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公子千秋 作者:府天 (已完成)

 
mk2258 2017-2-6 21:11:1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06 1008070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5-5 09:14
第一百八十九章 師娘翻臉,爛俗梗再現



    吃我一刀?師父,這會兒你沒有刀啊!難不成你已經達到了此時無刀勝有刀的境界?

    越千秋只來得及生出了這幾個念頭,就只見嚴詡幾乎是整個人如同一道迅疾的閃電,朝二戒和尚直衝了過去,雖是徒手,卻竟有一種手持陌刀衝陣的慘烈氣勢。他一下子眼睛大亮,目不轉睛地期待著接下來的一場精彩對決。

    然而,讓他目瞪口呆的是,二戒和尚沒有大喝來得好,也沒有立時以攻對攻,來一場拳拳到肉的強強對話,而是扭頭撒丫子就跑!

    那一瞬間,他不由得喃喃自語道:“果然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周霽月只覺得今天真不應該把四個白蓮宗弟子帶過來,讓他們心中對武林高手的幻想完全破滅。她是以身作則,一直扮演著一個精明能干,武藝高強的宗主,可看看玄刀堂掌門嚴詡,還有眼下這個少林羅漢堂執事長老二戒。這兩個人就不能給少年們做個好榜樣嗎?

    如果這會兒一個追一個逃的嚴詡和二戒和尚能夠騰出功夫來回答周霽月的話,他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說,榜樣是什麼?做人就是要隨心所欲!

    於是,隨心所欲的兩個人在這偌大的公主府後花園裡玩起了小孩子最常玩的追逐游戲,忘了這裡有三個正在有樣學樣期的孩子,忘記了這裡有白蓮宗四個正在成長的優秀弟子,忘了這裡有白蓮宗宗主和玄刀堂掌門弟子,更忘了這裡還有個曾經出自回春觀,嫁人生子後也更喜歡舞刀弄棒勝似洗手作羹湯的昔日女俠。

    因此,眼看他們追逐了三圈,他們終於聽到了一個如同獅子吼似的暴喝。

    “有完沒完了?你們以為自己幾歲?以後你們還有臉教孩子嗎?”

    聽到蘇十柒的聲音,嚴詡頓時一愣。他這些年修身養性,已經好久沒被撩撥得這樣故態復萌了。可是,停下步子的他看到前頭那和尚趁勢一溜煙跑出老遠,卻又有些忿忿不平。就在他恨得牙癢癢時,突然只見二戒和尚怪叫一聲,竟是又一溜煙跑了回來。

    看到是臉色沉靜的越千秋手持陌刀擋住了二戒的去路,他頓時心頭大喜,嚷嚷了一聲好徒兒,可眼見得二戒又要往花叢裡竄,他正氣憤這家伙沒有半點長老風範時,卻只見那邊廂又鑽出了個氣勢深沉的周霽月。這一刻,想到馬上就能甕中捉鱉,他簡直得意極了。

    可興頭上的他立時覺得腦袋上一陣勁風刮過,慌忙本能地往下一沉身子,整個人往後一個漂亮的空翻。當看到是蘇十柒手持雙股劍滿臉殺氣地斷了自己的後路,他這才意識到,越千秋和周霽月不只是堵了那個和尚,還和蘇十柒一塊堵住了自己。

    想到媳婦這些年在母親一個勁的提供高手陪練之下,武藝突飛猛進不下於自己,但平時倒也不曾在人前和自己翻過臉,嚴詡哪裡不知道這是蘇十柒真怒了。等到冷不丁記起當初蘇十柒進門時,東陽長公主就把調派府中高手的權力都交給了兒媳婦,他更是果斷慫了。

    畢竟,剛剛確實是他不占理,不冷靜吖!

    他立時再也不管二戒和尚,賠笑站起身朝蘇十柒走了過去:“十柒,我就是故人重逢,熟不拘禮隨便鬧鬧……”

    “是啊是啊!”二戒和尚比嚴詡慫得更快,一溜煙來到了女主人面前,滿臉堆笑地說:“貧僧就是和嚴掌門敘敘舊,咱們是老相識了,開開玩笑而已。”

    “開開玩笑?還而已?”蘇十柒的臉上露出了異常譏誚的笑容,雙股劍一指兩個人的鼻子,“都一大把年紀了,就別學小孩子似的鬧騰個沒完!尤其是你,嚴詡,大雙小雙這麼不成器,都是你這個當爹的不正經!你看看千秋和諾諾,再看看你這兩個兒子,哼!”

    說完這話,蘇十柒扭頭看去,見大雙和小雙瞠目結舌地看著自己,她便冷哼一聲道:“你們兩個給我滾回去小黑屋裡呆著,要敢隨便出聲嚷嚷,我就把你們關到死!”

    突然翻臉的娘讓大雙和小雙噤若寒蟬。不用之前看管他們的藍成等白蓮宗弟子押送,兩個小家伙就大氣不敢喘一聲地躡手躡腳溜之大吉。

    而他們一走,蘇十柒這才沒好氣地反手挽起雙股劍,沒好氣地對越千秋說:“我懶得理這兩個一把年紀還犯蠢的家伙,千秋,他們兩個交給你和周宗主了。”

    直到蘇十柒轉身去抱了兩眼直冒小星星的諾諾,大步走得沒了影,嚴詡這才惡狠狠地瞪了二戒一眼。至於越千秋和蘇十柒,他自忖兩個人早就看過他最那什麼的一面,自然不以為意。眼見越千秋把陌刀扔給了一個匆匆過來的健壯僕婦,他就對二戒冷哼了一聲。

    “少林寺沒人了,要你來做信使送信給我?”

    這一回,沒等二戒回答,越千秋搶著說道:“師父,二戒大師說,他是把本來送信的少林主持的弟子給打暈了……”

    周霽月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至於藍成等四人,那更是把對少林名宿的敬仰糊了一地。

    嚴詡卻一點都不奇怪地撇撇嘴道:“還真是你這死和尚做得出來的事。說吧,今天冒著被主持關後山面壁的風險來見我,到底什麼事?”

    周霽月本能地感到,接下來也許會有非同小可的內幕,當即對藍成等人打了個手勢,見四個白蓮宗弟子立時躡手躡腳退下,她自己也打算悄悄轉身走人,可才走出去沒兩步,就被二戒和尚叫住了。

    “周宗主不用回避,我說得事兒,和你也有點關系。”二戒非常沒有高僧模樣地塌著肩膀,皮笑肉不笑地說,“我這個羅漢堂執事長老是只掛名不管事的,到金陵之前,剛剛在天下周游了兩年。這次朝廷重修武品錄,雖說是個好消息,但下頭各門派卻有點不同的聲音。”

    微微頓了頓,二戒的聲音一下子低沉了許多。

    “有人說,朝廷是要徹底把可能俠以武亂禁的高手一網打盡。”

    嚴詡想都不想地哂然笑道:“簡直胡說八道,這種鬼話也有人信?”

    越千秋卻覺得,心中生出了一種不那麼好的預感。如果只是這樣簡單的流言,二戒和尚用得著煞有介事地提起?

    “之前吳仁願和高澤之一塊落馬,刑部大換血,總捕司也由從前的黑皮狗,變成了現在的各派中人混雜,不再四處出擊,大多數時候都用在剪除敗類上。這本來是好事,可總捕司偵騎四出的鷹犬少了,武德司這幾年卻悄悄把手伸了出去,你們不否認吧?”

    見嚴詡和越千秋師徒果然都沉默了下來,二戒和尚就嘿嘿笑道:“當然,武德司也沒做什麼過頭的事,不過是往各門派塞了幾個眼線而已。可如果這些眼線被人一張名單列了出來,往各大掌門面前送了過去呢?如果說,還有幾個眼線往武德司稟報的所謂密信泄漏了呢?”

    知道自己的話總算是引起了重視,他方才瞅了一眼滿臉驚怒的周霽月。

    “周宗主你沒收到眼線的名單,原因和嚴詡一樣,你們倆都是因為朝廷首肯,方才帶著各自的門派重回武品錄的,是鮮明的朝廷派,一切都才剛起步,別人當然不會在你們身上白費力氣。而少林那份名單,我師父在主持那兒親眼看到,回來之後就默出來抄了給我。”

    說到這裡,他就隨手從懷裡拿出了一張紙,往嚴詡的方向一擲。就只見薄薄的一張紙竟是劃開空氣,平平地往嚴詡飛了過去。

    嚴詡伸出兩根手指穩穩夾住,等掃過一眼後就信手遞給了越千秋。

    然而,二戒仿佛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又撂下了接下來的另一個勁爆消息。

    “我們出發上京的時候,少林寺裡有香客露出過一個很驚人的消息。他們說,嘉王世子李崇明,那才是皇上的親生兒子。”

    越千秋簡直想罵娘了。

    這爛俗到死的梗在他和英小胖身上玩過一次,現在又改成李崇明倒霉了?

    可在接連說出了兩個很嚇人的消息之後,二戒和尚卻是若有所思地說:“你們覺不覺得,這兩個消息是在故意推波助瀾吸引注意力的?會不會有誰想要借機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5-5 09:14
第一百九十章 王子欲拜師,皇子出黑手



    嘉王別府,演武場。?

    正在舞劍的嘉王世子李崇明上下騰躍,一把長劍耍得水潑不入,就只見他矯若游龍,劍光猶如水銀瀉地一般在場中滾動。場邊佇立的一名中年隨從一邊看一邊點頭,滿臉欣慰。

    等到李崇明收勢而立,那隨從方才拿著軟巾上前去服侍,眼見自家世子隨便擦了擦臉,他就低聲說道:“世子殿下,上京重修武品錄的各派代表,差不多都來齊了。剛得到消息,越九公子帶了白蓮宗宗主周霽雲去了長公主府,少林、峨眉、青城也都派了人過去。”

    “皇上有好幾個姊妹,唯有東陽姑祖母得天獨厚,可她卻從來沒有為表叔爭取什麼有實權的職司,表叔最初那些年一直都是胡鬧的名聲在外。誰能想到,這樣一個動輒出走,離經叛道的人,竟然能在六年前和如今的次相越老大人聯手扳倒吳仁願和高澤之?”

    那中年隨從乃是李崇明的奶公劉達,一向非常有分寸,聽到李崇明的感慨,他非常謹慎地說:“世子殿下說的是,嚴公子以堂堂長公主之子的身份,卻擔當了玄刀堂掌門,這些年各大門派不用擔心從武品錄除名,大抵安定了許多。”

    “所以我才佩服姑祖母和表叔。”

    李崇明終究沒有說,到底佩服東陽長公主和嚴詡母子什麼。等到從陰冷的演武場回到了溫暖的室內,脫去了身上被汗浸濕的衣衫,擦洗過後換了一身衣服,重新梳過頭,他再次出了屋子時,又是一番貴公子的氣勢。

    嘉王多年不曾朝覲,這偌大的嘉王別府多年沒有主人,如今屋舍看似整齊光鮮,但李崇明知道除卻自己帶來的這些少之又少的隨從,其余人都不可信任,因此也就只在私下場合對劉達說說真心話。此時此刻出了府門,他反倒覺得連呼吸都順暢了不少。

    他再一次對身後的劉達低聲確認道:“神弓門曲長老那邊,確實都安排好了?”

    “世子殿下放心。”劉達微微笑了笑,“神弓門的排名只在白蓮宗和玄刀堂之前,有世子殿下這樣的貴人肯垂青,他們怎會不答應教世子殿下射箭?”

    “想當年,神弓營射術冠絕一時,誰能想到,如今神弓門竟是淪落到了這樣的地步?”李崇明看了看自己從小練劍而磨出了繭子的右手,只覺得胸中充溢著一股激昂意氣。

    如果那小胖子真是皇帝唯一的兒子,那麼曾經被抱到宮中養過的父王確實沒有什麼可抱怨的,因為那是猶如劉封一般,大多數養子在養父有了親子之後就被棄若敝屣的宿命。可是,偏偏有人竟然透露了一個驚天隱情,那小胖子和他的父親嘉王一樣,也不過是被抱養的!

    既然如此,憑什麼異日那個小胖子能為君,他們父子就只能為臣?

    當李崇明疾馳去見神弓門的人,打算以習練射術為名,從神弓門選一個合適的人作為自己的師父時,小胖子李易銘正在寶褔殿中和內侍博戲為樂。

    盡管這裡是曾經軟禁過馮貴妃的地方,馮貴妃也是死在這裡,但馮貴妃過世之後,李易銘對皇帝說追憶母妃,硬是搬進了這裡。在無數人暗中議論小胖子傻大膽,幸災樂禍等著他被索命時,小胖子卻吃得飽睡得香,最初那一年還胖了點,似乎沒有半點心理障礙。

    正因為如此,皇帝曾經在私底下對如越老太爺這樣的近臣非常滿意地評價說,英王膽大心細,事母至孝,不避鬼神,是個好孩子。可即便是小胖子,也只打聽到皇帝的這番評價,至於越老太爺等人是如何對皇帝說的,他就半點都不知道了。

    此時,小胖子和幾個內侍玩的赫然是大富翁。越千秋生辰宴那一次拿出來的各種游戲,在這六年來在金陵風靡一時,全都是越三太太娘家秦家兄弟推出的。至於還有些什麼合作,利潤怎麼分配,那是秦家的商業機密,就連三太太旁敲側擊也沒問出來,更不要說別人。

    眼見自己再度輸光了籌碼,小胖子沒好氣丟下了手中的骰子,氣咻咻地說:“不玩了,算你們贏了,今天到此為止!”

    雖說贏了小胖子,但幾個內侍一點都沒有誠惶誠恐,戰戰兢兢,反而哄鬧的哄鬧,謝恩的謝恩,很快就熟稔地瓜分了小胖子之前拿出的彩頭。

    自打小胖子迷上了這些游戲,常常拉著他們玩開始,他們就現這位皇帝的獨子不喜歡人家讓,更喜歡人鉚足了勁頭贏他只要別讓其剃光頭輸到底,贏得最多的人往往賞錢豐厚。久而久之,陪英王博戲成了整個皇宮中最受歡迎的活,沒有之一。

    而今天贏得最多的,恰是調到寶褔殿已經大半年的內侍黃九。他不像一哄而散的其他人,單獨留了下來,細致地收拾了這些各種各樣的棋具。等到再沒有旁人,他方才笑嘻嘻地說:“今日又是奴婢拿了英王殿下最大的那份彩頭。”

    “知道你狡猾!”小胖子見其把那個裝滿了金珠的錦囊往自己的私房匣子裡裝,他就沒好氣地呵斥道,“少來這套,我還會缺這點錢?”

    “是是,多謝殿下體恤。”

    雖說大多數時候,但黃九還是喜歡做做姿態,免得過分恃寵生嬌遭了嫌棄。此時,揣了那錦囊放回懷裡,隨即把私房匣子放回原處,他便陪著笑臉到托著腮幫子的小胖子身邊站了,低聲說道,“按照殿下的吩咐,往任貴儀她們幾個那兒的東西都送了。”

    “都說了什麼?”

    “幾位娘娘說了些誇獎又或者問好的話。”

    小胖子聳了聳肩,並不感到意外。

    換成是他,曾經被人提著鞭子衝上門去,身邊的宮女內侍被人鞭笞取樂,如今時過境遷,人家再上門賠禮道歉裝好人,那也是面上大度,心裡絕對不會接受的。反正他也就是做個表面功夫,沒大指望人家真以為他痛改前非,在皇帝面前給他說幾句好話。

    只要父皇知道就夠了。

    而每每在這個時候,他都分外痛恨馮貴妃。想當初,如果他不是因為馮貴妃教唆,再加上他一直都認為離不開馮貴妃這個保護者,他怎麼會那麼蠢?

    事實證明,只要父皇想鏟除,馮家就是紙老虎。他的真正保護者,只是皇帝,只有皇帝。

    這幾年,他除了讀書,騎馬,到哪都會來上一兩局的博戲,錢撒出去不知道多少,卻不全是為了收買人替他打探消息,也不全是為了讓人在皇帝面前替他說好話,更多的是為了樹立一個大度能容人的形像。本來他覺得初見成效,可現在他卻覺得有些危機。

    當年那出金枝記,最終以北燕使團捏造流言結案,他和越千秋都毫無損。可如今宮裡卻到處都是李崇明長得酷似皇帝的傳言,這算什麼?他李易銘到底是不是父皇的親生兒子?

    “殿下?殿下?”

    小胖子倏然回過神,意識到自己又呆了。他伸了個懶腰,旋即又打了個呵欠,見黃九神神秘秘地湊了過來,他就本能皺了皺眉。

    “殿下,奴婢得到消息,嘉王世子李崇明去見了神弓門的人,想禮聘一個老師教他射箭。他這分明是居心叵測,圖謀不軌。要知道,當初神弓門之所以被貶到下品,原本就是有緣故的。而且,奴婢聽到宮裡有人暗地嚼舌頭,說什麼李崇明其實是皇上的骨肉……”

    “給我住口!”

    黃九這話還沒說完就被喝止。緊跟著,挨了重重一腳的他就驟然僕倒,當他頭昏眼花地反應過來時,領子卻已經被小胖子一把揪住,下一刻,他竟是被劈裡啪啦連扇了好幾個耳光。

    “這種挑撥離間,唯恐天下不亂的話,你敢在我面前說?”小胖子的眼睛裡迸射出令人不寒而栗的精光,“我雖不是越千秋那個腦袋裡彎彎繞繞無數的,可也不是笨蛋!”

    沒有給黃九任何解釋的機會,小胖子直接拿腦門子給了人一記頭槌,聽到對方慘呼一聲就昏死了過去。他方才揉著腦袋站起身來,摩挲著下巴思量接下來該怎麼做。

    幸虧這些年和越千秋吵架吵多了,拼鬥拼多了,他的思路開闊了許多。否則這會兒他還不得氣得嗷嗷直叫,立時去找李崇明的茬?所以說,有個明面上的對手,暗地裡的智囊,還是很有用的。

    他翻出一條麻繩把黃九捆成了粽子,隨即又塞住了這家伙的嘴,隨即就這麼拖著人興衝衝地往外走。

    經過門檻和台階的劇烈震動,又如同拖布似的在地上被人拖行,黃九不知不覺蘇醒了過來,奈何掙扎不得求饒不得,他竟是眼睜睜看著自己在無數人驚疑的目光下被小胖子拖進了垂拱殿。

    一進門,他就聽到小胖子那絕大的嚷嚷聲:“父皇,兒臣在身邊現了一個居心不良,挑唆離間的混蛋!”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5-5 09:15
第一百九十一章 全都是孽緣
  



    剛剛和嚴詡我跑你追的時候,二戒仿佛是個挺二的和尚,但當他說出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八個字之後,越千秋覺得,這和尚兩眼亮閃閃的,以至於他有種錯覺,仿佛對方光溜溜的腦門上,仿佛貼著一個亮閃閃的我是諸葛,快誇獎我的標簽。

    “捕風捉影的消息,也就是你好意思拿來說!”

    嚴詡沒好氣地冷哼一聲,可臉上到底少了幾分戲謔之色。想到自己剛剛和周霽月商量的事,他就抱手說道,“有個事我先和你通個氣,我打算趁著這次武品錄重修的機會,在金陵城建一個武盟,各大門派每派出個一兩人作為執法,我來當這第一任盟主。”

    饒是二戒和尚素來也是不大在乎世俗評論的人,此時此刻聽到嚴詡用吃飯喝水一般平淡的語氣說要當武林盟主,他也不禁呆了一呆,旋即去看周霽月。

    在他的炯炯目光下,周霽月分外無奈地苦笑道:“二戒長老,嚴掌門的意思是,從武品錄最後的門派掌門開始,每人輪流掌管武盟一年,如此周而復始。”

    原來不是永久性的,也不是十年年……

    二戒和尚在心裡盤算了一下,隨即呵呵笑道:“行,這也算是我今天來的成果之一。我這就回去知會主持師兄。只不過,嚴大你既然要當這第一任盟主,此次又身兼東道主,你也該出門四處拜訪拜訪了。已經有人在說,你出身富貴,慣會拿架子,居然不露面。”

    “呸,嫌我拿架子?當初玄刀堂被除名的時候,這麼多門派就沒一個站出來說公道話的,還不如我娘呢!他們還好意思嫌棄我?我不嫌棄他們就不錯了!”嚴詡說著就不耐煩地擺了擺手,“看到你就想到越小四這混蛋,快走快走,省得我反悔留你下來當練刀的靶子!”

    見二戒灑脫地聳了聳肩,扭頭就走,越千秋便看著嚴詡說:“那我去送送二戒長老?”

    “送他干嘛,腿長在他身上,他不會走路?”

    嚴詡雖不大樂意地嘀咕了一句,可越千秋衝他做了個鬼臉,已經追著人去了,他也只好對周霽月抱怨道:“你行走江湖經驗少,不知道這皮裡陽秋的家伙有多可惡。當初我一氣離家,越小四表面上給我出主意,借機把我絆在外頭,就是這和尚潛入客棧偷了路引!”

    “等我回到客棧的時候,路引沒了,轉頭越府就傳來消息,說是越小四出走了!那時候我氣得殺了他們倆的心思都有!”

    越千秋自然不知道,嚴詡直到現在還對十三年前的事耿耿於懷,送了二戒和尚出來時,他正琢磨著怎麼打探這奇葩三人組的過去,就只聽二戒和尚唏噓不已地說。

    “想當初認識你爹和你師父的時候,我還是少林俗家弟子,也只是師父的記名弟子。那會兒我剛好游歷到金陵,沒錢花了,就琢磨著在集市上擺了個擂台,誰能十招打著我,就得十貫錢,打不著,賠我一百文,其實我身上就只剩幾文錢了。”

    “結果,一個個豎著上來,橫著下去,到最後那些家伙不服氣,就把賭約改成了兩個人一起上,贏我的賭金漲到二十貫。本來我已經賺得盆滿缽滿,誰知道你爹和你師父竟來攪局!”

    越千秋可以想像當時那副太過美麗的畫面,有心想為二戒和尚鞠一把同情之淚,可他又實在覺得好笑,終究忍不住問道:“那最後結果怎麼樣?”

    “廢話,當然是他們落井下石贏了我,還揪著我拿出二十貫!他娘的我那會兒打了幾十場,不過才贏了幾貫而已,到哪給他們賭金?”二戒和尚恨得牙癢癢的,隨即冷哼了一聲,“這兩個家伙就借口架了我去官府說理,其實把我弄到一家館子,硬敲了我一頓竹杠,白吃白喝了我一頓。”

    “要是那會兒我知道,他們兩個一個是長公主的兒子,一個是戶部尚書的兒子,居然消遣我這個窮鬼,我非得和他們拼個魚死網破不可!”

    越千秋只覺得十幾年前的嚴詡和越小四裹挾了二戒去大吃大喝的一幕,仿佛活靈活現在眼前閃過。那一瞬間,他看不到自己臉上的表情,二戒卻清清楚楚看到了。

    那微微眯起的眼神中,流露出溫暖的笑意,帶著幾分慧黠,像極了當年和自己同謀坑了嚴詡的越小四。

    當年越小四之所以能在離家之後最初的一年中,拳打三山腳踢五岳,把不甘寂寞的各門派年輕弟子拉走了二三十,以至於被各派掌門怒斥為攪屎棍,也是他在背後推波助瀾,他至今都有些後悔,自己當初沒有跟著越小四去鬧騰一場,實在是很可惜。

    那時候,他不相信一個出身官宦的子弟,能夠放下富貴生涯,潛入敵國,可事實證明,他最終看錯了人,那個曾經滿臉滿不在乎笑容的年輕人,確實在各種方面都出乎了他的想像。

    而在二戒和尚呆的時候,越千秋就突然問道:“大師是不是和我爹一直有聯系?”

    面對這一句很突兀的話,二戒有些措手不及,以至於忘了剛剛一直強調的,讓越千秋收起大師這個稱呼。他當然能夠一口咬定沒有,可現越千秋那臉色和眼神分明是認准了,他只能無可奈何地說:“沒錯,那家伙一年半載總能有一封信捎給我,也不知道哪來的渠道。”

    “大師特地把少林寺的正牌信使打昏,自己跑來說了那麼兩個消息,也不是什麼心血來潮吧?是不是和我爹最近這一次來信有關?”

    “你小子真像是他親生的,就和他肚子裡蛔蟲一樣!”二戒非常煩惱地撓了撓早就沒有三千煩惱絲的腦袋,最終索性實話實說道,“就在大概一個月之前,他來了封長信,說是要我抽個時間過去接應一下他,說什麼當初跟他走的各派英傑,有些個要回來。”

    這和尚果然也知道越小四在北燕!

    想到諾諾故世的母親,那位北燕平安公主;想到諾諾已經平安抵達了金陵;如果越千秋再不知道,越小四正在一點一點把人手從北燕撤回來,那他就是豬腦子了。

    盡管站在國家的利益層面,越小四這顆扎在北燕上層的釘子當然是時間越長越好,可站在爺爺的角度考慮,他當然希望便宜老爹能趕緊回來和親人團聚。

    因此,他想都不想就停下了步子,朝著二戒深深一揖道:“大師,看在我爺爺已經年近七旬,看在我家中妹妹正在翹盼望父親歸來,希望你如果可以,把我爹和其他人一塊全須全尾地帶回來,拜托您了!”

    二戒頓時僵在了那兒。他倒是沒想到越千秋這個養子竟然見過越小四,也沒想到越千秋竟然知道越小四的下落,只覺得今天自己跑這一趟,實在是自己給自己出了個大難題。於是,見越千秋竟然就保持著那一躬到地的動作,他只能氣急敗壞地上前使勁把人拉了起來。

    “你小子和你爹一樣,就是個表面笑嘻嘻的倔牛!成了,我答應你!”

    見直起腰的越千秋咧嘴一笑,他只覺得這小子更像越小四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在越千秋肩膀上使勁捶了兩下。

    “別送了,回去對你師父說,我沒工夫在金陵耗,今天就走了。他要看不慣少林寺之前和老烏龜似的慢吞吞,自己找我主持師兄打擂台!”

    越千秋差點沒被二戒和尚那兩下給直接捶進了地裡,可好容易消去那偌大的勁力,他卻依舊是肩膀麻,渾身微微顫抖,竟是眼睜睜看著這個身姿挺拔的英俊和尚消失在視線中。

    沒有真正走過江湖的越千秋並不知道,如果說,青城的浮雲子杜白樓曾經因為瘋狂的四處挑戰而聞名遐邇,那麼,少林寺最年輕的羅漢堂執事長老二戒,便是因為切磋狂而一度被少林高輩僧人列入黑名單,這家伙不折騰外人,專折騰自己人,一天打十幾場是家常便飯。

    而這個極其不靠譜的和尚之所以還能當上執事長老,原因只有一個。

    不是因為他武藝在少林獨步一時,而是他在游歷之時,曾經靠著一雙肉拳,在府州打掉了一個少林寺棄徒開設的有通敵嫌疑的寺院,順便給軍中當了三年教官,培養了一群不是僧兵的僧兵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5-5 09:15
第一百九十二章 乘龍快婿和生日請柬



    少林、峨眉、青城三派長老分別拜會了玄刀堂掌門東陽長公主之子嚴詡之後,諸派彙聚金陵城,重修武品錄這一幕大戲,終於完全拉開了帷幕。

    而在這次拜訪中,峨眉長老雲霄子和青城長老青英先行告辭,少林羅漢堂執事長老二戒和尚卻在長公主府還多停留了小半個時辰,隨即才神氣活現地離開。

    消息傳出之後,大罵某個和尚狡猾的不在少數。

    可少林寺一行諸位僧人掛單的靜海寺中,那一晚據說乒鈴乓啷聲響不斷,窺探少林寺動靜的人全都認為,練功狂人二戒和尚故態復萌,把主持覺安在內的所有和尚統統挑戰了一遍。

    然而,次日一大早,少林主持覺安大師卻對外放出風聲,二戒和尚違反寺規,已經被趕回去面壁了。雖說青城和峨眉一點都不相信這個解釋,可看到覺安帶著的少林一行僧人確實不見那個英俊卻任性的和尚,眾人還是勉強接受了這麼一種說法。

    而更讓眾人如釋重負的是,從腊月二十三開始,嚴詡親自登門,以東道主兼晚輩的身份,開始逐一拜訪上三門此番親自過來的代表。

    可當上三門拜訪完,開始輪到中六門時,他卻首先拜訪了中六門中排行第四,教過妻子蘇十柒的回春觀,而且表現得非常客氣恭敬。

    蘇十柒父母早逝,回春觀對她來說就像是半個娘家,嚴詡做出了這麼一副猶如女婿的樣子,陪同他出門的蘇十柒自然收獲了好些師姊妹無數羨慕嫉妒恨的目光。當她被瞅著空子的一位師姐拖去說悄悄話時,人家開口第一句話就讓她一下子愣住了。

    “快從實招來,你怎麼和這位一等一的貴公子好上的?可別說什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家裡的事,我可是一清二楚,誰不知道你家就是你自己做主?”

    蘇十柒簡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怎麼好上的……她能說自己打跑余家派來退婚人的時候,恰逢嚴詡隱伏在側,於是她和這個“敗家子”不打不相識嗎?

    說起來,要不是她被越千秋花言巧語說動,借了東陽長公主的勢,因此從余家要了一大筆賠償,而後又被誑去和東陽長公主做伴,她還以為自己這輩子會冒充寡婦領個兒子回來承繼父母的香火,然後獨身過完下半生呢……

    說來說去,都是越千秋!

    阿嚏!

    連打了幾個響亮的噴嚏,越千秋著實有些郁悶。

    因為各派抵達金陵的時間幾乎是約定好了似的都在這一兩天,所以嚴詡一個人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把所有門派統統拜訪一遍。所以,嚴詡負責上三門和中六門九個門派,他就被師父強派了任務,前去拜訪下十一門的前面九個門派。

    他倒是很想請周霽月和自己同行,但哪怕玄刀堂和白蓮宗當年同時重回武品錄,誰都知道關系匪淺,周霽月這個白蓮宗宗主一到金陵就住進了石頭城的玄刀堂,可在人前還是要稍微避一避嫌的。於是乎頭一天,越千秋只能非常苦逼地拉了孫立這個第三代的大師兄作陪。

    而此時此刻,他剛打過噴嚏,就只聽身後孫立低聲說道:“師叔,五行宗的錢宗主來了。”

    越千秋這會兒正因為鼻子癢癢而忙著用絹帕擦鼻水,越是如此,他越是深恨這年頭不像後世,抽紙餐巾紙可以一包包放在旁邊隨時備著,像眼下這種場合,他那條絹帕就算廢了。

    在聽到孫立這聲音之後,他瞥見裡頭一個老者在幾個中年人的簇擁下大步出來,下意識把絹帕團成一團,看也不看往身後高牆一扔。

    可那一團絹帕扔出去,他就後悔了,這種髒東西放在袖子裡他實在是忍受不能,這年頭又沒有隨身便攜垃圾袋,而這樣隨便扔東西的不文明行為,被越秀一知道鐵定又要遭到嘮叨一通。而且,他可是來自現代的五講四美好青年啊,怎麼能染上這種亂丟垃圾的惡習?

    正在深刻反省的當口,越千秋突然聽到裡頭傳來了一聲響亮的咒罵。

    “什麼肮髒東西……可惡,豎子別跑!”

    正熱情迎出來的正是五行宗宗主錢謙榮,他正在心中打疊著應該和越千秋說些什麼樣的客套話,就聽到牆內傳來了自家兒子的聲音,頓時面色一沉。

    自打聽李長老說,先到金陵的兒子錢若華因為和白蓮宗宗主周霽雲之妹周霽月聯姻未果,在碼頭上對周霽雲冷嘲熱諷,頗多威脅,結果卻撞在了當朝次相越太昌之孫,玄刀堂掌門弟子越千秋的手裡,晚一步抵達的錢謙榮就把兒子訓了個半死。

    為了這個,今天見越千秋,他就嚴禁錢若華出來,沒想到即便如此,還是難以防止這個兒子的不成熟。此時此刻,他壓著火氣出聲喝道:“給我閉嘴!”

    錢謙榮話音剛落,牆內瞬間一片寂靜。可越千秋**練得非常靈敏的耳朵,卻捕捉到了一個粗重而憤恨的呼吸聲。他也沒想到自己的准頭竟然如此之高,竟然這都能砸到人,可這種事解釋還不如不解釋,因此上前和錢謙榮廝見時,他就完全裝成沒事人似的與人寒暄。

    陪侍在自家宗主身邊的李長老冷眼旁觀,就只見越千秋這會兒根本沒有當時在碼頭上那種“最喜歡仗勢欺人”的傲氣,反而像是個很好說話的鄰家少年,做了個對比之後,他就不免在心底裡埋怨剛剛隔牆罵人的少宗主錢若華。

    他卻不知道,今天跟著越千秋出門的孫立簡直慚愧得想捂臉。

    越千秋竟然隔牆亂扔東西,別人破口大罵也是情有可原,真太丟人了!

    各大門派中,如少林寺這樣的寄居佛寺,青城峨眉這樣的則是借住道觀,回春觀這樣得天獨厚的,自有蘇十柒的娘家舊居可以暫居,哪怕正在緩慢復蘇期的白蓮宗,也有越千秋慷師父之慨,借出玄刀堂所在的石頭城給人住。

    可譬如五行宗這樣偏居一隅,在金陵又沒產業的,也就只有住客棧了。

    而越千秋跟著錢謙榮一進門就發現,五行宗的經濟條件顯而易見還是蠻好的,至少,這座客棧竟是被整座包了下來,怨不得文人常常抱怨窮文富武。

    等到錢謙榮請了他到房中,他掃了一眼干淨整潔的房間,便笑著說道:“幸虧明年不是春闈,否則金陵住宿騰貴,朝中那些老大人又要啰嗦一通。”

    錢謙榮哪裡會聽不懂越千秋這含義,立時打哈哈道:“老朽這次帶了不少弟子來見世面,也就咬咬牙擺了擺闊氣,讓九公子見笑了。”

    “錢宗主何必妄自菲薄?五行宗在荊楚之地雄霸一方,說一不二,包下客棧的這點錢只不過是毛毛雨而已。”越千秋笑得眼睛都眯縫了起來,隨即漫不經心地說,“否則,錢少宗主怎麼會對白蓮宗的周宗主說那種幾乎可稱得上是逼婚的話?”

    錢謙榮在心裡把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兒子再次大罵了一頓。若是在荊楚,你怎麼說都不要緊,可你竟然剛到金陵就如此有眼不識泰山地得罪人!盡管李長老沒有聽到越千秋那青梅竹馬的說法,錢若華更是恥於對父親提起,可他還是隱隱感覺了出來。

    玄刀堂和白蓮宗的關系,江湖早有傳聞,如今看來,說不定這關系比自己想像中更親密?

    “那是犬子不懂事。”錢謙榮想都不想地把棍子打在了兒子身上,滿臉無比誠懇的表情,“他是一次出行正好偶遇了那位周姑娘,驚為天人,我拗不過他,所以對周宗主提過一次,遭到婉拒後就不敢再提這回事了,誰知道這孽畜居然念念不忘,死纏爛打。”

    越千秋見錢謙榮分明撇清,他心頭一松,可到了嘴邊的話不知不覺還是流露了出來。

    “我還以為,錢少宗主要和我搶青梅竹馬呢。既然是誤會,那就算了。”

    見錢謙榮臉上浮現出了非常微妙的表情,越千秋只當沒瞧見,笑眯眯地從懷裡拿出了一份請柬。

    “我今天前來拜訪,還想求錢宗主通融一個方便。腊月二十五,我在石頭城玄刀堂給舍妹過生日。能不能請貴派十八歲以下的年輕弟子給我去捧個場?”

    見錢謙榮分明愣住了,越千秋就誠懇地解釋道:“我也知道有些強人所難,但舍妹認祖歸宗沒多久,這是她第一次和我一塊過生日,所以我只得厚著臉皮邀約了。不過我只希望能讓舍妹見識一下各派英傑,賀禮是絕對不收的,還請錢宗主給年輕人一個廣結朋友的機會。”

    錢謙榮頓時愣住了,想到自己的兒子錢若華已經超過了歲數,他又是如釋重負,又是暗暗可惜,卻立時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

    眼見自己的最大目的在今天的最後一站五行宗也順利達成,越千秋不禁輕輕舒了一口氣。

    五行宗能有錢若華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其他各派當然也不可能人人都是好鳥。他想開武英館,那是為了進一步擴大自己的小圈子,可不是自己給自己找氣受的。既然如此,借著給諾諾過生日,好好近距離接觸一下各派年輕弟子,然後篩選篩選,何樂而不為?

    當然,他是絕對不會承認,自己在討好那個小丫頭……他是在干私活,絕對的!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5-5 09:16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群英會



    一整天走訪了五個門派,每個門派至少耗費一個多時辰進行各種“友好”接洽,虛與委蛇的外交辭令說到嘴軟,鬥心眼鬥到累感不愛,當越千秋在東陽長公主府門口下馬時,他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呵欠,今天工作了超過十二個小時的他只覺自己連眼皮子都睜不開了。

    然而,嚴詡已經正式在皇帝面前攬下了此次接待事宜,他於公於私都得把今天走訪五個門派的結果對嚴詡做個彙報,順便問問嚴詡對明天還剩下四個門派的既定方針有沒有改,所以,從門上得知嚴詡和蘇十柒夫妻倆已經回來了,他也只能忍著困意下了馬。

    等到了燕水閣,他強打精神和嚴詡溝通交流完畢,就伸了個懶腰站起身來:“師父師娘,明天還要繼續跑腿,我先回去了,唔,沒想到江湖中人也這麼不好打交道,我覺得等這次的事情完結,我能睡上七天七夜……”

    見越千秋無精打采地拱了拱手往外走,蘇十柒忍不住眉頭一皺,突然上前一把扳住了越千秋的肩膀。然而,就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迷迷糊糊的越千秋竟是起了應激反應,本能地一沉肩膀擺脫了蘇十柒的鉗制,甚至還反手還了一招,緊跟著才反應過來。

    嚇了一跳的他趕緊搖了搖腦袋,訕訕解釋道:“師娘,我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呢……您這是干什麼?”

    “干什麼?之前說好你在越家住二十天,在這兒住十天,可你掰掰你的手指頭數數,今天是你該哪住的日子?”蘇十柒見越千秋頓時愣住了,隨即真的煞有介事掰動手指頭數數,她不禁氣不打一處來,“都已經困到這份上了,還兩頭跑,留在這住一夜,老爺子會怪你?”

    越千秋頓時苦笑:“我也想留下,可誰要我之前自討苦吃,帶了個最大的麻煩回來?這兩天我肯定沒時間理會諾諾了,今天晚上要是再不回去,那個小魔女天知道會搞什麼名堂!再說,我不是請你們幫忙,把諾諾的生日請柬給送了出去嗎?”

    他聳了聳肩一攤手道:“畢竟是借了她的名義,我也得回去和她說一聲,省得回頭我請柬都下了,她卻給我鬧別扭。”

    要是平時,蘇十柒一定會毫不遲疑地說,那就連諾諾一塊接來住,可這幾日她這個回春觀弟子也不得閑,連兩個兒子都直接送去了越府暫住,自然無話可說。而嚴詡卻輕哼一聲道:“你小子倒會借機推銷你的武英館,不過你不怕各門派的那些老家伙死皮賴臉也來湊一腳?”

    “師父放心,我把醜話說在了前頭,只請年輕人,不請長輩。”說到這裡,越千秋就一溜煙跑到了門口,隨即扭頭做了個鬼臉,“所以到時候師父師娘也別來,這是年輕人的盛會。”

    嚴詡和蘇十柒先是齊齊一愣,隨即齊齊大怒。

    小兔崽子,竟敢嘲笑他們老了?

    然而,這會兒嚴詡和蘇十柒也全都累得走不動路了,更不要說去追越千秋,只能對視一眼,咬牙切齒地罵了人幾句而已。

    “早知道你小子如此過河拆橋,那些請柬我就都扣下,一份都不給你送!”

    而在這個寂靜的夜裡,同樣有人輾轉難寐。被父親訓了至少半個時辰,又聽說父親已經答應,讓其他的那些師弟妹們都去參加越千秋在玄刀堂為妹妹舉辦的生辰宴,錢若華只覺得又嫉又恨,可想起越千秋走後,他收到一封指名給他的信,他就振奮了起來。

    等到錢謙榮等人睡下之後,錢若華就悄悄溜出了客棧。

    金陵城沒有夜禁,所以夤夜出行除卻會有巡行的差役和衛兵核查身份,卻也不虞有犯夜挨板子之憂。可即便如此,他仍是只挑那些偏僻的小巷走,不時還走些回頭路。這一部分是因為他想要盡量避開別人的視線,更大的原因則是因為……他不大熟悉路!

    就算這幾日白天他在金陵城裡逛了好幾次,可並不代表晚上他就能輕易找到地方!

    足足耗費了將近一個時辰,步行的他方才來到了那座和人約定好的院子前。他輕輕用特定的節奏敲了敲門,等到大門無聲無息打開,他立時閃了進去。對那開門的人微微一點頭,他直奔主屋,一進門就發現已經有十幾個人比自己早來,不禁有些尷尬地拱了拱手。

    “第一次來金陵,一路找過來耽誤了不少時間,還請各位見諒。”

    “錢少宗主不用自責,我們也沒早到多少。”

    “你可是最後一個,要真是覺得對不住我們,回頭請大家大吃一頓就行了,誰不知道你五行宗是少有的大財主?”

    雖說最後這樣的調侃,錢若華聽著未免有些不痛快,可他深知在座的這些年輕人都是什麼身份,因此立時強笑道:“範兄若是願意賞臉,錢某何惜一飯?”

    “好了,不說笑了,人既然都來了,那我們就開始吧。”

    坐在主位上的,一個是道士發髻,清逸脫俗的少年,另一個是二十出頭的壯漢。

    見剛剛的喧鬧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寂靜,那壯漢就沉聲說道:“自從武品錄推出之後,我們的門派無論名義上是上品中品,還是下品,全都淪為了任人宰割的魚肉。巡武使就如同太上皇一般,所到之處人人戰戰兢兢!”

    用這話作為開場白,四座一時人人都是滿臉激憤之色。說話的壯漢這才慨然陳詞道:“我們的長輩多年來一直都只用隱忍之策,似乎只有隱忍,退讓,這才能夠保住我們各自門派多年的基業,然而,是可忍孰不可忍,是時候改一改這種懦弱和卑怯了!”

    說到這裡,他一下子提高了聲音:“所以,我和甄師弟這才首倡建立了群英會!”

    “劉師兄說得好,我們追風谷的那些老頭子,我實在是受夠了!對著那些貪腐無能的官員點頭哈腰,對著巡武使更是阿諛奉承,我瞧著就惡心!”

    “少林還不是一樣?這些年哪有大派的風範,不過是龜縮在嵩山一隅只求自保而已!”

    聽到四周圍全都是響應贊同的聲音,錢若華想到之前越千秋耀武揚威,今日來見父親時,還隔牆給了自己那樣一團髒物,他不禁咬牙切齒地說:“沒錯,我們這次來金陵,這些帝都的達官顯貴何嘗把我們放在眼裡,那些紈绔子弟更是耀武揚威,他們憑什麼?”

    盡管父親嚴正警告過,但他還是忍不住拿出了越千秋做例子。他當然不會提在碼頭上的那次衝突,而是改換了一個說法:“今天玄刀堂掌門弟子越千秋來見我父親,竟然讓我五行宗的年輕弟子去給他妹妹的生日捧場,還強令我父親務必要讓每個符合年紀的人都去!”

    他想要借機煽動眾人對越千秋的不滿,可話音剛落,他就聽到了一個不同的聲音。

    “就是當朝次相的孫子,玄刀堂嚴掌門的弟子,那位越九郎嗎?他也到我們翠微山莊的客棧來過了,倒是個挺和善挺有趣的少年。他也邀請了我們山莊年紀在十八歲以下的年輕弟子,去石頭山上的玄刀堂參加他妹妹的生辰會,但說了不收禮,只是個聚會而已。”

    說話的是一個圓臉年輕人,正是翠微山莊的二弟子葉鳳傑。他沒有注意到錢若華那不大好看的面色,唉聲嘆氣地說:“只可惜我已經二十三了,超過了年紀,不在受邀之列。”

    錢若華聽到這遺憾的口氣,只覺得心頭之火燒得更旺了,竟是忘乎所以地站了起來。

    “聽葉兄這意思,莫非是如若你年輕個幾歲,你也要去捧那越千秋的臭腳?玄刀堂和白蓮宗是怎麼回到武品錄的,還不是因為那個嚴詡仗著自己是東陽長公主之子,所以這才能夠得逞!至於白蓮宗,更是為此把人都給賣了!”

    他再也顧不得之前的丟臉,把碼頭上和越千秋衝突的那個故事改頭換面說了出來,但在他的講述中,周霽雲不顧妹妹和他錢若華有情,一味討好逢迎越千秋,甚至要把妹妹上杆子送給人家作為巴結。末了,他忿忿不平地叫道:“那樣的權貴子弟,有什麼資格稱作武人!”

    葉鳳傑皺了皺眉,本能地覺著錢若華的話有不少水分。可還不等他質疑,其他好些人就因為錢若華的講述而跳將起來聲援。當他看到主位上的青城第二代弟子,年方十六就贏得了廣泛美譽的落英子甄容霍然起身時,不由很希望對方壓制一下這些嗷嗷直叫的激動青年。

    然而,他最終還是失望了,因為甄容不但沒有壓制這些離譜的叫囂,反而淡淡地說道:“既然大家都這麼想,那我們就好好計議一下,讓金陵城裡這些安享富貴的人,看到我們武人的骨氣!”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5-6 09:37
第一百九十四章 妹妹和伙伴




    正如越千秋對嚴詡和蘇十柒說得那樣,當他踩著滿天星光回到了越府親親居,一進正房大門就看到了那個坐在椅子上托著腮幫子等他的小丫頭。現他進屋的動靜,諾諾抬起頭來瞥了他一眼,隨即又驚又喜地露出了笑容。

    “千秋哥哥,你回來了!我特意留了杏仁餅給你。”

    如果小丫頭賭氣不理人,又或者一見面就大吵大鬧的,越千秋反而能夠無視她,可現在諾諾等到他這麼晚,又是噓寒問暖,又是說留了點心,他只能暗自嘆了一口氣,打起精神來盡一個做哥哥的責任。

    他打手勢吩咐追星逐月去給自己准備洗澡水,隨即就來到諾諾跟前,揉了揉小丫頭的腦袋,干咳一聲道:“這兩天哥哥很忙,沒時間陪你,但腊月二十七就是你生日,哥哥我邀請了不少人,到時候齊聚石頭城玄刀堂,給你好好過個生日!”

    雖說起話來學足了越小四那一鳴驚人的架勢,但在需要她乖巧的時候,她也會如同一個最嫻靜的淑女。可此時此刻,聽到越千秋的話,她仍然綻放出了極度驚喜的神采,下意識地撲進越千秋懷裡,摟著他的脖子又笑又跳。

    “是真的嗎?千秋哥哥你沒騙我?大伯母雖說要給我好好過個生日,但我更希望和千秋哥哥你一塊過!”

    越千秋直到現在,還不明白越小四是怎麼教女兒的,居然能讓諾諾如此親近自己,可此時見她這喜出望外的樣子,他就決定不多想了。只不過,他沒想到大太太竟然已經准備給諾諾過生日了,不禁覺得有些對不起這位大伯母的面面俱到。

    可他要拉起這麼一個諸多門派年輕子弟的聚會,諾諾的生日是個很好的借口,因此,他只能暗自打算明日早起就去向大太太賠個禮。等到好容易哄了小魔女去睡覺,他洗完澡之後,幾乎是如同夢游似的爬上了床,可感覺似乎沒怎麼睡,睜開眼睛就天亮了!

    知道今天還有四家門派需要拜訪,他哪裡敢賴床,急急忙忙爬起來洗漱,風卷殘雲一般吃早飯填肚子,隨即就先衝去了衡水居。小心翼翼對大太太解釋了一下諾諾生日的事,他本來以為少不了要聽兩句責備,誰知道大太太在微微一愣過後,就笑了起來。

    “我也是生怕諾諾剛回家裡不久,連生日都沒人記得,到時候覺得委屈,既然你有了更好的安排,那我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就算老太爺知道了,也只會覺得欣慰,不會覺得有任何不妥。”說到這裡,大太太又若有所思地端詳著越千秋,“要不要長安過去幫襯你一下?”

    越千秋頓時滿頭大汗。對於這個有小才子之名的侄兒,他實在是怵得很。一群武人當中混進一個之乎者也,而且最擅長說教的才子,那會生什麼慘劇?

    於是,他想都不想地打哈哈道:“多謝大伯母好心。長安每日讀書辛苦,我那兒有的是可以打下手的人,就不耽誤他的課業了。雖說諾諾有時候挺淘氣,可乖巧起來到底還挺像個淑女……”

    好話說了一籮筐,成功打消了大太太讓越秀一給他幫忙之意,越千秋離開衡水居時,已經是一頭冷汗。看看此時天色已經很不早,他急急忙忙出了門,卻沒有先去拜訪今日剩下的四個門派,而是直接找去了清水橋白家。

    他上一次來這裡,還是為白不凡求情,把那家伙原本的一個月禁足縮短到了數日,可自從周霽月抵達金陵之後,諸派6續彙聚金陵,白不凡卻還不見人影,他自然少不得忙裡偷閑登門問個究竟。此時,眼看他下馬,一個門房連忙迎了上來。

    “九公子來找我家三少爺?”

    白不凡乃是家中幼子,父兄都在府州軍中,在京城的就只有他和母親趙夫人。上一回越千秋才和那位趙夫人打過一次交道,深覺難纏,此時他忖度時間緊迫,就笑著說道:“勞煩通稟一聲夫人,我就不進去了。我有極其要緊的事,需要請白兄和我同行。”

    “這……小的先給您通稟吧。”那門房先是面露難色,但終究還是轉身進去了。

    跳下馬的越千秋最初拽著韁繩有些焦躁地等著,緊跟著就來來回回在白府門前轉了好幾十圈。終於,他看到了一個人影興衝衝地跑了出來,可不是白不凡?當人來到近前時,他就看到白不凡滿臉的如釋重負,竟是對著他一躬到地。嚇了一跳的他趕緊把人攙扶了起來。

    “這是干什麼?”

    “今天要不是你來救我,別說出門,我這抄書還不知道要抄到何時!”白不凡頂著滿是血絲的眼珠子,哭喪著臉說,“我娘說禁足日子可以減少,但一定要磨磨我的性子,所以就壓著我抄書。你不知道,我這手握著槍杆子練一天都沒事,可抄書卻真的苦死我了。”

    越千秋頓時忍俊不禁:“下次管好自己,別再衝動就行。對了,你娘准你和我一起出門?”

    “當然准了。”白不凡這一次終於眉開眼笑,“我娘說,我這麼莽撞上門去找你茬,你不但不以為忤,反而還願意和我交朋友,這樣心胸度量的人,當然應該好好結交。所以,看在你上門邀我出去的份上,我不用再抄書啦!”

    “那就好,牽馬,帶上你的槍,我們出門。今天要拜訪止水觀、八卦樓、鐵騎會、神弓門。後頭兩大門派你應該知道的,太祖皇帝當年打江山的時候,鐵騎營和神弓營,大半就出自這兩派,可以說是軍中武學的源地。你這個將門種子不跟我去,我可沒把握單刀赴會。”

    單刀赴會的典故,白不凡這個不愛讀經偏愛讀史的自然知道,而聽說越千秋找自己是這麼一個目的,他更是喜出望外,等看見越千秋的坐騎上還搭著一個包袱,裡頭分明是兵器,他立時開口說道:“你等著,我一會就來!”

    眼見白不凡風風火火地跑了回去,越千秋不禁摸了摸白雪公主的頸子,低聲和它說話。

    “今天辛苦你了,除了馱我之外,還得帶上我這分成三段的兵器。雖說家裡和師父那兒都存著我練武用的陌刀,但去年爺爺和長公主聯手送我的這把刀,我卻還是第一次帶出來,就不知道能否一利是……當然,最好用不上……”

    越千秋希望今天不用上陣動筋骨,可手持白蠟杆子大槍出來的白不凡卻不這麼想。他恨不得今天能遇到幾個挑戰的對手,讓這幾天悶得慌的他好好過過手癮!

    只是,當跟著越千秋上馬離開白府之後,他還是忍不住問道:“對了,為什麼方圓和阿寧沒有跟你一起?他們不也是玄刀堂二代弟子中的佼佼者嗎?還有那個孫立呢?”

    “我昨天帶了孫立,今天打算叫上你,就不帶他了,但阿圓和阿寧我決定還是先藏著。”

    越千秋側過頭去,笑著對白不凡露出了滿口白牙:“雖說劉師伯和戴師伯率軍回歸,洗脫了罪名,但別人是什麼想法卻難說。既然如此,玄刀堂二代和三代弟子到底成色如何,我打算雪藏到底,給人一個驚喜。”

    白不凡隱約明白了一些什麼。他是習武的武者,但更多的卻是軍人,父祖幾代人從軍的經歷在他身上留下了深深的軍中烙印。想到如今這些門派大多已經從軍中漸漸淡出,如鐵騎會的鐵騎營,神弓門的神弓營,軍中建制早已不再,他不禁唏噓不已。

    上午拜會止水觀和八卦樓,越千秋和白不凡雖都是少年,但舉止得體,談笑風生,半點沒有官宦子弟的傲氣,今次來金陵赴會的止水觀觀主和八卦樓長老自是相當滿意,對越千秋邀請年輕子弟參加諾諾生日會也是一口答應。

    因為沒有挑戰者,越千秋的陌刀和白不凡的長槍,當然也就全都沒有用武之地了。

    然而,當兩人卻不過盛情,在八卦樓包下的旅舍用過午飯,隨即前往鐵騎會的駐地時,兩人好不容易找到地方,卻齊齊就愣住了。

    因為按照嚴詡提供的地址,這裡竟是一片殘垣斷壁,要說是孤魂野鬼住的地方還差不多!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5-6 09:37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閉門羹和牛皮糖




    最初的呆滯過後,白不凡立時露出了躍躍欲試的神采。

    “鐵騎會的在京住所居然在這裡?這莫非就是傳奇故事裡的荒宅鬼屋,又或者是殺過人的屋子?九公子,我們進去探探怎麼樣?”

    越千秋頓時翻了個白眼。這種鬼屋探險絕對是中二病最愛,換成嚴詡和越小四當年,定會大感興趣,可他時間緊迫,哪來的這閑心?因此,他毫不猶豫地把拽住了拿著白蠟杆子大槍就要闖進去的白不凡,隨即深深吸了口氣。

    “玄刀堂越千秋,求見鐵騎會彭會主!”

    白不凡猝不及防下被越千秋這麼吼,只覺得頭昏眼花,喝聲過後這才慌忙去捂耳朵。等回過神來,他就放下手悻悻說:“你要嚷嚷也不事先提醒聲,我耳朵都快被你震聾了……”

    “抱歉抱歉,失誤了。”

    越千秋打了個哈哈,可側耳傾聽,裡頭竟是點聲音都沒有,他不禁生出了種非常不妙的預感。盡管這殘垣斷壁看就不是新近生的事,而像是上了年頭的荒廢老宅,可各派的住所是嚴詡從刑部總捕司弄回來的信息,鐵騎會此來總共三人,沒動靜莫非是出事了?

    雖說心中有些不安,這地方也明顯不像是能夠待客的地方,但他還是示意白不凡捂上耳朵,隨即再次提氣高呼了兩次。想著已經通報過三次了,眼下再闖進去也有說得過去的理由,他就從馬背上解下了包袱,將那三截陌刀裝好,隨即朝著白不凡打了個眼色。

    兩人左右朝門前那殘破圍牆的缺口掠去,可正當他們要翻牆的時候,裡頭就傳來了個沉悶的聲音:“這是老夫祖上長輩故居,如今已經是片荒宅,不便會客。越九公子請回吧,有話等日後相見再說。”

    越千秋立時停下了腳步,微微躊躇了會兒,他就開口說道:“彭會主既然這麼說,那我也不敢勉強。只是如今雖未下雪,卻已天寒地凍,住在這裡未免多有不便,還望彭會長多多顧惜身體,告辭了。”

    白不凡還想再說什麼,卻被越千秋把拽住拖了走。等上馬離開了這條巷子,他終於忍不住問道:“那個鐵騎會的彭會主怎麼住在這種地方?你不覺得這有問題嗎?”

    越千秋側頭盯著白不凡,直到看得對方直毛,他才哂然笑說:“每個人都有秘密,習武的武人秘密就更多了,又沒有礙著咱們,我們還是不要多管閑事的好。再說了,我這兩天幾乎跑斷了腿,也不過是完成師父的吩咐,人家下逐客令,我要繼續闖進去,就是惡客了。”

    白不凡皺了皺眉:“你之前不是還備了請柬,打算大後天請各派的年輕弟子到石頭山上玄刀堂參加諾諾的生日會嗎?剛剛怎麼不說說這事?”

    “別人既然不願和我多說,我哪有送出去的機會?反正已經請了其他門派的不少人,夠熱鬧了。”越千秋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隨即笑著對白不凡說,“還剩最後家神弓門,走吧,希望這次不會再吃閉門羹!”

    “什麼閉門羹,剛剛那地兒,連門都沒有!”白不凡不得勁地揮舞了下手中的長槍,“虧我還把槍帶了出來,上午止水觀和卦樓的人居然只是盯著看,就沒人想著放話挑戰我下,真沒勁,白帶了這麼沉的東西!”

    “你這體力居然還嫌沉?純當鍛煉唄,總比你在家抄書好吧?你要打,等腊月大後天諾諾生日,那麼多人過來,保准你打個夠!”

    隨著兩騎人漸漸遠去,段殘垣斷壁的背後,個人影倏忽間閃了出來,敏捷地躍上牆頭。那是個滿臉機靈勁的精瘦少年。他相貌平平無奇,可雙眼睛卻燦爛而明亮,蹲在牆頭那種閑適自如的姿勢,不知不覺就讓人想到了猴子。

    他向越千秋和白不凡離去的方位眺望了許久,這才轉身飄然落下。可才往回走了沒多遠,他只覺得眼前花,等現來路上竟然站著個背對著他的蒼老身影,他頓時嚇了跳。

    “師……師父……”

    “沒讓你和同齡人照面,也沒讓你得到切磋的機會,心癢手癢了?”

    “不不不,弟子就是好奇。”機靈少年不安地撓了撓頭,隨即低聲嘀咕道,“我就是好奇,這滿門都是官宦子弟的玄刀堂弟子是什麼光景,可剛剛雖說沒見著,聽其言觀其行,似乎還是挺講道理的人……”

    “講道理?呵!”老者倏然轉過頭來,滿臉盡是陰戾之色,“若是講道理,憑我鐵騎會當年的功勛,會淪落到武品錄下品幾乎倒數?如果講道理,這座曾經恢宏的府邸會成為眼下的廢墟?小猴兒,我告訴你,這天下最不講道理的,就是皇家,就是朝廷,就是當官的!”

    被叫做小猴兒的,正是鐵騎會會長彭宇的關門弟子袁侯。他的父親當年沾沾自喜給他起了個馬上封侯的名字,可因為他從小就像猴兒似的淘,拜入彭宇門下也沒收斂過,久而久之,侯爺的願望遙遙無期,反倒是小猴子的綽號再也摘不掉。

    此時此刻,瞧見師父拂袖而去,背影蕭瑟,脊梁卻挺得筆直,袁侯忍不住抓了抓腦袋。

    他今年才十五,鐵騎會那些舊怨和歷史之類的東西,雖說也聽師父,聽師兄,甚至聽師侄們說過,但在他看來,距離實在是非常遙遠,因此他的腦海中沒去想師父說的那些怨望之語,反而在琢磨越千秋剛剛對同伴說的生日會。

    他……非常……感興趣!

    誰生日不要緊,可至少能會會各派英傑,不是嗎?鐵騎會避居巴蜀,幾乎不和外界往來,他平常較量最多的就是自己人,這次他好容易死皮賴臉跟到了金陵,再錯過這種機會可是要遭天譴的!

    再說,肯定有很多好吃的!

    眼珠子轉之後,袁侯終於自作聰明地生出了個很好的主意。

    剛剛那兩人雖沒送請柬,可要是他直接跑過去,人家難道還會把他趕出來?那麼多各派弟子,他混在其中誰知道?

    雖說剛剛臨走時和白不凡說話,越千秋依稀感覺到有人窺視,但那窺視既然不帶惡意,他很快就將其拋到了腦後。因為鐵騎會這邊的經歷,接下來去拜訪神弓門時,他不禁頗有些猜測。畢竟,在嚴詡口中,鐵騎會和神弓門似乎從前交情不錯,會不會也來這種么蛾子?

    當找到那座明顯十分正常的客棧時,他才松了口大氣,暗想鐵騎會果然是特例。

    而跟在後頭的白不凡更是滿心振奮。想也知道,弓和槍這兩種兵器,般代表著戰場上的兩種戰鬥階段,遠戰用弓,近戰用槍,也就是輕騎兵可能弓槍並用。而神弓營當年就分步弓手和馬弓手,傳說弓弦響處,片甲不留。

    他還沒和馬上的弓手打過呢,這種對手上哪找去?

    可越千秋跳下馬後,剛要對迎出來的店小二詢問,就聽到了個有幾分熟悉的聲音。

    “咦,這不是越九哥嗎?這麼巧?”

    越千秋微微愣,當看到那張笑得非常真誠的臉時,他就不由得在心裡暗罵了聲。

    怎麼會又碰到這貨!難不成皇家人陰魂不散的特質,全都深入骨髓了不成?

    白不凡也認出了嘉王世子李崇明。雖說他不像越千秋那樣遇到皇族中人就立時如同刺蝟似的渾身是刺,可母親耳提面命吩咐再三,他還是明白,李崇明這種身份的人他最好躲遠點。因此,跳下馬後的他非常自然地閃到越千秋身後,副萬事越千秋出頭做主的態度。

    李崇明看在眼裡,羨慕在心裡,但他想要從神弓門求位箭術老師,這本來就是前幾日就已經談得差不多的事,今日又費盡苦心在此偶遇,因此他這情緒來得快去得更快,當即仍然打點了副非常得體的笑臉。

    “越九哥是來見神弓門的人吧?我好不容易才懇求了神弓門曲長老收我為記名弟子,學習射術。來,我給你引見下,這就是我師父曲長老。”

    越千秋不禁心中大奇。就憑李崇明這嘉王世子的身份,若要學武,大可去往上三門中六門,卻居然找上了下品門派中排名僅僅在白蓮宗和玄刀堂之前的神弓門?

    這小子打得什麼主意?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5-8 19:24
第一百九十六章 昔日名門已衰微



    收一個王孫為徒,對於神弓門曲長老來說,實在是抵擋不住的誘惑。

    當年玄刀堂和白蓮宗被先後除名,無論是門主還是他們這些長老,無不日夜恐懼著即將降落到神弓門頭上的天罰。因為,在那兩派除名之後,那時候他們已經是墊底的了!

    當年玄刀堂也曾戰功赫赫,白蓮宗亦是一方大派,可巡武使一到,還不是化為齏粉?

    可就在他們憤恨卻又無奈地迎來了那把即將落下的鍘刀時,情勢卻陡然突變。

    沉寂多年,白蓮宗和玄刀堂不但沒有就此消亡,竟然重回武品錄了!不但重回武品錄,還把之前各派恨之入骨的刑部尚書吳仁願給拉下了馬,甚至連繼任尚書希望最大的刑部侍郎高澤之也一塊倒了台。如此一來,神弓門在欣喜若狂之余,卻也不無失落。

    尤其當得知此事背後是當時任戶部尚書的越老太爺以及東陽長公主合力操刀,而東陽長公主之子嚴詡更是直接憑著雲掌門臨終托付,當上了排名墊底的玄刀堂掌門,曲長老曾經無數次做夢,希望這種好運也能降臨在神弓門身上。

    而就在數日前,他的美夢成真了。

    所以,此時此刻見嘉王世子李崇明以自己記名弟子的身份,笑眯眯地把越千秋引來見自己,本來是親自送李崇明出門的曲長老只覺得百感交集。他當然不會自恃對李崇明有師徒之誼,就真的隨意指使人,而是用非常親切和煦的態度迎了上去。

    “師父,這位是玄刀堂掌門弟子,越九公子千秋。這位是府州白將軍幼子白不凡白公子,天生不凡,神勇驚人。我之前有幸在長公主府門前見過他們一場比鬥,著實精彩。”

    聽到李崇明說自己天生不凡,白不凡還挺高興,可當李崇明提起當初長公主府門前的那場挑戰,他立刻拉長了臉。在他看來,那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污點,沒有之一。並不是因為他主動上門挑戰卻輸了,而是他現在醒悟到,自己根本就是被人耍了,聽到的那風聲有問題!

    哪怕他現在已經和那個對他說過越千秋壞話的所謂朋友斷絕往來,可他還是忿忿不平。

    所以,不等越千秋開口,他就**地說:“嘉王世子這話我不敢苟同,那一戰不過是我不自量力,登門尋釁而已,說不上是什麼精彩的一戰,要我說,是猴子戲還差不多!”

    李崇明涵養極好,哪怕被白不凡這麼一頂,他臉上的笑容卻依舊沒有半點變化,反而還歉意地說道:“白公子恕罪,是我這個旁觀者眼力不夠,又不知道內情,若有冒犯之處,還請你多多見諒。”

    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真要說起來了李崇明的身份還高過自己,白不凡也只能別扭地哼哼了一聲,不大情願地說:“我又沒怪你,只是說我自己不好……反正我今天只是跟著九公子出來,見識見識天下英傑的,世子殿下你不用管我,就當我是跟班就行。”

    這一刻,越千秋終於捕捉到了李崇明眼神中間的一絲異色。知道是白不凡的那個跟班兩個字著實讓人驚悚,他又好氣又好笑,只能趕緊笑著打岔。

    “曲長老,世子殿下,你們別聽不凡胡說八道。玄刀堂自打重建之後,就一直都在金陵活動,我更是從來沒見過天下英雄,自然心裡就沒多大底氣。而拖著他這個將門虎子同行,我至少能更安心一點。”

    曲長老立時笑了起來:“兩位公子說笑了,你們都是年少英才,一同蒞臨賞光,這僻陋之地簡直是蓬蓽生輝。只是神弓門這些年捉襟見肘,也只賃下了這客棧的一處偏院,實在不足以待客,還請見諒。”

    越千秋自然連說不妨,等到入內時,見那小伙計張頭探腦,似乎在打量自己,他就悄悄攏手袖中,隨即在別人沒注意之際又把手拿了出來,隨即對其輕輕屈指一彈。發現那小伙計非常敏捷地一抄把東西接了,他才若無其事地拉了白不凡一同隨曲長老和李崇明進了客棧。

    等他們一走,那小伙計這才打開手掌,發現赫然是一枚內方外圓的金錢,他雖說一時貪心大起,可左思右想之後,最終還是一溜煙跑去找掌櫃。

    很快,用牙咬,用火燒,使盡手段判斷出這是真金的掌櫃就忍不住輕輕嘬了嘬牙。

    “真沒想到這些外地來的窮鬼竟有這樣的面子。先是嘉王世子找上門來拜師,然後又是越九公子登門拜訪。”

    “之前嘉王世子可沒這麼出手大方!”小伙計不服氣地撇了撇嘴。

    “你懂什麼?要不是眼下越九公子給了這枚金錢,就憑他們之前那一面之詞,你能確定那真的是嘉王世子?不是有人招搖撞騙?”

    見小伙計頓時不做聲了,掌櫃方才唏噓不已地說:“是了,之前嘉王世子來拜師,還送了禮給那些窮鬼,倒是感慨了一下院子太小,可那些窮鬼收了人家的禮,卻還一分錢掰成兩半花,不舍得換房子,嘉王世子倒也竟然聽之任之。還是九公子大方,一出手就是金子。”

    說到這裡,掌櫃就看著恍然大悟的小伙計說:“虧得你沒貪心,這錢是九公子給神弓門換房子的,不是賞你自己去花的!去,把那個之前才空出來的院子好好打掃打掃,一會兒我支給你一百文賞錢!”

    “才一百文……”小伙計面上怏怏,心中卻樂開了花。

    雖說相比一百文賞錢,那金子顯然值錢得多。可一個是私自截留很可能要被發現,說不定還會被告到官府,一個是心安理得落腰包,他哪會這麼貪得無厭?匆匆跑去打掃那個客棧最大的院子時,他甚至仔仔細細在心中考慮了一下,要不要和神弓門的人套套近乎。

    如果能學點武藝,他以後說不定也能當個大俠?日後收個貴介子弟當徒弟,想想都帶勁!

    越千秋當然不知道,自己隨手扔出去一枚金錢,暗示客棧給神弓門騰換一下屋子,竟然會引發掌櫃和伙計這麼多神聯想。只不過,正如曲長老說得那樣,神弓門住的那個院子,不但確實朝向不好,四四方方的院子還極其逼仄,東廂房獨立,西廂房竟是和正房相接。

    而在這樣小,總共不過四間房的地方,住了神弓門總共兩位長老,六個弟子。

    盡管知道有些失禮,心直口快的白不凡忍不住問道:“曲長老,我聽九公子說,各門各派此次進京的人數各不相同,少則三四人,多則十幾二十人,神弓門雖說人數不是最多的,卻也遠不是最少的。既然你說捉襟見肘,少帶幾個人不就行了嗎?”

    話音剛落,白不凡就遭到了神弓門年輕弟子的清一色白眼。不但如此,連越千秋也賞了這個不通世情的家伙一個鄙視的眼神。

    曲長老頓時苦笑,倒是一旁的應長老非常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白公子有所不知,神弓門這些年來每況愈下,八個人的路費和住宿開銷確實非同小可,可之前掌門師兄和我二人大吵一架,他口口聲聲說,抵死不來參加這種掛羊頭賣狗肉的所謂盛會,師兄一氣之下,就和我把各自的弟子都帶了出來,想著讓他們進京見識一下。”

    “不只是見識。”當著李崇明和越千秋白不凡的面,曲長老索性實話實說道,“神弓門所在之地不過是延安府的一個小縣城,而且大家主要習練的又是射術,和其他武林中人交往更是一直很少,所以再不出來,只怕就會淪為固步自封,坐井觀天之輩。”

    他說著掃了一眼白不凡手中的長槍,突然開口說道:“因為神弓門多半練射術,竟是找不到什麼習練別的兵器的人和他們對練,我這個做長輩的實在是慚愧!我有個不情之請,能否請九公子和白公子指點指點我和應師弟的四個徒兒?”

    李崇明恨不得借此拉近神弓門和越千秋白不凡的關系,立時眼睛一亮,當即就想開口攛掇。奈何他遇上的是根本不用點就會爆的白不凡,這位在家裡憋得實在是太久的將門虎子噌的一下跳了起來。

    “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5-8 19:24
第一百九十七章 越大忽悠



    屋子裡一片寂靜。

    看到剛剛喜滋滋迸出那八個字的白不凡有些茫然地左顧右盼,越千秋只覺得丟臉極了。

    你雖說是個將門子,但讀書卻讀得不少,可你體諒一下人家神弓門的弟子呀!整天練武都來不及了,為了維持生計肯定還要干不少活,能認識字讀幾本書就不錯了,到哪裡去學什麼“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於是,面對冷場,他只能立時站起身補救道:“不凡就是書讀得多了,喜歡沒事冒出來幾個文縐縐的詞。我們是武夫,又不是考狀元的文士,說話那麼酸氣干嘛!指點不敢當,曲長老既然開了口,該是我們向神弓門的師兄們請教。”

    曲長老和應長老倒不至於完全聽不懂白不凡的話,可看到四個徒弟剛剛茫然,現在聽到被人叫師兄,則興高采烈的樣子,他們還是忍不住有些臉紅。

    曾幾何時,神弓門這樣歷史悠久的門派,除卻武藝之外,已經很難供得起弟子去讀書了?除卻拿著幾本書教弟子們認識幾個字,別的他們實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生存的壓力,武品錄除名的壓力,一直都死死壓在他們的頭頂。

    因此,越千秋的打圓場,給了他們一個很好的台階,兩人不禁如釋重負。可緊跟著,曲長老的徒弟,大大咧咧的慕冉卻又迸出了一句讓他們羞慚無地的話。

    “這客棧的院子這麼小,不論是白公子的長槍,還是越九公子的陌刀,恐怕都施展不開。”

    李崇明眯了眯眼睛,終究還是沒有貿貿然開口邀約眾人去他的嘉王府別院。果然,下一刻,他就分外慶幸自己做出了清醒的決定,因為越千秋笑眯眯地從懷裡拿出了一份請柬。

    “既然如此,那不如師兄師姐們改天再賜教如何?舍妹大後天過生日,正好我之前已經請了各派年輕子弟去捧場,神弓門的諸位能不能也來湊個熱鬧?放心,不是在越府操辦,而是在石頭山上玄刀堂。只不過有些對不住曲長老和應長老,我之前在別人那兒有言在先,說是只請十八歲以下的年輕人。”

    見越千秋非常熱絡地上前拿著請柬往自己的大弟子手中塞,曲長老雖說有些心動,可想到這生辰宴要送禮,其中花費不小,他頓時又有些猶豫。可正當他和應長老交換眼色時,卻又聽到越千秋開了腔。

    “舍妹過了這次生日才滿五歲,她剛剛被我爹送回來認祖歸宗,本來這生日就不打算大操大辦,我也只是看她在家裡呆得無聊,帶她出來見識一下天下少年英雄,所以找了這個名頭。所以,各位只要能賞光,那我和舍妹就感激不盡了,若是送禮,那就是瞧不起我越千秋!”

    曲長老終於放下了心頭那一丁點猶豫,立時爽快應承道:“九公子如此豪爽,腳長在他們身上,難道我還能攔著?只不過,你只請年輕人,卻把我們拒之門外,是嫌棄我們這些老頭子礙事嗎?”

    雖說這只是調侃,可本待主動湊個數的李崇明立刻閉嘴,靜靜等待著越千秋的回答。

    越千秋卻耍了個花招:“長輩們若是到場,大家未免拘束,腊月二十七那天,玄刀堂就沒有一個長輩,就連我師父師娘,我都大逆不道地讓他們別來,所以也只能對不住曲長老和應長老了。”

    幾個神弓門弟子不由得暗自咂舌,心想越千秋這個徒弟竟然敢這麼對師父師娘,實在是膽子賊大。換成他們,哪裡敢忤逆長輩?說一千句一萬句都得俯首聽著。可是,想到這規模盛大的聚會,心癢癢的他們還是不知不覺用期盼的目光看著曲長老和應長老。

    兩位長老已經是有七八分動心了。可沒有他們帶著,兩人實在是不放心把這些涉世未深的年輕人放出去。就在這時候,李崇明終於笑著站起身來。

    “師父,應師叔,如果不放心的話,我陪著師兄們一塊去吧?保證到時候把他們全須全尾地帶回來。”

    今天居然“巧遇”李崇明,越千秋就已經做好了這個牛皮糖會主動黏上來的准備。既然別的門派他都下了請柬,沒道理因為嘉王世子的關系,就把神弓門撇除在外。因此,見這會兒李崇明主動請纓,曲長老立時如釋重負,他就知道這事情應該成了。

    當然,他也不會讓這個和小胖子搶東西的家伙好過。

    然而,白不凡卻先抱怨道:“大後天歸大後天,我今天都扛著長槍跑了這麼遠,活動活動筋骨總可以吧?”

    面對這麼個打架狂人,越千秋只覺得無奈至極。可就在這時候,他聽到外頭傳來了非常小心的叩門聲,隨即就是掌櫃的聲音:“小店剛有一個更大的院落騰了出來,各位客官既然人多,挪到那裡去可好?那兒正房三間,左右廂房各兩間,院子也比這兒大得多。”

    曲長老正待拒絕,白不凡就喜上眉梢地說道:“院子很大?大到可以比武嗎?”

    門外的掌櫃頓時愣了一愣,可緊跟著大門就被人一把拉開。認出是與越千秋同來的那位少年,嘉王世子李崇明介紹說是府州白將軍幼子,他立時打疊出了滿臉笑容。

    “那院子恐怕不夠公子施展長槍,畢竟又不是演武場,但若是活動活動拳腳,絕對不成問題。”

    白不凡有些遺憾,但隨即他就轉過身來拱了拱手說:“二位長老,來都來了,不如我和令高足切磋切磋拳腳如何?”

    曲長老也沒想到越千秋竟是帶來了這麼個愛打架的官宦公子,當即也忽略了人家掌櫃怎麼突然如此熱情地給他們換房子,略一思忖就看向了四個弟子。見他們全都躍躍欲試,他就慨然應諾道:“好,機不可失,那就請白公子賜教了!”

    眼看著白不凡和幾個神弓門弟子呼啦啦地出去,曲長老和應長老不放心似的緊隨其後,越千秋卻沒有急著出去,而是眼看李崇明起身往外走,他方才干咳一聲叫道:“世子留步。”

    李崇明察覺得到,越千秋對他似乎態度疏離,此時聽到這叫聲,他立時停下了腳步。雖說他不至於自作多情認為這是越千秋對自己表示親善,可他還是想盡量表現得親和一些。

    “越九哥莫非有什麼悄悄話要對我說?”

    “是有句悄悄話。”英小胖不在,又沒有別人,越千秋就笑眯眯地走上前去,熟不拘禮似的一把攬住了李崇明的肩膀,聲音壓得無比低沉,“我聽到一點風聲,給你提個醒。”

    李崇明本能地心中一緊,隨即強自鎮定地說:“九哥盡管說。”

    “你知道的,六年前,金陵城裡曾經有一出金枝記風靡一時……哦,不能說風靡一時,畢竟上演第一天就被武德司給查了。可之後證明是北燕派人干的,皇上雖說把北燕使團給攆了回去,可卻沒有大肆追究,後來這一出戲反而還在金陵各大戲園裡重演。”

    李崇明很清楚,戲文中那個被掉包的公主就是以越千秋為原型的。因此,他飛快地轉動腦筋思量著,越千秋為什麼要對自己說這個。可還不等他想出個所以然來,越千秋就給出了一個讓他又驚又怒的答案。

    “現在過去了六年,這一出戲早就不新鮮了,說不定大多數人也都忘光了。但是,最近又出了一個最新版本的流言,關於你的。有佛寺的香客為你祈福,還說,你才是皇上的兒子。”

    話音剛落,越千秋就只聽到一聲響亮的哢嚓聲,低頭一看,卻見是李崇明狠狠捏緊了拳頭,一張臉猙獰得可怕。他能夠體諒這家伙現在的心情,畢竟,當初他也經歷過類似的一幕。因此,他松開手後,又輕輕拍了拍李崇明的肩膀。

    “英小胖是最恨別人搶他東西的主兒,而且他也很聰明。當然,皇上就更是個明察秋毫的英主了。我就是給你提個醒,不管是不是只一兩個人胡說八道,這都不是好玩的。”

    呆立的李崇明眼看越千秋徑直往外走去,他掙扎了片刻就長揖說道:“謝謝越九哥提醒!”

    見越千秋頭也不回地搖了搖手表示不謝,李崇明拳頭攥得越來越緊,仿佛借著那刺痛壓下心頭驚怒。他是很想和那個小胖子一較短長,可不管皇帝對他流露出怎樣的善意,卻是絕對不會饒恕那種消息的!

    到底是誰,到底是誰要害他?

    還有,腊月二十七那一天,他要不要陪神弓門這些人去玄刀堂?這會不會太招搖?。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5-8 19:25
第一百九十八章 當頭一棒
      



    雖說鐵騎會閉門不見,省了時間,但白不凡在神弓門卻“玩”得很開心,哪怕帶的長槍病無用武之地,可只是拳腳比拼,也讓在家裡抄書抄到手軟的他大叫過癮。?

    而越千秋把人從白家請了出來,當然不可能把人撂下,只能陪著這個打架狂人挑戰到爽快。非常遺憾的是,李崇明雖說心事重重強顏歡笑找借口先走,卻並沒有如他所願,聲稱大後天有事,不能來參加諾諾的生日會。

    所以,他還得做好到時候這家伙殺過來湊熱鬧的准備。

    當越千秋完成今日拜訪四家門派的任務,先把白不凡送回白府,而後自己回到越府時,雖不像昨日那樣踏著滿天星光,可天色也早就完全昏暗了下來。

    昨天他回來得晚,沒去鶴鳴軒見越老太爺,今天想了想就沒敢再打馬虎眼,當下他沒有先回親親居,而是往正門走,到二門口方才下了馬。

    他往日多半直接走親親居裡的那條便道,不大走這條路,此刻就只見一路上僕婦丫頭瞧見自己就立時滿臉堆笑。遙想六年前越老太爺剛剛揭破自己養子身世時,那種人人避若蛇蠍的態度,他不禁暗自聳了聳肩。

    所以說,這世上從來都是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

    別說雪中送炭,就連能做到像大太太那樣公允平等看人,那都已經太不容易了。

    當一路來到鶴鳴軒時,越千秋看到偌大的庭院空空蕩蕩,想到往日自己住在與這裡一牆之隔的清芬館,他不由得駐足往那邊瞧了兩眼,緊跟著就若有所覺地回過頭,看見了不知何時從房門口出來的越影。

    “影叔!”

    聽到越千秋這一如既往的親切稱呼,越影微微頷:“老太爺正在等你。”

    越千秋不禁有些訝異,可爺爺召喚,他當然不敢不當回事,連忙隨著越影進了屋子。當看見坐在正中的爺爺時,他只覺得心裡咯噔一下。

    那個從不服輸,從不言老的老人,眼下卻顯得有幾分疲憊和蒼老。

    越千秋本能地察覺到,老爺子的情緒似乎不高。知道爺爺很少會把政事堂中積累的壓力帶回家裡來,如今必定是遇到了什麼非同尋常的狀況,他不由得看了越影一眼,見其絲毫沒有暗示自己的意思,他就繞到爺爺身側,伸手輕輕替其揉捏著肩頸。

    “爺爺,是出了什麼事嗎?”

    “呵。”越老太爺淡淡地說,“剛剛得到的消息,神弓門叛了,去投了北燕。”

    越千秋頓時呆若木雞。神弓門叛了?開什麼玩笑,他今天才見過曲長老和應長老,見過那六個或靦腆,或好強,或膽小,或大驚小怪的神弓門弟子,他們還答應了去參加諾諾的生日會,怎麼可能神弓門就突然叛了?

    雖說越千秋之前一直對嚴詡說,不繼承玄刀堂雲雲,可自從玄刀堂在石頭山重建之後,他這兩年去得比嚴詡還勤。潛意識中,他對玄刀堂歸屬感很強,再加上之前幫著越老太爺讓白蓮宗和玄刀堂重回武品錄,越千秋一直都很支持爺爺倡導的復興武風。

    正因為因此,更多的時候,他視自己為武者,而不是官宦子弟。也正因為如此,他很難相信,那些爽朗的人背後的門派,竟是突然叛逃了。

    在呆愣了片刻之後,他忍不住難以置信地問道:“爺爺,神弓門怎麼會叛投了北燕?”

    “怎麼會?呵,這六年來,雖說玄刀堂墊底,其他下品門派降等除名的威脅不再,朝廷對那些門派的轄制不再如從前那樣嚴苛,兩任巡武使也都收斂了不少,可終究武品錄還沒有重修,巡武使這太上皇還在,總有人心懷不忿。最重要的是,神弓門……唉。”

    侍立在旁邊的越影見越老太爺搖頭嘆氣,知道老爺子不想多說。可越千秋如今也大了,有些事他覺得應該讓小家伙知道,於是就接上了話茬。

    “當年太祖皇帝打江山時,曾經建有神弓營,而神弓營中,很多百步穿楊的高手都是出自幽帝年間射術高手建立的神弓門。後來太祖登基之後,神弓門一位傑出弟子受不得激將,和太祖皇帝幼子比射術,卻因為弓弦斷裂,誤傷了貴人的一只眼睛。”

    “雖說因為舊日功勛,只有那弟子一人擔責,但神弓門終究受到遷怒,從最初鐵板釘釘的中六門中落榜,被人硬生生壓到了下九門。而且若不是六年前老太爺的突然一擊,玄刀堂和白蓮宗之後,再下一個被武品錄除名的,就是神弓門。”

    越千秋頓時眉頭大皺。盡管越影說得好像只是一場事故,可他卻依稀覺得,這好像還關系到當年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可他沒興趣探究那些陳谷子爛芝麻的往事,知道神弓門確實是怨氣極深,有叛逃的理由,那就足夠了。

    可他仍然滿心疑惑:“爺爺,我今天才剛去見過神弓門的人,沒有看出半點跡像。”

    越老太爺冷哼了一聲,心裡的不痛快全都顯露在了臉上。

    “你以為誰都是小四,誰都像他這樣一心護著自己人?當初他一面在後頭當他的大寇,一面在前台當他的駙馬,一面又讓劉靜玄和戴靜蘭帶人一路乒鈴乓啷打回來,然後在流寇大軍頗有損傷的情況下,把劉戴兩家的家眷和朱馮方馬四家人幾乎完好無損地送到我朝手上。可換成別人就只能壁虎斷尾了。”

    越影知道老爺子這一次拿越小四打比方,並不是給兒子臉上貼金,而是純粹鄙夷神弓門上層的行為。因此,他少不得再次對越千秋詳細解釋了幾句。

    “神弓門這一次從掌門到大部分長老,再到他們看重的一些弟子,連同家眷都一股腦兒帶走了。至於剩下的,就只有剛剛抵達金陵,參加武品錄重修的兩位長老和六個弟子,還有他們的家眷,這些人全都被一股腦兒割舍了。”

    “這也太卑鄙無恥了!自己跑去北燕享受榮華富貴,卻丟下別人頂缸送死!”

    越千秋頓時大怒,不由得罵出聲來。

    若是以通敵叛國追究這些被丟下的人,把神弓門留下的這些人都殺了,那麼震懾只是一時,更多的武人都會因此寒心。而北燕還可以趁勢往朝廷身上抹黑,放出更大的風聲大肆招攬武人。如若輕輕饒過這些剩下的神弓門弟子……那以後還會不會有人效仿神弓門?

    想到這裡,他突然忍不住說道:“爺爺,當年北燕使團來時,您不是說爹好像提過還有北燕秋狩司的樓英長逃脫了?雖說那一次除掉不少北燕釘子,可您說過其實沒有一網打盡,會不會是那個樓英長在暗地裡搗鬼?”

    “十有**。”越老太爺疲憊地揉著太陽***氣與其說是挫敗,還不如說痛心,“六年隱忍不,此次趁著武品錄重修之際,掀起這樣一場驚濤駭浪,著實是好心計,好手段!只可惜我這幾年竭力方才挽回的局勢,只怕又要有變故了!”

    越千秋也覺得有些沮喪。然而,兩國交兵,各有勝負。沒道理只允許越小四在人家那兒風生水起,一面當大寇,一面當駙馬,人家就不能在你這兒埋下長達數年不暴露的暗子。更何況,越,他都眼看要暴露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打起精神道:“爺爺告訴我這些,是不是我能做什麼?”

    “不錯,知道不是我要你做什麼,是你能做什麼。”

    越老太爺欣慰地看著小孫子,隨即斂去僅有的一絲笑容。

    “本來,你師父或者你直接去找神弓門此次進京的那些人是最好的。但我不能擔保這消息只有我知道,若在明面上你們和叛國之人來往密切,那卻有嘴說不清了。你不是下了一堆帖子邀人參加諾諾的生日會嗎?就利用這個機會,和神弓門的人接觸一次。”

    越千秋不禁有些猶豫:“那要等到大後天了,這消息真的能捂住三天?”

    “如果捂不住,那是天意。不過,這消息是你影叔打聽到的。神弓門和鐵騎會,一直都是他關注的重點,應該比別人的渠道快一點。本該是你師父出頭最好,但那小子……呵!”

    越千秋知道,越老太爺是不滿嚴詡如今被兩個兒子絆住了手腳,可他更知道,潛意識之中,老爺子其實是因為嚴詡成婚生子,有了一對雙胞胎,想到了這六年來只偶爾有信送回來的越小四。

    盡管老爺子早就兒孫滿堂,但那個孤身在北燕做著最危險事情的越小四,無疑是老爺子如今最牽掛的人。

    哪怕越小四送了一個女兒回來,但在越老太爺心目中,仍然更希望么兒也能平安。

    知道在外合縱連橫手段百出的爺爺,在家裡卻是個快要七十的老人,越千秋少不得岔開話題,插科打諢說了好一會兒白不凡的笑話。可即便如此,他依舊看得出來,越老太爺臉上笑著,心中卻仍在憂慮。

    於是,當他從鶴鳴軒退出來的時候,卻仍然不知不覺心情低落。

    蘇十柒私底下對他說過,老爺子年少時勞力,後來就一直開始勞心,身體並沒有看上去那樣強健。而這次的事情要是處理不好,一直都致力於放松對武者的桎梏,重修武品錄,隨後緩緩變革軍制的越老太爺,很容易遭到政敵的群起而攻,到那時候有個萬一怎麼辦?

    一直以來都是爺爺在保護他,而這一次,且不說他能不能保護爺爺,他能不能幫上爺爺?

    想到這裡,牽著諾諾的越千秋突然轉過身去,見越影還猶如門神一般守在鶴鳴軒前,他咬咬牙就徑直上前,不管不顧地把越影拖到了一邊。

    “影叔,神弓門叛離的細節,能夠詳詳細細告訴我嗎?”

    越影微微一怔,見越千秋面色沉著,他臉上露出了一絲欣慰。

    “不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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