙。今天除卻諾諾和隨從,他加上這些聞風而動硬插一腳去碼頭接人的總共就十個人,這麼說,周霽月還打算稱量一下他的本事?
yensing 發表於 2017-5-1 01:40
第一百八十三章 周宗主和大師兄

   “阿寧哥哥加把勁!”

    戴展寧沒工夫去理會諾諾這一聲哥哥,會不會讓其他人心里嘀咕,作為第九個上場的他,此時又實打實地落在下風,自然壓力極大。

    玄刀堂雖是一群陌刀營老兵組成的,可陌刀這種兵器即便是在軍中,那也只有真正天生臂力雄厚的精銳才能使,他的父親戴靜蘭便不是用陌刀的,而用的雙刀。他家學淵源,學的自然也是雙刀。

    可如今周霽月分明是空手對他的雙刀,一雙肉掌或拍或打,他卻硬是被死死克制住了。

    戴展寧不想用自己的雙刀未開鋒為借口,深深吸了一口氣後陡然暴喝了一聲,左手刀劈手飛擲而出,趁著周霽月閃身躲避之際,他右手持單刀猛然躍上,剛剛那套勇猛有余,度不足的打法倏忽一變,竟是凌厲無匹的右手快刀。

    這是父親壓箱底的絕招,他上次在父親回京述職時才剛剛學到,此時哪怕沒有完全練熟,他還是毅然決然使了出來。可讓他沒想到的是,周霽月在硬踫硬接了他幾招之後,仿佛覺得有些吃虧,呵呵一笑,伸手一抹腰間,手上竟是多了一條抖得筆直的軟劍。

    恰逢劉方圓一聲叫好剛出口,場中就突然生了這樣的變化,仿佛他這一聲叫好不是為了戴展寧的變招,而是為了周霽月的突然亮出兵器一般。一時間,剛剛落敗的其他少年頓時七嘴八舌地議論了起來,不時有人拿眼楮去瞟越千秋。

    察覺到這些眼神,越千秋哪里不知道怎麼回事。

    這六年來,他這個大師兄固然是武藝從無到有,迅飛漲,而且因為時時刻刻都有人喂招,天賦再加上熟練度,已經勝過了比他更有基礎的戴展寧和劉方圓,這個大師兄也算是當得實至名歸,可這些家伙是不是看得他太神了?

    周霽月當年就是個小高手,現在過了六年,日子安穩,氣血比當年顛沛流離還是小女孩時總要充足許多,又是武藝要為人表率的宗主,這些家伙竟然都在指望他大神威?

    雖說要真是就這麼輸了,他從前好不容易在周霽月,在其他小伙伴們面前樹立起來的無敵千秋印象恐怕會降低,可真正的男人,從不畏懼挑戰!

    正當越千秋下定決心的時候,就只聽一陣非常大的嘆息聲瞬間響起。他抬頭一看,見戴展寧雖說依舊面色沉靜,可提刀的右手卻低低垂落了下來,而周霽月的那把軟劍則是剛剛收回,一度走神的他就知道,戴展寧還是輸了。

    到了這份上,他便深深吸了一口氣喝道︰“來人,拿刀……”

    他這話還沒說完,就只見周霽月轉身看著自己,微微一笑道︰“都九場了,我又不是鐵人,你還真打算讓我把玄刀堂上下統統打一遍?再說,我又不是一個人來的,是帶了師弟和徒兒一塊來的。我剛剛打了九場,接下來,是不是輪到你和我師弟和徒兒打一打了?”

    咦?

    越千秋這才覺察到,現在的周宗主和從前的周霽月相同卻又不同,那種善良還在,可天真爛漫卻已經都完全褪去了,至少,從前的周霽月想不出這樣圓滑的辦法。

    還不等他開口答應,周霽月便收起軟劍利落地卷在腰上,隨即對剛剛看熱鬧鼓掌非常起勁的兩個徒兒和兩個師弟說︰“你們四個,熱熱身,然後一一下場挑戰玄刀堂的大師兄!”

    四個白蓮宗弟子本來還正因為自家宗主的連勝而欣喜若狂,本來還以為能目睹一場周霽月大戰越千秋的場面,可沒想到轉眼間就需要他們自己下場了。眼見越千秋身邊,已經有人把一把陌刀送了過去,年紀最大的藍成便立時站了出來。

    “白蓮宗周長老座下大弟子藍成,請玄刀堂大師兄越九公子指教!”

    因為陌刀這玩意,實在是畫風太美,不便攜帶,盡管越千秋那有一把三截式便攜的,可他從來不帶出來。而且他如今這年紀,正是身高和體力日新月異的年頭,所以無論是玄刀堂還是東陽長公主府,又或者是越府,常年都備著各式越千秋專用陌刀小中大三個型號。

    藥浴健體之後,養身根基打扎實,十歲那年,越千秋正式從小號陌刀踉踉蹌蹌開始起步,如今已經能夠揮舞中號的陌刀而不覺得沉重。想到嚴詡和甦十柒那男女一起上的操練,此時他不由得嘴角抽搐了一下。而剛剛周霽月的所向披靡,也激起了他心頭意氣。

    他單手一揮這本該屬于戰場上的凶器,沉聲喝道︰“來吧!”

    眼看藍成手中長劍一個起手式,隨即立時疾沖了過去,馬三林突然唯恐天下不亂地叫道︰“光看著有什麼過癮的?下注,賭九哥能不能車輪戰一打四?”

    “當然行!人家周宗主剛剛是一打九的,九哥打四個有什麼問題?”

    “笨蛋,周宗主多少歲,九哥才多少歲?”

    “都說了在玄刀堂要叫大師兄!”眼見劉方圓在那氣不打一處來地訓人,戴展寧知道那家伙是不忿只有自己必須叫越千秋師兄,因此這才把那些好幾個比越千秋大的家伙都拉下水,他緩步過去把雙刀放回兵器架,目光不由得朝周霽月看了過去。

    他就只見周霽月雙目炯炯地看著場中的對戰,目光不曾稍有偏移,似乎旁人在因為這一戰開賭也好,議論也好,她全都根本就不在乎。六年的時光,讓那個曾經單純卻武藝高強的青澀小丫頭變成了處事手段和武藝同樣高妙的白蓮宗周宗主,可眼里依舊只有一個越千秋。

    說實話,越千秋到底是怎麼想的?還是把人單純當是兒時好友嗎?

    就在戴展寧胡思亂想之際,就只聽一聲暴喝,他立時凝神看去,卻只見越千秋陌刀前劈,硬生生將藍成手中長劍給砸落在地。耳聽得自己這邊眾人齊齊喝彩,他的目光卻落在了越千秋那分明有些異樣的兩個衣袖上。

    雖說好像還沒破,但似乎已經……脫線了?

    要揮舞這陌刀是要付出代價的,動輒二三十斤的東西,縱使有內息輔助,卻也要力貫雙臂,調動每一塊肌肉,因此這衣服袖子就特別費。畢竟,演武場上不穿緊身的,難不成還大袖子甩啊甩?

    就在無奈扭頭看那破損的袖子時,越千秋聽到了周霽月一聲喝彩︰“千秋,你這刀法若是到了他日大成之時,用霸刀二字形容也不為過!”

    那一瞬間,越千秋一張臉完全僵住了。

    他也想當儒雅風流小少俠的,可師父偏偏是玄刀堂掌門,只要一打起來,畫風就是暴力貴公子,所以他這個徒弟還有選擇嗎?

    既然已經只能練刀了,那麼多好聽的綽號,為什麼周霽月卻偏偏相中霸刀兩個字?霸刀一聽就頂多只是二流撲街高手,怎麼他也得是天刀狂刀那檔次吧?

    可此時此刻他還有三場車輪戰沒打,只能深深吸了一口氣,把火氣留給接下來的對手。

    他揮刀一指,咬牙切齒地叫道︰“下一個!”
yensing 發表於 2017-5-1 01:46
第一百八十四章 來入學吧,同學少年

夕陽西下,金黃色的余暉灑落在石頭城那斑駁的高高城牆上。

    當周霽月悄然來到此地時,卻發現已經有人先到,正一只腳垂在城牆外,一只腳放在城頭,大馬金刀地坐著,仿佛是在發呆。她佇立躊躇了好一會兒,這才走上前輕輕咳嗽了一聲。

    “怎麼,沒有和我交手,心里不痛快?”

    “哪能呢?”越千秋頭也不回地聳了聳肩道,“我又不是笨蛋,你明明是故意避開和我交手,給我留面子,我哪能心里沒數?想當初你就能把劉方圓摔八個跟頭,把戴展寧打得幾乎心理陰影,更不要說現在了。要是連我這個大師兄也輸了,大家肯定會心情郁郁。”

    說到這里,越千秋便轉過頭來看了周霽月一眼,笑吟吟地說︰“所以,謝謝你的周到。”

    剛剛設法避開了和越千秋的一戰,周霽月雖是好意,可也有些擔心越千秋會因此生氣,此時,發現好意能夠被人接受,她自然心情愉悅了不少,當即走上前去在越千秋身邊坐了下來,臉上笑吟吟的。

    “說實話,我之前還擔心你怪我,聽到你說這話,我就放心了。六年前的你還是一點武藝都不懂的人,可現在竟然能把陌刀用得這般得心應手,真要是剛剛你和我交手,我也沒有必贏的把握。”

    “你就別往我臉上貼金了。我自己有多大本事,我自己有數。”越千秋把另一條腿也放了下去,這才伸了個懶腰道,“等再過五年,也許我有把握能贏你。可現在要和你打起來,估摸著我能有一兩成的幾率贏就不錯了,那還得人品爆發才行!”

    人品爆發……

    周霽月還從來沒聽到過這樣的形容詞,頓時忍俊不禁。可這樣輕松寫意的談話,是她這六年來絕無僅有的,哪怕和叔父周梅東在一起,他們更多的也是討論白蓮宗的現在和將來,根本沒有留戀過去和敘親情的余暇。就像這樣和人並排坐著看日落,對于她來說都是奢侈。

    兩個人就這麼並排坐著,沒有再說話。直到眼看著那一輪夕陽漸漸沉入了地平線,越千秋方才開口說道︰“這次武品錄重修,是爺爺和師父不斷爭取的結果,可就算如此,也可能會發生各種各樣的問題。更何況,我還在這一鍋粥似的局面上,又火上澆油了一把。”

    周霽月頓時生出了一絲不那麼好的預感。畢竟,越千秋的做事風格她是深刻領教過,此時不由得輕輕吸了一口氣,等待著越千秋的後續。當越千秋提到武英館的計劃,她不禁頭皮發麻︰“你竟然想讓各大門派全都派少年弟子到武英館讀書?”

    “不只是讀書,馬術、練武、射箭,什麼都可以不耽誤,否則怎麼叫武英館?”越千秋輕輕眯了眯眼楮,不等周霽月反對就開口說道,“你應該明白,我是很會折騰事情,可要不是別人認為我折騰的事情有好處,是對的,我也沒這麼大的能耐。而這一次……”

    盡管越千秋沒把話說完,但周霽月還是隱隱有了猜測︰“是老太爺?還是長公主?”

    見越千秋但笑不語,一副你使勁猜的模樣,她終于失聲輕呼道︰“是皇上?”

    “猜對了,所以我給你個獎勵。”越千秋笑眯眯地扭過頭來對著周霽月,用猶如吃飯喝水一般的語氣說,“武英館辦學可行性報告,我才剛交給皇上沒幾天,聽說朝中都快鬧翻天了。作為當年的小伙伴,你能不能給點支持?反正你也在年齡範圍之內,來入學吧!”

    周霽月只覺得整個腦袋都漲了。這幾年來獨當一面,歷練得不說喜怒不形于色,可至少不會輕易露出驚容。可此時此刻,她卻忍不住有些失態地一把抓住了越千秋的領子。

    “你腦袋里到底裝著什麼?盡出餿主意,我哪里離得開!”

    “你無非是擔心當地官府又或者豪紳容不下白蓮宗,無非是擔心像今天那個小白臉少宗主一樣的人算計你‘妹妹’,給白蓮宗使絆子,但我想,你絕對不至于怕你七叔架空你這個宗主,對不對?他也是周家的人,你從前在信上也說過,你更希望他來掌管白蓮宗的,可他死活不肯答應。”

    見周霽月的臉色漸漸回復了正常,那只揪著自己領子的手也緩緩垂落,越千秋便泰然自若地說︰“白蓮宗能夠重回武品錄,爺爺和師父固然下了不少功夫,但最重要的是皇上的態度,皇上也想打破之前一味壓抑諸多門派的狀況。而現在,皇上支持了我提出的武英館方案,想讓各門派的少年子弟入學,你這個宗主帶頭響應,難道不應該?”

    “可我……”周霽月知道,自己哪怕不在,如今一門心思撲在白蓮宗上的叔父周梅東一定也會把白蓮宗治理得欣欣向榮,可她沒法忘記的是另一個事實,“可我畢竟不是真正的周霽雲,我是女人……”

    “女人怎麼了,木蘭都能從軍呢,更何況你還不是女扮男裝當了這麼多年的宗主?我知道你這六年來闖出那麼大聲名,剛剛又車輪戰連勝九人,武藝是肯定沒得說的,可我不信你還能有功夫學別的。而在武英館,你並不是丟開白蓮宗,而是可以更好地錘煉自己。”

    說到這里,越千秋就笑眯眯地說︰“難道你以後想被人說,惜乎白蓮宗主,武藝高絕,文采略遜,騎射不精?再說了,你第一個響應,皇上總會給白蓮宗一點好處的。你看看我師娘,自從她嫁給我師父之後,回春觀隔三差五就能攤上不少露臉的好事。”

    這很不正經的調侃終于讓周霽月又羞又怒。她不動聲色地看著越千秋,突然右手一撐身下城牆,整個人倏然彈起,飛起一腳就往越千秋踢了過去。

    她收斂了七分力,又刻意留好了角度,以免把越千秋踹下這高高的城牆,只想好好報復一下這個從當年到現在老喜歡耍自己的家伙。可腳才一出去,她就看到越千秋身子一縮,整個人一個跟斗往城牆下頭翻去。那一瞬間,她只覺得一顆心幾乎要蹦出了嗓子眼。

    可就在她幾乎下意識地咬牙想往下跳去救人時,就只見明明已經墜落的越千秋竟然神乎其神地反彈了回來,隨即整個人越升越高,繼而一個漂亮的騰躍從她頭頂穩穩落到了城頭。當看到那根一頭瓖嵌在城牆上,一頭隨風飄蕩的繩索時,她頓時氣得七竅生煙。

    “越千秋!”

    越千秋笑吟吟地對周霽月做了個鬼臉,這才自說自話道︰“總而言之,就這麼說定了。時間不早了,我把諾諾抱出來一整天,再不回去爺爺該行家法揍我了。回頭見!”

    看到越千秋一溜煙跑出去老遠,周霽月不禁咬牙切齒地喝道︰“越老太爺就應該給你一頓狠狠的家法,省得你成天出來耍人!”

    “我耍人也得分誰的,不是你周大宗主這樣有頭有臉的角色,我理都懶得理!晚上好好睡,同學少年,明天我帶你去見師父!”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5-2 09:16
第一百八十五章 萌主和盟主


    對於周霽月來說,她曾經在東陽長公主府的水雲天中被吳仁願當場拆穿是白蓮宗余孽,隨即卻又經歷了一場驚天大逆轉,可以說這輩子都對越千秋的那場生辰宴刻骨銘心。而後越千秋在北燕刺客手中死裡逃生,她又提心吊膽地在這裡守了五天。

    因此,哪怕如今時隔六年再踏進這座公主府,她卻絲毫不覺得陌生。

    而諾諾雖說是第一次來,但小丫頭一路上雖老老實實呆在越千秋懷裡,卻一點都不怕生。

    但周霽月的兩個小徒兒張無庸和蔡眉兒就沒有那份心氣了。自打進入公主府開始,兩個小孩子就有些戰戰兢兢,走路的時候險些同手同腳。而周梅東派來跟隨周霽月的兩個徒弟,今年二十的藍成強打鎮定,年方十七的駱雲卻毫不在乎地猶如鄉下人進城一般東張西望。

    藍成實在是受不了師弟這丟臉的架勢,忍不住低聲喝道:“你能不能老實些,別讓人笑話了宗主和我們白蓮宗!”

    “師兄,別這麼死板嘛,本來金陵人看誰都是鄉下人,現在看個夠,回去之後我也能對別人炫耀炫耀,好歹是進過長公主府。”

    駱雲嬉皮笑臉地擠了擠眼睛,見師兄眼看要發火,他連忙舉起雙手道:“師兄你別生氣,如果一定得規行矩步,宗主早提醒我們了,可既然沒說,足可見宗主默認了在這兒可以熟不拘禮,不用怕人笑話。”

    藍成只覺得額頭青筋畢露,正要訓斥這個實在太跳脫的小師弟時,他就聽到了一聲笑。

    “駱師弟沒說錯,在這兒確實不用太拘束,我師父師娘和長公主都是最和氣不過的人,再者……”

    越千秋這話還沒說完,就只聽前頭傳來了一陣大呼小叫。他側耳分辨了片刻,臉上就露出了一絲苦笑:“再者,這長公主府裡如今多了兩個小祖宗,什麼規矩簡直是形同虛設。”

    話音剛落,越千秋就只見前頭兩個敏捷的身影竄了出來。他想都不想就將手中的諾諾交給了一旁的周霽月,隨即一陣風似的衝上前去。見那兩個一模一樣的小家伙歡呼一聲,卻是突然變向,一個往左,一個往右,他不禁又好氣又好笑。

    一個起落上去一把撈起一個挾在臂下,回頭見另一個已經跑出去老遠,越千秋微微眯起眼睛,手中扣著的飛蝗石倏然砸出。可幾乎是他出手的同時,他就只聽挾著的小家伙大聲叫道:“大雙!”

    幾乎是聲音響起時,不遠處的大雙立時一個變相。可還沒等他高興呢,就只覺得屁股一疼,緊跟著一個趔趄往前一撲,整個人就這麼趴在了地上。下一刻,他就只覺得領子被人一把拎起,頓時氣得手舞足蹈。

    “放我下來!大師兄你耍賴,我明明轉向了!”

    “知道你們兩個現在配合默契,所以你以為我砸你的時候不會預留你變向的余地?”

    見手舞足蹈的大雙先是一愣,隨即就掙扎得更厲害了,越千秋就閑閑地說:“你們兩個欺軟怕硬的小家伙,這是看著師父師娘還有下頭人不敢拿你們怎麼樣,這才一天到晚四處亂竄是吧?師父師娘接下來很忙,恐怕沒空管你們兩個了,我給你們找了個很好的監護人。”

    雖說周霽月還是第一次聽到監護人這個詞,可光聽詞語的意思也知道大概是怎麼一回事。而氣急敗壞剛剛追出來的嚴詡和蘇十柒對視一眼,同時生出了一絲希望的曙光。

    即便眼下分明是有客人,嚴詡還是立刻追問道:“千秋,這兩個小兔崽子你盡管帶走,讓人好好收拾收拾他們!”

    蘇十柒也恨得牙癢癢的:“沒錯,老娘怎麼會生出這種不怕打的小子!”

    周霽月剛剛忍笑已經很辛苦了,此時見這對夫婦如此光景,她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

    越千秋一手挾著一個,一手拎著一個,此時見兩個小家伙眼睛滴溜溜直打轉,他就呵呵笑道:“我家大伯母最近正幫忙帶著諾諾,可諾諾身邊沒有年紀差不多的玩伴,她一直都有些發愁。我回頭讓影叔撥兩個高手過去大伯母那兒看著,然後把這兩個小子丟過去。”

    見大雙和小雙齊齊哼了一聲表示不怕,越千秋就微微一笑道:“大伯母教導小孩兒很有一套的。她輕易不打不罵,但我家裡那些兄弟姊妹侄兒侄女,沒有一個不怕她。師父師娘,大雙和小雙連長公主都招架不住,得找人治治了。”

    嚴詡想到越家長房確實最有規矩,子孫也最有出息,不禁怦然心動。而蘇十柒是恨不得給兩個小皮猴找個人管管,此時不等嚴詡開口就立時答應道:“那還等什麼,我回頭就把兩個送過去……咦,霽月你手裡這丫頭是誰?你女兒?”

    周霽月沒料到蘇十柒說話竟然跳躍度這麼大,呆了一呆之後立時面紅耳赤。好在蘇十柒語速太快,她身後一雙徒兒以及藍成駱雲都沒聽清楚霽月二字,只以為是人家和宗主熟稔,直呼其名霽雲,可因為這女兒二字,他們都有些小小的尷尬。

    “師娘,你又不是不認識霽雲,他現在是白蓮宗宗主,你可不能拿人隨便開玩笑。”

    越千秋之前沒想到今天師父師娘會用這種方式出現在自己的面前,沒有及早通氣,少不得立時補救似的著重強調解釋了一句。見蘇十柒調侃似的衝他擠了擠眼睛,而嚴詡則是若有所思地端詳著諾諾,他就又打了個哈哈。

    “這是我爹的女兒諾諾,之前他讓伏大叔送來的,金陵城裡很多人都知道了,師父師娘竟然不知道?”

    “什麼?是越小四的女兒?”

    嚴詡這幾天正在籌劃自己的大事,再加上兩個孩子實在占去了太大精力,他的臉色頓時就黑了。他二話不說一個箭步跨上前去,伸手就從周霽月那兒把諾諾搶了過來。

    見小丫頭只是微微蹙眉,卻沒有驚呼尖叫,他與其大眼瞪小眼,臉上很快陰轉多雲,多雲轉晴,最後竟是笑了起來。

    “我就說嘛,這小丫頭怎麼和那家伙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果然就是他女兒!諾諾,唔,這名字馬馬虎虎吧,倒是很有那家伙的風格!”

    嘮叨了兩句之後,嚴詡突然發現,越千秋手中拎著的那兩個小兔崽子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諾諾,這下子登時心頭一動,扭頭就對越千秋問道:“這丫頭幾歲?”

    “我是腊月二十七的生日,過年就五歲了。”諾諾直接搶著答了一句,旋即就看著嚴詡說,“你是爹提到過的鸚鵡叔叔?”

    嚴詡剛剛還在想,越小四特意生個女兒出來,是不是看中了他的兒子,可此時聽到諾諾這話,他一張臉頓時黑了。那一刻,他恨不得把越小四給掐死!

    這都多少年前的綽號了,現在除卻齊南天偶爾開玩笑時叫叫,再也沒有人敢提了,如今越小四竟敢教給孩子?

    蘇十柒卻不理會嚴詡吃癟,想當初她最希望生個可愛乖巧的女兒,可十月懷胎呱呱墜地的卻是兩個小皮猴,她恨都恨死了,如今連忙搶過嚴詡手中的諾諾,上看下看越瞧越喜歡,竟是也不理會其他人什麼意見,直接抱了孩子一溜煙走了。

    “諾諾,難得來家裡,蘇姨帶你去四處逛逛!”

    越千秋很想提醒她,師娘,您自己的孩子還在我這兒呢!

    一番鬧騰過後,眾人方才來到了嚴詡和蘇十柒日常起居的燕水閣,越千秋隨手把拎著的大雙小雙扔給了周霽月身後的藍成和駱雲,見他們手忙腳亂地接住,他就衝他們笑了笑。

    “師父和我有要緊事和周宗主商量,就勞煩你們幫忙照看照看這兩個小子。別擔心,他們真要是淘氣,你們盡管打他們的屁股!”

    藍成和駱雲頓時暗自叫苦不迭。這兩個小家伙既然連長公主都管不了,何況他們?見張無庸和蔡眉兒還杵在周霽月身後,兩人對視一眼,本著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宗旨,借口四個人看孩子更順當,硬是把兩人也拖了走。這下子,屋子裡只剩下了嚴詡和越千秋周霽月三人。

    沒了閑雜人等,越千秋正想說說昨日如何接到周霽月的,卻不想嚴詡竟是搶在了前頭。

    “霽月,我有件事要和你這個白蓮宗宗主商量。此番武品錄重修,諸多門派都派出了代表齊聚金陵,我打算提出一個建議,在金陵設武盟,各派都留一到兩個人下來,然後和巡武使一起,專司負責武林中事,以防巡武使再次妄作威福,你覺得怎麼樣?”

    說到這裡,嚴詡就抓了抓毫無胡須的下巴,眯起眼睛說道:“這些年各派不是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就是互相傾軋,要麼只滿足做一方土豪,這不是太祖皇帝當初創立武品錄的本意。我琢磨著,我就姑且當一下第一任武盟的盟主,給大家開個好頭!”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5-2 09:16
第一百八十六章 論江湖地位


    越千秋有點傻眼。?他一直覺得,師父和便宜老爹雖說曾經是中二期的難兄難弟,可性格還是有差別的。在看不慣這個看不慣那個,同時認為天生我材必有用之外,越小四是個級行動派,而嚴詡最大的人生目標卻一直都是復興玄刀堂。

    所以,在玄刀堂重回武品錄,復興玄刀堂的任務初步達成之後,嚴詡就立時胸無大志了。

    可此時此刻,嚴詡居然說他要當武林盟主!

    一貫對建功立業好像並不感興趣,玄刀堂重新建立之後仿佛失去目標,只專心做個奶爸的師父,竟是突然又雄心勃勃了起來?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

    周霽月之前在越府的那段時日,也算是嚴詡的半個學生,對嚴詡的性格顯然也有所估量。見越千秋那模樣顯然在懵,她就忍不住問道:“嚴先生為何突然願意站出來,振臂一呼,做這個領頭人?”

    盡管玄刀堂在下十一門吊榜尾,可既然掌門是嚴詡這個長公主之子,她又因為之前嚴詡揭穿吳仁願和高澤之真面目的事對其非常信賴,所以她一點都不覺得嚴詡沒有這個資格。

    嚴詡又不笨,周霽月這言下之意僅僅是詢問他緣由,而不是質疑他沒資格,他不禁眉開眼笑,有些不高興地瞥了目瞪口呆的越千秋一眼,這才坐直了身子。

    “我這兩年被那兩個小兔崽子拖了後腿,可此次武品錄重修,我琢磨著也不能再偷懶了。越小四那小子,之前還給我送了一封信,居然損我有了媳婦有了兒子就心滿意足,不知道天底下還有多少亂子多少不平。我呸,我怎麼能讓他笑話?”

    周霽月被嚴詡這明顯是別苗頭的口氣逗得一樂,可越千秋卻本能心中一緊。

    “師父你收到過我爹的信?怎麼沒聽你提過?”

    越小四什麼目的,干嘛要刺激嚴詡?

    嚴詡頓時臉色非常不好看:“通篇都是炫耀他自己豐功偉績,損我一事無成的話,有什麼好說的?這小子忒不是東西,虧我這幾年還一直在為他擔心。”

    知道越小四的身份和行蹤對於朝廷來說是莫大的秘密,周霽月也不知道,他不欲進一步深談,當即撇下從來很重視的寶貝徒弟,循循善誘地對周霽月說:“霽月,你知道我的性格,武林盟主這種位子,我其實一點興趣都沒有,我這次,也不是憑著身份去占先……”

    周霽月笑著說道:“嚴先生何必妄自菲薄?論江湖地位,您如今也是第一流的。”

    嚴詡對這恭維非常滿意,頓了一頓,眼睛亮閃閃地說:“我的意思是,各門派從後頭倒數,依次往前輪著當這個盟主,不是有句俗話嗎?皇帝輪流做,今年到我家……”

    他這話還沒說完,猛地躥起來的越千秋就已經衝到他身前,一把捂住了嚴詡的嘴巴。

    這話不是反賊頭子說的,就是山賊悍匪說的,嚴詡這個長公主之子說這話,是想死嗎?

    “唔唔……”當越千秋放下手,而且露出了異常嚴峻的眼神時,嚴詡不禁有些心虛。見周霽月也露出了非常不贊同的表情,他只能訕訕說道,“都是從前和越話習慣了,我就是那麼一個意思。我先當個一年半載,然後霽月你跟上……”

    果然是有其徒必有其師啊……

    周霽月暗自嘆了一口氣,心想越千秋這個徒弟折騰著辦武英館,而且還要拉她進去,更是鼓吹了學生自治的方案;嚴詡這個師父就干脆說要辦武盟,當武林盟主,緊跟著則說要盟主輪流當,我當完你跟上。她當初還是小孩子的時候,怎麼就會這麼相信這對師徒?

    可是,在嚴詡那無比誠懇的目光之下,她不忍心說出什麼拒絕又或者煞風景的話來,只是含含糊糊地說:“嚴先生有這等擔當,我實在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霽月你直接說我給跪了就行了!

    越千秋瘋狂吐槽,可沒有只能他折騰,不能師父折騰的道理,再說,他也懷疑師父這腦洞大開的主意背後,也許有東陽長公主又或者越老太爺背書撐腰,所以沒敢潑涼水。

    只不過,他還是小聲嘀咕道:“少林峨眉青城這上三品的門派卻要最後才能輪到當盟主,師父你確定,他們不會有意見?”

    “他們敢?”嚴詡兩眼圓瞪,說出了大有豪氣的三個字。可幾乎與此同時,外間就傳來了一個丫頭脆生生的聲音。

    “少爺,外間門上有拜帖送到,少林、峨眉、青城三派掌門遣人持帖前來拜見。”

    這就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啊!

    越千秋挑了挑眉,不等嚴詡開口就徑直起身道:“有事弟子服其勞,師父你繼續和霽月商量你們這掌門之間的大事,我去看看。既然不是三派掌門前來,以師父您的江湖地位,不必親自去見,我這個掌門弟子出馬應該完全足夠了。”

    嚴詡本來就想和周霽月好好深入談一談,越千秋肯代勞,他自然求之不得。等到越千秋頷點頭,徑直而去,他望著徒弟那背影,不由得笑眯眯地看著周霽月。

    “霽月,你和千秋久別重逢,看著他如何?是不是大有男子氣概?你雖說比他大了快五歲,可畢竟情誼深厚……”

    周霽月只覺得雙頰有些溫度上升的趨勢,不得不硬生生打斷嚴詡這猶如給徒弟找媳婦似的口吻,強笑岔開話題道:“嚴先生,武盟之事,我還有些細節要向您討教。”

    越千秋渾然不知剛剛還自詡江湖地位的師父竟然正在當紅娘。悠悠然往外走,他還沒見到代表上三門來拜訪的客人,竟是迎面遇上了東陽長公主。微微一愣之後,他趕緊躬身行禮,可等來的卻是一記非常熟悉的拎耳朵。

    “常來常往都多少年了,今天怎麼這麼客氣?是因為要把我兩個小孫子丟給你大伯母去管教?”

    越千秋沒想到東陽長公主之前分明不在,這會兒卻耳報神如此之快,不由得訕訕然。他正想解釋幾句,卻只見東陽長公主松開手後頹然嘆了一口氣。

    “我教兒子比不上你家那老頭子,帶孫子就更加力不從心。阿詡和十柒也全都一樣,再這樣下去,那兩個小猴兒就真要無法無天了。只不過,你給你家大伯母帶去那樣兩個大麻煩,問過她的意見嗎?小心她知道了捶你!”

    越千秋哪裡不知道東陽長公主與其說是嗔怒,還不如說是告誡,連忙笑著說道:“多謝長公主提醒,我當然不是隨隨便便給大伯母攬事,她也確實有些精力不足。可因為師父和師娘接下來要忙著此次武品錄重修之事,所以大伯母特意提了提,願意幫個忙。”

    說到這裡,他就順嘴說道:“當然,大伯母還說,長公主若是願意,不妨也過去坐坐,大家商討商討帶孫子的心得。”

    東陽長公主雖說是明裡的女慈善家,暗裡的女政治家,但在教育方面,她就自慚形穢了。

    嚴詡的經史學問,那是因為當初她騙其考狀元,這才學得不錯;至於學武,那都得歸功於玄刀堂前任雲掌門。總之,她除了養成兒子那逆反心理,別的就沒干什麼好事,所以她一點都不敢承擔教育孫子的重任。

    因此,越千秋這麼一說,她頓時怦然心動。越家長房確實不錯,雖不至於人人出類拔萃,可至少沒有一個長歪的,大太太邀請她去溝通,她不如去試一試?

    等到東陽長公主欣然答應,繼而轉身離開,看方向不是去見嚴詡和周霽月,也不是去見蘇十柒和諾諾,而是徑直出門,仿佛是立刻就打算去見大太太,越千秋不禁吐了吐舌頭,暗想幸好自己不是信口開河,連忙往水雲天去。

    上三門根深蒂固,早在衛朝末年幽帝比武之前就已經存在,如少林的歷史甚至還要更加悠久,傳說甚至幫過衛朝開國皇帝打天下,所以如果東陽長公主願意,大可以親自接見來客,可她顯然對這些年上三門的獨善其身很不滿意,因此連提都沒有提一句,直接丟給了越千秋。

    越千秋心知肚明這一點,暗自替上三門點了根蠟。

    等他到了水雲天,裡頭三個人第一時間朝他看了過來,現來的是自己一個少年,其中一個三十歲左右,容貌絕對可以稱得上英俊的和尚眉頭緊皺,另兩個道士模樣的中年人則是立刻起身打了個稽。

    面對這一幕,越千秋不禁在心裡根據第一印像做出了初步評估。

    少林寺來的和尚有點古板,青城和峨眉的兩個道長挺圓滑。至於其他的,他暫時沒看出來……先相處一會再看唄?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5-2 09:16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二和尚


    玄刀堂這幾年雖說並沒有弟子行走江湖,但在江湖上卻已經成了傳說。

    誰能想到,當初玄刀堂那位無奈看著門派被武品錄除名的雲掌門,竟然不但收了那樣一個奇葩的弟子,還真的把玄刀堂傳給了這個弟子。

    那可是長公主之子啊!如果東陽長公主早點露個風聲,上三門中六門的所有掌門都願意爭著搶著收這麼一個徒弟,可竟然偏偏被當年幾乎吊在武品錄榜尾的玄刀堂給收去了。

    而嚴詡這樣一個本應該紈绔習氣非常重的貴公子,竟然鍥而不舍,還不知怎的說動了如今是次相,當年是戶部尚書的越老太爺一同聯手,硬生生把已經除名的玄刀堂和白蓮宗一塊送回了武品錄,又把越老太爺的孫子收了當徒弟!

    因此,這會兒青城派的雲霄子在越千秋非常禮貌地拱手還禮之後,立時笑道:“貧道雲霄子,青城掌門雲中子是貧道的師兄。越九公子之名,貧道早有耳聞,如今一見,果然是少年英傑,氣宇軒昂,不愧是嚴掌門教導出來的得意弟子!”

    這話說得很漂亮,恭維雖說露骨了一點,但雲霄子卻很理直氣壯。

    玄刀堂現在這掌門師徒倆根本就是皇二代和官二代的集合體,得罪了任何一個,縱使青城這樣歷史悠久的門派都沒好果子吃。

    而另外一位道長有些不悅地斜睨了雲霄子一眼,這才正色道:“貧道峨眉派長老青英。敝派掌門和弟子一行初到金陵,遣貧道先行拜會東道主嚴掌門。久聞越九郎乃是武學奇才,習武六年便隱為玄刀堂第二高手,今日一見,果然傳言不虛。”

    饒是越千秋臉皮很厚,此時被這兩位老油條一番吹捧下來,他也覺得有點臉紅。

    他的武學天賦確實不錯,練得也夠勤快,又有高手指點喂招比試,一般高手還真不是他的對手。但那是一般高手,眼下這兩個道長站在那兒,渾身勁氣含而不露,頗有些淵渟岳峙的架勢,那是幾十年如一日錘煉下來的,他當然還比不上。

    所以,本著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原則,他立時笑意盈盈地說:“當不得兩位道長如此誇獎,千秋習武不過數年,如何敢稱高手?本來應該是師父親自見各位,奈何之前我那兩個小師弟實在是太過淘氣,師父一氣之下正在炮制他們,所以只得我代勞了。”

    這是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雲霄子和青英長老誰都不會去質疑。奈何旁邊立時傳來了一個不那麼友好的聲音。

    “嚴掌門不是在見白蓮宗的周宗主嗎?怎麼到了越九公子這裡,就變成了正在訓兒子?”

    越千秋見說話的是那個挺古板的英俊和尚,當即不動聲色地問道:“敢問這位大師是……”

    三十出頭的和尚撇了撇嘴,這才清了清嗓子說:“貧僧二戒。”

    二戒?他只聽說過八戒,三戒,這居然跑出來一個二戒?

    佛門這麼多清規戒律,二戒真的夠嗎?

    越千秋因為這麼一個法號展開了瘋狂聯想,而好奇心實在是忍不住,他竟是直截了當地問道:“敢問二戒大師,你這二戒是戒什麼和什麼?”

    雖說這個法號確實有些詭異,但雲霄子和青英很確定,還從來沒有一個人像越千秋這樣敢於直接問的。

    外間關於二戒的傳聞應有盡有,可這位少林最年輕的羅漢堂執事長老自己卻從來沒有做過回答,而且因為此人脾氣非常不好,在少林輩分又高,所以他們都饒有興致地等待著二戒的反應。

    是一怒之下拂袖而去,還是強捺怒氣,含含糊糊對越千秋解釋兩句?

    在他們期待的目光之下,二戒和尚先是冷冷盯著越千秋,見那少年郎笑吟吟地坐在那兒,眼睛裡仿佛純粹只是好奇,他就沒好氣地冷哼了一聲。

    “是師父當年起的法號,他說,那麼多清規戒律,可很多都是本土和尚自創的,佛祖出自天竺,但天竺卻根本就沒有這清規戒律。對貧僧來說,只要戒貪戒色,那就完全足夠了。”

    越千秋登時擊節贊嘆道:“二戒大師的師父是誰?如此看得開的佛門高僧,真是舉世少見!本來那些清規戒律就沒多大意思,我聽說西域不少地方,佛門僧人不禁嫁娶,不禁葷腥,不像咱們這兒煩得很。有道是酒肉穿腸過,佛祖在心頭。只要心有佛祖,那不就行了?”

    二戒面上大訝,他盯著越千秋看了好一會兒,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他蹭得跳了起來,大步走到越千秋面前,竟是鄭重其事合十行了個禮。

    “就衝著你剛剛說的這話,以後有機會,我一定帶你去見見我師父,他是少林有名的酒肉和尚,法號一戒,比我戒得更少,只戒一個貪字,要不是因為他佛法精深,輩分又高,早就因為離經叛道被開革出去了。”

    他行過禮後,還自來熟似的使勁拍了拍越千秋的肩膀:“可惜了,我要是早見著你,早就介紹你給我師父,說不定我們就是師兄弟了!”

    越千秋見這個剛剛出口找茬的和尚突然之間畫風大變,貧僧倆字也丟了,不由哭笑不得。

    他看錯了,這二戒和尚根本不古板……這和尚根本是“二”啊!少林主持怎麼會派這麼個二和尚來拜訪嚴詡這個地主?要是嚴詡在,就衝著人家膽敢搶徒弟,兩個人就能打起來!

    不但越千秋這麼想,雲霄子和青英全都這麼想。少林寺主持是生怕不惹事嗎?二戒這貨的口無遮攔是有名的,要不是碰巧越千秋也贊同其的觀點,這家伙不得大鬧公主府?

    可既然唯一的刺頭二戒和尚,也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接下來的談話就順利多了。

    三位掌門的代表對玄刀堂掌門嚴詡不遺余力推行重修武品錄表示誠摯謝意,同時送上了各自掌門的親筆信。越千秋代表師父嚴詡對歷史悠久的上三門表示了敬意,對三位掌門的德藝雙馨……不,是武德兼備表示敬仰,雙方友好交換了對於此次武品錄重修問題的意見。

    當這麼一次簡短的會談結束之後,越千秋少不得親自把三人送到了公主府大門口。

    相對於客套兩句就離開的雲霄子和青英道長,二戒卻是磨磨蹭蹭就不走,直到那兩個走了,這個熟絡之後連貧僧兩個字都拋在腦後的和尚立時一把抓住了越千秋的手腕。

    之前越千秋被這和尚猝不及防拍了肩膀,現在又被抓了手腕,他不由得額頭青筋跳了跳。

    你這和尚不要老是這麼動手動腳的!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5-5 09:14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一敗塗地的小魔星
  



    越千秋一向認為自己足夠機智狡猾,可此時此刻在很二的二戒和尚面前,他還是有些扛不住地敗下陣來。他不敢保證如果自己再拖延一下,這位大師會不會真的在公主府門前脫掉上身的僧衣,給他當場驗一下背上留下的舊傷。

    想想長公主府高手眾多,師父師娘如今也都是武藝突飛猛進,就算人真的另有企圖,那也用不著他擔心,他思前想後,最終把這位自稱打昏了少林寺正牌信使的冒牌信使給再次帶了進去。

    他自然不會把人直接帶去嚴詡和蘇十柒的內寢燕水閣,到了二門口就特意問了一聲師父眼下在哪。結果,他得到了一個讓他非常意外的答案。

    “大少爺和周宗主去後花園了,聽說九公子您帶來的諾諾姑娘和兩位哥兒起了些衝突。”

    越千秋頓時愣住了。諾諾是蘇十柒抱走的,他那兩個小師弟則是交給了周霽月的兩個師弟和兩個徒弟四個人去照管,這明明不在一起的兩撥人,怎麼會起了衝突?而且,那四個白蓮宗弟子管不住兩個小魔星也就罷了,蘇十柒這個當娘的就在一邊,居然也能衝突得起來?

    那一瞬間,他心裡生出了很不好的預感。

    而更讓他意想不到的是,身邊那個和尚竟是唯恐天下不亂地湊上來說:“嚴詡的兒子和越小四的女兒起了衝突?是不是打起來了?我們趕緊去看看吧,說不定是一場很好的戰鬥!唔,到底誰是勝利者呢?”

    見二戒和尚攢眉沉思,仿佛打算做個預測帝,越千秋終於懶得理這個二和尚了,二話不說往後花園趕去。可很快,他就聽到了背後那極其輕微的呼吸聲,至於腳步聲,則是幾乎微不可聞。知道那個又八卦又二的和尚自說自話追了上來,他不由得沒好氣地問了一句。

    “二戒大師,你把你們少林主持派來的正牌信使給打了,又搶了人家的信,你就不想想回去之後恐怕要到戒律堂裡走一趟?”

    “這個不用擔心,我下手很有分寸,再說玄燈師侄一時半會回不去。”

    不知怎的,越千秋不用回頭,就能想像出二戒和尚臉上那狡黠的笑容。

    “我偷襲成功之後,在他臉上畫了好幾盞燈,而且是用的很難洗掉,更不容易褪色的墨水。等他弄干淨能見人時,我都已經回去向主持師兄復命了。今天雲霄子和青英都沒見到你師父,唯獨我見著了,就衝這個,主持師兄就不會拿我怎麼樣,頂多罵幾句,又不會少塊肉。”

    想到自己一開始還認為這是個有點古板的英俊和尚,越千秋不禁為自己的以貌取人深深嘆了一口氣。他決定不再理會這個自己黏上來的牛皮糖,只顧著一路埋頭猛衝。當終於到了後花園時,他就聽到了熟悉的兩個嚷嚷。

    “爹,娘,是大雙的錯,是他提出和諾諾捉迷藏,然後讓我引開諾諾,他好趁機作弊……”

    “小雙,你還敢說?明明是你和兩個合起來騙諾諾姐姐!諾諾姐姐,都是小雙不好,你幫我求求情呀,我願意把之前祖母送給我的那個玉球送給你!”

    “大雙,你混蛋,推卸責任!”

    越千秋只覺得嘴角抽搐了一下,這是那一對小魔星想要耍諾諾,結果卻反而被識破,同時還撞在了父母手中?和小雙比起來,大雙明顯更狡猾一點,竟然連姐姐都叫上了,還想拿東西賄賂人?師娘也就算了,師父是不是已經氣得肺都炸了?

    當越千秋循聲找去,最終看到嚴詡和蘇十柒時,就只見兩人的膝蓋上各僕著一個拼命掙扎的小家伙,奈何在父母兩位高手的鉗制下,縱使大雙和小雙再怎麼撲騰,依舊難以突破十指關。

    隨著嚴詡咬牙切齒開始揮舞巴掌執行家法,蘇十柒同樣毫不客氣地朝兒子砸下了巴掌。一時間,哭爹喊娘聲和求饒聲立時響徹了整座後花園。而在那兩對父子母子的旁邊,諾諾正滿臉無辜地拉著周霽月的手,直到看見越千秋匆匆過來時,她才乖巧地叫了一聲千秋哥哥。

    見師父和師娘根本顧不得自己,越千秋也沒理會好整以暇打量這一幕的二戒和尚,連忙對周霽月低聲問了一句,見她對自己搖頭苦笑,表示她來了之後,大雙小雙早就被撂倒在地,他就不得不用征詢的目光看向了旁邊滿臉復雜的藍成等四個白蓮宗弟子。

    結果,那四個家伙你眼看我眼,最後藍成還是有些尷尬地咳嗽了一聲。

    “之前大雙和小雙說是要帶我們逛花園,可後來看到夫人和諾諾在說話,他們就鬼鬼祟祟地躲在花叢裡頭偷看偷聽。正好夫人有事離開了一會兒,結果大雙就衝上去找諾諾,說要捉迷藏打賭,作弊被抓了現行之後,又企圖兩個打一個,結果還是輸了……”

    兩個打一個還是輸了……雖說年齡有差距,可這還真是……

    聽到這裡,越千秋只覺得自己提出把兩個小魔星師弟丟到大太太那兒和諾諾做伴,這實在是太正確了,這個乖巧的小魔女正好把兩個家伙克得死死的!

    他用最溫和的語氣衝著自己那個妹妹問道:“諾諾,你跟爹學過武藝?”

    “武藝是什麼?”諾諾微微瞪大了眼睛,隨即一臉茫然地說,“爹只教過我摔跤。說是但凡遇到敢欺負我的壞蛋,就摔他們八個跟頭!”

    周霽月看到越千秋聞聽此言第一反應就是眼神古怪地看向自己,她立時狠狠回瞪了過去。想到當年因為越千秋一句話她就去監視劉方圓和戴展寧,後來又去強迫兩人參加越千秋的生辰宴,為此連摔了劉方圓八個跟頭,她只覺得歷史是那樣驚人的相似。

    越千秋瞥了一眼那邊聽到這話臉色發黑的嚴詡,以及眼神發亮的蘇十柒,干脆蹲下身問道:“諾諾,爹教你的摔跤,是怎麼摔的?”

    “千秋哥哥想看?”諾諾立時神采飛揚了起來,二話不說就捋起了袖子,“可我一個人演示不好,得有個對手才行!”

    還不等越千秋回答,嚴詡就直接放下了自己膝蓋上剛剛挨了五六下巴掌的大雙,直接把人朝諾諾推了過去:“去,給人家做個對手!”

    大雙頓時滿臉苦色。然而,捂著屁股的他即便再磨磨蹭蹭,還是不得不硬著頭皮來到諾諾跟前,眼見越千秋已經讓出了位置,他不得不哭喪著臉哀求道:“諾諾姐姐手下留情啊!”

    “放心啦,爹教過我,要有分寸!”

    諾諾甜甜一笑,突然單手扣住了大雙的大拇指,隨即用了個巧勁,逼得他跪倒在地。整個動作一氣呵成,卻沒有咚的一聲砸地聲響,大雙也只是發懵,沒有呼痛,直到老半天之後才發出了啊的一聲。可還沒等他結束這一聲驚呼,就被越千秋捂住嘴拉了起來。

    雖說是希望這兩個小魔星有個人能治一治,但越千秋可不會認為嚴詡打過大雙的屁股,就真的會生兒子幾天的氣,事實上奶爸的氣來得快去得更快,他早就習慣了。

    所以,掀開小家伙的衣服,仔仔細細查看了一番,見屁股上幾個巴掌印很顯眼,余下卻不見外傷,就連剛剛被諾諾揪住的拇指也沒有大礙,他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而這時候,他敏銳地捕捉到身後傳來了周霽月的喃喃自語。

    “白蓮宗獨有的龍形小擒拿手……”

    越千秋頓時恍然大悟。諾諾的這幾招毫無疑問是跟越小四學的,而越小四的武藝是跟越影學的。越影當初親口承認過是白蓮宗棄徒,那麼周霽月認出來,也就絲毫不值得意外了。

    而嚴詡那張臉已經黑了一大截。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和同樣有些不得勁的蘇十柒對視了一眼,這才上前一把拎過失魂落魄的大雙。

    “很好,現在你們兩個小兔崽子,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強大了吧?從明天開始,你們逢單日去大師兄的伯母那兒給我學好規矩,逢雙日回家裡,我和你娘會好好琢磨一個操練你們的好法子,你們好好等著吧!”

    那一刻,大雙和小雙齊齊打了個寒噤,第一次覺得一貫挺好對付的爹現在好可怕。

    而直到這時候,剛剛一直都沒吭聲看戲的二戒和尚,方才輕輕咳嗽了一聲。

    “嚴掌門消消氣,小孩子嘛,都有跳脫的時候,想當初你和越小四小時候,也沒比你家這兩小子好到哪去。”

    嚴詡剛剛完全沒注意到還有旁人,此時一扭頭,他先是一愣,隨即就厲聲怒喝道:“居然是你這臭和尚!你還敢在我面前露頭?想當初要不是你接應越小四,我也不至於被困在金陵,吃我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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