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逍遙遊 作者:月關 (全書完)

 
V123210 2017-2-20 17:58: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33 1842349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6 16:43
第418章他立功了!

    「你很好!」

    李世民向李魚讚許地點了點頭,鼓吹署眾人羨慕的目光登時投向李魚。不需要天子親自安排什麼,只要有這句話,百官自會奉迎上意,不用問,李鼓吹一不小心,就要升了。

    李世民又轉身向群臣揮了揮手,道:「都起來吧,繼續圍獵!」

    長孫無忌有些吃驚,忙拱手道:「陛下,既有刺客行兇,難說是否還有什麼埋伏,陛下身繫天下,不可冒險……」

    李世民曬然一笑,道:「無忌,你覺得,歹徒一擊不中,還會預留後手?」

    長孫無忌自知也無可能,不禁老臉一紅。

    李世民道:「這件事,著刑部緝查,吩咐下去,一律不得張揚。」

    長孫無忌欠身道:「是!」

    李世民雖然遇刺,卻是興致不減,一則是他久經沙場,藝高膽大,二則也是不想張揚其事,有損威望。及至黃昏,李魚才知道還有第三個原因:太上皇來了!

    皇帝此番狩獵,為時三天。第一天秋狩結束返回行營不久,太上皇的御駕就來了,李世民親率皇親國戚、文武百官前往迎接,再把太上皇畢恭畢敬地迎回了行宮。

    李魚這才知道皇帝不欲張揚其事的另一個主要原因,是不想讓太上皇知曉此事。

    行宮就設在少陵原,如草原一般設立數十頂大氈帳,其中最大的一頂大氈帳就是天可汗李世民大宴群臣之所在。

    這頂氈帳非常之大,比起草原大漢的大帳還要大上一大圈,白色的帳幕繡滿美麗的紋飾,華麗而奇特。裡邊的空間不亞於一座殿堂,帳外就地挖著大沙坑,左邊是燒烤野味,香氣四溢。右邊是大鑊烹著手抓羊肉,大塊鮮肉在濃湯中翻滾。

    帳中則是歌樂絲竹聲不斷。地上鋪著柔軟華麗的波斯羊絨地毯,地毯圖案風格華麗,富有異域風情,三面長几,正上方是太上皇、皇帝、皇后所居,其他兩面則是皇親國戚、天子近臣、皇子皇女們的座位了。

    好在這次秋狩,李世民只是挑選了一些親近人陪同,否則這大帳雖大,光是皇子皇女,只怕就把所有席位佔滿了。

    李魚站在大帳一角,鼓吹署的樂師們成兩排,左邊貼氈帳一排,右邊貼氈帳一排。因為李魚是頭一回主持野宴鼓樂,羅璽羅主簿不放心,所以羅主簿站在另一側指揮,這一下李魚就又能矇混過去了。

    李魚雖也記了幾首應景的曲子,知道該如何提示大家演奏,現在既有羅主簿在,下邊這些樂師又都是很老練的熟手,他就不用動腦子了,只管看人家羅主簿如何指揮,他也依葫蘆畫瓢,把手中的「指揮棒」舞動起來即可。

    十幾位衣裳鮮豔,身段綽約,容顏俏麗的舞女,在大帳中隨著歡快的樂曲翩翩起舞。她們都赤著足,白皙秀氣的小腳丫踩在華美的波斯地毯上,腰間露出一痕肌膚,小蠻腰的款款扭動,因此顯得更是韻律十足。

    一曲舞罷,眾舞女翩然退下,李世民坐在太上皇右手邊,撫著鬍鬚,笑瞇瞇地向頡利可汗處丟了個眼色,頡利可汗會意,馬上起身拱手道:「太上皇,皇帝,皇后,請允許臣獻舞一首。」

    李淵那也是馬上天子,近年來雖沉溺於酒色,是因為他除了這個,實在也是沒玩的了,如果他天天在宮裡召集一班武士揮戈練劍,那還得了?他兒子得怎麼想?所以他跟兒子嘔氣是嘔氣,其實什麼底線不能越,心裡也是有數的。

    這時聽頡利可汗要獻舞,李淵大感喜悅,馬上擊掌道:「甚好,準了!」

    李世民笑道:「太上皇想看,右衛大將軍,你就多賣把子力氣吧。 」

    頡利可汗大聲應聲,向外喝道:「取長戟來!」

    當下就有武士捧了一把長戟入帳,而另一側的羅主簿手中「指揮棒兒」舞動,已經示意樂師們換樂器、換曲目了。李魚依樣畫葫蘆,忙也指揮自已這邊動手準備。

    頡利可汗舞動大戟,隨著那慷慨豪邁的樂舞,在大帳中央踏步舞動起來,雖然這幾年身材日漸痴肥,但動作倒依舊剛勁有力。

    李魚站在壁角,剛才李世民遞眼色的舉動,他其實都看在眼裡,這時瞧頡利可汗舞得如此賣力,再看太上皇欣欣然的表情,不禁心中暗想:「這皇帝,終究也是人吶,為了緩和父子關係,倒真是一直很上心。」

    看著頡利可汗賣力起舞,漸漸痴肥的身體因為體力的消耗汗水涔涔,但動作依舊剛勁,不敢有絲毫懈怠,李淵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思緒不禁倏然回到了二十年前。

    頡利可汗,啟民可漢之子,以其後母兼其嫂子,大隋義成公主為妻,繼父兄基業,兵強馬壯,而李淵起兵之初,勢力遠不及頡利可汗,為此多少次向他委曲求全,還受其欺凌呵。

    大隋義寧元年,派宇文歆卑躬屈膝,向頡利可汗獻貢。並割讓榆中之地。

    武德三年,開始攻打大唐,李淵初定天下,只得委曲求全,以財物賄賂。

    武德四年,頡利可汗攻打雁門,抓住唐使漢陽公蘇瑰、太常卿鄭元璹、左驍衛大將軍長孫順德,入侵代州,打敗行軍總管王孝基,略取河東,侵犯原州,穿越延州要塞。

    武德五年,頡利可汗親自帶領數萬騎兵與劉黑闥聯合包圍新城。繼而進擊忻州。之後又入雁門,圍攻並州,抄掠汾、潞等州,掠取男女五千多人,又分幾千人馬轉掠原、靈等州之間。

    武德六年,騷擾定、匡、原、朔等州,攻破代州一屯,進擊渭、豳二州,攻取馬邑。

    武德七年,舉國入寇,攻打原、朔、忻、並州等地,擄掠騷擾,所到之處都極震恐。

    武德八年、九年……

    甚而,為了躲避頡利可汗,李淵甚至想過要遷都,所以派人去樊、鄧等地巡察,群臣也都贊成,而當時,反對遷都的正是他的二兒子李世民。

    李淵還記得兒子當時說過的話:「夷狄自古就是中國的邊患,沒聽說過週、漢因此而遷都。希望能給我幾年的時間,我一定將可汗擒來。」

    而李世民並沒有食言,這個最大的邊患,就是在兒子登基之後打敗的,曾經令他卑躬屈膝的對手,此刻卻為了取悅他,而在這為他賣力的地歌舞,所有的前恥盡皆洗雪,而這榮耀,是世民為我爭取來的啊!

    頡利可汗一曲舞罷,大汗淋漓,拖戟而退,遠遠拜下。

    此時李淵仍在沉思感慨當中,群臣見太上皇不喜不慍,沒有動作,所以都沒有作聲,高陽小公主正啃著手抓羊肉,此時放下,都舉起兩隻油漬麻花的手準備拍巴掌了,見爺爺沒有動機,剛剛要合起來的小手也停在那裡。

    「好!」

    李淵終於回過神兒來,大笑鼓掌:「跳的好,當賞,當賞!」

    李世民馬上跟著鼓掌,笑道:「太上皇有賞,右衛大將軍還不謝恩。」

    頡利可汗連忙謝恩,再度拜謝之後,將戟交給侍衛,回到座位坐下,抓起毛巾擦了擦臉上和頸上的汗水,突然一陣悲從中來,差點兒掉眼淚。雖說這時節跳舞並不是舞姬專利,大人物興起,下場跳舞,實屬尋常。可他方才獻舞,卻實實在在就是獻媚啊。

    頡利可汗連忙抓起一碗酒,一飲而盡,籍以掩飾湧出的淚光。

    眼見頡利可汗得賞,南蠻首領馮智戴忙也即席賦詩一首,為太上皇助興。這馮智戴是馮盎之子,其父馮盎原本是隋朝大臣,隋亂之後,割據南方,後來是秦王麾下大將李靖揮師討伐,才知機降了大唐。

    眼見頡利可汗和南蠻首領紛紛對自已恭敬附和,李淵心有所感,瞟了右手邊的兒子一眼,覺得他也不是那麼不順眼了。李淵便在兒子盤坐的膝上拍了兩把,感慨地道:「你做得好,胡、越各族歡聚一堂,儼然一家,這是自古沒有的事啊!」

    這句話,就等於是認可了李世民的成就。

    李世民自繼位以來,外恐「得位不正」之語,內懼父親冷落之威,小心翼翼,無比敏感。此刻得到父親認可,饒是這位堂堂大帝,也如平生頭一回在受盡白眼的情況下突然得到老師一句表揚的小學生似的,熱淚盈眶。

    李世民馬上離席,捧著酒杯繞到李淵案前,畢恭畢敬地道:「如今大唐天下歸心,這都是父親您的功德。是您一手創建了這煌煌盛世,是您諄諄教誨,兒子才能得到父親才幹本領的十之一二,沒有辜負了父親的心血。從前漢高祖曾在宮中為其父擺酒祝壽,卻妄自尊大,兒子不敢效仿。」

    眼見兒子仍是如此的小意兒奉迎,李淵也不禁情動,離席上前,重重地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感慨地道:「為父不敢居功啊,你做皇帝,比為父做的更好!」

    得到這句首肯,李世民悲喜交加,忍不住撲倒在李淵身前,一把抱住他的大腿,號啕大哭。李世民起身時,皇后長孫氏及眾皇親國戚、文武大臣已經站了起來,這時也紛紛跪倒。

    「當~~」

    在李世民真情流露的哭聲中,突然響起了不和諧的一聲鑼響。

    眾人的目光刷地一下扭了過去。

    是李魚!眾人一跪,其中有一人跪得最慢,她猶豫了一下,才隨眾人跪倒,所以她雖站在不引眼的侍從奴婢群中,還是被李魚看到了。李魚一眼看到楊千葉,只嚇得膽兒突地一跳,不但忘了跪,就連手中的「指揮棒」失手脫落,敲在了地上一口鑼上。

    一見眾人向他望來,李魚急中生智,連忙向前一撲,放聲大呼:「太上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帝萬歲萬歲萬萬歲!」

    萬歲,最初是人們高興時的一句歡呼語,跟俄語的「嗚啦」差不多,直到漢武帝時,才正式用於稱呼天子,但也不大常用。至於萬萬歲,咳!這是天下第一馬屁精李魚的偉大發明,在他之前,沒人這麼喊過。

    但,李魚喊了,你喊不喊?

    於是,帳中群臣一起動情地高呼起來:「太上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帝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淵聽瞭如此前所未有的歡呼,一時也是情難自已,忍不住彎腰拉起兒子,張開雙臂,父子倆緊緊相擁在「萬萬歲」中。

    李魚,他立功了,他又立功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7 19:36
第419章高智商少女

    李魚一記馬屁結結實實地拍了出去,倒把人群中的楊千葉也嚇了一跳。

    他居然也在?

    楊千葉心中登時警鈴大作,她被李魚坑,實在不是一次兩次了,每次只要李魚在,她總是莫名其妙地失敗,敗得一塌糊塗。

    李世民雖然常常求諫,對於如此清新脫俗的馬屁,一樣照單全收,笑納了。不過這個時候,他當然不會對李魚有所表示。經過這麼久的小心維護,父親與他之間的芥蒂終於消融,李世民現在的眼淚可不是假的。

    背在肩上很久的負擔終於卸下了,被殺者李建成、李元吉的生父、被迫禪讓皇位給他的太上皇,終於和他盡釋前嫌,真是守得雲開見月明啊。

    高陽公主眼珠兒一轉,站起身道:「皇爺爺,我父皇知道皇爺爺喜歡吃鹿肉,喝鹿血,今日狩獵,特意為皇爺爺獵鹿,追逐時還險些被一頭黑熊給傷了呢。」

    這話也就她可以說,李世民已經下過封口令,不許提及今日遇刺的事,與之相關的事也就成了禁忌,說不好拍馬屁就拍馬腿上了,旁人顧忌多,不敢說,但高陽一個少女,又不似皇子國戚、文武大臣多牽絆,順口就說出來了。

    李淵聽了,嗔怪地對李世民道:「世民,你如今已經是皇帝了,一身干係天下,哪能如此冒險!」

    李世民忙道:「父親自然不虞沒有健身精品服用,但兒子親自採用,方顯孝誠!」說到這裡,李世民扭頭瞪了高陽一眼,卻未見其中有嚴厲呵斥之意,反而頗有讚許之意。

    李淵非常高興,道:「既然獵了鹿來,鹿血還不呈上?」

    梅花鹿和馬鹿的血液,乃是名貴中藥,在古代更是宮廷貴族、達官顯貴甚為青睞的一種珍品,被稱為仙家服食之丹方。今天李世民還真獵了幾頭鹿,其中還有活著的,這邊馬上吩咐下去,不一會兒就有人托著食盤,盛著兩碗鹿血上來。

    李淵和李世民各取一碗,李世民雙手捧碗,候父親服用完畢,這才把鹿血湊到唇邊。

    一碗鹿血灌下肚,先前又有好酒為佐,父子二人登時滿面紅光。

    李淵興致大起,朗聲道:「取琵琶來!」

    羅璽羅主簿馬上奪過一隻琵琶,雙手托著奉上,李淵取在手中,手指一劃,一首歡快的樂曲便在他指間跳躍而出。

    李世民站在一旁,已多年未見父親如此歡脫,笑得合不攏嘴。

    皇后長孫氏看了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忙舉步上前,輕輕扯了扯丈夫的衣角,向公公那兒呶了呶嘴。

    李世民這才會意,忙抖肩擺胯,擊掌踏歌,隨著父親所奏的音樂舞蹈起來。

    李泰的情商比起乃兄皇太子李承乾可高了許多,馬上隨之應和,李承乾不甘示弱,忙也加入進去,眾皇親國戚、文武大臣哪有呆站的道理,急忙紛紛起身,加入了載歌載舞的行列。

    這一歌舞起來,高陽小公主可是樂不可支。

    平素她最討厭參加宮廷宴會,現場太過沉悶和儀式化,她不喜歡,但此時這樣的歌舞,卻是喜聞樂見了。

    高陽小公主趕緊拿毛巾擦了擦手,也蹦蹦跳跳地加入了舞蹈的行列。

    有些人身體協調性極好,哪怕身材痴肥,跳起來也是有模有樣,極富韻律感。有的人則肢體僵硬,舞蹈起來非常難看,大有群魔亂舞之勢,但這也使得現場更具趣味了。

    高陽公主舞蹈兩匝,一轉眼瞧見李魚正呆站在角落裡,立即笑盈盈地向他跑過去。

    此時,兩廂樂師在羅主簿的指揮下,已經隨著李淵的樂曲伴奏了。

    只是,伴奏就是伴奏,不能喧賓奪主,有些樂器就用不上了,所以有些樂師也跟李魚一樣,都停在那裡。

    高陽公主跑到李魚身邊,拉起他就往回拖。李魚不太敢較力,被她拖下了場。高陽向他擠眉弄眼,示意他一起舞蹈。李魚好在有著這一世的記憶,尚會一些舞蹈,忙也跟著跳了起來。

    這時,人頭攢頭,大帳中歡歌熱舞,十分的熱鬧。李魚一邊跳著舞,一邊尋找楊千葉的行蹤,待見楊千葉正悄悄靠向抖肩舞蹈的李世民身邊,不由嚇了一跳,立即一個滑步,切到了她的前面。

    楊千葉並沒有舞蹈,她端著一盤瓜果,佯作要送往主席,又因眾人歌舞,所以躲閃前進,實則是想靠到李世民身邊,孰料李魚突然插到前邊,一邊舞蹈著,一邊瞪了她一眼。

    楊千葉心中那個氣啊,雖然她也知道,李魚如今是官,可是看到了她,居然沒有喝破她的身份,顯然是有維護之意。但李魚偏偏又來壞她的事,楊千葉如何忍得。

    楊千葉向左閃去,李魚立即踏步向左,楊千葉又向右閃去,李魚立即踏步向右,楊千葉托著瓜果,突然一個疾旋,就想繞過李魚,李魚情急之下,乾脆一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皓腕。

    楊千葉措手不及,瓜果盤子落地,上邊的蒲萄、哈蜜瓜片,都滾落一地,被那些興致盎然的達官貴人們踏爛了。

    大家雖然都在各自舞蹈,高陽卻分明是把李魚當成舞伴的,你進我退,我進你退,扭腰抖肩,自得其趣。李魚突然一個滑步,跑到了楊千葉前邊,高陽失去了舞伴,便跟了過來。

    一瞧李魚拉起了楊千葉的手,高陽公主以為他是想跳踢歌舞,馬上雀躍向前,一把拉住了李魚的另一隻手。然後空著的手一抄,將旁邊李靖大將軍的手牽了起來。

    片刻之後,大家各自的舞蹈就變成了集體踏歌,一群人手拉著手,腳步踢踏,將抱彈琵琶的太上舞李淵圍在中間,繞著圓圈,跳起了踏歌舞。

    楊千葉有心想要擺脫,奈何李魚的手跟鉗子似的,牢牢地扣緊她柔軟的小手,楊千葉幾番使力想要掙脫,都擺脫不得,反而險些亂了二人的舞步。

    等到一曲結束,李世民和長孫皇后上前扶住盡興的李淵歸座,楊千葉趁機靠近的機會便消失了。

    皇帝身後有高手侍立,此時上前,手無寸鐵的楊千葉是很難得手的。而距皇帝秋狩結束,尚有兩天時間,在這兩天內,她是不會暴露身份的,而楊千葉也料定李魚不會舉報,想了一想,終究還是放棄了即時發難。

    李淵歸座,馬上舉杯,皇帝與眾臣應和,大家都滿飲了一杯。

    太子李承乾眼見小妹高陽還未按他囑咐向父皇進言,趁她笑盈盈地向這邊望來時,急忙向她丟了一個眼色。高陽先是一怔,接著吐了吐舌頭,向他露出一個歉意的笑臉。

    李承乾看在眼中,簡直是啼笑皆非。

    忘了!看她表情,自已如此在意的一件大事,竟是被她忘在腦後了。

    高陽公主向李承乾歉意一笑,旋即盈盈起身,朗聲道:「父親,今日遇黑熊,虧得鼓吹令李魚用鑼驚嚇了那熊,才避免父親受傷。方才咄宓右衛大將軍舞蹈一曲,皇爺爺都有賞呢,父親是不是也該給李魚一些賞賜呢。」

    李世民此刻心情極好,尤其一碗鹿血下肚,更是有些興奮,聞言也不惱,只打趣笑道: 「高陽,鼓吹令是朝廷命官,不需要你來為他進言吧?」

    高陽公主道:「人家與李魚卻是舊相識呢,替他打抱不平而已。」

    李世民大笑,道:「好!那為父就效仿你皇爺爺,也賞賜他金錠、絲帛。」

    高陽道:「父親莫如給他換個官職。」

    李世民臉色微微一沉,稍稍加重了語氣:「高陽,朝廷官職,豈能輕率,你一個女兒家,莫要胡言亂語。父親,請再吃杯酒!」

    李世民說完,就向李淵敬酒,高陽頓足道:「父親,就是先前授官草率,女兒才向父親說起呀。」

    李淵按住了李世民的酒杯,笑瞇瞇地看向高陽,道:「哦?此話從何說起?」

    高陽趕緊道:「皇爺爺,你在所不知,這李魚,本是一個未入流的小官,因為義行,所以加官。但是,李魚不擅音律,卻被分到了鼓吹署做官,李魚常常擔心才不匹配,所以很是惶恐呢。」

    李世民呆了一呆,道:「李魚不擅音律,卻被分到了鼓只署?」

    高陽點頭道:「是呀,其實呢,李魚他懂建造的,他的建造之學十分高明,於音律上,卻只是略知一二。」

    李世民沉吟道:「這樣麼?」

    他睃了李魚一眼,道:「這樣的話……」

    高陽搶著道:「父親,欽 監觀天望氣的靈台自魏朝時沿用至今,早已破敗不堪,靈台上的諸般儀器業已誘蝕嚴重,不是正要重建麼?不如叫他去修建靈台啊,有功則賞嘛。」

    高陽公主一句話,方才還無比期待可以脫離苦海的李魚心頭突地一跳,想哭的心都有了。在鼓吹署,他好歹還能混一陣子,修靈台?建築設計方面,他懂什麼啊?

    可這時候難道能撲出去,哭天抹淚兒的說自己不懂建造?

    李世民撫鬚一想,睨了李魚一眼,道:「李魚,你真懂建造?」

    李魚硬著頭皮,欠身道:「臣……臣於建造之學,還是明白的。」

    李世民點點頭,道:「好!明日,你便去欽天監,負責建造靈台吧。」

    李魚像含著個苦瓜似的躬身領旨。

    高陽公主這才笑瞇瞇地瞟了一眼太子李承乾,道:「父親至孝,為祖父獵鹿!女兒也想為父親大人盡一盡孝道,就讓女兒去督造靈台吧。」

    李魚含著一口苦瓜剛退下來,一聽這話,差點兒吐血。

    你個妙齡公主,干涉我的任職已經極為不妥了,虧得皇帝今兒高興,順口就答應了。你這又主動請纓,要去督造靈台,你這是去當監工嗎?你爹會怎麼想啊,你這不是坑人麼?

    李世民果然有些警覺,掃向李魚的眼神兒也有些冷下來,目中飽含威脅。

    李魚心中叫苦:「冤枉啊,我根本沒打你女兒主意好嗎?她毛都沒長齊呢!」

    李世民微微沉下臉來,斷然道:「女兒家豈可擔理政務,不可!」

    高陽公主撒嬌道:「父親,人家是想盡一盡孝道麼。」

    李世民直截了當地道:「不行!此事休要再提。」

    高陽道:「皇爺爺,你看我爹啊。」

    李承乾又不傻,如何還不明白高陽為自己營造的好機會。他卻沒有察覺,高陽如此別出心裁,其實最主要的原因卻是不想直接為他開口,從而得罪魏王李泰。

    修一本書,造一座建築,在後來世界,並不算什麼,但在這個時代,那政治意義就太大了。魏王李泰處心積慮,求得皇帝許可,得以建文學館修書,那就是極豐厚的一筆政治資本。

    而李承乾若能督建觀天望運的靈台,那也是莫大的功勞。尤其是,負責督建這樣的重要工程,無疑等於皇帝為他的太子身份做了一次背書,再次向天下確認,他是繼續人。

    試問如此敏感之事,從小長在皇帝,深諳其中利害的高陽公主豈肯明著幫他開口。不過,高陽公主在李泰和李承乾之間,明顯更傾向於李承乾多一些,還是幫他製造了一個最好的機會。

    李承乾若不懂得抓住這個機會,那這個太子也就真的不用幹了。他馬上站起身來,笑吟吟地道:「高陽,莫令皇爺爺和父親煩惱。父親,這靈台,兒請旨督建,兒是長子,高陽的一番心意,兒子代勞就是。」

    李世民順水推舟,道:「好!那就由太子代勞吧,高陽歸座吧。」

    高陽公主嘟起嘴兒來,一副很不情願的模樣,氣鼓鼓地坐下。

    李魚正琢磨自己與袁天罡、李淳風兩位大仙有點交情,看看這建靈台一事能否糊弄過去,一聽說太子督造,心中只道:「完了完了,這回想蒙也蒙不過去了。」

    人群中,魏王李泰也是心中一沉,剛剛回過味兒來。李泰暗自叫道:「糟糕!建造靈台的事,怎麼叫他搶了去!我於府中設館,廣攬天下人才,本是一樁極好大事,可以營造出父皇屬意於我的模樣,如此一來,可就全然抵消,不見影響了。」

    李泰陰冷地瞟了李承乾、高陽和李魚一眼,心中狐疑:「這只是太子適時抓住的一個機會,還是他們聯起手來做和一場戲?莫非高陽和李魚,乃是太子的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8-3-1 19:37
逍遙遊 第420章賀客盈門

    少陵原行宮,酒宴結束的時候已經午夜了,又過了大半個時辰,喧囂才漸漸結束,行宮進入了安靜的夜幕。

    楊千葉剛剛服侍高陽小公主淨面沐浴,洗漱梳髮歇下。為了繼續潛伏在行宮裡,這位隋宮小公主卻是並不介意放下身段,再者說,她算是李世民的表妹,也就是高陽公主的姑姑。姑娘照顧侄女兒,說起來也沒什麼。

    她從小也是被墨公公他們按照宮廷之禮撫養的,媽媽婆子、侍婢丫環也有一堆,宮廷裡的事情瞭如指掌,雖然只是臨時客串,做得卻比高陽身邊的正版宮娥還要好,高陽更加歡喜,決意秋狩結束,就把她討來做自已的貼身侍婢。

    宮娥們有一間共用的帷帳,為了照料高陽方便,就在高陽的寢帳旁邊。高陽此番參加圍獵,帶了四名宮娥,誤以為楊千葉是宮中調配的普通宮娥後,就自作主張,把她也留在了身邊。

    因此,這五名宮娥都是住在同一頂氈帳裡的,但楊千葉入帳不久,便籍故悄悄走了出去。那四名宮娥與她不熟,只當她是要回宮廷女史們的居處,也無人理會。

    楊千葉早就向軍士打聽了鼓吹署所在的位置,因為皇帝起居行止,都需鼓樂配合,所以他們因寢的地點也不遠,於是楊千葉就悄悄向他們的居住方向潛去。

    行宮雖然戒備森嚴,但那主要是外側,內部自然不會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再者楊千葉一身宮娥打扮,真就被人看到了,也不會起疑,畢竟此次秋狩,隨行的妃嬪和公主加起來十多位,每人都有多名侍婢,偶然看到一個也不稀奇。

    到了鼓吹署,再找李魚的居處其實也不難。因為李魚是官,鼓吹署圈定的建帳範圍內,一共就六座氈帳,四座極大的,兩座小的,大的當然是樂師們的居處,小的就是鼓吹署官員的單人帳篷了。

    小帳篷一共兩頂,楊千葉悄悄繞到其中一頂後面,悄悄掀開窗子蓋簾兒,從縫隙裡往裡一看,馬上就被蟄了似的,嗖地一下放了簾子,一顆芳心小鹿兒似的亂撞起來。

    也是巧,小氈帳一共就兩頂,她摸到第一頂處,就找到李魚了。

    只是,李魚正在沐浴。

    楊千葉方才只是匆匆一掃,就只看到一個光溜溜的身子,和他舉瓢澆水時的側臉,嚇得就趕緊放下了,這時心口怦怦地跳著,作賊似的四下看了看,不見有旁人,輕輕咬了咬下唇,遲疑著伸出手,竟又掀開了蓋簾兒。

    嘩~~

    又是一瓢水澆落,被燈光映得泛金色的水珠迸濺,在他健碩有力的身體上彈跳著。

    此時,他正背對著後窗,健美的身體曲線因之呈現的更加明顯,倒三角的上身,細腰乍背,一雙健壯有力的大腿,宛如野豹般結實,微微一動便有條狀肌肉微微跳動,渾身蓄滿了力量的感覺。

    臀部健碩飽滿,充滿了力量,肌肉於強悍中透出一種柔韌靈活,那一身撲面而來的陽剛氣息……,楊千葉根本沒想到此來竟會看到如此一幕,她本來是來興師問罪的。

    看著這樣強壯健美的身體,從未見過男人身體的楊千葉,一雙美眸已經濕得要滴出水來……

    忽然,李魚轉過了身,楊千葉嚇了一跳,趕緊放下蓋簾,下意識地把手蓋在了心口上,心口跳得幾乎要把手彈起來,一陣晚風吹來,滾燙的臉蛋兒感覺到那涼意,頭腦頓時一清,暗暗啐了自已一口,羞惱不勝。

    她不敢再偷下去,正琢磨等他穿好衣服再進去,可是等了一陣兒,感覺裡邊已經沒有了水聲,楊千葉正想再看看裡邊情形,就聽前邊帳口傳來一個聲音: 「李鼓吹可睡了麼?」

    「啊?羅主簿?我還不曾睡下。」

    李魚剛剛拭淨了身子,換上一件寬袍,寬袍下面別無所用,相當於光不出溜的身上套了一個口袋,走起路來感覺跟沒穿一樣,甚是清爽。他提了水桶出去潑掉,才回來鋪好被縟,就聽到了聲音。

    聽到聲音,李魚忙掀開帳簾兒,羅璽笑容可掬地進來,一進來就拱起手,連聲道喜:「李鼓吹,恭喜恭喜,不日榮升,前途無量,實在是恭喜啊。 」

    李魚忙擺手道:「誒,羅主簿客氣啦,不過就是去修個檯子,哪有什麼陞遷。來,坐吧。」

    羅主簿在榻邊坐下,笑道:「誒,大家都是明白人,何必這般謙遜呢。」

    李魚呆了一呆,忙道:「還要請教。」

    羅主簿聽了也是一呆:「呃?你請教什麼?」

    李魚虛心地道: 「我去修靈台,怎麼就是前途無量呢?」

    羅主簿呆呆地看著他道:「你真不明白?」

    李魚赧然道:「的的確確……是不太明白。」

    氈帳後面楊千葉聽在耳中,唇角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蠢貨!也不是多麼了不起嘛,這麼明睜眼露的事兒,別人都點了他,他還是不明白。」

    羅璽仔細看看,李魚乖得跟個虛心求教的小學生兒似的,果然是不明白,非跟他開玩笑,不禁吁了口氣,笑道:「果然是有福之人不用忙,無福之人愁斷腸。你雖不明白,福運自已來啊。」

    反正人家的前程自已羨慕也是羨慕不來的,這李魚明擺著是前程遠大了,好歹彼此做過同僚,自已還是他老上司,此時不多拉拉關係,等將來急來抱佛腳不成?

    羅主簿便耐心點撥道:「李鼓吹,你今日有救駕之功,且不提眼下來說,你就一定有了提拔的機會,就算將來,仕途之上,無數的陰坑陷阱、明爭暗鬥,誰會對你來使呢?這就為你的前程掃平了障礙了。

    再一個,急升不如緩升。你原本是西市署一個不入流的小官,恕罪恕罪,羅某只是實話實說。如今成為這從七品下的鼓吹令,過了一道天大地檻兒,但在這坎裡頭,你是官隊最低的官兒,也不至於引起什麼排擠冷落。

    然而,你在這鼓吹令的位子上如果連屁股都還沒有坐熱,就又驟然高昇,不要說同僚,就算是上司,乃至你上司的上司,對你都得忌憚幾分。他們也不需要去坑你害你,只要把你冷落在那裡,你想更進一步,就比起其他人來都少了許多機會。

    但你去修靈台,這就是修機緣、攢資歷、建功績、交人脈啊!有了這份資歷,再給你安排一個高一些的職位,誰都覺得是理所當然,也不會把你視作異類了。更重要的是,靈台,乃上窺天意之所在,這是何等莊重的大事!

    主持督建的既然是太子,下邊也少不了諸多大員,這些人在修建靈台過程中,就都是你交下的人脈,你想想,你這前程該當如何?前程似錦,城牆都擋不住了呀。」

    「耶?聽你一說,貌似還真是這個理兒!」

    李魚一聽眉開眼笑,方才沐浴的時候,他已經想到瞭解決辦法,那就是把楊思齊那個老宅男忽悠過來,只要有他在身邊,還怕這修靈台的事兒有多難麼?自已未來的繼父大人,幫幫自已,也應該的吧?如果他不肯,就出動老娘!

    李魚算是看出來了,只要母親潘嬌嬌出面,老楊立馬就得答應,還不要分文報酬。仔細想想,佔了人家的宅子,還要人家花錢給他擴建,現在連人家的人都要忽悠來為已所用,良心真是大大地壞了,可要是爹幫兒子,貌似就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了,所以良心一點也沒覺得虧得慌。

    此時一聽羅主簿分析其中道理,李魚更加堅定了決心:回去就馬上忽悠老楊!

    羅璽是來提前道喜攀交情的,時已深夜,當然不會待的太久,又說了一番恭喜,攀了攀交情,約好回去後為他擺酒慶祝,羅主簿就識趣地告辭離開了。

    李魚將羅主簿送到帳外,拱手作別,目送羅主簿遠去,喜孜孜地掀簾兒回來,剛一進去,就看後帳窗簾兒一掀,一道人影穿窗而入,在地上敏捷地滾了一匝,雙腿一彈,便在他身前俏生生地站定。
V123210 發表於 2018-3-1 19:37
第421章暖被窩

    「是你?」

    李魚略顯驚訝,只是略顯。既然他之前在筵會上看到了楊千葉,還曾帶頭高呼過萬歲,楊千葉當然也就知道了他的存在,有了心理準備,乍見楊千葉,李魚倒是鎮定的很。

    「你……」

    李魚只是眼角微微張大了些,並沒有其他的舉動,楊千葉一手扼其喉嚨,一手執其手肘,隨時準備發力的動作未免就顯得有點小家子氣了。

    楊千葉猶豫了一下,訕訕地放手。

    李魚皺起眉頭,訓斥道:「天道動轉,皇朝變幻,何嘗不是一種氣運?這氣運落到了誰家,那就是誰家,憑什麼就得只能留在你大隋?現如今已是李唐天下,你就不能面對現實嗎?」

    楊千葉不服,道:「瞧你一副看破世事的模樣,還不是絞盡腦汁往上爬?買通人家小公主,保舉你去修靈台,圖謀更高的官位?老天給了氣運,也得自已去實現。復國,也是老天給我的一個氣運,我不去努力,怎麼知道就一定不能復國?」

    李魚氣道:「你還有理了是不是?如果你是一個男人也就罷了,你說你一個女孩兒家,殫精竭慮的復什麼國,復了國又如何,難道你還能成為女皇帝?母雞也能司晨麼?」

    李魚這番話要擱在現代來說,指不定要遭到多少女人噴。隋唐時候倒還好些,雖說女性權利尚未如宋元明清時候一般被壓制的太過,但男權社會的特徵還是很明顯的,李魚說來倒也理直氣壯。

    楊千葉冷笑:「女人怎麼啦,你瞧不起女人麼?男人可以做皇帝,女人有什麼不可以?」

    李魚認真地點了點頭:「沒錯!就是不可以!自有文字以來,所載歷史,就是男主外,女主內,乾坤陰陽,各有秩序。女人能不能主天下?再過個千八百年,很多男人女人都覺得可以的時候,自然就是可以的,但現在,不行!」

    李魚倏然想到了武則天,反而更有感慨:「現今這個時代,男人認為女人就該是在家相夫教子的,絕大多數女人也是這麼認為的。如果你真成了女皇,即便憑著強權壓迫,沒有人敢公開反對,私底下也會不斷阻撓、反抗。

    更可悲的是,這些阻撓、反對的人,不僅是男人,絕大多數的女人,也是這樣。你知道你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嗎?你將眾叛親離,你將成為一個真正的孤家寡人,而既便如此,你能折騰出來的,依舊不過是一朝一代,用不了多久,一切復歸於舊,何苦來哉。」

    李魚所說的其實就是「領先世界半步的是天才,領先世界一步的是瘋子。」在社會各個方面還不具備相應條件的時候,去嘗試在此等條件下不宜實現的事情,只能是弊大於利。

    但這個問題太深奧了些,李魚就算和千葉姑娘坐下來促膝長談,說上一宿,只怕也未必就能溝通順暢。此時這番話說來,楊千葉當然不服,冷笑道:「我要的,是匡復我大隋江山,並不是一定要我做女皇帝!大隋血脈,並沒有死個乾乾淨淨,只要我能成功,難道還找不出一個楊家的人來做皇帝?倒是你……」

    楊千葉杏眼圓睜,狠狠地瞪著李魚:「方才在酒宴上,你為何阻我道路?你知不知道,你害我錯過了多麼寶貴的機會?」

    「寶貴的機會?你以為你若得手,還逃得出去?」

    「我逃不逃得出去,跟你有什麼關係?」

    千葉公主真要氣得一佛出世了,她一把揪住李魚的衣領,氣極敗壞地道:「我自已的生死,我自已負責。我和你有什麼關係,你憑什麼來干涉我?」

    李魚乾巴巴地道:「大家朋友一場……」

    「誰跟你是朋友?你少往自已臉上貼金!我楊千葉可不是你的朋友。」

    「呀?當初走投無路的時候,就叫人家主人,扮成暖被窩的小女奴,現在就連 朋友都不認了。」

    千葉公主面紅耳赤,氣勢頓時弱了下來:「你是救過我,可也不能因此就乾涉我的事情。再說,什麼叫暖被窩的小女奴,我有給你暖過被窩嗎,你別胡說八道,壞我清譽。」

    李魚道:「出得我口,入得你耳,又沒有旁人聽到。」

    千葉公主凶巴巴地道:「那也不行!我沒做過的事,你……」

    她剛說到這裡,帳外忽然又響起一個聲音,小聲地道:「李鼓吹,李鼓吹,我進來啦!」

    那聲音越來越近,耳聽得就到了門口。

    兇巴巴的千葉公主立時慌得六神無措了,李魚也蒙了,四下一瞧,帳中空空蕩蕩,急忙一指被縟,千葉公主心領神會,嗖地一下就鑽到了被裡,平躺下來,她身材纖細,鑽進被子,被子也只是微隆,並不明顯。

    李魚剛往榻上望了一眼,見她鑽進了被底,帳簾兒就掀開了,稱心鬼鬼祟祟地走了進來。

    這稱心秀美如女子,若不是那一身男人衣裳,就算他不把頭髮放下來,也是一個清湯掛麵、素顏朝天的小美人兒,平素裡見著,李魚也不覺得什麼,此刻見他披散了頭髮,掩著一張精緻的小臉兒,眼睛、鼻子、嘴巴,都小而精緻,清秀異常,偏又深更半夜,跑到他帳中,這還不如偷偷跑進一女子,令他很不自在。

    「稱心,這麼晚了,你怎麼來了?」

    李魚說著,輕輕側了側身子,站到了榻的前面,阻擋了稱心的一部分視線。

    稱心猶猶豫豫,道:「小人來了有一陣了,一直猶豫,卻難以啟齒。後來,見羅主簿來了,小的就在外面又候了一陣子。想著羅主簿剛走,李鼓吹應該還未睡下,思來想去,還是進來了。」

    李魚聽他說「來了有一陣了」,心中便是一驚,待見他神情,並沒發現楊千葉的模樣,才又放下心來,倒是對他吞吞吐吐的模樣生起了好奇心。

    李魚道:「你坐吧,什麼事?」

    李魚說著,指了指對面一個小馬扎,自已先在榻邊坐下來。

    他這一坐,便嚇了一跳,屁股底下分明坐住了楊千葉的手。

    李魚不禁暗暗翻了個白眼兒,你平躺就平躺,手腳用不用攤開啊,這可不怪我。

    其實李魚就是欠欠身也沒什麼,稱心不會起疑。但他就是坐著不動,楊千葉試著縮了縮手,李魚卻刻意地沉下了身子,被底的楊千葉羞憤交加,狠狠掐了他一把,奈何隔著一層被子,實在毫無效果,只好任他壓著。

    稱心小心翼翼地在對面馬紮上坐了,遲疑片刻,鼓起勇氣道:「李鼓吹要調去修建靈台了。小人想……李鼓吹可否帶小人同去?」

    李魚有些訝然,道:「你懂建造?」

    稱心白皙的小臉兒一紅,訕然道:「不懂!不過,端茶遞水,跑腿消息,小的都做得來。」

    李魚的眉頭皺了起來,疑惑地道:「稱心,你在鼓吹署,是樂師,跟著我去欽天監做個小廝?這……不合情理吧?你究竟是為了什麼?」

    稱心的臉更紅了,期期艾艾半晌,道:「我是……就覺得,嗯……跟著李鼓吹,有李鼓吹照顧,更好一些。在鼓吹署,我沒背景,沒人脈,怕……怕會受人欺侮。」

    說到這裡,他似乎也覺得這理由太牽強,偷偷瞟了李魚一眼,趕緊又收回目光。本來只是心虛,但襯著他那秀美若處子的婉約神情,倒他娘的像是欲語還休,桃腮含羞。

    李魚不耐煩起來,道:「說實話!」

    「我……太子他……」

    稱心一張臉窘得跟大紅布似的,他有心想走,實在是因為發覺太子對他似乎有些難以啟齒的念頭,今兒太子喝得微帶醺意,曲終人散之際,居然拉著他說要回去研究樂理,趁著酒意,竟摸了他的屁股,真把他的魂兒都要嚇飛了。

    雖說靈台是由太子督建的,但稱心想去別處也走不了啊,他尋思跟著李魚去修靈台,仍然可以混口飯吃,而太子也沒了理由跟他「研究樂器」,可這畢竟還只是一個揣測,對方可是當今太子,他如何敢開口?

    再者,他只是一個未及弱冠的少年,那種不堪入目的羞羞之事,他也只是耳聞過,並不曾有所涉及,實在是有些張不開口。

    「太子?太子怎麼了?」

    李魚可不是明知故問,有關太子李承乾的某些特殊癖好,他是真的不知道。或者是前世就不曾讀到過相關的東西,或者是穿越時空時,這部分記憶也在他的遺失之列。

    所以,李魚是真不明白。

    稱心好不難為情,實在難以把揣測說出口,也擔心一旦說清楚了,這位李鼓吹不敢得罪太子,更加不會收留他,只得硬著頭皮道:「小人……小人的音律之學,實在不堪一提。與太子研究樂理,當真是如坐針氈,生恐出些紕漏,觸怒了太子,是故……」

    李魚恍然大悟,原來是因為這個啊。這個問題,李魚頗有同感,羅主簿調他去宮裡給演習禮儀的高陽公主伴樂時,他何嘗不是如坐針氈。不過,稱心的器樂演奏,在李魚看來,還是相當不錯的,想必是驟然受到當今太子爺青睞,這個沒見過世面的孩子有些惶恐了吧。

    想到這裡,李魚好心安慰道:「哎!太子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慾,你不要太過惶恐,平常心對待就好,當然,該有的禮敬還是要有的。太子嘛,學的是經國之術,器樂不過是他閒暇時的一個小愛好,找你研究樂理,何嘗不是找個年紀相當的伴當,大傢伙兒一塊玩樂器,就是個玩,你陪太子玩好了,玩高興了,那是何等前途?不要胡思亂想了,快回去睡吧。」

    稱心吞吞吐吐,真實狀況羞於啟齒,李魚又想得岔了,本來李魚此時確有機會把他從太子身邊調走的,結果終究是錯過了這唯一的機會。

    稱心欲哭無淚,但此時此刻,已經無法再說,只好猶猶豫豫地道了聲謝,垂頭喪氣地走了出去。

    李魚瞧他沮喪的樣子,不禁有些想笑,自已是因為技藝不行,這孩子是因為心理素質不過關,不過結果倒是異曲同工,都是不安於本職工作啊。李魚卻不曾想到,稱心這一出去,後來的「本職工作」變成了啥。

    帳簾兒飄晃了幾下,漸漸定了下來。

    李魚身後,被子呼地一下掀了起來,露出一張泛著桃紅的俏臉,朱顏真真,杏眼圓睜,狠狠地在李魚後腰搪了一把,怒道:「你故意的是不是,差點兒悶死我!」

    李魚這才省起被子裡還有個人,回頭一瞧,忽地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楊千葉怒道:「你笑甚麼?」

    李魚向她扮個鬼臉兒,道:「這下子,你算是替本大爺暖過被窩了吧?」
V123210 發表於 2018-3-5 19:29
逍遙遊 第422章談判破裂

    「我懶得與你說笑話!」

    千葉公主臉兒嫩掛不住,只好繃起臉來岔開話題:「我早已說過,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李魚道:「如果是這樣,今天在宴會上,我就應該大呼有刺客,將你拿下!」

    楊千葉黛眉一蹙,疑惑地看著李魚。

    李魚嘆了口氣,指了指自已的鼻子:「喏,我現在是吃皇家飯的,食君俸祿,為君分憂。我不管你的事,我管自已的事,不管是為了份內職責,還是為了陞官發財,我站在皇帝一邊,有問題?」

    楊千葉登時語塞,是啊,李魚不是個平頭百姓。如果他務農或經商,還可以說井水不犯河水,如今人家是官,是大唐的官,沒有舉報她,反而竭力掩護,這是多大的人情,這時候還說什麼井水不犯河水,未免太矯情了些。

    楊千葉沉默片刻,神情柔和下來,幽幽地道:「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我……有我的責任……」

    李魚打斷她的話道:「這個責任,是你硬要背起來的,是你身邊那幾個太監,硬要你背起來的,你根本不該去背負一朝一國的重擔!」

    李魚輕輕吁了口氣,又道:「況且,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究竟是為了什麼?難道你真的相信,只要殺了皇帝,你就有機會?」

    「有!」

    楊千葉兩眼放光:「很多事情,並不像你想像的那麼複雜,其實只要抓住一個機會,有時候,就只缺少那一個契機而已。況且,我並不是毫無根基,大唐立國不久,朝野之中,盡多隋氏舊臣,我……」

    「你已經不可救藥了!」

    李魚失望地搖頭:「你走吧,馬上離開!明天早上再遇見你的話,我會叫破你的身份!」

    楊千葉直勾勾地盯著李魚,許久許久,唇角漸漸勾起一個嫵媚的弧度:「你不會的。」

    李魚冷笑:「我有家有業,還有家人,你以為我會被你害了前程甚至性命?」

    楊千葉的眼神飄忽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換一個人,我信,這理由,很充分。但是你,我不信!」

    她溫柔地笑了笑,輕輕握住了李魚的手:「不要問我理由,我也說不出來,那是一種感覺。」

    李魚此時真有一種掐死她的衝動。你仗著我不會害你,就如此肆無忌憚?

    楊千葉咬了咬下唇,彷彿下了一個什麼決定,鼓足了勇氣,暈著臉兒,閃閃發亮的眼睛盯著李魚,道:「狡兔三窟,而我,三十窟都不只,如果我想安穩地藏起來,就算是皇帝,一樣找不出來!」

    李魚欣然道:「你願意安分地過自已的日子了?」

    楊千葉莞爾:「我是說……你的家人,我可以把他們都藏起來,藏在民間,生活優渥,平靜安穩,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會牽累到他們。」

    李魚有些發呆:「我的家人?我的家人為什麼……」

    楊千葉紅著臉搶白,似乎再多等一會兒,她就沒有勇氣再說出來:「我知道你對我的好,我不介意你已有了妻子,我願意把自已……給你!我不要名份,什麼都不要,只要我們有了孩子以後,要有一個男孩,繼承我楊家衣缽!」

    李魚呆住了。

    楊千葉臉蛋兒滿是羞羞的紅暈,說不出的動人:「好不好?你跟我走,站在我一邊,那我們就再無衝突了?你還蠻有小機靈的,也可以成為我最好的幫手。我們可以一起奪回這萬里江山,把它交給你的兒子……」

    李魚從她越攥越緊的掌中抽出手,用手背在她額頭試了試。

    大隋小公主殿下金枝玉葉身,從未經歷過這樣的事情,有些發呆:「你幹嘛?」

    李魚道:「我試試,你有沒有發燒。」

    楊千葉這才明白過來,又羞又憤:「我一片真心對你,你以為我是胡說八道?」

    楊千葉騰地一下站了起來:「論模樣,就算你們男人神魂為之顛倒的絳真樓戚小憐姑娘,難道比得了我?論身份,好歹我也是前朝皇室,貴冑之身!而且……我有敵國之財富作嫁妝!我還不計較你已有了女人,你說,我哪一點配不上你。」

    李魚伸出食指,點了點自已的脖子,慢吞吞地道:「第一,不管是什麼,都得有命去享受,那才是好東西。千葉姑娘,你不會成功的,哪怕你成功刺殺了皇帝!你高高在上,不瞭解下邊的人都在想什麼,相信墨白焰那些人,也不會告訴你這些。

    大隋舊臣,已經投了大唐的,是不會響應你的,因為他們降過,他們不會相信 當大隋匡復之後,你楊家對他們依舊不計前嫌。沒隱於民間的隋室舊臣,也會有大半不會響應你,拋棄現在的安穩生活,把腦袋系在褲腰帶上,去跟著你謀一份不可判斷的前程?他們都是活生生的人,都會權衡利弊,不會你這廂振臂一呼,重新豎起隋楊大旗,他們就歡欣鼓舞而來。

    而民間百姓,更不可能響應你。老百姓不會在乎是誰坐在那個位置上,當今皇帝做得不錯,老百姓的日子過得也不錯,他們會希望再經歷一番戰亂紛爭?隋末十八路反王,殺得烏煙瘴氣,老百姓餘悸未消呢。」

    楊千葉越聽,臉色越是蒼白。

    李魚慢慢站了起來,直視著楊千葉,從仰視變成了居高臨下:「第二,不錯,你是非常美麗,你是身份高貴,你是富可敵國……」

    李魚一邊說,目光一邊徐徐上下移動,彷彿在打量一棵小白菜的成色,而那棵水靈靈的小白菜,已經快要氣到冒火了。

    「可這些,都不足以令我為你動搖,因為我現在的小日子過得也不錯。我既不是三四十了,卻連婆娘都討不上的光棍漢,也不是有了上頓沒下頓的窮漢子。我都不肯,你想想,天下間究竟有多少人願意跟著你,去用命換一個大好前程?」

    楊千葉的拳頭慢慢地攥了起來,咔巴作響。

    李魚對她的心理打擊是一方面,對她終於鼓足勇氣,說出了一個曾經偶爾想過,卻連深思也不敢的念頭,卻遭到直截了當的拒絕,更是一個令她惱羞成怒的打擊。

    李魚道:「幹嘛,要揍我?我還有第三點沒說呢。」

    楊千葉咬著牙根兒道:「你說!」

    李魚道:「第三,我是個男人,而且是個很驕傲的男人,我若寵我的女人,那她騎在我頭上,我也願意。可前提是,我願意。而不是如你所設想,屈居其下,做一個為人延續後代的種.馬! 」

    楊千葉「呼」地一拳向著李魚的鼻子砸過來。

    李魚很鎮定地站著,一動未動。

    楊千葉篤定他不會出賣自已,李魚也篤定她絕不會傷害自已。

    兩個人都有自已的堅持,也都不肯為了對方,放棄自已的堅持,偏又固執地認為,對方絕不會做出任何對自已不利的事情,哪怕是小小的傷害。

    似乎,一種說不出的情愫,彼此都心中有數。

    但不管說不說破,因為彼此的堅持,又絕無可能。

    雖然沒有可能實現,但……有情就是有情,有情就會手下留情,不是麼?

    千葉小公主的粉拳,破空而至!
V123210 發表於 2018-3-5 19:29
逍遙游 第423章 長夜無眠

    這個夜晚,其實很多人都還不曾入睡。

    太上皇李淵沒有睡,睡在他身邊的是他上個月剛剛納的一個小妃子,年方十六,此時已睡得踏實。他輕輕撫摸著懷中少女緞子般柔軟的肌膚,感慨萬千。

    人的情緒轉變,有時候就只需要一個契機,這幾年來,李世民小意兒奉迎,早晚請安,逢宴必迎,絞盡腦汁的哄他開心,其實已經在他心中漸漸積累沉澱下來,直到今天……

    曾經令他屈辱的、悲憤的,現如今都成了他的階下囚,為了搏他一笑,為他賦詩作舞,仔細想想,也該罷了。過去的畢竟已經過去,世民也是他的骨肉,難道要把那份怨恨帶到棺材裡?

    「建成、元吉……」

    李淵輕輕地嘆了口氣,把那貓兒般蜷在懷裡的尚帶些青稚的年輕肉體又抱緊了些,慢慢闔上了眼睛。

    此時此刻,李世民也還未睡。

    帳前留了一盞小燈,光透進帳子,李世民閉著眼睛,卻像烙餅似的翻來覆去好幾遭。

    終於,長孫皇后忍不住了,吃吃一笑,握住了他的手。

    「陛下今天還很開心吶。」

    李世民張開了眼睛,妻子正微笑地望著他。

    李世民輕輕點了點頭,道:「嗯,父親終於放下芥蒂了,你不曉得,這幾年來,我的心總是揪著,直到今天,才真正放下。」

    李世民身為皇帝,妃嬪無數,其中還有隋朝的蕭后以及李建成和李元吉嬌俏美豔的寵妃,俱都被他納入宮中,十分寵愛。但這種寵愛,只是源於色慾,唯有長孫無垢,唯有這位皇后,才是他能傾訴心聲的對象。

    「終究一世父子……」

    長孫皇后安慰地輕撫他的手掌:「你不要想那麼多了,這些年來,你身為人君,夙興夜寐,治理國家,才使得大唐蒸蒸日上。你是一個好皇帝,天下、後世,都會有一個公允的評價。」

    長孫皇后伸出柔軟的手掌,輕輕撫摸著他的臉頰,柔聲道:「我的夫君,將是千古一帝,好好歇下吧,今兒忙碌一天了,明日還要陪父親狩獵呢。」

    李世民點點頭,握住妻子的柔荑,又是一聲長長地吐息,似乎,吐出了亙壓在胸臆之間多年的一口濁息。

    這時候,魏王李泰的帳中,也是燈光未息。

    小胖子李泰衣裝整齊,在房中來回地踱步。他還年輕,養氣功夫不到家,神情顯得頗為急躁。

    「先生,真沒想到,太子居然會來這麼一手!靈台,那是上窺天意之所在啊!可不是修一座檯子那麼簡單。天子天子天之子,天之子上承天意,上詢天意,這靈台就是天之子與上天溝通之所在,把它交由太子督建,這不就是告訴全天下,太子就是儲君嗎?」

    李泰氣極敗壞,也難怪他著急,人家是太子,先天就比他佔了優勢,而且,他雖有父親異乎尋常的寵愛,可大臣們卻並不待見他。

    人家太子有什麼輔臣?漢王李元昌,大將侯君集,李安儼,杜荷(宰相杜如晦之子)、趙節(長廣公主之子),這些是心腹,朝中大臣也因他是嫡長子,而認定了他就是儲君。

    而他李泰呢?只有一個皇帝撥給他的老師,禮部尚書王珪,一個給事中劉洎。再……就沒有旁人了。平素裡與房遺愛、吳王李恪、薛萬徹、柴令武等人玩得比較近,但現在還談不到攬為心腹。

    對了,還有一位皇叔,荊王李元景,這位五通神轉世一般的好色王,此番回京後突然就轉了性了,變成了佛系王,整日裡今生來日的,結交的不是方士就是番僧,神神叨叨的練丹打坐,也算是貼了文的邊兒,所以現在兩人走得也挺近。

    可此時此刻,能喚來商議機要的,卻只王尚書一人,就連劉洎,也因官職低微,不在伴駕陪狩之列,無法喚來議事。

    王尚書點頭道:「殿下,太子本就是國之儲君,這是毫無疑問的。群臣欲有所投機,奉迎太子,也是理所當然。太子不要急躁,現在看來,應該是皇帝允許殿下建文學館,招攬天下英才,已經令太子感覺到了不安,這說明,就算他是名正言順的太子,也不敢忽視。」

    李泰聽了,神色稍緩,但還是沮喪地道:「可修建靈台一事,不還是落在了他的頭上?哎,父親只是在延康坊賜了我一座宅邸,岑文本就上書彈劾,說我盛修府邸,勞民傷財,我那錢都花在文學館上了!真是舉步維艱啊。」

    王尚書笑道:「可皇帝畢竟沒有理會此事,雖誇他忠誠朝廷,但隨後就把居地三十頃、周回十七里的芙蓉園也賜給了殿下你。殿下可還記得,房玄齡、魏徵等人對殿下不夠恭敬,皇帝可是把他們喚到宮中大發雷霆的。」

    李泰展顏道:「父親是真疼我!」

    王尚書道:「這就是了。皇帝春秋鼎盛,只要殿下聖眷不衰,來日方長,急些什麼呢?」

    李泰徐徐點頭。

    王尚書又道:「太子乃國之儲君,誰人不知?如今他爭得了督建靈台的差使,也不過是再向天下昭示一遍,他是太子!」

    王尚書淡淡一笑,對李泰道:「而殿下你不則不然吶,文學館建成,殿下就可以廣攬天下英才,而且可以自授官職。這是種好梧桐樹,引來金鳳凰啊,假以時日,此消彼長,呵呵……」

    李泰一聽,豁然開朗,道:「對啊!先生說的對!那本王就不去理他,他建他的靈台,我建我的弘文館,哼哼!他靈台建成,仍舊回他的東宮,而我,則可以廣招天下賢才,建立功德。」

    王尚書讚許地點頭:「殿下這麼想就對了。既如此,那臣就不打擾了,殿下明日一早還要陪太上皇和皇上……」

    他剛說到這裡,帳外便響起了淒厲的號角聲:「嗚~~~~~」

    王尚書是文臣,不解這號角聲的意義,怔了一怔,道:「出什麼事了?」

    李泰喜文而不尚武,偶爾出城踏青圍獵,主要也是柳下鋪席,飲酒賦詩,行那文雅之事,所以一樣不明白。兩人正在商量這種大事,未免心虛,當即變色,掀帳衝了出去。

    此時,因那號角聲起,不但巡夜的兵將行動起來,外圍枕戈以待的兵士也是紛紛起身,知道那號角意思的人也是紛紛拔劍持刀,殺出帳外。

    「嗚~~嗚嗚~~~」

    李魚舉著號角,站在帳口,吹得無經嘹喨。

    在鼓吹司這幾天,突擊訓練之下,什麼音律樂理,都不曾學會,但是一些簡單的常識和一些簡單的樂器,卻是能鼓搗出聲兒來了。

    他又是練武之人,氣息悠長,這號角吹得有模有樣。

    屯衛數名披甲人腳步鏗鏘,急急搶到李魚面前,舉高了火把一照,內中一個身材高大的武士駭了一跳,急忙搶上兩步,叫道:「小郎君,你這是怎麼了?」

    就見李魚鼻血長流,糊了一臉,看來好不嚇人。

    李魚見人都被他攉龍起來了,這才收了號角,用手一抹臉上血跡,道:「有兩隻猛獸,黑暗之中,我也不曾看清是什麼,現在不知往哪裡逃了!」

    旁邊那將領起疑,舉高火把照了照,狐疑地道:「猛獸?為何你鼻上傷勢……」

    李魚急急靠近兩步,壓低聲音道:「將軍糊塗啊,陛下喜歡張揚有刺客之事嗎?」

    那位將軍「啊」了一聲,道:「那麼?」

    李魚道:「實不相瞞,方才有兩個身著夜行衣、身材高大的男子摸進營來,在下正要出帳方便,撞個正著,被一人劈面一拳打個正著,虧我機警,連滾帶爬逃回帳去,抓起號角就吹。那兩個刺客見機不妙,已經潛進夜色逃了。」

    鐵無環聽得分明,對那將軍道:「王將軍,我們馬上搜索全營,對外只說乃野獸潛入,若有刺客,一樣無處藏身,還不至驚動太大,擾了皇帝歇息。明日一早,再把詳情稟上。」

    那將軍一聽大喜,本來他負責今晚的警戒,不管是有刺客還是野獸潛入,都是他的失職。但是如此妥善處理,哪怕是眼下受了懲罰,上司見他如此會知機來事兒,沒準過不了多久還會升職。

    只是,要這麼做,李魚得讓功才行。

    他下意識地向李魚望來,李魚會意,點頭道:「將軍此計甚妙!」

    那將軍登時寬了心,重重一拍李魚肩膀:「你識得無環?好,改日再叫無環約你,一起吃酒!某左翊中郎將王超,你這個朋友,王某交定了!」

    王超交待完了,轉身就走,拔刀出鞘,高喝道:「有猛獸潛進行營,加強戒備,四處搜尋!」

    鐵無環對李魚急急交待道:「剩下的事交給我們,小郎君快回帳中裹傷。」

    李魚眼見他們打著火把急急走遠了,這才摀住了鼻子:「那小妞兒,真是翻臉無情啊,她居然真打!」

    此時,已然回到高陽公主身邊,沒事兒一樣站在她身後,張望營中處處火把流動的楊千葉想起剛剛一幕,心裡也說不出是氣憤還是好笑。

    那個混蛋,居然不躲不閃。楊千葉是知道他的本事的,本料定他一定躲得開,結果他直愣愣地杵在那兒,這時收拳已經來不及了,也只來得及收了幾分力,結果還是差點兒打歪了他的鼻子。

    但那混蛋接下來的舉動,可近乎無賴了。

    他那帳中,堆了一堆的樂器,他居然抽出一個號角,滿臉是血地威脅她:「有本事你就殺了我,你不動手,我可要吹了!」

    楊千葉茫然道:「你吹號角作甚?」

    李魚道:「號角一響,眾人趕來,你身份敗露,將死無葬身之地。聽我良言相勸,立即回去,瞞過今日,明日早早伺機離開。」

    「你混蛋!你……」

    「我數十個數,就要吹了!十、九、八、七……」

    難不成還真的殺了他?且不說她此刻手中沒有兵刃,就算有,能恩將仇報麼?就算肯恩將仇報,楊千葉也不信這小滑頭那時仍然甘心受死。無奈之下,只得縱身掠去。

    此刻,整個行營處處流火,經過今晚,明日皇帝身邊戒備必然更加森嚴,我還有機會下手麼?

    楊千葉想到這裡,無奈地吁了口氣,仰起臉兒來,望著滿天星辰,忽見夜空中倏然掠過一顆流星,楊千葉趕緊許了個願:「我再刺殺皇帝的時候,老天保佑我千萬離這掃把……」

    她還沒許完願,那顆流星就瀟瀟灑灑地離去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3-5 19:30
逍遙游 第424章 縱她離去

    兩隻不知為何物的野獸潛進了行宮,雖然侍衛們緊張了一晚,但從性質上來說,終究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也沒引起什麼多大的轟動。

    當然,翌日一早,李世民還是知道了真相。

    昨日與父親終於冰釋前嫌的喜悅,依舊在影響著他,所以聽聞這個消息,李世民也沒有如何的動怒。

    身為皇帝,尤其是開國之初時的那些皇帝,比不得江山已定的和平年代,試圖顛覆政權者、前朝遺老試圖刺殺皇帝的事件,其實在每朝每代都有發生。

    這些事件,民間大多是不會知曉的,但李世民對此知之甚詳。他只是接受了屯衛和千牛衛更加嚴密的保衛措施,神色間絲毫沒有露出異樣。

    今日他要陪同太上皇一同秋狩,這件事非常重要,尤其是在父子倆緩和關係之後,具有重要的政治意義。

    所以,李世民彷彿沒事人兒一樣,一早就去向父親請安,陪父親早餐,談笑風生,對於昨夜發生的事,他還主動提起,當然,是當成野物來提的,已幾年不曾策馬開弓的李淵倒是被他勾起了興致,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少陵原上馳騁一番了。

    早餐之後,李魚就去了高陽公主的營盤駐地。鼓吹署的駐地距這位公主殿下的駐地並不遠,到了高陽公主帳前,恰看見她從帳中出來,一身騎裝,年紀雖還小,但已隱隱出脫得有點小女人的韻味了,曲線窈窕,腰肢婀娜。

    一瞧李魚,高陽公主驀地瞪大了眼睛,指著李魚,忽然放聲大笑。

    小姑娘笑起來不知道遮掩,也不講究什麼笑不露齒,高陽公主捧腹大笑,笑得幾乎打跌:「你太搞笑了,哈哈哈……,哎喲,不行了,笑得我肚子疼,你這什麼樣兒呀。」

    李魚悻悻地翻了個白眼兒,趁高陽不注意,瞪了她身後的楊千葉一眼。

    楊千葉一臉無辜的表情,彷彿壓根兒沒看見。

    李魚輕輕摸了摸鼻子,那裡貼了一塊膏藥,剪成了梯形,正貼在鼻子上,看起來就和戲台上的小丑差不多。

    李魚道:「昨兒晚上,也不曉得是狼還是狐狸,潛進了行宮,偏生被我撞見,受了點兒傷。」

    高陽樂不可支:「傷得嚴重嗎?沒有破相吧?這要被撓花了臉,小心說不上媳婦兒。」

    李魚咳嗽一聲,乾巴巴地道:「男人嘛,看重的是內涵,皮相什麼的,其實也沒什麼。哦,對了,剛剛過來,有位內廷的公公順道兒叫我捎句話,請這位姑娘……」

    李魚一指楊千葉,微笑了一下,只是他鼻子上正貼著膏藥,笑容未免引人發噱:「請這位姑娘回去。」

    李魚清了清嗓子,補充道:「昨日皇帝在獵場遇刺,行宮加強了戒備,所有人員要各歸本司,以便管理。」

    李魚這樣一說,高陽也不好留人了,只好對楊千葉道:「你且回去,來日我向父皇要你過來。」

    「謝過殿下!」

    楊千葉答應一聲,只好從高陽身邊離開。她混在高陽公主身邊,才有接近皇帝的可能,這一離開,除非盡快脫離行營,否則實際上她是沒有歸屬的,很容易暴露,李魚這是在逼她走。

    所以楊千葉向外走出去的時候,狠狠地瞪了李魚一眼,著實有些怨恨。

    李魚微笑著,在她與自已擦肩而過的時候,輕聲道:「去我帳中等我!」

    等楊千葉離開,李魚又與高陽說笑幾句,高陽突然想起了什麼,「哎呀」一聲道:「糟了,我都沒問過她的名字,回頭如何向父皇討人。李魚,你認識那個女史嗎?」

    李魚怔了一怔,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楊千葉。

    李魚微笑道:「公主說笑了,宮裡的姑娘,我哪能熟悉呢。一會兒若再見了那位姑娘,我替殿下問問吧。」

    李魚又與高陽公主對答幾句,高陽公主便要乘馬去尋父皇,問起李魚,李魚苦起臉道:「我受了傷,一顛就痛,已經向羅主簿告了假,今兒不能陪皇帝狩獵啦。」

    高陽揮手安慰道:「行啦,你就別往自已臉上貼金了。你就是沒毛病,也沒資格陪我父皇狩獵啊,你就是個敲鑼的。」

    高陽公主背後幾個侍女吃吃地笑了起來。小公主這一刀,補得有點狠了。

    其實李魚此時還未向羅主簿告假呢,從高陽公主那兒離開,李魚便急急回了自已駐地,先到自已小帳中,掀開帳簾兒一看,楊千葉根本不在,李魚微微一皺眉:「難道她已經離開了?」

    既然楊千葉不在,李魚便去尋羅主簿。

    羅主簿早已起了,此刻正在集合鼓吹署人員,準備先皇帝一步,趕去預定地點。李魚指著鼻子對羅主簿告假,李魚馬上就離開的人了,而且明擺著要升,羅主簿自然不會難為他。

    對他那令人發噱的小丑形象,羅主簿也沒露出半點好笑模樣,他甚是關切地詢問了一番傷情,便很是通情達理地道:「李鼓吹不用提心,你且在帳中好生歇養,這邊交給本官就好。」

    李魚連連道謝,為了表示傷情很重,步子也不敢走得急了,慢條斯理一步三搖地往自已帳幕走去。

    一掀帳簾兒,李魚便駭叫一聲,一下子牽動鼻子傷勢,痛得他哎喲一聲,就去撫住了鼻子。

    楊千葉正站在他面前,一個往裡進,一個往外走,倆人的鼻子尖兒險些都撞在一起。

    楊千葉站在那兒一動沒動,一雙冒火的大眼睛狠狠地瞪著李魚。

    李魚急忙左右看看,側身從她旁邊進了帳篷,放下了帳簾兒。

    李魚道:「你怎麼來了?」

    楊千葉冷冰冰地道:「不是你叫我來的麼?」

    李魚道:「可我剛才並未看到你。」

    楊千葉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李魚眼珠一轉,微笑起來:「我明白了,你剛剛想走來著,結果發現要混出行宮並不容易,所以才肯回來,是麼。」

    楊千葉臉上迅速閃過一抹紅暈,惱羞成怒道:「如果不是你壞我好事,昨天我已……」

    「只是一種可能,成功的機會只有三成,但你一旦動手,死的機會,卻是十成十!」

    「那我反而應該感激你嘍?」

    「不需要,我也只是在做我應該做的事。畢竟,如果皇帝有個什麼好歹,哪怕只是受了傷,作為在場的一個,我也一定會受牽累。」

    隨著這句話,一套男式袍服,上邊還壓著一塊腰牌,被托到了楊千葉面前。

    「換上!不必刻意掩飾你的女兒家形貌,我太樂、鼓吹兩署有樂師也有舞伎,還有慣扮女裝的男角,真女人和似女人,都無甚希奇。這裡是行宮,設在少陵原邊緣,只有行宮外圍設有警戒。你只需說樂器有所損壞,需回署去,自可矇混出去。」

    楊千葉挺拔著腰桿兒,接過衣袍,李魚對她笑了笑,舉步走出帳篷,候在了外面。

    楊千葉一邊套上衣袍,掛上腰牌,一邊冷冰冰地道:「你壞我大事,雖然救我,也別想我承你的情。」

    李魚在帳外道:「本也無需要你承情,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哎,我去高陽公主那裡傳訊要你離開,如果回頭一時追查起來,發現子虛烏有,只怕就會認為我與刺客乃是同謀,定然是有死無生了。」

    帳中沉默下來,楊千葉沒有再與他鬥嘴。

    李魚又道:「如今弄了太常寺的袍服與腰牌縱你離開,如果有那精明的人發現異樣,追查起來,我也一定是有死無生。」

    帳中只有悉索的穿衣聲,楊千葉還是沒答話。

    李魚道:「我冒了這麼大的風險救你,其實你一點都不用覺得愧疚,也不用承我的情,畢竟,這是我自已想這麼做,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帳簾兒霍地一聲拉開了,穿了一身男袍的楊千葉有些慍怒地站在帳口,頗顯英姿挺拔。她瞪著李魚,冷冷地道:「少跟我說得這麼可憐!如果換一個人,這麼一而再地阻撓我的復國大業,我早宰了他!」

    楊千葉扯了扯系在革帶之下的袍衣,昂首挺胸地走出去,與李魚擦肩而過,連眼角都不捎他一眼。但是隨著她邁出去的腳步,當她與李魚錯肩而過,避開了他視線之後,肩膀卻悄悄地塌了下來,挺起的眉梢也放了下來。

    「對不起,我有我的責任。你的恩情,我只能來世圖報了。這一世,只希望你我一別,從此相見無期!」
V123210 發表於 2018-3-5 19:30
第425章改弦更張

    隨後兩天的狩獵,在嚴密的警戒中順利完成,當皇帝打道回宮的時候,李魚才悄悄鬆了口氣。他還真擔心楊千葉會不計後果,再度潛入,意圖刺殺。他不是神仙,救得了她一次,救不了永久。

    除非她自已放下這無謂的仇恨,從那深淵裡跳出來。其實在李魚看來,楊千葉找上李世民,本就有點過於偏執,雖然李唐家族是從大隋舊臣中跳出來的取代者,但是殺害楊千葉父親的,卻與李唐無關。

    只是,那硝煙四起,反王頻現的年代,一路路梟雄豪傑,盡已化為塵土,墨白焰那幾個太監要為楊千葉樹立一個奮戰的目標,只能把這一切轉嫁到李世民身上,而從小接受這一觀念的楊千葉,又豈是他幾句苦口婆心的話就能說服的。

    雖然有著刺客偷襲這個不愉快的小插曲,但對李世民來說,此番秋狩收穫多多,最大的收穫就是改變了與父親已持續多年的冷戰局面。為此,擺駕回宮時,李世民甚至提出,要親自為父親駕車。

    李淵當年就曾為隋煬帝楊廣駕車,其實這時候的駕車人,不能簡單地理解為司機。這是從上古時候傳下來的一種習俗。春秋戰國時期,作戰還普通使用戰車的時候,統帥戰車的馭車人,大多就是擁有貴族身份,地位比車上的統帥低不了多少的親近人。

    一輛戰車的配備,除了戰車上的主將,身份地位第二高的就是駕車人,而不是站在車上,協同主將作戰或護衛其安全的侍衛。相對於戰車之上的人,他的防護最薄弱,也是最危險的一個。

    駕馭戰車衝殺的人等於車上主將的那雙腿,他決定著在千軍萬馬險峻地比的戰車上,把這輛戰車以及戰車上的人帶去哪裡。所以他不但得是極勇敢的人,而且還得是極有頭腦的一個人。

    傳承下來,為帝王馭車,有時就成了一種榮耀,是表示這是皇帝極寵信、親近的人,所以李淵當初為表弟楊廣駕車,絕不是一種羞辱,而是一種榮幸。

    但儘管如此,李世民畢竟已然是天子,天子駕車,這就有點過份了。李淵之前雖然跟兒子嘔氣,可也一直明白哪些底線是不能觸碰的,如今既然父子言和,自然更不會得理不饒人。

    囿於兒子的身份,不能讓他駕車,但兒子這番舉動,又是為了向天下人昭示。所以李淵靈機一動,便拉著李世民一起走到自已的輦車旁,笑道:「你為帝王,豈可為父駕車,就讓太子代勞吧。」

    李承乾見父親要為祖父駕車,而祖父卻連連推辭,本就有心想代父駕車。只不過,一時卻還不太清楚父親的心意,生怕拍馬屁拍到馬腿上,這時得了祖父的吩咐,大喜過望,連忙搶前一步,從車轅上拔下大鞭,畢恭畢敬地道:「請祖父大人與父親大人登車!」

    李魚乜著眼角,鼻樑上貼著白布膏藥,旁邊是舞動雙手,指揮著鼓吹署眾樂師奏樂的羅主簿,眼看著這一幕,心中暗暗吐槽:「要說舞台,真沒有比皇家更在的舞台了,這一天天的,戲真多,也不嫌累。」

    禦駕終於啟程,大隊人馬緩緩行向長安城。

    遠遠的,一片起伏的丘陵之上,楊千葉、墨白焰、馮二止三人靜靜地佇立在灌木叢中,青色的衣裳與周圍的草木渾然一體。

    三人的神情都很黯淡,一向最為堅定的墨白焰,此時神情也有些蕭索,心中自語:「多少次試圖行刺,有時眼看就要成功,總是因為諸多意外功虧一簣。難道我大隋真的氣數已盡?」

    馮二止長長地吐了一口濁息,道:「可恨!我若有可射千丈的利箭,便一箭射死了他!」

    楊千葉苦笑道:「真有這樣的神箭,可如此之遠,便連人都看不清,如何射得準?功夫不負有心人,我想,總會有機會的。」

    墨白焰皺了皺白眉,道:「殿下潛入行宮的這兩天,也絲毫不得機會。看來,是我們計畫有誤了,如果我二人不先在獵場行刺,使得皇帝提高了警覺,殿下冒充宮女,當有機會得手的。」

    馮二止恨恨地道:「總管此時再說這個有甚麼用,其實若非有個樂師飛出個銅鑼來,便是在獵場上,你我也要得手了。」

    楊千葉有些心虛,她可沒告訴墨白焰和馮二止,在獵場上又壞了他們好事的人,還是李魚。而這件事,她在高陽公主身邊時,已經聽她說過了。

    她更沒敢講,其實在行宮裡時,她是有機會得手的。雖說李世民身手矯健,本就武藝高明,可在他的大帳中,他可是毫無防範的。一等一的高手,毫無防範之下,被她一記「鶴噱」,也能擊碎喉骨,取他性命。

    可惜,她被那隻飛出銅鑼的手,牽住了她的小手,不但沒有機會宰了李世民,反而和李世民、李承乾、李泰、李魚這些混了帳的李家人一起跳了一曲歡快的「踏歌舞」。

    想想……都要咬碎她的銀牙。

    楊千葉咬著牙,緩緩說道:「我們雖然失敗了,但是,我倒想出一個極好的辦法。」

    墨白焰和馮二止心中一動,忙道:「殿下,有什麼好辦法? 」

    楊千葉道:「這一次,我只差一點就成功了。我發現,皇宮大內防衛固然森嚴,卻是外緊內鬆,一旦能成功地混進去,其實機會多多。」

    楊千葉轉向墨白焰和馮二止,興奮地道:「你們說,我參加採選怎麼樣?做個宮女,我還夠格吧?再加上我識文斷字,不比普通宮女,入得宮去,再使些錢財交好女官,要上位也容易。只待我得了能接近皇帝的差使,想殺他,還不是易如反掌?」

    墨白焰大吃一驚,道:「萬萬不可,這一次暫冒女史,也是再三推敲,確認安全,這才冒了一次險。殿下若入宮去,卻是萬萬不可。」

    楊千葉道:「墨師不必擔心,到那時,我已有女官身份,進出宮廷大獲自由。只要計畫巧妙,這邊得手,立即脫身,不等消息傳開,我已遠走高飛了。」

    墨白焰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成不成,萬萬不可!」

    楊千葉急道:「宮中採選,須得年齡在十三歲以上,二十歲以下,我如今已十九歲,此時若不行動,來日再想行動也遲了。」

    墨白焰肅然道:「我等所為一切,全賴殿下領袖。殿下冒險入宮,豈有此理。」

    馮二止遲疑道:「總管,如果計畫週詳的話,我覺得似乎可行……」

    他還沒說完,後腦就挨了墨白焰一巴掌。

    墨白焰一把拉住馮二止,將他拖出幾丈遠,瞄了莫名其妙的楊千葉一眼,壓低聲音訓斥道:「愚蠢!若『花鳥使』真個選中殿下,將她納入宮中,先要皇帝遴選的!以殿下的花容月貌,國色天香,哪可能做個宮娥,一旦被天子看中,選為才人,難道要殿下以身侍奉?」

    馮二止怵然而驚,失聲道: 「啊!是了,是我想得差了。殿下不僅容顏出眾,舉止、氣質,更遠非其他女子可比,一旦入宮……對對對,絕不能讓殿下入宮。」

    墨白焰所說的「花鳥使」,是唐朝時期選秀女的人的稱呼,由內廷宦官充任,專為宮中採選女子,權柄極重。由其遴選的秀女,先要由皇帝過一遍目的,有覺得姿色出眾,便可馬上點為才人,這就由普通的宮娥馬上變為有內廷職稱的女子了,是有侍寢義務的。

    當然,你也可以重金收買之,令「花鳥使」幫助遮掩,但是,「花鳥使」權柄固重,責任也大,一旦進了宮,那就意味著有可能會被皇帝看到,如果皇帝看到,覺得非常美貌,而他此前卻不曾發現,那這個「花鳥使」必死無疑。

    實際上,「採選制度」本就規定:官民之家,但有隱匿其女,不應徵選者,即處死刑。後來唐玄宗的時候,就有人想要矇混過關,買通了「花鳥使」。那還不是普通的百姓,而是九卿之一的太常卿呢。

    這位太常卿姓盧,為兒子聘娶的媳婦姓崔,沒錯,兩家都是七宗五姓之一的高門大姓。奈何尚未過門兒,崔氏就被「花鳥使」看中了。盧大人給他送了大筆財物,移花接木換了人。

    而且換的人也不是普通民女,還是崔家的女子,只是不是與盧家已經定了親的那位,結果被人告發,盧氏父子皆以欺君之罪被杖斃,那個內廷的「花鳥使」更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那還是想不入宮呢,而楊千葉想達成目的,是一定要入宮的,要入宮還要「花鳥使」做手腳,莫為皇帝選中,這難度實在太高。墨白焰原本就是內廷總管,深知這種事,沒有哪個「花鳥使」肯答應。

    為了復國,犧牲一個女子的清白,在墨白焰眼中,本也不算什麼。如果楊千葉是男子,為了謀圖復國大業,需要一個皇室的小公主犧牲自已,去皇帝身邊做內間,墨白焰一定支持。

    可他這唯一的主子是女的,把她送進宮去,萬一真成了皇帝的女人,與皇帝有了真感情怎麼辦?萬一有了皇帝的骨肉怎麼辦?楊千葉是他從小帶大的孩子,除了主僕之義,還有一份不敢宣諸於口的祖孫之情。這也是墨白焰絕對不忍、不能去做的一個理由。

    二人計議一番,重又回到楊千葉身邊。楊千葉可不知二人竊竊私議了些什麼,忍不住問道:「墨師,你和二止商量了些什麼?我覺得這法子不錯啊。」

    墨白焰苦笑搖頭:「殿下,老奴當年是宮中總管,於宮中男侍女官們的事情十分瞭解,事情不像殿下想像的那麼簡單,此計行不通的。」

    墨白焰生怕楊千葉還打這個主意,急忙道:「老奴倒是想到一個可行的辦法,要與殿下商量。」

    楊千葉疑惑道:「什麼辦法?」

    墨白焰道:「殿下聽那高陽公主說,太子與魏王李泰不和?」

    楊千葉點頭道:「不錯!皇帝寵愛魏王,太子儲君之位岌岌可危,兩位皇子之爭,已是極為激烈。」

    墨白焰摸了摸假鬍子,微笑道:「羅霸道和紇幹承基,現被太子攬為心腹?」

    楊千葉頷首道:「正是! 」

    墨白焰點了點頭,道:「這樣的話,老奴倒是想到一個法子,咱們……何不利用太子與魏王之間的矛盾,再藉助拿捏在手的羅霸道與紇幹承基的把柄,從中運作一番呢?」

    楊千葉想了一想,目光漸漸亮了起來:「太子與魏王爭嫡,其酷烈,未必就比我們圖謀復國輕鬆,我想,這是一個可資利用的好機會!」
V123210 發表於 2018-3-6 17:46
第426章家事

    楊府左鄰右舍的宅子已經買下,到月底的時候,原本隔斷的後三進院子也要收回來。

    此刻楊思齊已經招了一批工人,正在拆除左右鄰舍的舊建築,拆下來的材料分門別類地堆放在地上,暫時還未運走,顯得有些雜亂。不過楊思齊舊宅受到的影響不大,只是周圍的圍牆拆除了,顯得空曠與雜亂。

    李魚回到家裡,照例沒有碰到人,楊思齊連招個家僕小廝都嫌麻煩,所以原本宅子就空蕩蕩的沒什麼人。潘大娘和吉祥出身貧寒,現在雖然有了錢,能自已動手的也懶得麻煩別人,所以也沒有招聘僕傭的意思。

    偌大的宅院就這麼幾口人,現在都忙著改建宅院的事去了,故而顯得格外冷清。

    李魚見沒人,便徑直去了作作的房間。

    作作倒是招了一個小丫環,忙著料理一些眼麼前兒的事情,免得凡事總要勞動婆婆。這丫環叫小雲,才十二歲,瘦瘦的,有點營養不良的樣子,模樣兒倒還清秀。

    她正坐在門口廊下擇著青菜,看到李魚,便怯怯地站起來,扎撒著雙手,訥訥地不知道該說什麼。

    李魚總是早出晚歸,這小丫環就見過他兩面,對這位男主人便有些怕生。李魚擺擺手道:「你忙你的。」說完就從這小丫環旁邊走過去,進了內宅。

    小雲鬆了口氣,坐回小馬扎,繼續擇起了菜,只是原本小聲哼著歌兒的,這時卻不敢再唱了。

    作作穿著一身寬鬆的燕居常服,側臥在榻上,手裡拿著一個拳頭大的紅繡球,正在哄孩子。

    按照傳統的作法,女人坐月子是很遭罪的。稍帶點兒鹹味的菜都不能吃,涼東西也不能吃,不能洗澡、不能洗頭,一個月下來,蓬頭垢面,皮膚一撓都像砂紙似的沙沙直響。真不知道這坐月子究竟是保護產婦還是折磨產婦。

    其實故老相傳的這些規矩,在條件極惡劣的上古年代倒是確有其必要,但隨著時代發展,生活條件、人體素質已經大幅提高,可這些「老經驗」卻被機械地保留了下來,絲毫未變。

    幸好,作作是來自西域的人,而且她有一半粟特人血統,李魚便跟媳婦兒聯手哄騙潘氏,說依照隴西的規矩,坐月子的規矩與本地是不同的。而且作作有西域人的血統,一些本地媳婦不能做的事,她是不礙的。

    這年代聲訊信息不發達,西域習俗是個什麼樣兒,潘氏也不瞭解,所以作作倒是可以每日沐浴、梳妝打扮,絲毫未受影響,還因為初作母親,明豔之外,多了幾分柔美的光輝,不像旁人家坐月子的小婦人,都跟抱窩的老母雞似的,搞得蓬頭垢面。

    「你回來啦。」

    作作看見李魚,便露出歡喜的笑容。

    「回來啦。」

    李魚在榻邊坐下,在她頰上吻了一記,轉眼去看兒子。

    得益於母親強健的體魄和優渥的生活環境,這小子娘胎裡就得到了充分滋養,營養充足,精力旺盛的很。不像有的人家,初生的嬰兒足足七八天,還是整天閉著眼睛,吃了睡,睡了吃。

    小傢伙正瞪著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饒有興致地瞪著那隻綴了纓絡的紅繡球看得有滋有味,突然紅繡球不見了,變成了李魚靠近的大臉。

    父子倆大眼瞪小眼地對視了半天,小傢伙握緊雙拳,呶起小嘴,胖乎乎的藕節兒似的一雙小腿蛤蟆似的蜷起來,嘴角吐出一個泡泡。

    李魚伸出手,好笑地接住了他的一對小腳丫,小傢伙用力一蹬,借勢抻了一個大大的懶腰,然後打了一個大大地呵欠,眼睛半睜半閉地想睡了。

    作作把兒子攬到懷裡,輕拍著他的身子,對李魚道:「這幾日開始拆建房子了,有些嘈雜,我想帶孩子回西市去住,又怕婆婆會有什麼想法,你看要不要跟她說說。」

    李魚道:「老人家要是整天看不到她的大孫子,只怕是不成的。不若這樣,白天裡你就回西市,等到晚上再回來,到了晚上,這兒也就不施工了。再說,小孩子,別太嬌慣了他,有點小動靜就不睡了?」

    作作道:「嗯,只是他現在白天也要睡上幾覺,太嘈雜了睡不好。我也不想讓他太嬌氣,男孩子嘛。」

    她微笑地看了兒子一眼,在母親懷裡,被她輕輕地拍著,小傢伙已經閉上了眼睛,睡得無憂無慮。

    作作自得地道:「父親要趕在冬天前來長安,估摸著也快到了,沒有把我風風光光地嫁了,父親一直耿耿於懷的,我都有些怕見到他了。不過現在有了這小傢伙,我就不怕了。父親見到他的寶貝外孫,一定懶得理會我了。」

    李魚聽了也忍不住笑起來,想了一想,道:「估算時間,岳丈大人應該就在這十幾天內抵達長安了。對了,我跟你說的我娘的事情,你們做的怎麼樣了?」

    雖說作作跟吉祥隱隱分成了兩派,有些競爭的苗頭,但這種關係,終究不是劍拔弩張的敵我關係。李魚也不奢望她二人都好得蜜裡調油,但也不希望兩人過於生份,便靈機一動,把撮合母親與楊思齊的事情拜託給了她們。

    為了達成這一任務,兩女少不得要商量行事,彼此配合,這樣一來,彼此的關係就能緩和許多。而且,吉祥是外柔內剛,平素裡極溫柔的性子,不觸碰她的底線,這只溫柔的小貓兒絕不會亮出她的爪子。

    而龍作作呢,則恰恰相反,表面上張牙舞爪的,乍一接觸,只會叫人覺得她霸道。但接觸多了,就會發現這妹子刀子嘴豆腐心,沒心機。沒心機,這一點尤其重要,很多無謂的敵意和戒備,會在這接觸中煙消雲散。

    李魚這一手可謂是一舉兩得,這貨也是個天生的陰謀家。之前在利州的時候,有個任太守做強敵,在隴西的時候,有四大寇做對手,等到了西市,又有王恆久、喬向榮兩黨相爭的生死漩渦。

    等他到了鼓吹署,整日裡無所事事,這點小心機,就全用在算計自已女人身上了,不過現在看來,效果是真不錯。李魚一問,龍作作馬上來了興致,興沖沖地道:

    「很順利啊,我和吉祥商量了一下,後來就各自負責一塊。她呢,現在幫著楊先生處理改建宅邸的事兒,經常打交道,就負責向楊先生吹風兒,你也曉得,那楊先生是實心竹子吹火—一竅不通,不多點點,他是不通竅兒。」

    「我娘這邊呢,她心意如何?」

    「婆婆這邊呢,應由我來負責了。每天婆婆來看小寶,我都拐彎抹腳提起楊先生,一開始她還只當笑話聽的,現在隱隱約約,也是有那麼點意思了。」

    「你怎麼看出來的?」

    「嘻嘻,婆婆總是嚷嚷要少吃東西,要減肥,可只見她說,不見她做。我拐彎抹腳地提過幾次楊先生似乎很喜歡她,而你也樂見其成,只是作為兒子,不好想母親提起之後,她現在每晚那頓飯可是真的不吃了呢,那腰身日漸顯現了,你還別說,婆婆腰身一現,臉蛋兒變小,真是 發顯得年輕漂亮了。」

    李魚微笑道:「嗯,不錯!這件大事,可就拜託你們倆了。」

    「你放心好啦,本姑娘出馬,哪能連這麼點事都辦不好。 」

    龍作作說到這裡,忍不住搖頭失笑:「不過,也真是的,哪有你這做兒子的,整天算計著讓自已老娘嫁人的。要不是我深知你的為人,真要以為你是圖謀人家楊先生的家產了。」

    李魚搖頭,感慨地道:「家母青年時守寡,獨自一人拉扯我長大,吃了太多苦。現如今我已成家立業,可母親實則歲數並不大,才不過三旬五六,還有多少歲月要獨自度過?楊先生又是一個極好的人,絕不會虧待了母親。」

    龍作作凝視著李魚,忽然伸出手,輕輕撫摸著他的臉頰,柔聲道:「道理是這麼個道理,可世間為人子女的,有幾個會有你這種想法?我沒看錯你,你真的是一個很善良的好人。」

    李魚抓住她的手,啼笑皆非地道:「怎麼跟摸你兒子的小臉蛋兒似的。我也沒有看錯你,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恨不得一腿將我踢成殘廢,那叫一個霸道。可我就知道,敲碎了那層硬殼,你比誰都柔軟。」

    「人家上輩子欠了你的罷了。」

    龍作作扁了扁嘴兒:「哎!想當初,本姑娘縱橫馬邑州,多少豪紳貴介公子追啊,可偏生就喜歡了你,還為了你,私奔 到這麼遠的地方來,心甘情願做了你的女人,還為你生了兒子。」

    「這就是緣份。」

    李魚笑嘻嘻地瞟了一眼她微敞的胸口,那裡隱約地露出一對肉光緻緻的大白饅頭,還透著幽幽的奶香味兒,如果不是兒子就偎在她懷裡,李魚真想湊上去「啃」兩口。

    「緣份到了,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龍作作白了他一眼,拉了拉衣衫,遮住了那道誘人的深溝,道:「話是這麼說,可啥時候婆婆和楊先生才能水到渠成?他們一個是木頭性子,一個不好啟齒,咱們做小輩兒的,敲敲邊鼓尚可,又不好出面戳破這層窗戶紙。」

    李魚笑吟吟地道:「我正要請楊先生出面,幫我一個大忙,明日約他一起去欽天監。到時候正好拜託那裡的一人做媒人,那人可厲害了,如果是他出面作媒,這事兒就是天作之合,我娘就算有些不好意思,有天意遮羞,也會答應了。」

    龍作作驚奇地道:「是誰啊,這麼能耐,居然敢稱代表天意。」

    李魚道:「你在西域,想必是沒聽過他的名聲的,此人姓袁,名—天罡!」
V123210 發表於 2018-3-7 18:49
第427章父子雙簧

    「袁天罡?」

    作作動了動眼珠,想了一想,忽地「啊」了一聲,說道:「我想起來了!這人我知道,吉祥曾經跟我說過呢,說此人在長安極負盛名,據說他真的是謫仙下凡,可以上窺天意呢!」

    吉祥跟她說過?李魚聽了不禁心中暗喜,看來這兩人相處的還很不錯呢。吉祥能跟她說起袁天罡,必是閒聊時候提起的,這兩女能坐在一起閒聊家常,這關係就不會太疏遠。

    當然,之所以有這效果,也是因為作作也好、吉祥也罷,骨子裡都是善良女子,不然的話,李魚動多少心思也是白費,讓她們太過接近,反而會弄巧成拙,讓她們鬥得更加不可開交。

    李魚道:「不錯,正是這位袁大人,我從明日起,就不在鼓吹署做事了,朝廷調我去修靈台。其實於建造一道,我是一竅不通,正須借助楊先生之力,到時候,便央袁先生保了這個媒。」

    作作一聽,卻是大喜,她到底是生意人家出身,馬上就意識到了這其中的利益,欣欣然道:「好哇,郎君你這是換了個肥差呢,你既然負責建造,可千萬把建造的事牢牢抓在手中,這其中油水大得很呢。」

    李魚原還打著當個甩手掌櫃的主意,想著把楊思齊忽悠過去給他做工頭兒,自已逍遙事外,專心致志從事「造人大業」,聞聽此言不由一怔,道:「此中大有賺頭?」

    若在後世,李魚也是知道建築房產業很賺錢的,但那主要是在地皮和賣房子上賺錢,這建造過程中賺頭多少,放在這個時代,他卻不甚明了。

    龍作作道:「那是自然,就咱們家這次改造,支出的費用就是極大一筆開支,內中利潤大小,可想而知。你要知道,這還是楊先生找來的人,那些人都要仰仗楊先生,開的是極公道的價格呢。」

    李魚一聽登時也是兩眼放光,說實話,以前他看穿越小說,那些在現代俱都是凡夫俗子而且各個方面就一普通人的人,一旦回到古代,彷彿就脫胎換骨,受到了時空的洗禮,一個個不但天文地理無所不通,而且個個都成了憂國憂民的大聖人,他也一直以為如此。

    可是等他真的有了這樣一番際遇,才發現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原來多大本事,還是多大本事,他原來什麼性情,還是什麼性情,並不會因此就變成了一個大聖人。

    或者因為後世的見識以及價值觀,會讓他在做人做事上,與今人有一定的區別,但絕不會發生本質的變化。以他來說,既已融入這個世界,他想的也是有一份穩定而收入優厚的職業,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

    尤其是大唐正在步入盛世,也不需要他去指點江山,比比劃劃的,他只需要做好自已就行了。而偏偏他的女人又是如此優秀,深深和靜靜那兩個吃貨不論,吉祥本就出身寒微也可以不論,可是作作呢?尤其是第五凌若。

    就算是在他那個年代,男人收入比他的女人還低,都是一種沉重的心理壓力,要承受社會上明裡暗裡諸多非議的壓力,何況是這個年代,他做夢都想憑自已的能力,把這個家完全撐起來,那他這個一家之主,才能挺得直腰桿兒。

    聽龍作作一說,李魚也馬上意識到了這其中的機緣,可不僅僅如羅主簿所分析的仕途上的好處,而且是大有商機。

    李魚馬上道:「我明白了,我這就去找楊先生。」

    李魚剛說到這裡,忽然發現作作懷裡的小傢伙打了個盹兒,已經又睡醒了。

    他正一邊賣力地嚅著泡泡,一邊用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看著李魚,彷彿在聽他們說話。

    李魚忍不住笑道:「喲!你也在聽啊,趕緊長大,給你爹去當包工好不好?」

    小傢伙圓溜溜的大眼睛看著他,一臉懵逼的樣子。

    李魚向他扮個鬼臉兒,道:「很賺錢的,可以賺好多好多錢,然後給你娶好多好多漂亮媳婦兒,然後給我和你娘生好多好多可愛的孫子孫女兒。」

    小傢伙咧開嘴巴,一道晶瑩的口水滑到了下巴上。

    李魚忍俊不禁,「噗」地一下笑了出來,輕輕給兒子拭去下巴上的口水,道「嚯!瞧你這點兒出息,一聽說賺大錢就開心了呀,真是個小財迷。 」

    龍作作白了他一眼道:「明明隨他爹,是個小色鬼!」

    李魚一怔,緊張地道:「不會吧?這怎麼可以,我兒子生得這麼可愛,難道將來會被某個霸道的女人給硬生生地推倒,強行佔有了他的身子?而且可能還不只一個?我的天吶……」

    李魚還沒說完,龍作作已經滿臉通紅地伸出手來,拇指食指成鉗形,襲向李魚肋下。她剛剛一見李魚一臉嚴肅,還以為李魚想到了什麼要緊事,想不到竟是調侃她,雖然龍大小姐一向落落大方,也有些羞澀難禁了。

    李魚也是眼疾手快,哈哈一向,騰地一下跳了起來,向外溜去。

    李小魚再度瞪大了眼睛,很是驚訝地看著大馬猴兒般蹦蹦跳跳跑掉的那個傢伙,不曉得為什麼他和其他人四平八穩的走動不甚一致。不過,顯然是如此跳脫風騷的動作更合乎小傢伙的胃口。

    他呶著嘴兒,手腳舞動起來……

    ……

    「為朝廷修建靈台?」

    楊思齊一聽,臉色就有些難看,連連搖頭。

    其實吉祥和龍作作這些日子不斷撮合之下,楊思齊已經意動。

    潘大娘只是因兒孫的存在,聽起來似乎老了,但這個年代人的成親年齡普遍偏低,所以潘大娘實際年齡並不大。再加上她底子好,之前是邋遢了一些,可一路奔波進京,人就已經瘦多了,之後這段日子生活優渥,調理的也好,身材、氣色都有改善,再瞧起來何止是風韻猶存,分明就是一個姿容嫵媚的盛年婦人。

    楊思齊與她朝夕相處,還真吃她那刀子嘴、豆腐心的一套,這個生活不能自理的技術宅,對潘大娘是矚意的不得了,而他一旦與潘大娘結合,那李魚就是他的繼子了,所以對李魚,他也親切了許多。

    但李魚這一提出要求,他還是面有難色,連連搖頭。

    李魚鍥而不捨地央求半天,楊思齊才道:「實不相瞞,我喜歡研究些稀奇之物,所以一向被正流的建造大家視為異類,予以排擠,所以一向只在民間攬活計,少有接觸官府。」

    楊思齊抿了抿嘴,又道:「前幾年受人慫恿,也是一時見獵心喜,幫著太上皇設計了一張可以遇刺時自保的床榻,就被人抨擊唾罵,說我以奇技淫巧取媚於上,希圖幸進。」

    楊思齊皺著眉,苦惱地道:「我這人,一向最為難的就是與人打交道,這些事情實在是煩不勝煩,所以,但凡涉及朝廷,我就想遠遠避開,免得與閻……與那些正流的建造大家惹出些口舌之爭。」

    李魚聽到這裡方才明白,聽他脫口說出一個閻字,估摸就是極受朝廷重視的建造大家閻立本。想不到在這些技術人員圈子裡,也有派系之爭。當然,他們爭的可能不是權,也不是錢,而是一種建造理念,但對圈內人來說,這反而是絕不容挑釁的學術權威。

    李魚思索半晌,試探著問道:「楊先生只是不想與那些囿守正流的建造大匠惹起紛爭?如果這靈台建造,由先生設計、主持,但卻不能掛上先生的大名銘於後世,千古留芳……」

    楊思齊鬆了口氣,擺手道:「什麼千古留芳,百年之後,我就已然化作一團朽土了,留名如何?不留名又如何?與我有何相干?」

    李魚翹起大拇指道:「先生通達古今,德行光明,實在令人欽佩。」

    楊思齊受他一誇,反而不好意思了,有些忸怩地擺擺手。

    李魚清咳一聲,小心翼翼地道:「如果我能保證讓先生隱於幕後主持靈台建造,放開手腳,不受約束。而由在下站在台前,面上主持其事,應付諸般瑣碎,先生… …可以幫我這個忙嗎?」

    李魚說完,心中惴惴不已。

    這是在幹什麼?這是最無恥的剽竊、最卑劣的搶功啊!

    靈台,若擱在後市,不過是氣象局觀測天象的一處所在,不算什麼,但在如今這個時代,這可是一樁真正留名千古的大工程啊!現在的靈台,是從漢代延用過來的,新建的靈台還不知要用多少代,那身後之名……

    最重要的是,即便楊思齊不在乎身後之名,但是技術宅也在乎自已的心血被別人冒名剽竊,據為已有吧。所以李魚問得戰戰兢兢,生怕這位老宅男登時勃然大怒,罵他個狗血噴頭。

    孰料,楊思齊聽了後卻是兩眼一亮,興奮地道:「真的嗎?你真能讓我只負責設計,建造,不去應酬、不去沾惹那許多是非?」

    這態度……似乎……,李魚試探地點了點頭:「我……當然可以,一定可以!」

    楊思齊鬆了口氣,欣欣然道:「這樣的話,就沒問題,你若讓我出面和那些人打交道,那我就一定不去了。」

    李魚感動得內牛滿面,這……這真是比親爹還親的爹啊!這樣的繼父大人,我認定了!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V123210

LV:9 元老

追蹤
  • 291

    主題

  • 279508

    回文

  • 36

    粉絲

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