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明星] 大戲骨 作者 : 七七家d貓貓 (連載中)

 
mk2258 2017-2-13 21:01:51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82 1150724
funk167 發表於 2017-8-19 23:57
四百四十一 消弭無形

見鬼的耶穌基督!

“我希望不會像卡戴珊家族那樣糟糕。”

這是什麼回應?這是什麼狗/屎/不通的回應?那坦然的表情卻好像在嘲笑著現場的每一個人,嘲笑著那些傳播負麵新聞的每一個人,嘲笑著那些娛樂至死卻還要道貌岸然的每一個人。

卡戴珊家族(kardashian)是一個紐約的名媛家族,在二十一世紀之前,他們僅僅隻是在紐約的律師界享有一定聲譽,但後來憑借著“o-j-辛普森(o-j-simpson)殺妻案”一舉成名,並且開啟了體育圈和娛樂圈望族的征程。

卡戴珊家族最擅長的就是自我炒作,卡戴珊三姐妹策劃了一檔證人秀,節目內容就是展示自己家族的生活,讓觀眾們看到紐約上流社會是如此生活的,然後讓觀眾給他們付錢收視率就是收獲讚助商青睞的最佳渠道。這就是卡戴珊家族賺錢的起源,自從2007年節目開播以來,家族的名望成倍上漲。

他們可以將任何事情都演變成為利益,就連自己的孩子、自己的疾病、自己的親人、自己的災難、自己的病痛都可以演變成為收入來源,赤/裸/裸地販賣給“國家詢問報”這樣的低級超市小報,換取金錢。

但事實上,卡戴珊三姐妹沒有任何作品可言,沒有音樂,沒有電影,沒有實力,沒有任何值得一提的代表作品,甚至比帕麗斯-希爾頓(paris-hilton)還要更加打諢,但她們卻成功地出書、創建品牌、設計香水,代言廣告等等。

就在去年,卡戴珊家族的收入高達六千五百萬美元,輕鬆碾壓好萊塢一眾頂尖巨星。

在好萊塢準確來說,在整個北美社會,包括社會記者、政/治記者、娛樂記者等等,包括普通人士在內,都對卡戴珊家族嗤之以鼻、不屑一顧,因為隻要有利益,他們的任何事情都可以拿出來炒作、販賣,甚至是生老病死、精神疾病等等都不例外,將娛樂至死的精神發揮得淋漓盡致,

卡戴珊家族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名譽”和“榮譽”可言。但,這又如何?人們還是持續地關注他們,報紙記者依舊圍追堵截他們,每一次他們的真人秀演變成為撕逼大戰也還是輕鬆引爆收視率,然後,他們賺得盆滿缽盈。

大家一邊罵著,一邊關注著,一邊嫌棄吐槽著,一邊欲罷不能著。

藍禮剛才那調侃的話語,把自己和卡戴珊家族放在一起相提並論,如此自嘲、如此自黑、如此自謔,話裏話外都在諷刺著眼前的記者們:道德?名譽?信念?正能量?這些從來都不是記者所關注的焦點。

記者們不在乎那些關於藍禮的指責是否是真實的,他們在乎的僅僅隻是爆點和噱頭。那些聲討,那些探索,那些高呼著“追求真相”,那些自詡正義,其實隱藏在背後的,終究還是娛樂至死的精神。他們需要的就是藍禮的回應,激烈的回應,甚至是粗暴而瘋狂的回應。

但,他們卻還要打著“還給藍禮清白”的名義,道貌岸然地持續提問。“當了/婊/子還立牌坊”,不是藍禮,而是眼前的無冕之王們。

記者們可以對藍禮繼續聲討,認為藍禮狂妄自大、目中無人、自以為是,隻要有心,僅僅因為藍禮的這一句話,他們就可以用各種各樣的辦法花樣吊打藍禮,真正地讓藍禮的名聲發臭。

可事實就是,他們越報道,越憤怒,越關注,越亢奮,越激烈,藍禮的話語就越真實咒罵不已的人,是他們,繼續報道的,也是他們;鄙夷嫌棄的,是他們,

不願放棄的,還是他們。

從始至終,藍禮的立場都是堅定不移的:他需要清淨,隻要記者消停了,那麼新聞也就消停了,他不介意自己的名聲被抹黑。但,樹欲靜而風不止。

這一記耳光,著實太過響亮,以至於記者們都直接愣住了。

整個好萊塢,每個人都對卡戴珊家族避之不及,擔心自己被降低檔次。但藍禮卻偏偏反其道而行,把自己放在了同一個天平上,和卡戴珊家族作對比。如此嘲諷,尖銳而犀利,讓人有些招架不住。

突然之間,記者們腦袋就出現了一片空白之前那些工作人員吐槽藍禮什麼來著?

伊萊站在原地愣了愣,然後反應過來其中的彎彎道道,噗嗤一下就笑出了聲,隨後就意識到,他也是記者中的一員,藍禮這一竿子就打翻了一船人,他也位列其中。可是伊萊卻發現,自己根本不在乎,隻是覺得幸災樂禍。

活該。

康奈爾一張臉頰憋得通紅通紅,他怎麼都覺得,藍禮這話裏話外在針對著他,並且再一次把“炒作”的這口黑鍋丟到了他的腦袋上,憤怒,簡直是怒不可遏,他隻想要把藍禮那從容不迫的笑容直接撕得粉碎。

“藍禮,那麼關於你的身家背景,你不打算回應一下嗎?”康奈爾強忍著怒火,大聲提問到,可是那緊繃的聲音卻泄露了他此刻的真實情緒,猶如即將爆發的火山般,壓抑到了極致,“現在網絡一直在傳言,出演’太平洋戰爭’是因為家裏走後門的關係,而且這一次’活埋’能夠贏得奧斯卡提名,也是如此。”

微笑,藍禮的嘴角浮現出了一抹微笑,眼底那熠熠生輝的光芒,讓疲憊而蒼白的麵容突然就明亮了起來,仿佛午後三點灑落在靜謐湖麵上的陽光。

“所以,你希望我回應什麼?”這是藍禮第二次聽到如此言論了,第一次是在多倫多,“美國周刊”的記者蓋文-亨特提出來的。如果藍禮沒有記錯的話,蓋文和康奈爾是朋友。可即使是第二次,藍禮還是覺得好笑。

如此戲謔的反駁,康奈爾卻是距離爆發邊緣又更近了一步,“任何事。說點什麼。”他幾乎是咬牙切齒了。

“我看不出來任何回應的必要。”藍禮那不卑不亢的言論再次讓記者們發出了低低的驚呼聲,網絡的聲討浪潮可是比媒體要洶湧多了,畢竟,記者們需要為自己的言論負責,但網友們不需要,什麼難聽的話語都可能冒出來。但,藍禮居然不想要回應?

“如果說,我是因為史蒂文-斯皮爾伯格、湯姆-漢克斯,而收獲了奧斯卡提名,那麼,也許我應該請他們吃一頓晚餐。”藍禮的話語始終帶著一股調侃的語調,那隱藏其中的幽默卻尖銳而犀利,直接還擊了回去。

藍禮完全避開了“家世背景”這個話題,而是簡單直接地提起了奧斯卡提名。

所謂學院公關,本來就是一場人情拉鋸戰。否則,在奧斯卡小金人的評選過程中,同情票、功勞票、補償票、種族票等等都根本不應該存在;否則,人們也不會說,“提名靠實力,得獎靠運氣”;否則,今年頒獎季也不會醜聞滿天飛了。

如果說,僅僅憑借著史蒂文-斯皮爾伯格、湯姆-漢克斯的聲望,就可以拿到奧斯卡提名,那麼艾瑪-羅伯茨現在的提名數量應該已經超過梅麗爾-斯特裏普了;而且,湯姆也不會自從2000年的“荒島餘生”之後,再也沒有拿過奧斯卡提名了,史蒂文的奧斯卡最佳導演小金人也不會隻有兩座了,“拯救大兵瑞恩”的最佳影片也不會被“莎翁情史”搶走了……

家世背景,這的確是闖蕩好萊塢、闖蕩社會的敲門磚,甚至很多時候還會成為決定人生的關鍵因素,但,這卻不是全部。

因為,社會上具有同樣家世背景的人,數不勝數,你永遠不知道,站在對麵的那個人,是否擁有比自己更加強大的靠山。真正具有決定作用的,依舊是硬實力,在當代社會,家族企業已經越來越式微,董事會控管已經成為主流,即使是家族繼承人,一樣要用實力說話,否則還是逃不了被取代的結果。

好萊塢,也是如此。

現在的電影產業已經逐漸成熟了,潛規則的消失就是最重要的體現。因為那些製片人、導演、掌權人都知道,他們可以通過潛規則謀取私利,卻會影響自己長遠的利益,沒有人會傻乎乎的為了一個“倒貼上來的婊/子”就犧牲自己的利益和前途。

進入娛樂圈的星二代、富二代,真正能夠混得風生水起的,卻屈指可數。就是這個道理。

更何況,在網絡時代,如果每一次有謠言傳出來的時候,都要澄清一次。那麼演員最好還是換一個工作吧。

調侃完畢之後,藍禮的視線又一次落在了康奈爾的身上,似笑非笑,“我還不知道,現在網絡言論對無冕之王的影響力居然如此大了。”

啪。

又是一記耳光,無比響亮。如果說,記者們對狗仔不屑一顧的話,那麼網絡傳言就更加沒有人會輕易相信了。經曆過世紀交接那段時間的緩衝和陣痛之後,新聞從業者們也意識到,網絡可以成為“一人新聞源”的最大載體,卻也可以成為“虛假新聞源”的最大來源,網絡新聞的真實性都必須經過更多審核。

當然,話雖如此說,但現實生活裏,傳統媒體因為網絡傳言而自亂陣腳的情況,著實不少。

隻是,今天被藍禮如此直接地說出來,臉頰完全被打腫,卻無法反駁。

看了看左邊,又看了看右邊,最後,視線落在了正前方,藍禮給予了足夠多的時間,現場的記者們還是一片鴉雀無聲。他知道,今天的任務完成了。




funk167 發表於 2017-8-19 23:59
四百四十二 形勢扭轉

公寓門口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安靜之中,甚至可以聽到風聲在耳邊呼呼作響。這對於一個記者見麵會來說,這對於一個來勢洶洶、群起圍剿的記者見麵會來說,這對於聲勢浩大、氣焰滔天的好萊塢遠征隊來說,堪稱奇恥大辱。

藍禮環視了一周,留下了足夠的時間,發現記者們依舊沒有出聲的打算,於是,他微笑地點點頭,“那麼,今天就到此為止了,劇組還有工作,那麼就不耽誤各位工作了。”說完,藍禮就施施然地轉身離開,回到了公寓裏。

今天藍禮的回應,真是一次又一次地出乎意料,藍禮看起來完完全全不在乎這些負麵新聞,如果不是記者們一而再、再而三地逼迫,恐怕藍禮也還是不會出麵回應。如此坦然正直的回應方式,到底是愚蠢天真?還是清者自清?但不管是什麼,卻將記者們推向了一個無比尷尬的境地

這後續報道,到底是報呢?還是不報呢?

晃晃悠悠地,那扇孔雀藍的公寓大門就關了起來,徹底切斷了記者們的視線,然後所有人麵麵相覷,滿臉尷尬,最後低下頭,匆匆忙忙地轉身離開。熙熙攘攘的人群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散了開來。

可離開之後,今天記者見麵會的影響才剛剛開始發酵而已。

工作,工作,還是工作。這就是藍禮結束記者見麵會的最後一句話,話裏話外都在強調著:“抗癌的我”劇組不需要炒作,也拒絕炒作,希望新聞媒體可以消停消停,回到自己的正規工作,不要再繼續捕風捉影了。

所以,這從頭到尾都是媒體在自作自受?

僅僅隻是想到這個可能性,每個人的胃部就有些灼熱。仔細想想,這次新聞到底是怎麼發展到這一步的?先是“國家詢問報”,然後是劇組官方聲明,再是……“娛樂周刊”?該死的“娛樂周刊”!

坐在駕駛座裏的康奈爾,再也沒有辦法抑製自己的憤怒,拿起了旁邊的橙汁,狠狠地往喉嚨裏灌下去,可是灌著灌著,難以遏製的火氣就炸裂了開來,拳頭收緊,將整個塑料瓶捏了起來,裏麵的橙汁灑得到處都是,但他卻根本顧不上。

突然,冷顫都躥了上來,一個,接著一個。然後康奈爾就開始打噴嚏,根本停不下來,所有的怒火也都消散得無影無蹤。這股莫名的怨念,到底是怎麼回事?

離開公寓的路上,幾乎所有記者都開始犯難了:這新聞應該怎麼寫?

整個見麵會,他們被狠狠地嘲諷了一會,簡直是十八般武藝輪番上陣,他們幾乎可以說是招架無力、體無完膚,這種狼狽窘迫的情況,真是羞愧難當。

那麼現在,他們應該怎麼報道?這是一個問題,嚴峻的問題,但對於無冕之王來說,事情從來沒有那麼複雜,他們所需要做的,僅僅隻是選擇一個立場。

不需要等到第二天,當天下午,新聞就猶如蘑菇雲一般爆炸了開來,將最近一段時間的新聞浪潮推向了全新的巔峰。

整體來看,記者們分成了兩派,一派變本加厲,一派調轉箭頭。

“娛樂周刊”當之無愧的是批判陣營,“藍禮-霍爾:是的,那些都是真的。”僅僅隻是這一個標題,就已經足夠驚悚。

在文章之中,康奈爾強調,藍禮對劇組工作人員的指責供認不諱,並且絲毫沒有認錯更改的意思,那堂堂正正的姿態似乎所有一切都是理所當然;並且在末尾,康奈爾表示,“本刊外派記者再次給予藍禮解釋反駁的機會,但他都拒絕了。”

整篇文章,康奈爾筆下的藍禮都顯示出一股自命不凡、清高傲慢的感覺,

這與之前“抗癌的我”劇組內部的爆料不謀而合。忽略了事情的其他部分,完完全全將焦點鎖定在劇組工作人員的爆料之上,將藍禮的高傲個性形象而生動地描繪了出來。

除此之外,“娛樂周刊”還有不少的盟友

“藍禮-霍爾坦然承認所有指責,拒絕悔改”、“推卸責任,藍禮和記者正式開展”、“嘲諷卡戴珊家族,藍禮再次挑起爭端”、“狂妄自大,信心滿滿:我是憑借自己實力收獲提名的”、“霍爾承認與斯皮爾伯格、漢克斯關係親密”、“惡意炒作?這僅僅隻是一個開端”……

這些聲討的報道著實不在少數,將斷章取義的奧義發揮得淋漓盡致,同樣的一句話,切換不同視角之後,也就詮釋出了不同的答案,更不要說是一場內容滿滿的見麵會了。他們沒有說謊,報道的都是事實,可是結果卻與記者見麵會上的氣氛截然不同。

一支筆杆子,就可以改變整個世界。這就是記者們被稱為“無冕之王”的根本原因。

不過,相比於變本加厲地進一步批判的媒體,調轉箭頭、改變觀點的媒體占據了絕對優勢,須臾之間就扭轉了整個報道的風向。

“藍禮-霍爾:劇組從未想過炒作。那麼,到底是誰在興風作浪?”

“全神貫注投入新作拍攝,’抗癌的我’值得期待。”

“娛樂至死的又一受害者:藍禮-霍爾。究竟是誰在主導這一切?”

“一心一意的表演狂熱愛好者,卻意外被患上絕症?這是學院公關的新手段,還是嫉妒目光的殘忍迫害?”

“拒絕炒作,專注表演。藍禮-霍爾以實際行動回擊質疑。”

“事實勝於雄辯,時間自有公斷!深陷漩渦之中,藍禮-霍爾展現出難能可貴的大氣魄!”

……

這些支持者們,一個比一個憤慨,一個比一個激動,仿佛之前的落井下石,他們都沒有參與一般,巴不得站出來,為藍禮搖旗呐喊,如果可以的話,他們甚至願意給藍禮頒發一個“愛崗敬業”的旌旗,表示自己的真心實意。

不僅如此,“紐約時報”的布萊德利-亞當斯更是發布了一篇社論,標題名為“藍禮-霍爾之殤。到底是誰在推波助瀾!”

在這篇文章之中,布萊德利犀利地將箭頭指向了“因為娛樂至死而丟失了追尋真相本身”的無冕之王,他強調,藍禮從來沒有想過炒作,更加沒有想過利用身世背景做文章,卻屢屢成為有心人炮製新聞焦點的工具,這對於快餐時代的新聞行業來說,是一個令人唏噓又令人悲傷的事實。

“當藍禮-霍爾全身心投入電影拍攝時,媒體卻不斷騷擾劇組的安定;當藍禮-霍爾專心致誌投入角色鑽研時,媒體卻打著正義的名號謀求自己的利益;當藍禮-霍爾拒絕同流合汙時,媒體卻不管不顧地將髒水扣了過去。

‘我真心的希望,各位記者不要關注我們的劇組,也不要關注我,讓我們好好地投入工作。’

這是藍禮-霍爾在接受采訪時的原話,到底是麵臨了什麼樣的困境,才引導出了這番話呢?值得每一個人深思。”

“紐約時報”的這篇文章奠定了整個新聞的基調和走勢,將娛樂至死的大時代背景勾勒了出來,真正地將矛頭對準了為了製造爆掉而不折手段的媒體自己,尤其是“娛樂周刊”,瞬間成為了無數網友攻訐的目標這一次,他們也好好品嚐了一下藍禮的滋味。

在此之前,對藍禮聲討不止的網友,不需要任何緩衝地,直接就將槍口對準了“娛樂周刊”,就好像金魚一般,隻有七秒的記憶,沒有任何愧疚,沒有任何負擔,沒有任何糾結準確來說,沒有任何意識,隨波逐流地,開始批判新的對象。隻是,這一次“娛樂周刊”剛好撞到了槍口上。

除此之外,“名利場”的黛西-盧卡斯則以別樣的視角關注了這一次的事件。

“藍禮-霍爾的七宗罪,征服了好萊塢的欲/望符號。

這是黛西所撰寫的專欄標題,在文章之中,黛西認為,從“太平洋戰爭”開始到即將揭幕的奧斯卡,雖然藍禮出現在大眾麵前僅僅隻有一年時間,但藍禮所展現出來的才華、天賦、氣質和個性,卻讓人心生向往,輕而易舉收獲了不俗的人氣,這也使得藍禮成為了眾矢之的,引發了這一次的反對浪潮。

黛西列舉了所謂的“七宗罪”,其實還是在讚揚藍禮,認為藍禮以自己的魅力和實力,成功地在好萊塢占據了一席之地,如此橫空出世的姿態,讓人側目。

但同時,黛西也認為,藍禮還需要進一步證明自己。證明“活埋”和“愛瘋了”不是曇花一現而已,證明奧斯卡提名是經得起考驗的,同時也證明絕對實力終究還是會發光的。

“也許,’抗癌的我’無法肩負起反駁質疑的重量;但專心致誌、一心一意投入表演的藍禮,卻已經證明了自己的演員身份。他,僅僅隻是一名演員。”

“名利場”以一種噱頭滿滿卻又誠意十足的方式,表達了對藍禮的聲援。

記者見麵會之後,這一次的“藍禮-霍爾”事件似乎有著越演越烈的跡象,媒體內部開始打起了嘴仗,正反雙方都寸步不讓,雖然目前支持藍禮的聲音占據了上風,而且還是絕對優勢,但反對派卻毫不膽怯,堅定不移地將自己的抗議姿態延續了下去。

熙熙攘攘,熱熱鬧鬧,所有人的目光暫時離開了西雅圖,卻開始朝著整個北美蔓延了開來。不僅僅是紙質媒體,也不僅僅是互聯網,就連脫口秀也不由加入了調侃的行列,事情,似乎越鬧越大了。




mk2258 發表於 2017-10-7 08:03
四百四十三轟動消息

從紙質媒體到網絡反饋,再到傳統媒體之中最為權威的電視節目,這一次新聞事件的影響力正在節節攀升,展現出了強大的推進力,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不過是一個新人,不過是一次炒作,不過是一次假新聞,怎麼就發展成這樣了?
但不解歸不解,事實就是,各大脫口秀也緊跟時事,第一時間更新了自己的段子,湊湊熱鬧。不過,紙質媒體估計要失望了,一向言辭犀利、風格鮮明的脫口秀,這一次沒有如同他們預期地,將砲口對準藍禮,而是把自己的同行推向了審判席。
“週六夜現場”就如是說道,“這是自馬克-大衛-查普曼(mark-david-chapman)以來,媒體和大眾最為齊心協力的一次。”
馬克-大衛-查普曼,殺死約翰-列儂(john-lennon)的狂熱歌迷。
話裡話外,“週六夜現場”都在嘲諷著,藍禮到底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居然引發了所有人的集體批判,那鋪天蓋地的言論,簡直沒有喘息的空間,就好像當初譴責“罪大惡極”的馬克-大衛-查普曼一般。
但事實上,其實藍禮什麼都沒做,嚴格來說,藍禮還是受害者“國家詢問報”虛假新聞的受害者,可是現在,藍禮卻成為了無數媒體以及網友討伐的對象。
這……就是信息大爆炸時代的新型“女巫審判”: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沿襲了自己一貫的黑色反諷幽默,“週六夜現場”的段子著實是讓人忍俊不禁,哄堂大笑,但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艾倫秀”也表示了對藍禮的支持。
艾倫-德詹尼斯使用她一貫的調侃和戲謔,“他是一個年輕人,僅僅只有二十一歲;他是一個英俊的男人,紳士魅力讓我都有些心動了;他是一位出色的演員,老實說,我覺得他今年的奧斯卡有戲;他還是一位優秀的歌手,藍禮,嘿,伙計,我還在等待著'我的骨頭'的發行。”
笑容滿面地說完之後,艾倫攤開雙手,笑呵呵地說道,“就連上帝都嫉妒他,現在他面臨著如此窘境,我絲毫不覺得奇怪。”
雖然作為晨間脫口秀,與其說是批判,不如說是支持,言辭也沒有那麼犀利;但艾倫還是以自己的方式表達了觀點和看法,堅定不移地站在了藍禮這一次。
不僅僅是“週六夜現場”和“艾倫秀”,各大脫口秀都變著花樣參與到這次熱點之中,以自己特有的方式,發表了自己的支持,順便沾一沾熱點,提一提話題度和關注度。
這些生力援軍的加入,與“紐約時報”、“名利場”等等組成了支持陣容,徹徹底底地扭轉了此前一面倒的局勢,朝著截然不同的方向開始發展,與此同時,那些被淹沒在負面新聞之中的支持聲音也逐漸浮出水面。
在接受“好萊塢報導者”採訪的時候,詹妮弗-勞倫斯專門提到了這件事,“雖然我目前合作的演員並不多,但無疑,藍禮是最為敬業的。在他的眼中,除了表演,還是表演。我完全看不出來他有炒作的必要,老實說,我之前還和菲麗希緹抱怨過,他應該多多出現在電視節目上,他的幽默和風趣肯定會給大家留下深刻印象的。”
詹妮弗絲毫沒有掩飾自己對藍禮的欣賞,並且在記者疑似緋聞般的提問之中,如此回答到,“是的,如果藍禮發出邀請的話,我願意點頭。”
這是關於“你是否會和藍禮一起走紅地毯”的問題的回答,詹妮弗的回答讓“好萊塢報導者”也小小地八卦了一回:不過,他們的目的是再次將“三個火槍手”推向台前,

強調三位新生代演員的難能可貴,以及詹妮弗和藍禮之間的默契。
同樣的問題,其他人則發表了自己的觀點。
“荒謬,太荒謬了。”這是保羅-沃克面對記者時的第一句話,“藍禮是絕對不可能惡意炒作的,相反,比起鎂光燈來說,他總是更加專注於鏡頭面前的表演工作。那些媒體的無聊八卦新聞,對他來說沒有任何價值。”
一向不喜歡接受媒體採訪的保羅,難得一見地主動發表了看法,“事實上,之前在劇組的時候,也有工作人員向我抱怨過,藍禮不是一個喜歡參加派對也不是一個喜歡交流的演員。對於這點,我表示贊同,因為我本人也是如此。”
“但藍禮和我不同。他在片場的時候,總是專注於閱讀劇本,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為每一場戲做準備。有必要的話,他會和攝影師、燈光師、副導演以及合作演員,詳細地討論每一場戲的拍攝;但沒有必要的話,他則會一個人坐在旁邊閱讀劇本。這也是我最欽佩他的一點。”
保羅是一個實誠人,好萊塢人盡皆知,他幾乎沒有任何負面新聞,準確來說,他差不多是和新聞絕緣的。即使自己做了慈善工作,也是悶不吭聲地埋頭做實事,能夠得到保羅的認可,這著實太過難得了。
更重要的是,保羅不喜歡說謊。
另一方面,剛剛結束“藍色情人節”頒獎季宣傳的瑞恩-高斯林,他也主動發表了自己的看法,“我覺得他做得挺好的。閉上了自己的嘴巴,專注於自己的工作,只是媒體不願意放過他而已。還有那些網友。”
在訪談之中,話語不多,卻總是帶有個人色彩的瑞恩,最後聳了聳肩,得出了結論,“當然,這就是好萊塢。我覺得藍禮處理得不錯。說實話,我已經開始期待他這次的作品了,他和塞斯-羅根?上帝,這組合真是太讓人感興趣了。”
“太平洋戰爭”劇組的一眾演員們也都紛紛發表了看法,不過因為他們的名氣有限,許多媒體都不願意刊登,只有和藍禮私交甚篤的拉米-馬雷克接受了“紐約客”的採訪。
拉米連連高呼“不可思議”,那表情充滿了無奈和驚訝,“媒體上所描述的那個人,和我的朋友真是一點都不像。相信我,如果你認識藍禮的話,你就知道,那些新聞沒有任何可信度。不久之前,我參加了一部作品的試鏡,藍禮還通過電話給了我不少意見,不厭其煩地和我對戲。”
“他是一個值得深交的朋友。”這是拉米的總結陳詞,簡單,卻分量十足。
最讓人意外的是,魯妮-瑪拉居然也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在此之前,從來沒有人知道,魯妮和藍禮也有私底下的交情,就連狗仔隊都不曾挖掘出來。可是,在為“社交網絡”而接受采訪的時候,魯妮卻主動提起了這次事件,“我和他在特柳賴德一起參加過電影節。他是一個對電影狂熱的人,而且友好、親切、紳士,我們的相處十分愉快。那些網絡的負面言論,真是太滑稽了。”
“我知道現在是一個信息爆炸的時代,每個人都有權利發表自己的看法,臉書就是這樣一個平台。但在炒作八卦之前,人們有權了解事情的真相,即使是娛樂新聞,也是如此。 ”魯妮的話語稍顯嚴肅,卻可以看得出來她的認真。
……
誰又能料想到,作為新人的藍禮,居然有如此多的朋友。真正的朋友!
最備受矚目的史蒂文-斯皮爾伯格和湯姆-漢克斯並沒有站出來發表任何相關言論,在記者的圍追堵截之下,史蒂文只是笑呵呵地說道,“這種新聞有回應的必要嗎?”如此態度,已經是再清晰不過了。
但在史蒂文和湯姆之外,藍禮收穫瞭如此多的支持和肯定。無形之中,這就是對“抗癌的我”劇組內部傳出來的謠言的最好還擊。
整個事件的發展再次來了一百八十度的轉彎,籠罩在藍禮頭頂上的陰霾逐漸開始消散,距離奧斯卡頒獎典禮只剩下最後四十八小時,人們的注意力也陸陸續續地開始收回來,那些喧鬧緩緩地沉澱了下來。
此時,“抗癌的我”劇組和安迪-羅傑斯一前一後地發布了官方聲明。
人們以為只不過是總結性的發言,卻沒有想到,爆料出了最勁爆的消息。
“……那些針對藍禮的指控完全是子虛烏有的。少數人的毀謗和指責,不能代表劇組的觀點。
事實上,在拍攝期間,藍禮始終全情投入,為了融入角色、呈現表演,始終在挑戰自我,以至於精神狀態無法保持在積極的水平線上,飽受煎熬和折磨,無法出席派對,並且盡可能提早休息。小部分工作人員在不清楚真相的情況下,胡亂揣測事實,並且出言不遜。這對藍禮是一種侮辱,對專業精神更是一種褻瀆。為此,劇組絕對不會姑息養奸,勢必查清真相,進行嚴懲……”
這是來自“抗癌的我”劇組的官方聲明,不僅澄清了工作人員的毀謗,而且還揭曉了真相:藍禮的身體狀況真的出問題了。
可是還沒有來得及消化理解,安迪的官方聲明緊隨而至。
“……為了出色地完成這一次的拍攝,過去這一個月時間裡,藍禮的精神狀況始終飽受折磨,身體出現了一系列不良反應。雖然並沒有嚴重到住院的程度,但健康問題亮起了紅燈,的確是事實。
在醫生的建議下,藍禮最好稍稍放鬆休息一段時間,緩解壓力,注重調養,在身體發出進一步抗議之前,避免情況的惡化。為此,經過艱難而慎重的討論,藍禮-霍爾做出了缺席第八十三屆奧斯卡頒獎典禮的決定。
在頒獎典禮即將拉開帷幕之際,藍禮卻遺憾地缺席,對此,他深表遺憾……”
mk2258 發表於 2017-11-13 21:52
大戲骨 444耳光響亮


        



    什麼?

    安迪-羅傑斯的官方聲明里到底說了什麼?洋洋灑灑地稱讚了學院一番,洋洋灑灑地感謝了提名一番,洋洋灑灑地表示了遺憾一番,洋洋灑灑地闡述了失望一番,但重點是什麼?重點是,藍禮將會缺席奧斯卡頒獎典禮?

    ……什麼?

    即使冷靜了一次又一次,但震撼還是絲毫沒有減少,腦海裡的問號一個接著一個,卻根本找不到答案,藍禮居然要缺席奧斯卡?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這怎麼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可是,將安迪那長達一千多字的官方聲明閱讀了一遍又一遍,結果還是一樣,他們沒有看錯,也沒有理解錯

    藍禮-霍爾,年僅二十一歲就憑藉著大屏幕處女作提名奧斯卡,卻因為新戲表演過程中,太過投入,導致入戲過甚,精神狀況出現了問題,連累身體也超出負荷,最終做出了缺席頒獎典禮的決定。而且還是在晚宴揭幕四十八小時之前!

    臨時缺席奧斯卡,這一消息放在任何時候都是令人驚訝的,如果不是嚴重問題,即使是跪著雙膝,爬也要爬著前往柯達劇院,尤其是對新人來說。但那也僅僅只是驚訝而已,並不足以引爆話題焦點,可是,這一次的情況卻不同。

    在過去這幾天時間裡,關於藍禮的新聞漫天飛舞、跌宕起伏、一波三折,猶如過山車一般,起起伏伏讓人眼花繚亂,突然之間爆料出如此消息,就更是火上澆油,將之前累積的關注熱度一口氣全部都爆發了出來,彷彿蘇維埃活火山又一次炸裂噴發一般,整個世界都開始地動山搖。

    轟!轟轟!

    這下,整個北美都炸裂了。

    “抗癌的我”劇組和安迪-羅傑斯的官方聲明發布之後,短短一個小時之內,谷歌的即時搜索排行榜前十名就可以看到相關關鍵詞了,“藍禮,缺席”、 “藍禮,精神疾病”、“藍禮,奧斯卡”……呈現出了一派刷屏的態勢。

    而兩份官方聲明的轉載數量更是一鼓作氣地雙雙突破了三百之數,所有媒體的視線都紛紛轉移了過來,網絡點擊率呈現出井噴的爆發,不到四十分鐘就已經邁過了一百萬,並且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增長。

    所有人的第一反應都是:這是假新聞吧?這是炒作吧?這是藍禮故意炒作出來的新聞吧?這是黑客捏造出來的新聞吧?這是愚人節笑話吧?這是萬聖節惡作劇吧?

    幾乎沒有人願意相信,過去半年時間風光無限的藍禮,居然會缺席奧斯卡。

    媒體不是說,藍禮一直在自我炒作,不僅是為了宣傳“抗癌的我”,也是為了借勢奧斯卡,然後為“速度與激/情5”鋪墊嗎?

    網友不是說,藍禮身世背景足夠強硬,將會接著奧斯卡的舞台一飛沖天,即使一鼓作氣拿下小金人也不是不可能的嗎?

    但現在,藍禮卻乾脆利落地缺席了頒獎典禮,而且還是因為表演入戲太深?這……這真的是太匪夷所思了,一記記耳光,甩得格外響亮,臉頰都要打腫了。

    當然,媒體可以反駁,藍禮就是在自我炒作,過去這段時間所有的新聞都是炒作的環節,最終收益的依舊是藍禮;網友可以反駁,藍禮就是大有來頭,所以才可以如此膽大妄為地缺席奧斯卡,不用擔心學院的打擊報復。

    只要他們願意,任何一件事情都可以翻出無數花樣來,並且永遠不會停止,秉持著偏見和固執去看待問題,只要永遠都不會消停。

    謠言,止於智者。

    一時間,人們的思緒都有些混亂,即使這就是官方消息,但還是不確定,這究竟是夢境還是現實。

    緊接著,美國電影藝術與科學學院發布官方聲明,表示了萬分遺憾,“藍禮-霍爾無疑是新生代演員之中的佼佼者,他的缺席對於頒獎典禮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損失。”學院洋洋灑灑地給予了藍禮足夠的讚譽,但隨後表示了理解,並且祝愿藍禮早日康復。

    在末尾,學院還如此寫道,“期待著,明年藍禮能夠帶著全新的作品,出現在奧斯卡頒獎典禮的舞台上。”

    換而言之,學院也給予了官方落實,藍禮將會缺席典禮。不過,從學院的態度來看,他們並沒有因為這樣突如其來的意外而表示不滿,反而給予了嘉許,甚至表示了來年的展望。這意味著……什麼?

    距離頒獎典禮只剩下不到四十八小時的時間,爆出瞭如此令人措手不及的消息,這下整個北美就彷佛是沸水翻滾的高湯鍋,鍋蓋哐當哐當地作響,幾乎就要壓不住了。

    沸沸揚揚的消息之中,“美國周刊”的蓋文-亨特撰寫了一篇獨家撰稿,解釋了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

    因為拍攝“抗癌的我”這部作品,藍禮確實承受了巨大的壓力,甚至因為入戲太深而導致精神狀態出現了問題,連鎖反應導致身體也開始抗議,出現了盜汗、失眠、胃疼等一系列小毛病,尤其是失眠所帶來的休息問題,嚴重困擾著藍禮,精神狀況更是不佳。

    這樣的情況意外被狗仔發現了,引發出了“國家詢問報”那荒謬可笑的“絕症”理論。為了給予藍禮足夠的休息空間,避免媒體的過度關注而帶來的困擾,劇組和安迪兩方面並沒有洩露藍禮的真實情況,僅僅只是平息了以訛傳訛的新聞。

    但媒體卻不願意輕易放過這次事件,不但沒有平復下來,反而越演越烈,以至於衍生出了一系列的後續反應,甚至迫使藍禮不得不中斷拍攝工作,也中斷休息調整,出來面對記者。

    現在,藍禮最需要的就是休息和放鬆,否則他的精神狀況將面臨更加嚴峻的考驗。經過綜合考量,藍禮才不得不決定,在距離奧斯卡還剩下不到四十八小時的時候,確定缺席頒獎典禮。遺憾的背後,更多還是無奈。

    整篇文章,蓋文努力保持著自己中立的立場,但字裡行間還是可以感受到他的偏頗,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暗示:如果不是記者的惡意炒作和糾纏不休,那麼藍禮的健康也不會進一步惡化,缺席奧斯卡頒獎典禮的事情也就不會發生了。

    雖然蓋文沒有明說,但上下文的引導和暗示,確實是如此。這一種技能,是每一位記者的必修課。

    “美國周刊”的這篇專稿是絕對獨家新聞,採訪對像是藍禮的經紀人安迪-羅傑斯,還有“抗癌的我”的製片人兼主演塞斯-羅根,以及導演喬納森-萊文。真實度得到了保障,同時帶來了山呼海嘯般的震撼。

    在文章的最後,塞斯懇切地說道,“藍禮需要休息,好好地休息。”潛台詞就是,記者不要再來打擾“抗癌的我”劇組了。

    現在,人們總算是明白了,為什麼學院不僅沒有生氣,反而讚譽有加;為什麼藍禮始終拒絕出來回應,即使是記者見面會時也拒絕正面回應;為什麼塞斯、安迪等人始終義憤填膺、怒火中燒,面對記者不假辭色;為什麼“國家詢問報”刊登了藍禮正在打點滴的照片,整個事件是如此起源的……

    剎那間,耳光“啪啪啪”地響了起來,記者們左顧言他,網友們視而不見,所有的嘈雜、所有的爭議、所有的議論,猶如當頭棒喝般,齊刷刷地消失不見,整個輿論難得一見地呈現出一派祥和的景象,彷彿此前跌宕起伏的一場大戲只是夢境而已,從來都不曾發生。

    “美國周刊”的這一篇獨家,字字珠璣、一針見血,雖然沒有像“紐約時報”和“名利場”那樣將矛頭直指媒體,僅僅只是陳述了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但這就已經足夠,將真相鮮血淋漓地呈現在每一個讀者面前,讓所有的反對者們都牢牢地閉上了嘴巴,旁觀者們更是唏噓不已。

    作為演員,藍禮僅僅只是在兢兢業業地完成自己的工作,在遭遇了毀謗的抹黑和污衊情況下,他依舊堅持不懈地投入工作之中,將所有紛擾都拋在腦外。可是媒體記者,被成為無冕之王的那群人,卻不依不饒,把髒水一桶一桶地往藍禮身上潑,甚至還不肯罷休地挑起爭端,試圖製造更多爆點。

    難以想像,這一切的根源居然僅僅只是因為藍禮在試圖敬業地完成自己的工作。

    那麼現在呢?現在,受害者深陷窘境,而加害者則逍遙法外。

    這不僅僅是一起新聞事件而已,更是現代網絡版本的女巫審判。再一次讓人們想起了死後都不得安寧的邁克爾-傑克遜,無冕之王們用著自己最擅長的方式,一次又一次地將娛樂至死的精神發揮到極致,將那些生活在鎂光燈底下的人們當做玩物,卻絲毫不知悔改,祭起“利益至上”的大旗,為所欲為。

    著實令人膽寒!

    這篇由蓋文撰寫的專稿,在網絡上發布之後,點擊率在一個小時之內就突破了一百五十萬,在二十四小時之內更是突破了一千萬,甚至已經離開了北美本土,在全世界範圍內蔓延開來。這是一起“女巫審判”的案例,毋庸置疑!

    在奧斯卡頒獎典禮來臨之前,整個洛杉磯陷入了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緊繃狀態,惶恐不安,卻又沒有著落。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5 10:21
445 置身事外

    塞斯-羅根看著坐在沙發上的藍禮,他就那樣安靜地靠在椅背上,微微閉著眼睛,似乎正在養精蓄銳,眼睛底下有著一層淺淺的陰影,就連唇色似乎都淡了一些,透著一股蒼白,眉宇之間的疲倦輕盈地繚繞著,靜謐,卻頑固。

    塞斯知道,藍禮是真的身體不好。

    最近一段時間藍禮的睡眠狀況出了問題,不是官方聲明裡所說的失眠,而是睡眠質量下滑,每一天睡眠都很淺,而且容易做夢,一整個晚上都在做夢,深度睡眠的休息時間著實有限,即使睡覺了,但依舊得不到休息,壓力也得不到緩解,連帶著整個人的新陳代謝都變得麻煩起來。

    一天一天地,可以清晰地感覺到,藍禮的精神狀態和身體狀況都在惡化。那些公佈在媒體上的事實,僅僅只是實際情況的一半而已。他們擔心太過駭人聽聞,這才沒有實話實說。

    塞斯和威爾都十分擔心,勸藍禮去看看醫生,至少是在心理醫生那裡聊聊天,休息休息,有必要的話,劇組可以暫時休息兩天。雖然損失不小,但他們還可以承受得起。

    但藍禮拒絕了。美名其曰,「我不是正在接受著治療嗎?」意思是電影里亞當和凱瑟琳的商談,但他們都知道,那僅僅只是劇本的台詞而已。

    神奇的是,藍禮的表演狀態絲毫不受影響,甚至如有神助。過去這幾天,媒體記者的紛紛擾擾始終不斷,但劇組的拍攝卻完全沒有被打斷,一直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原本應該是喜上眉梢的事,但以塞斯為首的劇組成員們卻始終有些擔憂——擔憂藍禮的情況。

    內心深處,塞斯的情緒是複雜的,一方面是開心,開心他們選擇了正確的演員,開心作品呈現出來的效果遠超預期。

    一方面則是愧疚,「抗癌的我」真的不是能夠衝擊奧斯卡的作品,也不是能夠贏得票房的作品,甚至不是能夠在影評人和專業人士之中累積口碑的作品,但藍禮真的是太拼了。

    看著好不容易能夠陷入短暫睡眠的藍禮,塞斯真的不忍心打擾他。整個劇組的工作人員都是輕手輕腳的,唯恐弄出一些聲響來,就把藍禮吵醒了。

    當初在背後說藍禮壞話並且向tmz爆料的那兩個工作人員,被開除了;而且,塞斯還放出了風聲,將兩個工作人員的劣跡斑斑都在業內公佈了出去,經歷了這一系列的跌宕起伏和「美國週刊」的譴責之後,恐怕兩個人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找不到工作了。

    突然,藍禮就睜開了眼睛,抬起右手揉了揉太陽穴,視線餘光就看到了塞斯,「怎麼……」可是聲音卻有些沙啞,他不得不清了清嗓子,然後重新說道,「怎麼了?拍攝即將開始了嗎?」

    塞斯幾乎就已經忘記了自己過來的目的,經過藍禮這一提醒,他才反應了過來——他是專門過來和藍禮綵排的,走到了旁邊,塞斯也坐到了沙發裡,認真地看著藍禮,「你確定嗎?今天就拍攝這場戲,如果不行的話,我們還可以再推遲兩天。」

    藍禮嘴角輕輕一揚,「不用。我覺得,今天就是那一天了。現在的狀態,最為合適。」

    塞斯只能輕嘆一口氣,在專業方面,藍禮總是對的,這是他們合作了這段時間以來,塞斯最大的感受,「好吧,那我們來對一對整場戲的流程。」

    今天,2011年二月二十七日,第八十三屆奧斯卡頒獎典禮正式舉行的日子,整個洛杉磯都熊熊燃燒起來,經歷了過去一週的紛紛擾擾,所有的能量都將在今天爆發出來,每一個電影行業的從業者們都在摩拳擦掌,渴望著大展身手。

    同時,「抗癌的我」劇組將在西雅圖,拍攝亞當用剃刀將自己剃成光頭的這場戲。藍禮點頭答應,這場戲將實際拍攝——以近乎紀錄片的方式。他們只有一次機會,藍禮剃成光頭之後,頭髮就長不回來了,即使可以用假髮頭套代替,但那種真實感終究還是沒有了,所以,整個劇組都十分緊繃。

    作為主人公,藍禮卻顯得十分淡定。

    好萊塢的熙熙攘攘,和他無關。「美國週刊」的獨家發佈之後,媒體還是在西雅圖蹲點了兩天,不依不撓的模樣,根本不可能輕易放棄如此勁爆的新聞;但今天,他們終究還是離開了,洛杉磯還有更多的爆點等待著他們挖掘,劇組總算是重新安靜了下來。

    奧斯卡的熙熙攘攘,和他無關。今晚,各個小金人都將尋找到自己的主人,各個懸念也都即將揭曉,自然也包括了藍禮提名的最佳男主角,勢必將成為全新焦點;但藍禮卻毫不關心,比起獎項來說,他需要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今天這場戲上。

    名利場的熙熙攘攘,和他無關。即使藍禮缺席了,今晚他也很有可能成為焦點之一,尤其是瑞恩、詹妮弗、魯妮等擁有出席資格的演員,記者們是絕對不可能輕易放過的;但這些都和藍禮無關,哪怕頒獎典禮將他忘在腦後,那也無所謂。

    藍禮完完全全地置身事外,全身心地進入了亞當的狀態,他知道,今天就是剃頭的最佳時機。因為,即使是他自己,他也想要剃頭,就在今天。

    眾所周知,接受化療之後,陸陸續續會開始掉頭髮,而且沒有規律,很有可能就掉成斑禿,慘不忍睹。那種沒有任何掩飾的衝擊感,讓人清晰地感受到癌症在自己身體上的作用,對於大部分人來說都是難以接受的。

    那天開始嘔吐之後,藍禮的身體狀況其實沒有出問題,也沒有惡化,只是睡眠質量一路下滑,這和「活埋」時期的噩夢連連不同,他一直在做同一個夢:重新回到了楚嘉樹的身體裡,經歷著那痛苦而掙扎的每一天,就好像「明日邊緣」的故事一樣,不斷地重複,再重複,一次又一次地重新體驗那種生不如死的痛苦。

    更為可怕的是,「明日邊緣」裡的角色是擁有反抗權利的。而他沒有。

    今天早晨起來,在洗漱的時候,他手裡掉下了一大把頭髮。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看到自己的頭髮,金褐色的發絲微微捲曲著,彷彿在掌心裡拚命掙紮著,卻終究還是無濟於事,被扼殺了生命。

    他聽說過,壓力過大,或者睡眠不好,的確會出現大量脫髮的狀況。但內心深處,他還是忍不住再次想到了那個詞彙:癌症。還有,化療。

    那種恐慌猶如浪潮一般,一股接著一股地衝擊著胃部,沉沒的過程、侵蝕的過程變得更加清晰起來。這是上一世所沒有經歷過的。

    對於楚嘉樹來說,他的生活是一條直線,一旦接受了自己的高位癱瘓之後,他的病情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沒有惡化,僅僅只是被禁錮在了原地,他的心情和思緒在跌宕起伏,可是痛感神經以及身體變化卻停留在了原地。

    這也是他愛上電影的原因。因為電影構建了一個虛擬的世界,讓他的思緒可以自由翱翔,在屏幕的世界裡,他依舊是自由的。

    但亞當的生活卻是一條波浪線,整體趨勢是在下坡的,時好時壞,上上下下,忐忑不安,卻終究還是無法阻止不斷下滑的勢頭。那種逐漸滑向深淵的恐懼感,一點一點地變得真實起來,猶如黑暗之中的怪獸,在等待著撕碎每一個靈魂。

    然後,他再一次嘔吐了。即使胃部已經空蕩蕩的,但他還是嘔吐得翻江倒海、天崩地裂,吐到後面,就連膽汁都吐了出來,整個靈魂都被掏空了,只剩下一個空空的軀殼跌坐在衛生間裡。

    他知道,時候到了,今天就是剃頭的時候。他想要剃光所有的頭髮。

    不過,「抗癌的我」是一部喜劇,沒有人應該忘記這一點,藍禮更加沒有忘記。這也是安迪最開始願意把「抗癌的我」介紹給藍禮的重要原因之一,只不過,藍禮找到了不同的共鳴。但今天,藍禮夢寐以求的喜劇表演,終於將要上陣了。

    在這場剃頭髮的戲份之中,亞當和凱爾不斷鬥嘴,互相怨懟、吐槽,尤其是那種絮絮叨叨、喋喋不休的說話風格,更是將劇本裡的幽默天賦發揮了出來。這也是塞斯最為擅長的搞笑方式。所以,台詞至關重要。

    「當初你和威爾真的發生過這樣的對話?」藍禮的話語變得興趣盎然起來,如果不看他的臉色,根本不會發現他現在的糟糕狀況。

    塞斯聳了聳肩,一臉無辜的表情,「我很確定,我們發生會對話,但威爾肯定誇張了。我沒有那麼糟糕。」可是看到藍禮不相信的模樣,塞斯不得不強調地解釋到,「我是認真的。我是一個很友善的朋友,而且……十分講究衛生。」

    藍禮抿了抿嘴角,「我需要確定的是,我們一會拍攝使用的剃刀,那是真正的全新剃刀,對吧?」

    塞斯的惡作劇心理卻突然冒了出來,做出了一副噁心的模樣,「呃……」這稍稍的一停頓,讓藍禮歪了歪腦袋,吐槽到,「你應該知道,這場戲的核心意義就在於,不能猶豫。你確定現在是開玩笑的好時機嗎?」

    塞斯連忙收斂起了表情,無比認真地說道,「我保證,一定是全新的!內森和道具組一起去買的。不相信的話,你可以去問他們!」

    藍禮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流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塞斯不由噎了噎,這表情,簡直和威爾一模一樣!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5 10:22
446 喜劇演出

    整個劇組的氣氛都有些凝重,即使真的到了今天,即使藍禮和塞斯真的站在了衛生間裡,開始傾聽著劇務的講解,即使攝像組和燈光組已經忙碌了將近兩個小時,做了各種測試……但,大家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這一切居然真的發生了。

    奧斯卡提名者,缺席了頒獎典禮,留在了西雅圖,拍攝剃光頭的戲份;入戲太深,身體和精神狀況雙雙陷入谷底,與媒體的針鋒相對之中佔據上風,甚至引發了戲劇性的劇情發展;藍禮-霍爾,年僅二十一歲,喜劇作品。

    這些因素擺放出來,任何兩條拼湊在一起,都已經足夠魔幻了,但現在,所有的因素卻堆積在了一起,同時引爆,即使是匪夷所思都不足以形容內心的震撼,這讓人不由就聯想起了「潘神的迷宮」。

    尤其是剛剛經歷了那驚濤駭浪的狂轟亂炸,再想像一下,今天就是奧斯卡的舉行之日,全世界的目光都聚焦在洛杉磯的柯達劇院,而他們卻在一間狹窄的衛生間裡,準備目睹藍禮把自己的頭髮都剃光。

    這著實是讓人平靜不下來。

    劇組工作人員們都不由互相交換著視線,眼神裡似乎都在抱著懷疑的神色,「這是真的嗎?」可是,看到正在專心致志和劇務交流的藍禮,大家就知道,這一切是如此真實,真實地令人肝顫。

    「藍禮,你確定不需要再考慮看看嗎?」喬納森-萊文莫名就有些心軟下來,欲言又止的終點,終究還是開口詢問到。

    視線不由就落在了藍禮那一頭微卷的金褐色短髮上,優雅而不羈,濃密而茂盛,不經意間勾勒出臉部的線條。但接下來,這些頭髮都將被剃光,徹底消失。

    藍禮視線微微一抬,瞥了喬納森一眼,「那如果我後悔了呢?」

    喬納森不由就噎了噎,站在旁邊的塞斯也是滿臉驚恐的表情,這讓藍禮的嘴角扯了扯,露出了一抹戲謔的笑容,「你應該趁我後悔之前,趕快完成這場戲的拍攝。」藍禮知道自己是不會後悔的,他現在一點緊張都沒有,「鏡頭機位都設置好了嗎?確定無誤了?」

    「是的,我剛才實驗過了。」喬納森點點頭,神情緊張地長長吐出一口氣。

    因為這場戲只有一次拍攝機會,沒有出錯的空間,沒有重來的可能,所以在過去兩個小時時間裡,他們進行了多次測試,確保能夠達到導演的拍攝效果,卻又不會在鏡頭裡暴露攝像機的位置,同時還可以滿足不同角度的需求。簡單來說,他們的容錯空間是零。

    一旦錯了。那麼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喬納森轉頭看向了塞斯,投去了詢問的目光。塞斯卻是聳了聳肩,「相信我,我不需要做任何心理準備。」雖然這是他和威爾經歷過時刻,但現在看到藍禮來重複一遍,而且還有現實因素的影響下,塞斯覺得,他的震撼一點都不會減少。他只需要本色演出,跟隨著藍禮的表演節奏就可以了。

    至於藍禮。

    喬納森和塞斯都看了過去,然後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因為他們知道,藍禮是值得信任的,他們根本無需擔心。

    「藍禮,準備好了,就給我一個信號。」說完,喬納森轉過身,回到了監視器的後面,這場戲的正式拍攝進入了倒計時。

    藍禮站在鏡子面前,靜靜地看著自己,眉頭不由微微一簇,疑惑地說道,「我現在看起來真是一團糟,不是嗎?你說,剛剛接手三次化療的人,狀態會如此糟糕嗎?這是不是有點太誇張了?還是說,這證明了我的身體太虛弱了?我需要開始到健身房去了?」

    塞斯站在旁邊,目瞪口呆,不僅因為藍禮正在和他認真地對話,以亞當的身份;還因為藍禮說話的內容卻又涉及了表演,不是擔心他的身體健康,而是擔心狀態是否符合表演現實。

    塞斯瞪大了眼睛,「沒有人他/媽/地在乎,這部電影就是一團狗/屎,即使價值八百萬,但它也依舊沒有那麼重要。藍禮-見鬼的-霍爾,你不要讓我覺得更加詭異了。」

    「價值八百萬的狗/屎。」藍禮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抿了抿嘴角,意味深長地點點頭,那嘲諷的意思卻不言而喻,讓塞斯翻了一個白眼。

    藍禮重新看向了鏡子,這場戲最為重要的是幽默感。雖然說「抗癌的我」的笑點基本都在塞斯身上,而且大部分都是由台詞來醞釀的,但表演節奏卻是十分特別的,顯然和劇情電影還是有所不同的。

    對於學院正統教育出身的戲劇演員來說,喜劇的表演並不是那麼特別。

    在戲劇行業裡,莎士比亞的四大喜劇無疑是最廣為人知的,包括了「皆大歡喜」、「仲夏夜之夢」、「威尼斯商人」和「十二夜」等,但它們之所以被列為喜劇,卻不是因為多麼幽默或者搞笑,而是因為主題以及行文包含了純粹的快樂,那種歡樂的喜悅讓人歡欣鼓舞。

    所以,在舞台的戲劇表演過程中,喜劇和悲劇的表演框架其實是一樣的,區別就在於,喜劇需要演員更多地通過肢體語言以及語音語調等細節,完成對歡快氣氛的渲染。但就表演本身,演員並不需要作出太多的調整。

    相對而言,意大利喜劇才是最為特別的。一般來說,人們公認意大利喜劇是底蘊最深厚、文化最濃烈、質量最出眾的。在意大利的喜劇作品之中,往往會賦予劇本以及人物一些誇張滑稽、荒誕搞怪的氣質,這給予了演員更多的發揮空間,形成屬於自己的獨特表演風格,與悲劇大相逕庭。

    不過,這一種表演方式是十分特別的,只適用於舞台,放在電影或者電視屏幕上,就會顯得太過刻意而浮躁了。

    戲劇舞台上的喜劇表演方式,對於電影來說就顯得格格不入了。嚴格來說,喜劇表演不是關於控制,也不是關於釋放,而是關於詮釋,將幽默的氣質詮釋出來,只是,每個人詮釋幽默的方式都有所不同。

    現在,藍禮腦海裡所想像的參考對象,是「週六夜現場」式的黑色幽默。

    撇開那些模仿、搞怪、化妝的笑點不說,「週六夜現場」最擅長的其實是一本正經的冷幽默,在字裡行間之中透露出來的反諷、譏笑、調侃,製造出了落差巨大的笑點。這其實和英國喜劇電影的風格有些相似,只是英國更加尖銳、更加冷僻、更加黑色罷了。

    這樣的表演,對於表情、語調、眼神這樣小小的細節,有著嚴苛的要求,看起來是一本正經,但細節卻是荒誕不羈,言不由心的落差感往往可以帶來意想不到的笑果。

    不是查理-卓別林那樣使用豐富的肢體語言製造笑料,也不是金-凱瑞那樣利用誇張的表情語言製造笑料,更多是一種往內收的表達方式,這不僅需要觀眾能夠靜下心來細細體會,而且還需要表演者擁有足夠的天賦。

    尤其是後者。缺少如此天賦的人,演繹起這種幽默來,往往會顯得生澀而尷尬,與劇本的風格、與電影的特質水火不容,就好像一張狗皮膏藥般,貼在整部作品之上,格外刺眼,卻又撕不下來,導致其無法達到喜劇的規格。

    2007年的韋斯-安德森作品「穿越大吉嶺」,還有2009年上映的英國電影「靈通人士」,這兩部作品都給了藍禮的表演不少靈感,包括了台詞的節奏、語氣、音調等等細節。

    他需要好好沉澱沉澱。

    接下來整場戲的台詞、流程、機位、對話、風格等等,在他的腦海裡過了一遍,這可以讓他對自己的表演節奏和風格有一個整體的架構,同時也明確整場戲的發展方向,確保能夠一次通過。

    但是看在劇組其他人眼中,卻是另外的意思:他肯定是在為剃光頭做心理準備,這可是剃光頭!不要說演員了,就連普通人都需要莫大的勇氣!怎麼可能那麼簡單!

    塞斯站在旁邊,看著一動不動的藍禮,一點聲響都沒有,心情越發緊張起來,腦袋裡一片胡思亂想,一會想到了柯達劇院此時的盛況,一會想到了記者們的圍追堵截,一會想到了藍禮光頭的模樣,一會又想到了頒獎典禮的獎項走勢……

    轉過頭,塞斯就和威爾交換了一個視線,用嘴型說道,「我們是不是瘋了?」

    當初他們為什麼會想到這個主意呢?之前覺得很好,現在卻覺得糟糕透頂了。可是,答應了這個糟糕注意的藍禮又是怎麼回事?

    不等威爾回應,藍禮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好了。我準備完畢了。」

    在整個現場,藍禮應該是最沒有負擔的人了,反而是心情徹底平靜了下來,乾脆利落地宣佈道。

    為了這場戲,他們已經翻來覆去準備了好幾天,就是希望能夠沒有任何差錯地順利完成,每一句台詞、每一個細節都在腦海裡,如同明鏡一般。現在,他需要做的,就是代入其中,摒除一切雜念。

    聽到藍禮的話語,喬納森覺得自己的掌心微微有些濕滑,呼吸不由就停滯了片刻,他比當事人還要更加緊張,但還是深呼吸了兩次,朝著站在旁邊待機的場記點點頭示意,然後就長長吐出一口氣,等待場記打板結束之後,揚聲說道,「開拍!」

    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咬緊牙關,乾脆利落地開始,這才是正解。

    可是,萬一表演被打斷了。這…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5 10:22
447 手起刀落

    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亞當稍稍調整了一下披在肩頭的毛巾,確定掉下來的頭髮不會鑽到脖子裡,認認真真地檢查著一會理髮的細節;整個表情十分平淡,看不出太多的波瀾,甚至還有一絲鑽研課題一般的嚴謹和專注——強迫症患者加上潔癖患者,果然任何事情都有條不紊。

    可是,站在旁邊的凱爾看起來卻格外焦躁,眉頭緊皺了起來,身體不受控制地搖晃著,絮絮叨叨地說個不停,「不,不,你不應該這樣做,你做出了一個錯誤的選擇!」凱爾的腦袋一直在搖著,極度地否認現實中,那皺起來的臉頰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包子,將糾結清晰地寫在臉上,「你看起來會很奇怪的,兄弟!」

    這滿滿的負能量讓亞當的動作不由停頓了下來,轉過頭,微微歪著腦袋,眉宇之間充斥著滿滿的無語,攤開雙手,不可思議地說道,「你什麼意思?」

    「到時候看起來肯定他/媽/地怪異透了!」凱爾甚至不敢直視亞當的眼睛,視線僅僅只是通過鏡子和亞當的眼睛碰觸了一下,他就連忙轉開了。

    亞當肩膀輕輕地聳了起來,無可奈何地看著凱爾,英挺的眉毛輕輕地朝中間靠了靠,彷彿寫滿了問號,滿臉的無辜有種讓人忍俊不禁的青澀感,「你到底在說什麼?」說話的時候,每一個詞的尾音都稍稍拉長了一些,將那種不敢置信和無法理解的困惑發揮得淋漓盡致,與凱爾的浮躁、焦慮形成了鮮明對比。

    凱爾抬起手,細細地摸了摸亞當的頭髮,那良好的觸感讓他的手指不由多捻了兩下,這讓亞當瞪圓了眼睛,一臉無語地抱怨到,「嘿,我不是酒吧裡那個』頭髮香氣很好聞』的姑娘。」

    這神來一筆的幽默讓站在監視器後面的工作人員們都不由緊緊抿住了唇瓣,努力避免自己的笑聲打斷拍攝。

    喬納森的神情也稍稍放鬆了一些——藍禮現在還可以說出劇本上沒有的台詞,這是積極的信號。看著藍禮那一本正經的不耐煩表情,說出如此打趣的話語,著實是有種喜感。接下來,就看塞斯如此應對了,他覺得,現在總算是有點喜劇的感覺了。

    凱爾不由湊了上前,嗅了嗅亞當的頭髮。這一個動作就讓亞當條件反射地迴避了開來,扭頭試圖迴避凱爾的「咸/豬手」,可是凱爾卻依舊沒有放棄,乾脆用右手不斷摸著亞當的腦袋,並且張開手掌,感受著髮絲穿過指間的觸感,亞當那微微捲曲的頭髮頓時就變成了鳥巢。

    「惡。」凱爾整張臉都皺了起來,露出了噁心的表情,「姑娘?你才不是姑娘!你的頭髮就像是唐納德-特朗普戴上假髮之後的模樣。」

    亞當愣了愣,腦袋一下子模樣轉彎過來,扭過頭、轉過身,直接看向了凱爾,「我應該因為這句話而感到憤怒嗎?」

    凱爾抓住了亞當的肩膀,將他重新轉向了鏡子,然後抬起右手,繼續摩挲著亞當的腦袋,就好像父親在摸兒子的頭一般,這讓亞當翻了一個白眼,卻沒有反抗,只是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站在了原地。

    「我的意思是,誰知道你頭頂上有沒有鳥/屎/什麼的玩意兒?」凱爾的吐槽,再聯繫一下剛才的比喻,那黑色幽默直接就滿溢了出來。

    可是亞當卻沒有時間理會這些,他瞪大了眼睛,看著鏡子裡的凱爾,一字一頓地說道,「你說過,你喜歡這個主意!」那控訴就像是孩子在指責母親把他的玩具踩壞了一般,滿腹都是委屈。

    「我喜歡這個主意,從理論的角度。」凱爾往後退了半步,攤開雙手,又委屈又慌張地爭辯到,這讓亞當的表情陷入了片刻的停滯,那雙深褐色的眼睛裡寫滿了無可奈何的震驚,微微張開的嘴巴卻有種「下巴脫臼」的喜感。

    「既然我們真的要這樣做了,我就告訴你,我覺得你看起來就像范-見鬼的-迪塞爾一樣。」凱爾擺出了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樣,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排斥的氣息,毫不留情面地直接吐槽到。

    亞當看著鏡子的視線,從凱爾的倒影身上離開,重新集中在自己的頭髮上,搖搖頭,堅定不移地說道,「我們需要這樣做。」同時還握了握拳,給自己加油鼓勁。

    「我們才不要這樣做。」凱爾嘟囔著說道,翻了一個白眼。

    「我們必須這樣做!」亞當深呼吸了一口氣,做好了準備,強硬地說道。說出口之後,視線餘光就揚了起來,以挑釁的眼神瞥了凱爾一眼,「你剛才說什麼?你再說一遍!」范-迪塞爾?那又是什麼鬼!

    凱爾愣了愣,瞪圓了眼睛,假裝無辜,卻是暗暗地把視線往上飄,「什麼?」

    凱爾可以感覺到那灼灼的目光,悄悄地低下頭,從鏡子看過去,然後就看到了亞當那微微眯起來的眼神,這頓時讓他一陣心虛,假裝吹口哨移開了視線,完全拒絕和亞當正面對峙。

    亞當的下頜輕輕晃動了兩下,收回了視線,再次強調到,「我們一定要這樣做!」

    「我才不要呢!兄弟。」凱爾立刻就回過神來,毫不退讓地反駁到。可是看到了亞當的視線,他不得不補充說道,「你來吧!我他/媽/的絕對不干!」

    「你……」亞當還想要繼續強迫凱爾,可沒有想到,凱爾直接把電動推剪遞了過來,一臉敬而遠之的嫌棄表情,彷彿手裡拿著的不是電動推剪,而是一堆骯髒的東西一般,這讓亞當一陣無奈,肩膀直接就垮了下來,拖長著尾音說道,「來嘛,下手!」

    「沒門!」凱爾將電動推剪推了推,示意亞當接手。

    亞當真是無話可說,「你之前答應過的!」

    「我現在不想了。」凱爾的聲音也揚了起來,強調了自己的立場,「如果搞得很難看的話你肯定要怪我每次你看到自己的禿頭你就會罵我。」凱爾的說話肯定沒有停頓,也沒有換氣,一鼓作氣就直接往下說,等說完之後,臉部漲得通紅,卻依舊瞪著眼睛,死死地看著亞當。

    亞當抿了抿嘴角,以一臉無語寒心的表情翻了一個白眼,斜眼看了凱爾一下,那微微眯起的眼睛充滿了鄙夷和輕蔑,還有嫌棄。然後一把就接過了電動推剪,打開開關,沒有理會還在絮絮叨叨、唸唸不休的凱爾,直接就把電動推剪往腦門上推。

    這乾脆利落的動作,一點猶豫都沒有,一點緩衝都沒有,直接就把凱爾嚇了一跳,所有聲音都被卡在了喉嚨裡,嚇得整個人往後退,後背直接就撞到了暖氣片上,這還不夠,條件反射地就舉起了雙手,牢牢地遮擋住了自己的臉頰——包括雙眼。

    那孩子氣的動作著實令人忍俊不禁。

    電動推剪都已經在髮際線的旁邊了,亞當卻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暫時把電動推剪停了下來,然後就看到了凱爾的動作,他不由噎了噎,砸吧了一下嘴巴,「等等。」亞當想了想,關掉了開關,然後就看到凱爾把雙手放了下來,但依舊是一幅驚魂未定的模樣,「等一下!」

    亞當沒有回頭,只是微微轉過頭,通過鏡子看向了凱爾,眼睛慢慢地、慢慢地眯了起來,充滿狐疑和猜忌地打量著凱爾,這一個眼神看得凱爾有些發毛,忍不住就開始眨眼起來,就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眨眼眨得格外厲害。

    靜謐的空氣在狹窄的空間裡慢慢流動著,凱爾不知道哪裡出錯了,但眼珠子忍不住就開始往外漂移,避免和亞當正面接觸,不由自主地就開始心虛起來——雖然他根本就不明白時候怎麼回事。

    亞當的下巴輕輕上揚起來,藉著鏡子的反光,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認真打量了一番,彷彿可以穿過那層皮囊,真正窺見凱爾的靈魂,這讓凱爾後背的汗毛全部都豎立了起來,忍不住就抬起了雙手,做出抵擋的模樣,那姿態著實是太過滑稽了。

    收到了如此效果,亞當這才滿意,然後用深沉的嗓音,一本正經地詢問到,「你都用這個幹什麼了?」

    安靜,一片安靜。

    凱爾緩緩地將雙手放了下來,本人都沒有意識到,視線開始漸漸往下滑,那心虛的模樣著實是再明顯不過了,「清潔用的。我的體毛?」凱爾自己都不相信,聲音變得越來越小,到了最後,幾乎都要消失不見了。

    然後凱爾就注意到了實質性的視線,抬眼就看到了藍禮近距離的臉孔,他轉過頭來直接面對面地問詢,「你最近一次清洗它是什麼時候?」

    凱爾的所有氣焰都消失了,謙虛地接過電動推剪,仔細看了看,含糊不清地說道,「就好像全新的一樣?」明明應該是一個肯定句,沒有想到句子的末尾卻無法控制地上揚了起來,似乎就連他自己都不太確定。

    「太棒了。」亞當的回答更是敷衍,一把接過了電動推動,眼神裡更是空洞得沒有靈魂。反正怎麼樣都是一樣的,糾結這些細緻末梢的問題還想怎麼辦呢?

    「絕對幹淨。」凱爾強調到,然後他就看到亞當重新把掉下來的毛巾穿好,那沒有穩定的動作沒有任何遲疑,他愣了愣,隨即就意識到,事情沒有迴旋餘地了,亞當真的要這樣做了。於是,他齜牙咧嘴的,幫亞當整理了一下毛巾。

    然後就看到亞當毫不猶豫地抬起電動推剪,直接推了下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5 10:22
448 煥然一新

    喬納森憋笑憋得十分辛苦。塞斯是一個活寶,這件事他知道,整部電影的大部分笑點也都是來自塞斯的;但他卻不知道,藍禮的冷幽默居然如此出色。

    那些翻白眼、抿嘴角、歪腦袋、聳肩膀的小動作,猶如芝麻一般穿插在整個表演之中,卻輕而易舉地點亮了整個表演,將那種「吐槽無力」的感覺詮釋得淋漓盡致。搭配整場戲的內容,浮現出一種奇妙的荒誕感,著實讓人忍俊不禁。

    不要說是喬納森了,身後的所有工作人員都是如此,憋笑憋得腹肌都要出來了。大家幾乎都忘記了這場戲的意義。可是下一秒,就看到藍禮直接開始剃頭了,全場驚呆。

    沒有任何緩衝,沒有任何遲疑,沒有任何停頓,乾脆利落,手起刀落,彷彿這僅僅只是在梳頭而已,不是在剃頭。那怡然自得、鎮定自若的神態,讓笑容直接就消失在了嘴角,整個表情都陷入了當機狀態,集體呆若木雞。

    凱爾在齜著牙,眉頭緊緊地糾纏在一起,聽到電動推剪「滋滋滋」的響聲,他的表情就越發糾結起來,五官全部都朝著中間擠了過去,三層下巴也變得無比明顯,「好的!好的!好的!好的!」他將下巴收了起來,恐懼地看著亞當的背影,就好像眼前不是在剃頭,而是在砍頭一般——而且要砍的那一方不是亞當,而是他。

    「好的……」凱爾的聲音突然就卡在了喉嚨裡,完全被嚇住了,因為亞當居然直接就開始剃頭了,以至於他後面的聲音變形地開始往上升,幾乎就要演變成為尖叫了,來不及思考,他就再次用雙手摀住了自己的雙眼,不忍心再繼續看下去。

    亞當抬起了左手,對準髮際線,直接就開始往後面推,「滋啦滋啦」,好像有一個馬達在腦門震動般,瑣碎的毛髮開始往下掉,落在手臂上,癢癢的,推到頭頂上的時候,他有些猶豫,是不是要繼續往下推了,沿著整個腦門,一直推到最後面,還是先推到頭頂正上方,後半部分之後再推?

    這一猶豫,流暢感就失去了,而且推頭似乎堆積了一大堆頭髮,沒有辦法再繼續推下去了,於是,他將電動推剪拿了下來,仔細地看了看剛才推過去的那一道,有點奇怪,有點尷尬,不過好像還有一點短短的雜毛,推得不是很乾淨。

    嘴角不由輕輕往上揚了揚,自己都覺得有種喜感。

    然後,他抿了抿嘴角,再次拿起電動推剪,把靠近耳朵那一排殘留的頭髮全部都推掉。「滋啦滋啦」的響聲在耳膜上迴蕩著,有點點電擊的酥麻感,這種感覺就好像在剝柚子,一層一層皮往外扯,撕拉,撕拉,有種莫名的快/感。

    「噢!草!夥計!」塞斯-羅根小心翼翼地張開了手指,透過指縫看了過去,呻/吟的哀嚎忍不住就從唇齒之間溢了出來,他將雙手放下,探過頭去,仔細地看了看鏡子裡的正面模樣,視線根本離不開藍禮的腦袋,那模樣真的太詭異了,任何形容詞都變得蒼白無力。

    藍禮是一個帥哥嗎?也許根據每個人的審美不同,答案也就有所不同;但毋庸置疑,藍禮是一個很有魅力的男人,他身上的氣質總是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但此時此刻,藍禮身上的魅力依舊存在著,只是突然就變得滑稽起來,左上角的頭髮被推掉了一大塊,卻又沒有完全推乾淨,一大堆雜亂的金褐色捲髮堆積在耳朵上、手背上和肩膀上,看起來就像是搞行為藝術的流浪漢。

    這畫面真是……塞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此時,電影和現實之間的界限已經徹底消失,他瞪圓了眼睛,匪夷所思地看著藍禮的動作,尤其是那一臉認真研究的表情,全神貫注的模樣,不可阻擋的動作,這讓塞斯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和聲音。

    「狗/屎!」塞斯嘴角用力地往下壓著,眼睛和鼻子都往眉宇之間靠,擠出來的皺紋密密麻麻,眼珠子惶恐不安地移動著,強烈否認著雙眼所接收的一切畫面,那表情,就好像正在剃光頭的人是他,而不是藍禮一般。

    可是,越看就覺得越荒唐,他不由再次抬手摀住了眼睛,耳邊那「滋啦滋啦」的聲音還在持續不斷,好奇心讓他幾乎無法呼吸,他只能再次放下雙手,一臉便秘的表情看著藍禮那一個陰陽頭——左半邊已經沒有頭髮了,右半邊依舊頭髮茂盛……這形象真是生動詮釋了什麼叫做非主流。

    「噢!草!真是見鬼了!我的天哪!上帝!」粗話一句接著一句,塞斯根本停不下來。準確來說,他的大腦、他的舌頭、他的肢體現在都已經失去控制了,不歸他管了,所有的行為和話語都只是下意識的條件反射,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這絕對是他見過最詭異的畫面!

    亞當輕輕咬著舌尖,嘴角上揚起來,眼神綻放出熠熠的光芒,注意力完全集中,根本忽略了旁邊那個大呼小叫的傢伙,剃掉了半邊腦袋之後,他像搖滾歌手一般甩了甩腦袋,然後把左邊臉轉向了鏡子,仔細確認腦袋上還有殘留的雜毛沒有,緊接著又用電動推剪把它也消滅到,這才輪到了右邊。

    「耶穌基督!」耳朵旁邊的聲音還是停不下來,絮絮叨叨的就好像麻雀一般,不過,一連串的粗話之後,總算是稍稍適應了下來,凱爾也湊了上前,靠在亞當的右耳旁邊,通過鏡子細細地打量著剃頭的過程,「把那塊也清理一下,嗯,那裡。」

    想要繼續忽略這大傢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亞當瞥了一眼,主動將電動推剪遞了過去,「你要不要也嘗試看看?」

    「我可以嗎?」凱爾的表情立刻變得明亮起來,整張臉都在綻放著光芒,興奮地接過了電動推剪,小碎步地走了上前,然後就開始推了起來,「啊!」這感覺好奇怪,「噢!」這感覺真的太奇怪了。「啊!」這感覺絕對太奇怪了!

    看著凱爾那吃了臭豆腐一樣的表情,亞當嘴角的笑容不由就上揚了起來,就連那疲憊而虛弱的眉宇都沾染上了些許輕快,整張臉都變得明亮不少,他挑了挑眉毛,似乎在對凱爾說,「怎麼樣?感覺不錯吧?」

    可是凱爾卻不這樣認為。

    凱爾直接就在原地跳腳起來,彷彿渾身上下都起了雞皮疙瘩一般,不斷扭動著,用力抖動著,他快速把電動推剪遞給了亞當,「我不想要再繼續做下去了。」那種渾身爬滿了螞蟻的感覺是怎麼回事?將電動推剪遞交出去之後,凱爾整個人就在後面痙攣起來,就好像正在將身上的螞蟻拍掉一般。

    亞當卻依舊專心致志地繼續自己的工作,把右邊剩下的頭髮也推掉。

    凱爾總算是回過神來了之後,他站到了亞當的後面,惡作劇的心理就冒了起來,他把那些碎髮都拿掉,認真地整理起亞當後腦勺那還沒有剃掉的頭髮,「你這樣看起來就像克林貢人一樣。」說完自己還哧哧地笑了起來,對於自己的聯想再得意不過了。

    克林貢人,「星際迷航」之中的外太空種族。簡單來說,就是外星人。

    「你可以直接去演』星際迷航』裡的沃夫了。」凱爾的腦洞大開,簡直停不下來。

    亞當狠狠地皺起了眉頭,然後將眼睛弄成一條細縫,故意縮起了腦袋,「是這樣嗎?」那誇張的鬼臉,配合著凱爾的腦洞,居然真的開始表演了起來。

    凱爾不由哈哈大笑起來,「嘴巴,還有嘴巴,張大一點。你這是小丑的嘴巴,不是沃夫!」兩個人已經完全玩開了。

    等亞當把腦門上的碎髮都推乾淨之後,他把電動推剪交給了凱爾,讓他把後腦勺的頭髮全部都剃光——他看不到自己的背面,自己動手著實有些困難。

    凱爾現在也逐漸適應了下來,快速地推著推剪,然後不斷點著頭表示肯定,「完全好樣的!」

    「完全不平!」亞當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抱怨到。

    凱爾卻根本沒有心思理會亞當,只是回到,「完全正常!」他試圖把那一簇踢下來的頭髮掃掉,卻發現抓不起來,不由湊進去看了一眼,「這是剃下來的嗎?」結果一下就那一把頭髮抓了起來,凱爾愣在了原地,就好像自己徒手把亞當的頭髮抓掉一般。

    看到這一幕,亞當突然就半蹲了下來,做了一個蹲下起立的動作。

    凱爾完全一頭霧水,「你……你在幹什麼?耶穌基督!」

    「拔蘿蔔,你把蘿蔔葉拔斷了。」亞當抿了抿嘴角,認真地解釋到,然後就看到了凱爾那一臉嫌棄的表情,似乎在說:這笑話一點都不好笑,好嗎?真的是太冷了,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居然說出如此不好笑的笑話,羞恥,真是羞恥!

    亞當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誤」,點點頭,連忙轉移了話題,「快,快點,把剩下的都推掉。」

    凱爾點點頭,繼續把剩下的工作都做完,兩個人吵吵鬧鬧地總算是完成了剃頭的所有步驟。

    亞當抬起下巴,上下左右地打量著自己的腦袋,光禿禿的,涼颼颼的,總覺得少了點什麼,整個人都好像煥然一新了,覺得認不出自己了。鏡子裡的那個影響看起來著實太陌生,彷彿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這個傢伙,而這個傢伙,就是他現在的造型。

    這……感覺有點怪異。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5 10:22
449 一記重拳


    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亞當覺得很是陌生,彷彿出生以來第一次看到的臉孔,這讓他有些愣神。從這一刻開始,癌症就不再是一個秘密了,它已經成為他身體的一部分更為準確一點來說,之前是隱藏在身體內部,現在卻浮現在了腦袋之上。

    他,終究還是不一樣了。

    那個光禿禿的腦袋讓他有片刻的愣神,眼眶微微有些濕潤,但他沒有停頓太久,深呼吸了一下,輕輕點了點頭,給自己加油鼓勁,卻還是沒有底氣,不由開口詢問到,「看起來還不錯,對吧?」

    可是,他卻沒有等到凱爾的回答,凱爾樂呵呵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目不轉睛地看著亞當的光頭,然後忍不住就伸手摸了摸,笑容就大大地綻放開來,感受那毛茸茸的觸感,著實奇妙,看了看鏡子,又看了看亞當,自得其樂地哧哧笑了起來。

    「還不錯。」亞當沒有注意到凱爾的表情,甚至沒有注意到凱爾的動作,他完全陷入了那種游移不定的情緒之中,他不得不大口地呼吸了兩次,試圖讓洶湧在胸口的焦躁感沉澱下來,不斷點頭著,不斷肯定著,不斷堅定著

    亞當自己也摸了摸腦袋,把上面的碎髮全部都清除掉,那短促堅硬的觸感真的太奇怪了,再次正眼看了看鏡子的自己,試圖從臉部輪廓尋找到熟悉的自己,但這著實有些困難。

    凱爾又一次便秘了,嘴角抽搐,笑容漸漸消失,輕輕搖了搖頭,沉聲說道,「不,這太他/媽/詭異了。」

    僅僅一句話,亞當剛才建立起來的信心就全部轟然倒塌,「我們就不應該這樣做。」瞪大了眼睛,水汪汪的眼睛裡充斥著疑惑和躊躇,細細地打量著,忍不住再次抬手摸了摸腦袋,來回摩挲著,一圈,接著一圈。那模樣,就好像在摸皮球一般。

    「是,一個天大的錯誤。」凱爾的眼神都已經直了,看著那留下一片青色的腦袋,就好像鬍渣一般,感覺思緒已經飛到了九霄雲外。

    「為什麼我們不去理髮店呢?」亞當轉過頭去,不確定地詢問到。

    鏡子裡,亞當的動作牽動了倒影,連帶著凱爾也回過神來,拉扯著嘴角,「這主意不錯啊,找個人來幫你打理。」但隨後,看著亞當再次轉過身,凱爾的視線又一次落在了那顆光頭上,聲音也漸漸地小了下去。

    亞當抿著嘴角,仔仔細細地看了看光頭,淡淡的失落在眼底洶湧著。

    他知道,他罹患了癌症,因為醫生宣判了結果,因為他正在接受化療,因為他正在接受心理治療,因為他嘔吐了,因為他開始掉頭髮了,因為周圍每個人都在以看待死人的眼神看著他,因為他的母親小心翼翼地對待他,彷彿他是一個易碎的玻璃娃娃……

    但,這一刻,那種真實感沉甸甸地傳了過來,就好像往胃裡丟了兩個鉛塊一般。他整個人在清冷的湖底之下浮浮沉沉,因為這種重量而加快了下沉的速度,但那種夢境一般的虛幻感卻消退了一些,真實而殘酷的現實感稍稍更加明顯了一些,皮膚可以感覺到那凜冽的濕氣開始入侵。

    自從醫生宣判了他的病情之後,一切都好像是虛假的,好像根本不曾真實地發生過,好像僅僅只是電視屏幕上演繹的虛構故事。然後,真實感一點一點地緩慢滲透出來,第一次是化療之後的嘔吐,第二次是清晨洗漱時掉落的頭髮,第三次則是現在。

    那種真實感猶如重拳,一次,再一次地擊打著胃部,緩緩散開來的疼痛感猶如蜘蛛網一般逐漸蔓延,渾身都已經痛苦地開始蜷縮痙攣起來,卻依舊不得不挺直腰桿,站直身體,掩飾著靈魂深處的翻江倒海。

    每一次,夢境的虛幻迷霧就退散一些,現實的荒涼景象就清晰一些。

    看著那光禿禿的腦袋,眼底深處有瞬間的愣神,苦澀的滋味在舌尖輕輕舞動,莫名地,眼底就浮起了一片水光,那剎那間的脆弱和恐慌狠狠地擊中了他。

    鏡子裡陌生的自己,似乎還是一樣,似乎又全不一樣了;似乎少了點什麼,似乎又多了點什麼。有些扭曲,有些畸形,有些生疏,這讓他慌張起來,快速垂下了眼簾,將所有的情緒遮掩而去,重新抬起視線時,那片雜亂已經恢復了平靜,所有的水光都收斂到了眼底深處。

    站在旁邊觀看的威爾-裡瑟爾,輕而易舉就捕捉到了藍禮眼底的那片失落。緩緩沉沒的真實感,在每一個轉折點突然加速,再次加速,一次比一次沉重,一次比一次凶狠,一次比一次深刻,那種溺水的窒息和沉悶感,卻又無法宣洩,除了自己之外,誰都不瞭解,誰都無法幫忙。

    僅僅只是一個眼神,威爾就被狠狠地擊中,猝不及防之前,淚水就滑落了下來,甚至來不及感動,也來不及痛苦,臉頰被燙傷的時候才意識到了自己的狼狽。可是威爾卻不想轉身,也不敢轉身,只是呆呆地看著藍禮。

    那剎那間的失神,一閃而過,卻重若千鈞!痛苦如斯。

    重新抬起視線,亞當再次認真地打量了一下光頭,眼睛裡流露出了嫌棄的神色,「我以為,剃光之後,就會油光發亮,不會留下任何痕跡。」那波瀾不驚的聲音沒有絲毫的異常,但那雙清澈見底的眸子卻已經滄海桑田。

    凱爾沒有注意到,也無法注意到。

    旁觀者,終究還是旁觀者,所謂的感同身受,只不過是自己一廂情願的臆想罷了。亞當知道這一點,這是他的道路,他終究必須自己走下去,凱爾的陪伴,家人的陪伴,是他的動力,但每一個腳步,他還是必須由自己邁開。

    凱爾只注意到了亞當的嫌棄,輕輕皺起了眉頭,疑惑地說道,「你是說,像范-迪塞爾那樣?」看到亞當點了點頭,凱爾卻是連連搖頭,「不。」然後腦補了一下,露出了噁心的表情,再次堅定不移地大聲說道,「不!那不適合你,你看起來就像是查爾斯-見鬼的-澤維爾(charles-xavier)一樣,而且你也是坐在輪椅上的。」

    查爾斯-澤維爾,「x戰警」裡的x教授。

    亞當翻了一個白眼,「哈!哈!真好笑。」乾巴巴的笑容真是嘲諷意味十足,一字一頓的語氣更是透露出一股鄙夷,「你應該慶幸,我現在沒有用意念殺死你。」他也順勢開起了玩笑,「我到底在想什麼?居然沒有去理髮店,而是用了你的剃毛器!」

    聽到這句話,凱爾把電動推剪拿了起來,看了看,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我從來沒有清洗過。而且,它不是用來刮蛋蛋的,而是用來清理/菊/花的。」

    亞當輕輕抿了抿唇瓣,一臉無語地看著凱爾,然後吐槽到,「你是指上一次和喬納森遊戲之夜的時候嗎?」

    遊戲之夜,卻要清理/菊/花,這……

    「噗。」站在監視器後面的喬納森-萊文一下就沒有忍住,口水直接就噴了出來,還好他沒有站在收音話筒旁邊,避免了雜音的出現,否則就糟糕了。

    沒有料想到,完完全全在意料之外,藍禮居然拿喬納森開涮後面這幾句台詞對話都是劇本上沒有的,完全是塞斯和藍禮的自由發揮。但……笑果真是太好了。窘迫之餘,喬納森也不得不佩服藍禮的奇思妙想!只是,這微微發燙的臉頰是怎麼回事?

    站在旁邊的其他工作人員已經是腦袋當機狀態,根本不知道應該如何反應,信息量有點大。只是,劇烈震動的瞳孔洩露了他們此刻洶湧的情緒。

    凱爾被這突如其來的還擊弄得措手不及,輕輕搖了搖頭,啞然失笑,用氣音說道,「我是開玩笑的。」

    亞當收斂起了嘴角的笑容,堅定地搖搖頭,「我沒有開玩笑。」

    凱爾被反將一軍,看著亞當那無比認真專注的表情,微微張開了嘴巴,愣在原地,一時間居然不知道應該如何回應。

    「卡!」喬納森的聲音響了起來,這下塞斯就鬱悶了,抱怨地大聲嚷嚷起來,「嘿,嘿,我還沒有回應過去呢,怎麼能就在這裡卡了呢?」

    喬納森忍俊不禁,卻還是不得不收斂了笑容,一本正經地說道,「我都不介意了,你介意什麼。」

    這話說出來,現場的工作人員們總算是稍稍回過神來,發出了低低的笑聲。仔細回憶一下,他們似乎想不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麼,卻只是覺得,這場戲的拍攝行雲流水、幽默十足、看點多多,彷彿所有一切都真實地在眼前上演一般

    事實也是如此。

    全場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了藍禮的身上。準確來說,是腦袋上,那光禿禿的腦袋看起來著實太顯眼了,雖然不會像范-迪塞爾那樣發光發亮,但著實打眼,想要忽略都太過困難了。

    雖然喬納森中斷了拍攝,但藍禮依舊站在鏡子面前,看著裡面那個陌生的自己。這讓他想起了重生之後的那段歲月,從鏡子裡看著自己的投影,那小小的嬰兒身軀,那陌生的頭髮和眼睛,那生疏的異國語言,所有的所有都是全新的,卻也是具有衝擊力的。

    現在,他就覺得自己好像再次重生了一次,這讓藍禮有些恍惚。

    從某種意義來說,癌症,這也是重獲新生的開端。要麼死亡,一了百了;要麼活著,翻天覆地。這就是一次沒有退路的改變,而且是不容許拒絕的改變。

    失落,那種淡淡的失落在胸口激盪著,浩浩蕩蕩地找不到一個著陸點。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5 10:22
450 為戲犧牲

    拍攝結束了,可是藍禮依舊站在鏡子面前,看著自己的光頭。

    劇組有些安靜,沒有人出聲。大家都以為,藍禮正在哀悼自己的頭髮。原本一頭濃密而瀟灑的頭髮,現在都已經消失了,任何人都需要一點時間。

    可是威爾卻知道,藍禮正在適應剛剛湧入身體的現實,他哀悼的不是頭髮,而是癌症所帶來的連鎖反應,他正在一點一點地滑向深淵,那種真實感讓人措手不及,更讓人心有慼慼然。

    恍惚之間,威爾彷彿看到了自己站在那個位置,剃完了頭髮,塞斯還在旁邊大呼小叫,而他自己有種想哭的衝動,卻又哭不出來,只能是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癌症前所未有地真實起來,許久都回不過神來。

    這不是表演,而是真實,就連在眼底泛開來的苦澀、失落、迷惘都是如此相似,著實太過真切,讓威爾喘不過氣來。

    生活終究不是電影。

    在「抗癌的我」劇本裡,威爾可以嬉笑怒罵,將那些悲傷而痛苦的回憶以一種戲謔調侃的方式講述出來,帶著幽默的俏皮和搞怪的荒誕;但是在現實生活裡,威爾卻知道,那種墜落深淵的自由落體感無法阻止,將他一步步地拖入哀喪的境地裡,無法自拔。

    積極樂觀?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困難。

    威爾從來不相信表演的力量,因為表演終究是「表演」,它始終有「演」的成分,不是真正的生活,那是一種藝術。即使是那些名垂青史的戲骨們,他們的表演可以說是精彩絕倫,卻依舊是電影藝術的組成部分而已。

    比起表演,威爾相信的是文字的力量,因為文字是來自靈魂的吶喊和折射。每一個細節都是如此真實而細膩,有跡可循。

    但是今天,威爾卻在藍禮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真實的自己,曾經的自己,完整的自己。那一個眼神、一個笑容、一個動作之中蘊含的情緒都是如此深刻,沒有絲毫的雕琢,卻入魂入魔,彷彿他的靈魂就寄託在那個軀殼裡,再次重現了回憶裡栩栩如生卻又痛苦不堪的瞬間。

    那股強大的力量狠狠地擊潰了威爾,那些徬徨、那些恐懼、那些慌張洶湧而至,幾乎讓他就要窒息了。他的渾身都在微微顫抖著,甚至就連一根手指頭都無法移動,從靈魂深處都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那凍結成冰的僵硬和木訥。

    在撰寫「抗癌的我」劇本時,威爾已經死裡逃生,順利痊癒了。所以,下筆的時候可以輕鬆、可以詼諧、可以調侃、可以幽默。

    那些記憶裡的痛苦和掙扎、那些腦海裡的茫然和苦澀,全部都變得輕盈歡快起來。他可以笑呵呵地和塞斯說著那些令人苦笑不得的片段,他可以自我嘲諷地聊著那些猶如行尸走肉的瞬間,他可以嬉笑怒罵地寫著那些來源於生活卻蛻變為藝術的文字。

    可是,藍禮卻賦予了那戲謔張揚的文字別樣的生命力,嘲諷之餘卻又脆弱非常,幽默之中卻又深陷茫然,嬉笑之間卻又淡淡哀傷,彷彿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個傷痕纍纍的靈魂,週遭的光芒正在一點一點地黯淡下來,痛到了極致,卻喊不出聲,悲到了極致,卻笑了起來。

    這是喜劇。這也是生活。

    所以,威爾理解藍禮現在的狀態。他就這樣站在原地,淚眼婆娑地看著愣在原地的藍禮,那隱隱綽綽的失落,讓滾燙的淚水大顆大顆地往下滑落,停都停不下來,整個世界都陷入了一團模糊的光暈之中。

    現場依舊是一片安靜,劇組工作人員們有些不知所措,一邊是一動不動地站在鏡子面前的藍禮,一邊則是分崩離析的威爾,而剛才這場戲又滑稽、又震撼、又搞笑、又複雜,那難以形容的情緒在空氣裡緩緩瀰漫著,一時間,大家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塞斯看了看藍禮,又看了看威爾。他的條件反射是要去安慰自己的老友,但最終還是沒有挪動腳步,視線落在了藍禮的後腦勺上。

    作為一名演員,哪怕是「不合格」的演員,但塞斯卻是明白的,表演到底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

    僅僅只剛才這一場戲,塞斯就已經徹底模糊了表演和現實的區別,那種強大的帶動力讓所有情緒猶如決堤洪水一般,奔騰而去,根本無法停下;更何況,藍禮那手起刀落的乾脆利落,一鼓作氣地完成了整場戲的拍攝,沒有絲毫猶豫,這就更加難得了。

    塞斯無法想像藍禮到底付出了多少努力,但他卻知道,自己絕對做不到。

    可是,想要安慰藍禮一番,塞斯卻又不知道應該從哪裡著手,那種不上不下的生澀感,讓他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抬了抬手,試圖去拍一拍藍禮的肩膀,卻又覺得太過生疏,又把手掌比劃了一下藍禮的後腦勺,這就更加怪異了,只能抬起手,撓了撓頭,滿臉為難的表情。再次便秘了。

    「如果你是打算襲擊我的話,那你已經錯過了最佳良機。」藍禮的聲音傳了過來,把塞斯嚇了一跳。

    塞斯連忙慌張地放下了右手,假裝沒事,收斂著下巴,抬起視線悄悄地看了藍禮一眼,然後就看到了藍禮臉上那輕輕的笑容,他不由露出了一個乾巴巴的笑容,「嘿嘿。」試圖把剛才的情況糊弄過去,「你沒事吧?」

    「我很好。」藍禮點點頭。

    事實上,他不好。因為他感受到了亞當的那種情緒,第三次被現實感撞擊之後,那種窒息的溺水感逐漸變得真實起來,渾身的能量都在緩緩黯淡下來,他不喜歡這樣的感覺。但他知道,他沒事,他可以堅持下去。

    病魔就是這樣,無時無刻地蠶食著患者的意志力,一點一點地消磨殆盡,最後舉手投降。威爾是如此,亞當是如此,楚嘉樹是如此。還有,海瑟也是如此,安妮、亞歷克斯等等都是如此。這是旁人幫不上忙的,只有自己,這就是一場自己和自己的戰鬥,孤軍奮戰,所謂圍觀者的吶喊和激勵,卻僅僅只是圍觀而已。

    他知道,他可以堅持下去。上一世他已經走過了整個漫長的道路,看到了終點的模樣。他不會害怕,也不會放棄。

    所以,「我很好。」藍禮再次開口重複了一遍,彷彿可以加強說服力一般。只是,不知道是在說服塞斯,還是在說服自己。

    轉過頭,藍禮就看到了整個劇組錯愕沉默的模樣,他抬手摸了摸腦袋,視線餘光瞥了鏡子一眼,輕笑地說道,「我自我感覺還不錯,怎麼,你們覺得很糟糕嗎?」

    「不!當然不!」此起彼伏的聲音連忙響起,但由於太過急切,也太過統一,反而沒有真實感,聽起來就像是客套的敷衍一般,這讓藍禮呵呵地笑了起來。大家都意識到了這個笑聲的意思,不由移開了視線,聲音漸漸低了下來。

    藍禮也不在意,視線落在了喬納森身上,「剛才的呈現效果如何?請告訴我,你有好消息,我可不想再重來一次了。」那戲謔的聲音讓喬納森嘴角輕輕揚了揚,可是看到藍禮那脆弱疲憊的臉龐,眼睛彷彿浸潤在泉水裡的鵝卵石,溫潤而堅定,鼻頭莫名就一酸。

    作為導演,也作為劇組的一員。在過去這半個月時間裡,他們親眼目睹藍禮為了這個角色到底經歷了什麼,身體狀況和精神情況幾乎是每況愈下,現在剃光了頭髮之後,露出了完整的五官,沒有了遮掩,那遮掩不住的憔悴就緩緩滲透了出來,就好像真正地從地獄走了一圈般。

    喬納森狼狽地擦了擦留下來的鼻水,誇張地笑了起來,「怎麼突然沙子進了眼睛。」然後低頭揉了揉眼睛,這才重新抬起頭來,「很好,剛才這場戲很好。準確來說,完美!我想不到任何更加出色的演繹方式了。怎麼樣,你要過來看看回放嗎?」

    「當然。」藍禮沒有推辭,乾脆利落地點頭表示了肯定,然後就走到了監視器旁邊,卻看到了內森那滿臉擔憂的神情,眼眶裡盛滿了淚水,不敢掉下來。藍禮對著內森抿嘴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轉頭就看向了顯示屏,等待著回放。

    不僅僅是藍禮,整個現場的所有工作人員都默默地聚集了過來。

    人們總是說,電影工業是如此的神奇,但對於從業人員來說,揭曉了電影製作過程的秘密之後,那種魔力似乎就消失了,一切都是假的,沒有什麼魔法可言。但今天,在藍禮身上,他們卻再次見識到了電影的神奇,那種強大的表演力量,將每一個人拖入一個神奇的世界裡,真實地感受到當事人的情緒。苦澀,卻美妙。

    回放開始了,監視器上呈現出了六個不同角度的鏡頭,真實地記錄下了剛才整場戲的所有細節。亞當和凱爾之間的打趣、吐槽,詼諧幽默,亮點滿滿,著實讓人忍俊不禁,將整部電影的喜劇風格發揮得淋漓盡致,尤其是兩個人臨場發揮的插科打諢,更是格外出彩,引爆了大家一陣接著一陣的笑聲——現在總算是可以盡情大笑了。

    尤其是當喬納森被調侃的時候,大家都拍掌大笑起來、不亦樂乎。這樣的笑果,恰恰就是電影拍攝的魅力,智慧火花的碰撞!

    但,這場戲顯然不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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