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逍遙遊 作者:月關 (全書完)

 
V123210 2017-2-20 17:58: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33 1842478
V123210 發表於 2018-1-9 19:58
逍遙遊 第378章又見歸來客棧

  夜色已深。

  秋意濃重之際,偏有秋雨迷離。

  窗頭一點燈火,壓得豆粒兒般大小,昏黃的光,微弱地灑滿室間。

  能聽到細細的秋雨掃著窗櫺,悉悉索索的,彷彿秋蠶在結繭。

  柔軟的被縟,絲綢的柔滑,如此時刻,本該正好入眠,躺在榻上的第五凌若,已然倦得睜不開眼,偏是淚流不止,竭力不讓自己合上眼睛。

  她萬萬沒想到,她的親生母親竟然在她的湯碗裡下藥,這還是一個母親該做的事嗎?

  晚上,經過母親一番苦勸,第五凌若雖然打定主意絕不進曹韋陀的門兒,想著大鬧一場,惹得曹韋陀沒有顏面,就會憤然轟她一家出門,到底還是喝了碗湯麵墊肚。

  可誰料,第五先生居然淘弄來一包藥粉,指使娘子給女兒下在了湯碗裡。

  「你別鬧了,這藥服下去,二十四個時辰之內,都會周身酥軟,沒有人攙扶,你站都站不住了,想要叫喊更不可能。一會兒藥性就上來,別掙扎了,睡吧。」

  第五娘子坐在榻邊,臉且兄弟著外面,沒敢看女兒絕望而怨恨的淚眼。

  她伸手去摘鉤上的帷幔,低沉地道:「我知道,你恨爹娘,可爹娘都是為了你好,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爹娘的苦心。」

  「娘……」

  第五凌若此時雖然已經坐不起來,但此時藥性尚未完全發作,喉頭雖然發緊,卻還能說話。

  她用盡全部的意志,將手一寸寸移動腰間,摸出了帶著她體溫的宙輪,哽咽地道:「冰……哥哥,一定會來……找我。求你,把……把這個……還給他!」

  第五娘子回過頭,看到那發著藍幽幽的光,還用很特別的鏤刻環裹在其中的宙輪,眼睛一亮:「這是什麼?」

  第五凌若虛弱地道:「這是,冰哥哥的傳家寶。我已……配不上他,也不配……再擁有他的東西。娘……替我,還給……他……」

  第五凌若說著,臉頰上爬下兩行淚水,沉重的眼皮一合,陷入了睡夢之中。

  她的雙眼陷入了黑暗,心也陷入了黑暗,這個醜陋的世界,她再也不想多看一眼。

  她的手軟軟地垂在榻上,宙輪就握在她手中,發著幽藍的光。

  第五夫人從女兒掌心取過宙輪,迎著燈光仔細看了看,就見其中藍光幽幽彷彿星河,似乎隻這麼一看,就把她的靈魂都吸引了進去。

  第五夫人不敢再細看,連忙握緊宙輪,嘟囔道:「看起來,是個好東西呢,莫不是傳說中的夜明珠,一定是極昂貴的寶物,傳家寶呢。」

  第五夫人貪心頓起,想著這寶珠可以給自己打造一條項鏈,那要戴著走出去,該多麼風光?這樣一想,第五夫人頓時歡喜起來,忙不迭就要把宙輪塞到自己衣帶裡。

  這手一帶,那鏤刻的非金非木的外環裡側很是鋒銳,哎呀一聲手指不慎割破。

  只是,這宙輪是基因鎖開啟,當初三目神女把李魚的基因輸入了其中,除了他或他的血脈後人,旁人可是打不開的,所以那宙輪毫無異樣。

  「真是晦氣!」

  第五夫人吮/了吮手指,又從桌上拈起塊抹布,小心地拭去上面的血跡,小心翼翼地塞進腰帶,滿意地走了出去。

  秋雨迷離,一燈如燈。

  帷幔之中,睡夢中的第五凌若,頰上依舊有未曾拭去的淚痕。

  ……

  秋雨不大,但細細密密,下足了一夜。

  李魚就坐在車上,被那細密的秋雨浸濕了衣袍。

  他並不知道曹韋陀為了且兄弟喜轉運,很隆重地辦了一個納妾禮,當然,這位明明已是大人物,胸襟氣度卻一點也不像個大人物的曹韋陀,也在藉機斂財收禮的想法,所以今夜還未與第五凌若圓房。

  實際上,第五凌若究竟有沒有成為曹韋陀實際上的女人,李魚本就不知道的。他和大多數人一樣,只知道第五凌若是曹韋陀的寵妾,曹韋陀死後,又成了常劍南的臂膀。

  實際上,大多數人都不知道第五凌若與常劍南並沒有什麼曖昧關係,包括喬向榮在內,就連這位十年後的第一沖,都一直以為第五凌若是常劍南的情婦。

  一個漂亮女人,為某一個有權勢的大人物所重用,大部分人都會忽略她的本領,而想當然地會認為她是憑著自己的身體。而第五凌若不可能也不屑去向人辯白什麼。

  因之,蜷縮在車頭,被秋雨澆得透心涼的李魚,心是真的涼了。

  此時此刻,無星無月,秋雨連綿,枯候城下。

  而那廂,應該是燈紅酒綠,錦幄獸香,玉體橫陳,輕憐蜜愛吧?

  她一個小丫頭,怎麼可能抗衡得了父母之命,怎麼可能反抗得了西市之王。

  那麼,自己是不是該就此走開?還需要去麼,此時再去,沒得給她憑添麻煩。

  木已成舟,自己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希望她能幸福安樂了吧?

  在心無盡的煎熬之中,雨漸漸停了,天邊的陽光漸漸喚醒了大地。

  再陳飛揚一喜,城門開了,漸漸有出城的、進城的百姓出沒。

  李魚機械地揚起了鞭,緩緩地隨著人群進了城。

  他走的是金光門,距西市本來就不遠,下意識地就向前西市走去。

  此時的西市還不是十年後經他治理之後的樣子,車馬駱駝隨意出入,街頭骯髒不堪。好在這時西市的元氣尚未完全恢復,一條街上的店面,也只有七八成開業,尚有一兩成或者尚未出兌出去,或者店主逃避前幾天的戰亂投親靠友去了,尚未歸來,顯得有些蕭條。

  「秦掌櫃的,曹市長納妾,你準備送些什麼啊?」

  一個掌櫃的手兜在袖子裡,站在門下,問著另一家剛剛開門兒,才和夥計搭著手兒卸下門板的秦掌櫃。

  秦掌櫃的狠狠啐了一口,道:「這一年裡頭,他納了三房妾了吧,每納一個都要操辦一番,逼著咱們送禮呀,結果卻是連去他府上喝杯水酒的資格都沒有。」

  另一個掌櫃的嘆道:「你知足吧,虧得他前邊一妻八妾的時候還沒當市長呢,要不然,你不也得送。」

  秦掌櫃的悻悻然道:「破財消災吧!咳!這回,曹市長又聘的哪家青樓的姑娘啊?」

  另一個掌櫃的走過去,道:「這一回,聽說是個好人家的姑娘,可不是風塵女子。應該是外地的吧,昨兒晚上就接來,現在住在歸來客棧呢,午後過門。」

  李魚正信馬遊韁,聽到這裡,霍然坐直了身子,目光爍爍。

  那兩個掌櫃的卻沒注意他,此時的李魚濕衣粘體,形容憔悴,鬍子拉茬,顯得極為狼狽,又趕著一輛大車,都以為是去哪家取貨的工人,不可能是自家的顧客。

  「許是家境破敗,這才賣了女兒吧。」

  秦掌櫃的拍了拍手上的灰:「你出多少啊,咱們核計一下,你也別多,我也別少,要應付大家一起應付一下,免得曹市長挑理!」

  李魚沒有再聽他們繼續說一下,一縱韁繩,驅著那騾子,直奔歸來客棧。

  這一刻,李魚心中陽光明媚,忽然覺得此去是個極好的兆頭。

  一切,起於歸來客棧,彷彿又將終結於歸來客棧。

  他不知道這終結,對他來說是悲是喜,想去,他便去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1-9 19:58
第379章神棍歸來

  曹府就在西市署的第三進院落,第一進院落裡此刻已是披紅掛綵。

  其實娶妾非常簡單,根本不用這麼鋪張,只消開一個角門兒,把新人接進來,到了後宅裡頭,向正室夫人、諸位姐姐敬杯茶,就可以回房間洗白白,等著大老爺臨幸了。

  不過,曹韋陀藉機會收禮斂財,那場面怎麼也得裝上一裝,不然這收禮的目的未免顯得太過直白了。

  因此一來,第五先生和夫人從對面的歸來客棧樓上望過來,倒是暗自歡喜。覺得自己女兒雖然是給人作妾,但男方足夠重視,如此一來,女兒過了門定然吃不了虧,自己夫妻倆也能跟著女兒沾些好處。

  曹韋陀已經聽大賬房說過路遇第五凌若,又把她截了回去的事情。曹韋陀心中頓感不悅,此時他才知道,與第五凌若兄妹相稱的那個男子,並非她的嫡親兄長。

  不過,一想到那男人一身的傷勢,曹韋陀又寬下心來,誰受了那麼重的傷,還有閒情雅緻折花摘蕊,那他就認了。

  況且,曹市長旁的能耐不大,可相女人的本事卻很在行,他觀那第五凌若髮絲青澀,不比經歷過雲雨、血脈通暢的女子柔順光澤。又看她眉根不亂,柔貼眉骨,黑瞳清澈如水,下顎近頸處泛著淡淡紅暈,扶著「她哥哥」離開時,腰.臀抖動相擰,缺少款款韻致,當是處子無疑。

  如此一想,便也沒有發作。第五凌若心中有誰,他才不在意,他要的僅是一具美麗的皮囊罷了。

  這廂裡,曹韋陀依舊按部就班地安排著午後的宴會。

  其實要說曹韋陀滿腦子只有女人,那也冤枉了他。

  外人只道他此番納妾,除了好色,就是斂財。其實曹韋陀也還有其他的打算。

  他登上西市王的寶座不過剛剛一年光景,遠談不上地位穩固。如果他繼位後奮發圖強,將西市打理的蒸蒸日上,這地位自然也就穩下來了,偏生天公不作美,連連出事。

  尤其是近來,他把大靠山封德彝得罪了一個徹底,西市的生意大受影響,那四若論基八柱十六桁,跟著他混,跟著他搞垮了上一任西市王,是因為上一任西市王揮霍無度,自己吃肉,小弟們連湯都喝不飽。

  結果曹韋陀上任以後,西市諸人是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了。以前好歹西市王本人還能吃香的喝辣的,極盡風光,現在可倒好,曹韋陀自己的日子也是寅吃卯糧,過得甚不遂意。

  坊間早有傳言,曹韋陀連自己後宅裡頭十二金釵的月例用度都大幅削減了,由此可見窘迫。曹韋陀是想用納妾這件事,好好操辦一下,排除外間一些傳言的影響,穩固他在部下們面前的威望和地位。

  對門兒歸來客棧,李魚停了大車,邁步走了進去。

  此時戰亂已平,原本跑進客棧避禍的客人大多離去,而長安剛剛平靜,各地還未得到準確消息,尚沒有新的客人趕來長安,所以客棧裡清靜的很。

  李魚這一進來,便有六七個夥計都盯上了他。

  沒辦法,平時夥計們忙得腳打後腦勺,就這幾天清靜,掌櫃的也不好這就辭人,大家閒極無聊,偶然進來個客人,自然矚目。

  只是一瞧李魚,他從東宮出來時,為了掩飾身份,就換了身下人裝束,又是挨了一夜的秋雨,濕漉漉的袍子皺皺巴巴的,一看就不是有錢人,甭想從他身上討到賞兒,幾個夥計便又扭過頭去。

  只有兩個本就是平素負責大堂的夥計迎上來,不耐煩地詢問一番。兩個夥計聽他尋第五家的人,還道是第五家的什麼窮親戚打秋風來了,很嫌棄地去把第五先生和夫人請了出來。

  二人一聽眼前此人就是楊冰,再一瞧他如此裝扮,登時更加認定什麼被太子重用,皆是自己那女兒替他誇耀,馬上就喝令他離去。李魚見不到第五凌若如何肯走,兩下裡理論起來,店中夥計一擁而入,將李魚打將出去。

  李魚離開歸來客棧,避進一條巷弄,躲開了那些夥計的目光,暗暗覺得不妙。他在店中那般大吵大鬧,目的就是為了引第五凌若出來,以便瞭解到她目前的處境,尤其是確認她的心意。

  如果第五凌若自己想進曹家的門兒,那他也就多餘做這個惡人了。可自始至終,第五凌若就沒出現。第五凌若不是這種人,況且對自己也沒有承諾與義務,為何不敢相見?只能是不能相見!

  凌若,應該是被她的父母雙親給軟禁起來了。

  李魚蹲在牆根下,暗暗咬緊了牙關:既然如此,那他就不能棄凌若於不顧了。不管那歸來客棧防範的如何嚴密,他一定得想辦法混進去,趁著凌若還沒過門兒,把她接出來。

  「吱兒呀~~」

  旁邊一扇黑漆斑駁的後角門兒打開了,李魚扭頭看了一眼。

  門裡先探出一根竹竿,接著邁出一隻腳。

  「嗒嗒嗒……」

  竹竿輕輕點地,一個穿圓領長袍,雙目翻白的老年盲人從裡邊走了出來,肩上搭個褡褳,另一隻手扶著一根幡子,幡子上的布風吹雨淋的,已經快失去了本來顏色,上邊四個大字也有些模糊不清了:「布衣神相」。

  「咳!這兒有人!」

  李魚眼看著那竹竿向著自己啪啪地點了過來,便輕咳一聲。

  那盲人嚇了一跳,道:「哎喲,這兒怎麼還有人吶,可別在這兒方便吶。」

  李魚道:「沒方便,這兒想事兒呢。」

  李魚說著,站起身來,給那老頭兒讓路。

  誰料老頭兒反而不走了,微笑著,呲出一口黃板牙:「有心事?遇上什麼兩難的事兒了吧?要不,跟老朽說說?老朽占卜算卦,一卦只要五文錢,為你排憂解難,指點迷津啊!」

  老頭兒將幡兒摟在懷裡,微笑地撫著鬍鬚,一副世外高人模樣,只是形容打扮太過寒酸,徒具其形,不具其神。

  李魚苦笑了一聲,揮了揮手,忽然意識到對方看不見,正要開口讓他離開,忽地心中一動,上下再打眼幾眼那瞽目老頭兒,一雙眼睛漸漸地亮了……

  … …

  賈師喬向榮,肆長王恆久,十六桁下第一人常劍南,在歸來客棧要一個雅間兒,此時聯袂沒有媒人登門,在此飲酒。

  歸來客棧此時是曹韋陀的私產,但喬向榮商量大事,偏就選定了這裡。

  因為他們三個在西市,很多人都認得,如果找個別處酒店,三人小酌共飲,反而引人注目。

  而歸來客棧是曹韋陀的產業,自己的手下在此吃喝,他再貪財,也不好意思賺他們的錢,所以自己人在這裡吃酒,通常都只是成本價。曹韋陀肉痛地安慰自己,覺得也算是給他的產業增加人氣了。

  因此,平素裡西市但凡有點職差身份的宴請吃酒,都選這裡。所以選在此處反而司空見慣,不會惹人疑慮。

  常劍南與喬向榮不是很熟,反而與長袖善舞、八面玲瓏,待人永遠是一團和氣的王恆久熟一些,所以此次邀請,是喬向榮請了王恆久,王恆久又拉來了他。

  三人要了二樓一處雅間,這雅間平素也可做客房,分為外間和裡間。三人就在裡邊擺了酒席,摒退了伺候的小二,便再也不虞擔心被人聽到,因為臨窗一面是長街,另一面則還隔著一間堂屋呢。

  酒過三巡,喬向榮和王恆久便哎聲嘆氣地說起了眼下西市的窘境,對曹韋陀的無能發了一通牢騷。

  常劍南可不像外表看起來那麼憨直,二人無故相請,他已提了小心,此刻再聽他們非議曹韋陀,他一個新來的外人,迄今還未完全得到西市上下的認可,自然不便置辭,因而只當沒聽出二人話中之意,只管大口喝酒。

  喬向榮和王恆久已是商量好了的,喬向榮不是個甘心久居人下的主兒,王恆久同樣野心勃勃。這是兩個並不安分的中年人,卻一直苦無機會上位,如今人已中年,也到了最有危機、最具迫切感的時候,所以兩人是一拍即合。

  眼見這個軍漢當真是憨直的可愛,還真以為他們倆是閒極無聊,只是請他來吃酒的,喬向榮和王恆久不禁有些啼笑皆非。

  二人互相遞了個眼色,喬向榮便輕咳一聲道:「哎,跟著這麼一個老大,我和恆久兄空有一腔志向,也是無從說起啊,只是可惜了你常老兄。」

  常劍南剛剛一杯酒灌下肚子,瞠目道:「可惜了我什麼?」

  「你……」,喬向榮欲言又止,笑了笑,低頭抿酒。

  王恆久和他配合的天衣無縫,常劍南還要詢問,已被王恆久一把摁住:「你來了一段時日了,該當知道,我西市四若論基八柱十六桁。」

  常劍南愣愣地道:「知道啊,怎麼?」

  喬向榮咳嗽一聲,道:「八柱呢,分掌武力。這八柱中第一柱,手下真正可用的人也不足百人,而且八柱之間勾心鬥角,一盤散沙。你手下足足三百精銳,俱都是軍中悍卒出身,抱成團兒,可以說,你有這股力量在手,一人足以抵得他們八柱了。」

  常劍南謙笑道:「不敢,不敢,向榮兄過獎!」

  王恆久冷笑一聲,道:「你真當喬兄是誇你呢?你擁有這麼龐大的一支力量,我西市如何安置你才好?八柱對你忌憚的很。而他們,才是擁立曹老大的心腹,你說曹老大又該如何看你?」

  「不會吧……」

  常劍南的臉色有點變了。

  喬向榮和王恆久固然有野心,而且因為知道封德彝這位大人物已經拋棄了曹韋陀,動了取而代之的念頭,可問題是,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他們沒有兵啊,至於八柱,人家本來就高高在上,真就是對曹韋陀起了反心,一旦事成,也輪不到他們上位,頂多是做個大賬房。

  可是,恰恰這時有個明明實力很強,卻又不在西市權力架構之內,也沒有空閒位置給他的常劍南。二人一番議論,斷定只有常劍南肯為他們所用,他們才能成就大事。

  而且這兩個勞心者,打心眼兒裡看不上徒具一身莽力的武夫,覺得常劍南不但可以成為他們的得力打手,而且足以為他二人所控制,所以才雙雙出馬,要說服這個莽夫。

  不過,二人所說的話,卻並不是無中生有。常劍南早有這種感覺,他在曹韋陀面前卑伏斂翼,怕的就是引起曹韋陀的忌憚,此刻再聽喬向榮和王恆久一說,難不成曹老大已然動了趕他出門的念頭?

  他是因為三娘子的勢力全部被柴駙馬收編,而一怒離開軍隊的,如果被趕走,他這三百袍澤去哪裡混飯吃?

  喬向榮見他臉色變了,淡淡一笑,道:「問題是,如果只是轟你走,也就罷了。偏生八柱又垂涎你所擁有的勢力,想著將其瓜分,據為己有。」

  王恆久道:「可這三百悍卒,唯你馬首是瞻。你若不死,他們如何瓜分這三百勇士?」

  常劍南的臉色又是一變,手中的酒杯忽地攥緊了。

  喬向榮和王恆久將他的變化看在眼裡,暗暗歡喜,只覺這一劑猛藥下去,大事可期了。

  「嗒嗒嗒……」

  一襲破布衫,一根探路杖,一面滿是滄桑之色的幡子,上書四個大字「布衣神相!」

  李魚翻著眼睛,頜下沾上去的鬍鬚哆哆嗦嗦的,便在常劍南心頭一沉時,摸摸索索地進了歸來客棧的大門。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1 20:59
逍遙遊 第380章爾虞我詐

  喬向榮和王恆久很懂得分寸,太過熱忱就明顯是有用到常劍南之處,現在釘子已對楔入,還得給他留出足夠的思考時間。

  二人又互相遞個眼色,就不再說起此事,不過酒宴之間,隨口聊起的不是曹韋陀,就是如今的四若論基八柱,通過一些細微瑣事,將前途黯淡的觀念一點點地灌輸給了常劍南。

  而且隱晦地讓他感覺到,不當機立斷,奮起反擊,早晚要完蛋。不過,二人都低估了常劍南的智慧,一聽他是軍漢出身,很自然地就以為他是個沒心機的粗人,卻不知能在軍中為將,應付戰場上瞬息萬變場面的,哪怕真是大字不識,又有哪個不是人傑?

  何況常劍南原本是三娘子公主府上的家將,大宅門裡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那也是耳濡目染過的,所以二人這番似是而非的話,反而引起了常劍南的懷疑:這兩個傢伙,不會是夢想上位,故意危言聳聽,想拉我入夥吧?

  不過,他們兩個一個是賈師,一個是肆長,小小人物,何德何能能幹倒曹韋陀,以前每一任西市王,可都是毀在四若論基最次也是八柱級別的人物手中,曹韋陀的上一任在位時,曹韋陀就是四若論基中第一人吶。

  他們兩個不像是那般愚蠢狂妄之輩,他們敢生此妄念,究竟有何所恃?

  常劍南生了這般疑惑,就做出有所意動,但又有所忌憚的模樣,反過來套他們的話兒。喬向榮和王恆久聽出他語氣有所鬆動,心中大喜,便也說出朝中有大人物對曹韋陀有所不滿,有意換人的信息告訴了常劍南。

  只是二人還有所保留,沒有把那個大人物是誰說與他知道。

  常劍南裝傻充愣的,卻也從二人口中獲悉了比較準確的消息,心中有了自己的判斷。只是,領著他的三百親兵,幹翻曹韋陀?這事兒怎麼想都有點玄乎,曹韋陀再弱,畢竟是西市之王,手下四若論基八柱,各有勢力,豈是那麼好對付的?

  王恆久是被喬向榮拉進伙的,但他表現的比喬向榮還要激進,遂朗笑道:「老常,曹某倒行逆施,你以為只有我等不滿麼?我兄弟二人商議已畢,覺得你是一個義氣相投的好兄弟,這才拉你共謀富貴。只要你點頭,我們自然再去尋四若論基八柱中對曹某人有所不滿的人共計大事。你放心,這是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做事,我們比你更加慎重,不會輕舉妄動的。」

  常劍南一聽,卻是馬上就明白了他們的意思。

  這兩個傢伙,獲得了朝廷有大人物對曹韋陀不滿的機密消息,情知曹韋陀早晚必倒,所以想有所作為。可惜他們現在的地位太低,能量太小,根本翻騰不起什麼浪花兒來,這才想到了自己。

  他常劍南坐擁三百老軍,這是一股不容任何人忽視的力量,一旦這二人能說服他入夥,那麼喬向榮和王恆久這兩個人才具備跟四若論基八柱中某人商談合作的資本。

  可如此一來,自己只不過就是喬向榮和王恆久兩個陰謀家手中的一把刀而已,這兩人再去找四若論基八柱中某人甚至幾個人合作,那自己在其中能有什麼影響?風險與收益完全不成正比啊!

  哪怕真的事成,曹韋陀倒了,也是四若論基八柱中的帶頭大哥上位為西市署市長,喬向榮和王恆久這兩位鑽營者順利的話可以進入八若論基,自己最多成為十六桁之一。他現在雖然不在十六桁中,可三百糾糾老秦在手,已經具備了和十六桁的話事人平起平坐的資格,那又何必跟著他們去冒這個險?

  喬向榮和王恆久低估了常劍南的智商,以為一番花言巧語的許諾,再加一番分析恫嚇,就能讓他動心,沒想到反而起了反作用。

  常劍南微微瞇起了眼睛,心道:「這兩個匹夫,只想拿我作刀而已。我跟著他們幹,一無所獲,風險倒是十足。不如虛與委蛇,待摸清他們底細,弄清楚四若論基八柱中有誰與他們同謀,去密報於曹老大,如此……說不定我就能成為八柱之一,在西市站住腳兒,我的三百兄弟也就有了飯吃。

  三個人各懷機心,表面上卻已是一團和氣,便不再議起公事,而是真正的放下心事,開懷暢飲起來。

  喬向榮和王恆久飲至半醺,想著下午還要去參加曹韋陀納妾之禮,另外既然得到了常劍南的「支持」,他們也有了資本去與四若論基八柱級別的人談判,得回去好好核計一下先攻克四若論基八柱中的哪一關。

  在他二人看來,只有他們幾人是萬萬不可能成功的,四若論基八柱中說服一個半個,成功的把握還是不大,四若論基八柱中至少得有半數人同意,這才能確保成功。但是,四若論基八柱十二個人,先找誰下手?

  最容易被攻克的先拿下來,那些猶豫不決的才容易做決定,二人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事情既然已經辦妥,二人便飲盡杯中酒,準備離去。常劍南現在身份地位尷尬,還不及這兩位。

  而且這兩位這作態,分明是把常劍南拉作打手、小弟,所以常劍南客氣地表示由他買單,這兩位自然也就不再堅持。

  喬向榮和王恆久先出了客棧酒樓,常劍南到了櫃檯會賬,一轉眼,就看到了挨著門口一張桌子,桌旁杵著個「布衣神相」的幡子,後邊坐了個瞽目的中年人。

  這中年人當然就是李魚魚魚,李魚扮成算命瞎子進了酒樓,小二一見本來是要上前轟人的,但李魚只一句話,就把他們又搪回去了。

  「一角酒,半斤狗肉。」

  感情這算命瞎子不是到客棧裡來攬生意的,而是來做客人的,那樣的話,人家是瞎也好,瘸也好,就與你全無關係了,你只管招待好客人便是。

  不過,李魚還是被安排在了靠門口的一桌,免得萬一有其他客人來進食,影響觀瞻。

  李魚坐在門口,正在暗暗焦急,他雖混進了酒樓,可是這裡邊現在太冷清了,他稍有舉動,就會被人注意到,如何混進樓上去見凌若。

  他一邊慢條斯理地吃著酒肉,一邊暗暗想著辦法。剛剛喬向榮和王恆久下樓的時候,他只看了一眼,就趕緊繼續扮瞎子。喬向榮和王恆久此時已是中年,十年後的相貌與此時相比並沒有太大變化,他一眼就認出來了。

  下意識地,他的心就跳得有些快,不過心頭怦怦打鼓片刻,又不禁啞然暗笑:不對呀,我認得他們,他們不認得我呀現在,我怕什麼。

  喬向榮和王恆久果然從他面前走了過去,壓根沒有多看他一眼。李魚悄悄恢復了正常視力,剛向二人背影掃了一眼,再回眸時,常劍南已經走到櫃檯,李魚明知道他不認得自己,心卻不由自主地又跳快了。

  十年後的常劍南,在西市言出法隨,乾綱獨斷,實在是太霸氣了。此刻,他雖然還只是一個剛剛退伍的老軍,半個西市人,完全沒有十年後的那種氣度威風,可是看在李魚眼中,卻有不一樣的感覺。

  常劍南會了賬,把找的零錢往懷裡一揣,舉步向外就走。

  李魚翻著白眼,一臉迷茫,摸索著挾狗肉吃,耳朵卻是情不自禁地豎了起來,聽著常劍南的腳步聲。

  腳步聲走到門口,走到他面前,忽然消失了。

  然後,李魚就感覺到,常劍南已經筆直地站到了他的面前,李魚的汗毛頓時豎了起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1 21:00
第381章種子

  李魚雖驚而不亂,微微側了頭,做出問詢的姿態。

  李魚的感覺是因為常劍南站在面前擋住了門外射進的陽光,雖然翻著眼,還是能感覺到光線的強弱變化。

  不過一個盲人其他幾識都會比較敏感,他的表現顯得也很正常。所以,常劍南用腳將條凳拉開,在對面坐了下來。

  常劍南剛剛聽說了這麼一個重要的消息,做出一個重要的決定,心中也是惴惴不安,尤其是他之前是在軍中,戰鬥方式和現在比,肯定要以智鬥為主,很多殺伐手段只能是輔助,就更加感覺缺少把握。

  此時看到一個算命先生,常劍南心中不由一動。

  雖然作為一個武將,他更相信自己手中的刀,對於玄學並不是特別相信,但這時卻本能地想要尋個安慰。

  「咳!先生算命?」

  常劍南審視地看著李魚,眼前此人面容清瞿,皮膚緊繃,雖然有蓄鬚,可是因為富有活力的肌膚,所以毫不顯老,這樣瞧來,或許真有些道行。

  「五文錢!」

  李魚早就扮過神棍的,此時舊事重演,那神棍風韻十足。

  常劍南摸出五文錢,一一放在桌上,咳嗽一聲,道:「常某想問問,自己的家庭。」

  李魚急於打發他離開,可又不能表現的急躁,他掐指算了算,搖搖頭:「你沒有家庭可言。天煞孤星,獨孤終老!」

  很多人都知道常劍南剛剛退伍,仍未娶親。但他正當壯年,三旬上下,又在西市擁有了一席之地,他要想娶親,其實只要張揚一聲,想找個婆娘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但是常劍南深愛三娘子,在他心中,世間哪有一個女人能比得了平陽公主?他已擁有了人間至愛,金枝玉葉之身,又哪有一個女人能進得了他的法眼?常劍南早已打定主意,這一生一世不復娶妻,只不過這件事並無外人知道。

  此刻一聽李魚這一句話,常劍南屁股底下的長凳吱嘎一聲,顯得極是震驚。

  常劍南驚愕地看著李魚,用微微顫抖的手探進懷裡,又摸出五文錢,放在桌上,強笑道:「常某征戰十載,殺人如麻,想是上干天和,所以要孤老一生,無兒無女麼?」

  李魚搖搖頭,道:「那又不然!」

  他又掐了掐手指,緩緩道:「你放心吧,你雖命中無子,卻有一雙女兒,可以為你披麻戴孝,養老送終!」

  常劍南大駭,一雙眼睛頓時射出怵人的光來。

  他和平陽公主的一段孽緣知者了了,一雙女兒的事情更是最大的隱秘,為了皇家的體面,平陽公主的名節,他把一雙寶貝女兒藏在藍田,重金請人看顧,連他自己都不敢去與女兒相見,只是偶爾籍故離開長安,趕去藍田,在暗中悄悄看上她們一眼。

  而此時,眼前這個看來極寒酸的算命先生,居然脫口說出他有一雙女兒,常劍南下意識地以為事機敗露,頓起殺機。為了維護平陽公主的名節,不要說眼前只是一個算命瞎子,任何人,他都敢殺。

  可是他定定地看了半天,李魚卻神色坦然,微微仰著臉兒,過了片刻,還輕輕一笑,從容地道:「先生還問些什麼,本人為人卜卦,為免天機洩露太多,一向只算三卦。」

  常劍南定了定神,心中暗想:「難不成,這真是一個江湖奇人?一定是了,否則素不相識,他怎麼可能知道這般重大的秘密。一件別無人知,一件只是我心中的決斷,更不可能有人知道的。」

  常劍南認真起來,仔細斟酌了一下,緩緩地道:「有兩位朋友,邀我一起做一樁大買賣。可是,這樁買賣,收益大,風險也大,一個不好,就要連血本都要賠光。常某十分猶豫,不知先生可否點撥一二。」

  常劍南說完這句話,就瞬也不瞬地盯著李魚,生怕這人太過神奇,居然連他說的是什麼大買賣都能算出來,那就真的太可怕了。但是眼見有如此機緣,他又忍不住不問。

  李魚沉默了。

  常劍南這一說,他就想到了剛剛離開的那兩位「朋友」。

  喬向榮,十年後西市四若論基中的第一若論基。

  王恆久,十年後西市四若論基中的第二若論基。

  常劍南,十年後西市之王。

  他們的發跡史,李魚多少是知道一些的,也知道他們的發跡就始於十年前,也就是此時。

  那麼,常劍南所說的兩個朋友邀他共做一樁大買賣,指的是什麼,還用問麼?

  李魚想到了,所以一下子沉默下來。

  因為他心中驀地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能不能冒充神棍,從而利用常劍南,達到他的目的?

  常劍南是西市的人,而且很有本事。如果他能為我所用,我要見凌若,甚而帶她走,應該都可以辦得到。

  不行,常劍南這種人,不但機警異常,而且殺伐決斷,意志如鋼,豈有可能被人一番言語所左右?如果我能留在常劍南身邊,常常冒充未卜先知加以點撥,漸漸讓他崇信不疑,或有可能叫他言聽計從。

  但是,今日初見,就算我表現的再如何神異,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讓他對我言聽計從。而我,根本沒有那麼多時間,去慢慢征服他。

  「先生,怎麼?」

  眼見李魚遲遲不答,常劍南不禁有些緊張起來。

  「這樁買賣,兇險極大,但……卻是改變先生一生的關鍵一局,常先生豈能置之度外?」

  常劍南精神一振,急忙問道:「先生以為,常某可以跟他們做這樁買賣?」

  李魚緩緩搖頭,常劍南一待:「不可以做?那先生是說……」

  李魚慢慢道:「做,是一定要做的。不過,不是你跟著其他人一起做,而是你來主導這筆買賣,唯有你來主導,才能成功!一旦功成,便是萬人之上,上再無人!」

  常劍南吃驚地看著李魚,根本不敢想像李魚的話。這是什麼意思?我來主導?難道,我一條過江龍,竟可以取代曹韋陀?

  李魚翻著眼睛,彷彿看到了他的驚訝,輕輕點了點頭,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時至不迎,反受其殃!」

  常劍南慢慢咀嚼著這句話,許久許久,向李魚慢慢一拱手:「受教!」

  常劍南往懷裡摸索了一下,將所有的錢都掏了出來,連著其中一枚金餅,兩塊銀錠,還有一些銅錢,全都堆在李魚面前,站起身,畢恭畢敬地道:「些許心意,請先生笑納。」

  李魚摸索了一下桌上的銀錢,道:「多了。」

  常劍南道: 「不多,不多,這只是常某的一點心意。」

  李魚緩緩點了點頭,突然道:「無功不受祿,再送先生兩個忠告。」

  常劍南此時當真信服的很,恭敬地站定,道:「先生請講。」

  李魚淡淡地道:「你那兩位合夥做生意的朋友,與你有十年之緣。」

  常劍南眉頭一皺:「十年之緣?那十年之後呢?」

  李魚一字一頓地道:「既然非友,自然成敵。」

  常劍南微微瞇起了眼睛,想起例代西市之主,沒有一個熬得過兩年,通常都是被曾經的心腹手下所弒,心中隱隱明白過來。

  李魚道:「第二個忠告!」

  常劍南連話都不敢說了,隻拱起手,大氣也不敢喘,隻屏息聽著。

  李魚道:「四若論基八柱,四平八穩。只是木製之亭,舉於高處,雷擊蟲蛀,風雨侵襲,屋中主人,雖得福壽,卻一向不得長久。」

  常劍南這時真把他當成了活神仙,忙求教道:「可得破解之法麼?」

  李魚伸出右手,緩緩掐算一陣,道:「第五入四若論基,便是九。九為數之極,可保長久。」

  常劍南這時根本還不知第五凌若的名姓,所以根本沒把第五聯想到她,忍不住問道:「這是何意?」

  李魚道:「這是天機。天機所示,就是如此,能否悟透,全在你的命數。我也說不清楚了。」

  常劍南長長一揖,恭敬地道:「有勞先生了。」

  這時,一個身材頎長,面如冠玉、劍眉朗目、十分英俊的男子帶著一個十六七歲,腰挎單刀的帥氣少年邁步進了歸來客棧的大廳,道:「常老大,我正到處找你,噫?」

  來人正是張二魚,身邊帶著的佩刀少年就是聶歡。一見桌上銀錢,又見旁邊杵著一個算命的幡子,張二魚不禁道:「這等神棍,怎麼騙到你頭上來了。常老大,你信他個鬼,趕緊把錢拿回來……」

  張二魚說著就要上前收錢,常劍南趕緊喝道:「住手!」

  常劍南忙向李魚請罪道:「先生真言,常某謹記在心了。多謝先生指點。 」

  他生怕張二魚又說什麼不中聽的話得罪了這位高人,趕緊拉著他向外走去。此時的聶歡還是一個從軍未及幾年的少年人,尚未獨立門戶,沒有他說話的份兒,不過對這個能忽悠得常老大敬若神明的算命先生,倒是好奇地多看了兩眼,才隨之出去。

  李魚伸出手去,摸索著桌上的銀錢,臉上微微露出些詭異的神氣。

  埋下一顆種子,是為了以防萬一。

  如果他失敗,這顆種子生根發芽,也會幫他把他想做的事做下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5 10:47
逍遙游 第382章 執手相望

  方才的一幕,店中幾個夥計全都看在眼裡,眼見常劍南如此恭敬信服,不免訝異萬分,紛紛湊上來。一個夥計道:「瞎子,你算命,真的準嗎?」

  李魚微笑道:「呵呵,誰會砸自己的場子,說自己算命不準啊?你問我,我當然說準。」

  李魚這樣一拿腔作調,那幾個夥計反而有些信了,另一個夥計趕緊拐了一下先前那個語出不遜的夥計一把,乾笑道:「盲先生,我們都是苦哈哈的小夥計,手裡也沒幾個錢,可是既然與先生遇到了,又不想錯過,能不能麻煩先生給我們算一算。」

  他扭頭看了看,見掌櫃的不在大堂,便壓低了聲音,道:「一會兒我們再給先生打一角酒,算是酬謝。」

  李魚正愁無法見到第五凌若,正在想著主意,可一時半晌又沒有好辦法,便呵呵一笑,答應下來,依次替他們摸骨算命,說些似是而非,目下無法求證的話,倒也唬得幾人半信半疑起來。

  其中一個夥計不大信這些東西,給他算的命又不大好,便陰陽怪氣地道:「先生算這命,都得十年八年才能驗證,誰知其中真假。先生若真有本事,就算一樁眼麼前兒就能靈驗的事來,我便信你。」

  「眼前的事麼?」

  李魚輕輕捋了捋頜下的假鬍鬚,忽然輕嘆一聲,道:「呀,你們這店中,此時就住了一位貴人。」

  他又胡亂掐算一陣,點頭道:「不錯,此人位列少陰,乃是女子,年歲不大,不過命格極貴。嗯……你們好好服侍著吧,今日會得到一筆賞錢。呵呵,人人有份。」

  幾個夥計互相看看,有人小聲道:「說的這麼玄乎,真的假的?」

  另一個夥計疑慮道:「年少女子,莫非是曹老大將要納的那妾?」

  年長些的夥計輕輕搖頭,道:「不會吧,十三姨娘,算什麼貴人,不過是曹老大府裡一個侍妾,比丫鬟侍婢高半格而已。」

  「話可不能這麼說,曹老大納妾,屬這次排場最大,可見真是極寵愛那姑娘的。這過了門兒,是十三姨娘,誰能保證,過個三年五載,就能當了曹老大的家?」

  「噤言!你這麼說,當曹夫人和前邊十一位如夫人死了麼?小心禍從口出。」

  「我說你們……,曹家誰當家,關我們屁事啊。先生說我們只要慇勤侍候著,今天人人有賞,你們忘了嗎?」

  這一句話,就把大家的注意力從八卦中拉了回來。

  「吱呀!」

  二樓一座房門開了,第五先生走出來,先伸了個懶腰,但懶腰僵在半空中,手沒放下來。

  他的哈欠也打到一半,僵在那裡。

  樓下,六七個夥計都扭頭仰望著樓上,神情很是詭異。

  第五先生有些心裡發毛,什麼狀況?

  忽然,六七個夥計爭先恐後地湧上樓來,滿面堆笑。

  「哎呀,第五先生,你想要點什麼,使喚小的就好。」

  「第五先生是要沐浴麼,小的這就打水。」

  「第五先生可要點下酒小菜,今天的糟魚做的不錯。」

  夥計們異常的熱情弄得第五先生心驚肉跳,一番旁敲側擊,一人賞了一文錢,才弄明白樓下那位算命先生說過什麼。

  第五先生一聽,頓時上了心。

  急著嫁女兒,固然是因為他看上了曹韋陀送的豐厚買妾之資,還有一個原因是擔心張家傳播的謠言發酵起來,女兒身價大跌,那時就只能廉價出手。有此顧忌,才答應的那般爽脆。

  但是,女兒只給人做一個十三妾,心裡還是不太舒服的。在第五先生看來,就憑自己女兒的姿色和伶俐勁兒,前程應該更加遠大才對。這時聽夥計告訴他,那算命先生說他女兒有貴命,自然緊張。

  第五先生急忙下樓,到了李魚面前。

  李魚大喜,這靈光一閃果然用上了。

  他先要了第五凌若的生辰八字,煞有其事地算了一番。

  第五先生急問道:「先生,如何?」

  李魚緩緩地道:「令嬡的命格很奇怪啊,似極賤,又似極貴。」

  第五先生心想,給人作妾,還是十三姨娘,那還不賤?可又極貴……

  第五先生心癢難搔,忙道 :「請先生說個端詳。」

  李魚咳嗽一聲道:「不瞞足下,在下算命,所擅者是摸骨……」

  第五先生馬上道:「小女不便下樓,那就有勞先生升階了。我攙先生。」

  李魚心中狂喜,摸摸索索地拿過幡子竹杖,第五先生慇勤地攙扶著,將他攙上樓去。

  臥房內,第五夫人剛又勸說一通,口都說乾了,到了堂屋正在喝茶。內室裡,第五凌若對她的勸說始終不發一語。心若死灰,就是她此刻的模樣,至親之人的出賣與背叛,讓這個正值青春年少的姑娘對人生充滿了痛苦與絕望。

  這時,第五先生扶了李魚進門,第五夫人一見詫異,急忙站起來:「當家的,這是……」

  第五先生道:「這位乃是神相,我請來給女兒摸摸骨,快打開簾兒。」

  第五先生向婆娘呶嘴示意,第五夫人不知就裡,還當是他找來個算命先生幫著勸女兒,如果算命先生也說女兒該跟了曹韋陀,那女兒不就認命了?

  「還是當家的想的精細。」

  第五夫人難得看丈夫順眼了些,趕緊挑開簾兒,第五先生扶了李魚進去。

  第五凌若躺在榻上,氣色灰敗,髮絲凌亂,一雙原本星辰般的眸子,此時黯淡無光。

  她被下了藥,現在周身無力,不但起不了身,連聲音都說不出來,只有一雙眸子能勉強轉動。

  李魚被扶進來時,第五凌若聽到聲息根本沒有望過來,她痴痴呆待地看著帳頂,似乎要透過帳看到天盡頭的樣子,直到李魚在榻邊坐下都沒轉眸看上一眼。

  第五先生道:「女兒啊,這位先生相術高深,爹請先生來,給你摸骨算命。」

  第五先生說著,拉起女兒軟綿綿的手,放進李魚手裡。

  第五凌若微微轉眸,一眼看到李魚,登時雙眼張大,露出驚喜不禁的光來。

  李魚固然做了偽裝,第五夫婦包括店裡夥計只看過一面,分辨不出,可第五凌若如何看不出來。

  第五凌若這一刻歡喜的淚都要流出來,她聽了父親說的話,再看到李魚此刻的扮相,如何還猜不透他如何進來。只是,她說不了話,也動彈不得,只有眼波盈盈欲流,傳達著她無盡的喜悅。

  李魚用雙手輕輕合住她的手,眸子也轉正過來。反正第五夫婦站在側後方,看不見。兩人執手相望,四目相對,這一時、這一刻,情脈脈,意綿綿,兩顆心,深深地楔合在了一起。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5 10:48
逍遙游 第383章 過門在即

  李魚和第五凌若兩個人都沒有想到,他們竟是在這樣一種狀況下相逢。

  一個口不能言,身不能動。

  一個有口難言,還要裝作盲人。

  眼看到第五凌若如此模樣,李魚如何還不明白她的心意,如何不明白第五夫婦對她做了什麼。

  李魚執著她的手,拇指按著手背,彷彿在摸骨,食指在她的掌心,一筆一劃地寫下三個字:「帶你走!」

  第五凌若歡喜的眼中湧出淚花,目不轉睛地盯著李魚,她想點頭,可是頸部肌肉.根本不聽使喚,第五凌若只能用力地瞬了瞬眼睛,向他表達了自己的決心。

  第五凌若過門在即,李魚根本無法從容安排,此時必得爭分奪秒。

  所以在這短短剎那,他已飛快地思索過,除了用最簡單暴力的辦法,已然別無選擇。

  打昏第五夫婦,帶著第五凌若從門是無法離開的,尤其是她現在酥軟無力,李魚又不知該如何替她解除,不過好在這扇窗臨著後街。

  一樓是大堂,舉架高,所以這二樓實則如同普通三樓的位置,用被單繫成繩索,應該可以帶她下去。也許很快就會被發現,可若幸運的話,應該逃得掉。如果在外邊再能找到一輛車子的話……

  李魚想著,又用力捏了捏第五凌若的手,向她示意,然後霍地一下站了起來。

  李魚的突然站起,把第五先生嚇了一跳,急忙向前一步,道:「先生,我女兒……」

  李魚頭一扭,右手已經抬了起來,他要一掌切昏第五先生,可是手剛剛抬起,頭才扭到一半,障子門外傳來一聲輕咳:「第五先生,我家東翁來了。」

  李魚應變極快,眼睛迅速上翻,頭扭過來時,已經又翻了白,手舉得雖太高了些,而且呈刀狀,但是配著他激動的語氣,似乎顯得有些過於激動,也能說的過去。

  「令嬡的骨相,實是我生平僅見。骨骼清奇,命格極貴,只是內中詳情,不宜外宣……」

  李魚說到這裡,障子門已經拉開。

  曹韋陀當門而立,大賬房站在旁邊,門左右隱見衣角,應是有侍衛站在那裡。

  曹韋陀看到室中情形,微微有些好奇,邁步走了進來,瞟一眼那「布衣神相」的幡子,呵呵一笑,道:「大人,是在請先生算命嗎?」

  這時候的大人,還是專指家中長輩,並不是官場稱呼。其實,妾算是一種「貨物」,給了妾資後,這個妾與原來的家庭就沒有什麼關係了,算是被買去的,原來家庭的親眷在夫家也毫無地位。

  所以,這妾的男人對妾的家人親眷也不用客套地稱呼什麼。

  妾生了兒女,也不叫親娘為娘,隻稱為姨娘,而是稱呼正妻為娘。妾的兄弟姐妹乃至父母高堂,在夫家也毫無地位。他們的親外甥親外孫,雖然只是夫家的庶子庶女,只算半個少爺、小姐,他們一樣得執下人禮。

  不過,若是很寵這妾室,做男人的對這妾的父母雙親用個敬語,也是可以的。畢竟只是一句稱呼,又不會改變什麼,不至於上升到影響封建禮教、上下尊卑的本質。

  第五先生這還是第一次見到自己女兒要跟的男人,見他矮胖,但氣度不凡。看年紀,比自己約摸大個四五歲的模樣,卻稱自己為大人,頓時受寵若驚,忙拱手道:「原來是曹員外,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第五夫人忙對李魚道:「先生且先下樓,我送你出去。」

  第五夫人拉住探竿,牽著李魚出去。

  曹韋陀側身讓過,隨意地瞟了他一眼,並未注意打量,也未看出此人就是第五凌若的「情哥哥。」

  第五凌若躺在榻上,口不能言,身不能動,只能絕望地看著李魚出去。

  李魚這邊剛出了屋子,第五先生便張羅著請曹韋陀坐下。

  曹韋陀笑吟吟地道:「客人們陸續就來了,我這主人,怎好不在場。大人所居遠了些,勞動你們暫住於此,怠慢了。再有個把時辰,我就得迎令嬡過門兒了,她這是……」

  曹韋陀看了眼依舊躺在榻上,眼角掛著淚痕的第五凌若,瞧來憔悴悲傷,卻也因此別具風情,當真可人。

  第五先生怎好說自己女兒不想跟他,一味想蹺家,倉促間又想不出該說什麼,未免有些尷尬。

  這時曹韋陀後邊,掌櫃的鑽了出來,在曹韋陀耳邊低語幾句。

  那藥是第五先生向他求來的,他這一說,曹韋陀登時明白,他淡淡地掃了榻上一眼,神情微冷:「給她服點解藥,總得能夠站立行走吧,不然像什麼樣子。」

  那店掌櫃的唯唯稱是。

  曹韋陀又轉向第五先生,道:「你們身在客棧,諸多不便,我喚了七夫人、九夫人,慣會打扮的人,還有其他侍候的人來,幫凌若妝扮一番。」

  第五先生惶恐地道:「有勞員外費心。」

  曹韋陀擺擺手,轉身向外走去,第五先生忙小心地陪上去,到了門口,就見廊下站著兩個花枝招展的美貌婦人,還有幾個端著喜服、妝飾盤子的下人,旁邊還站了許多人,也不儘是打手,卻不知在曹府司有何職。

  第五夫人一路套問著女兒的命格骨相,把李魚送到大門口,問道:「先生可就住在這西市?」

  李魚對西市還算熟悉,隨口謅了個地方,第五夫人喜道:「妙極,剛剛問的不夠周詳,可我家女兒就要過門兒,先生且先回去吧。待忙完了手頭的事,我與丈夫同去,再聽先生指點,酬金也會一併奉上。」

  第五夫人急急說完,就趕緊回去巴結曹韋陀,看這樣子,找了個藉口,是要把酬金也一併省了,她方才一路下樓一路問,李魚隨口遮掩,已經答了許多,哪有回頭再奉上酬金的道理。

  李魚恨恨地一頓竹竿,可惜剛剛有所打算,偏是曹韋陀來了,這該如何是好?

  身後「鏗」地一聲,是門板頓地的聲音,緊接著傳來一個夥計的聲音:「上門板了,打烊打烊,這裡暫做第五姑娘的娘家,侍候過門兒。」

  李魚用竹竿探著地,向前慢慢走去,臨到長街盡頭時,扭頭回顧,就見那門只剩了一扇門板未上,曹韋陀帶了一群手下從門中出來,緊接著第五夫婦也跟出來,雙方在門口簡單對答幾句,曹韋陀一行人便即走開,第五夫婦回去,門板全安上了。

  李魚剛才低頭下樓時,已經偷偷數過,從曹韋陀帶走的人數來看,樓中應該還留了一半的人。一半的人麼,再加上客棧來的人,至少二十個能打的,我若一個人且兄弟進去再且兄弟出來,或許還辦得到,可再加上凌若,她又動彈不得,如何做到?

  李魚痴痴站在街口,已是進退兩難。

  ……

  第五凌若被服了一匙解藥,也不知道那掌櫃的給她吃了些什麼,身子雖還是酥軟無力,但漸漸有了些力氣,叫人扶著,已經可以虛弱地站住,聲音雖然暗啞無力,也能勉強說話了。

  這時,廚下已經燒了熱水,又抬了一個大浴桶進來,四個丫環同時動手,給第五凌若寬衣解帶,將她赤裸裸泡進桶裡。

  在此期間,七夫人和九夫人只是坐在一邊冷眼看著,瞧見第五凌若的模樣兒時,兩個女人就生起幾分醋意,再見她被剝光,白羊兒一般有肌膚,窈窕動人的身段,心裡更是泛酸。

  七夫人吐掉一枚瓜子殼兒,哂然道:「難怪老頭子那麼著迷,這麼幼滑嬌嫩一個身子,真是我見猶憐吶。」

  九夫人酸溜溜地道:「人家過門兒的時候,也是這般年紀,同樣是嫩得一掐就出水的花骨朵,也不見比她差了。等著吧,等老頭子過兩年玩膩了,她還不是跟咱們一樣,夜夜守空房。」

  七夫人冷笑一聲道:「你還指著老頭子再納幾房妾過門兒?那老東西,身子骨兒是越來越不如從前了,哪回不得靠吃藥撐著?現在西市又不景氣,老頭子表面光鮮,可花錢的地方更多,咱們的月例錢現在都削了一半,過兩年啊,他還買不買得起小妾都難說呀。」

  九夫人一聽,緊張地道:「不會吧?老頭子不是說,暫時遇到難關,捱兩個月就好了麼?」

  七夫人冷笑一聲,道:「你也知道,我在夫人面前走動的近。我這可是聽夫人說的,夫人說啊,咱們家老頭子把他的幕後大靠山都得罪到底了,沒有靠山,能撐多久?不要說外邊那些虎狼,就西市這班人,也沒一盞省油的燈啊。何況,這昔日的靠山,不知怎地就成了仇家,現在天天為難老頭子呢,老頭子再找一座靠山,怎麼不得一兩年光景才交得下來?能不能撐過兩年,都不好說呢。」

  屋裡侍著第五凌若沐浴的丫環,都是她們握著賣身契的貼身丫頭,所以說些什麼倒不避諱,泡在浴桶裡的第五凌若卻也不免把這些話都聽了進去。只是現在,她還不知道這些信息對她有什麼用,能如何利用。

  七夫人道:「你呀,不要一領了月例銀子就大手大腳了,攢著點吧,哎!這棵大樹真要倒了,咱們還得活下去不是?」

  「多謝七姐,要不是你說,我還不知就裡呢。」

  九夫人感激涕零,趕緊起身,給七夫人斟了一杯茶。

  眾妾室之前,也是拉幫結派,互引奧援。七夫人有意賣弄自己與大夫人走的更近,炫耀自己的本事,也是希望把九夫人拉過來,做她的「小弟」。很有趣的是,這些位妾室拉幫結派,通常都是都位次結夥。

  一和二不對付,但跟三不錯,三跟四不對付,但是跟五關係不錯。原因大多是因為:上一位最新的妾室,總是最新鮮故而也是最受寵的,一旦有了新人,她就變成舊人,自然對新人頗具敵意。可是之前被她頂成了舊人的,卻大多會因為她的失意而對新來者,有種「替我出了氣」的感覺。

  這廂一番沐浴,把第五凌若紅通通煮熟了的蝦子似的身體從浴桶裡「撈出來」,七夫人和九夫人又指使人跟她著衣穿戴。

  七夫人捏了捏第五凌若的小臉蛋兒,揶揄道:「喲,瞧這小模樣兒,還真是我見猶憐呢,難怪那老不死的這麼疼你,還非得打發我們倆來,侍候你穿衣打扮。不過呢,你也不用太把自己當回事兒,老十二本來最受寵的,可也不過就三個月光景,那老東西,就喜歡嘗鮮,等你不鮮了,也就過氣了,早晚跟我們一樣,做個怨婦。」

  第五凌若被人扶著坐在錦墩前,鏡頭朱顏真真,滿是青春靚麗的驚豔。如此一幕,如果是即將嫁給她心愛的男人,該會有一種從內到外的美麗,但此時那無比的精緻容顏,卻似少了一分無法說出的神采。

  「兩位姐姐,也太認命了。喜新厭舊,是人的天性。如果換作兩位姐姐是曹員外,你們……就能從一而終麼?如果,人家看重的只是你的皮囊,那你也就莫怪人家喜新厭舊。」

  七夫人微微一詫,不悅地道:「喲!小妹妹,你這是在教姐姐們怎麼做人麼?」

  第五凌若望著鏡中的自己,淡淡一笑,自負地道:「不敢,小妹只是在說一個道理。憑我的容顏,或許只能讓他保持三個月的新鮮,憑我的心計本領,卻能讓他專寵我一生一世!」

  第五凌若何等慧黠伶俐的一個女子,此時已寄託不得別人,她已決心自救。而要自救,此時她能接觸的、利用的,只有眼前這位七夫人和九夫人而已。說服她們幫自己逃走?那只能寄託於她們的同情心,可雖隻短短的接觸,第五凌若也 知道,這完全是痴心枉想。

  所以,她想換一種方式,用她們的忌憚、用她們的嫉妒,化為自己的助力。

  只是,第五凌若沒有想到,李魚並沒有就此放棄。別無選擇之下,他也採取了自己所能使用的唯一辦法。

  他,準備搶親來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5 10:48
第384章 天生影后

    「好大的口氣,人兒不大,倒是自負的很!」

    七夫人和九夫人又好氣又好笑,這小姑娘固然美貌,可若是如此狂妄愚蠢,倒不是一個可慮的競爭對手了。

    但第五凌若卻依舊自信滿滿,凝睇著鏡中的自己:「驚豔的美貌、曼妙的身材,其實用不了多久,就會失卻它本來的魅力。妲己、妹喜之流,一定是很擅長哄男人開心,如果只憑著一副皮囊之美,便讓一個坐擁天下,所有美女予取予求的男人神魂顛倒,一直為她神魂顛倒,做不到的。」

    三人中,明明第五凌若年紀最是稚嫩,此時卻大有一種言傳身教的師父的感覺。

    她挺了挺蓓蕾般可愛的胸膛,自負地道:「更重要的是,你能給他如沐春風的感覺。讓他在你面前,就覺得無比的舒坦,這恩寵,才得長久。」

    第五凌若深深地吸了口氣,慢慢合上眼睛,整齊、細密 、美麗的眼睫毛覆蓋了她的眼簾。

    七夫人和九夫人怔怔地看著她,不明白她想幹什麼。

    慢慢地,第五凌若緩緩地張開了眼睛,她的臉上突然漾溢著一種說不出的神采,彷彿歡喜無限,彷彿天真爛漫,眼波盈盈欲流,崇拜、孺慕、無比的依戀。那含情脈脈……

    可惜她看的是一面鏡子,七夫人和九夫人這一刻都相信,如果她看的是一個男人,那男人頃刻間就會被她如此的神情所愉悅,一個男人的自負、滿足、得意、歡喜,所有的一切,都會因這美麗女孩無比動人的眼神所滿足。

    但是,這樣可以在頃刻間融化任何一個男人的眼神兒,第五凌若只是眨了眨眼睛,它就不見了。

    第五凌若向鏡中呆看著她的七夫人和九夫人頑皮地眨了眨眼,道:「現在,你們相信了?」

    七夫人和九夫人呆呆地說不出話來,她們本就擅長服侍男人,當然明白一個美麗、爛漫的女孩兒,用這樣的神情目光面對一個男人,會讓他如何的滿足與開心,這女孩兒……簡直太可怕了。

    她才多大呀,如果她再成熟些,又擅長如此取悅男人的本領,那……還有我們的立足之地麼?

    這時,第五凌若又輕輕撇了撇嘴角,道:「光有一副好皮囊,其實仍不持久,要打動一個男人的心,得讓他覺得,你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在為他打算。這樣,就算他依舊喜新,又何至於厭舊?」

    第五凌若拿起象牙梳子,手指和象牙一樣的潔白,輕輕梳理著濕潤的青絲:「方才聽你們說,現在西市遇到了麻煩,你們的月例都減了一半。可你們只會抱怨,我相信,這抱怨在你們那位曹員外面前,也沒少提起。

    如果不是真的遇到了極大的困境,他會這麼做?你們的牢騷不會給你們多爭來半分好處,卻只會讓他……厭惡、生煩,減少見你們的次數。我沒猜錯吧?」

    第五凌若甜甜地笑:「要是我呀,我就努力幫他出主意,如何解決困難。哪怕我提的主意一點忙都幫不上他,也沒關係。他知道他有了麻煩,我比誰都在意、都關心,那就夠了。

    我還會省吃儉用,自己再縮減月例,省下錢來給他。其實那能省下來多少?對他的大生意來說,杯水車薪,不值一提,他會要麼?可男人,就是這麼被征服的,你越是如此,他越是覺得虧欠於你。尤其是當有別的蠢女人襯托時,你簡直就是他的小仙女!」

    小仙女?

    七夫人和九夫人的表情,就像見了鬼。

    這哪是小仙女,分明就是一個小妖女。

    太可怕了,讓這個女孩兒過門,那還能有自己的活路嗎?

    兩個女人對視一眼,笑容都變得極為牽強。

    「康二,給十三夫人開臉、敷粉、上妝吧!」

    七夫人喚了一聲,外間屋裡一個大鬍子男人走了進來。

    一般來說,侍候新娘子梳妝打扮,都是專幹這一行的婆子們侍弄,可這康二,卻是此道的大高手,倒是有幾個專門給新人開臉上妝的婆子,是受過他指點、教授的。

    如果李魚在這兒,一定又會唬上一跳。因為這康二,就是道德坊勾欄院的康二班主,李魚十年後因為與他大哥康班主是獄友,從而也認識了他。李魚只知道這康二吹拉彈唱樣樣精通,而且擅長口技,卻不曉得他還擅長上妝,十年前還幹過這樣的營生。

    七夫人和九夫人喚進康二幫第五凌若開臉上妝,二人則悄悄挪到了外室。

    九夫人咬著牙根兒道:「這小浪蹄子厲害啊,而且也太囂張了些。七姐,這要等她過了門兒,還有咱們的活路嗎?」

    七夫人臉色也自陰沉著,磨著牙道:「本想著,把這小妹妹拉為奧援,沒想到這可不是一個善碴兒,咱們這班姐妹還在這裡爭寵,就只怕來日都要被她啃得渣都不剩。」

    九夫人著急道:「七姐,你得想個辦法呀。」

    七夫人恨恨地道:「今兒老東西就要納她過門兒了,我能有什麼辦法?難不成毒死她呀?那樣我也活不了。」

    兩人剛說到這裡,隱隱約約就聽「轟」地一聲響,外邊便響起許多嘈雜聲。

    兩人訝然對望一眼,急忙搶步出門。

    歸來客棧前門外,一輛滿載柴草的車子緊緊地抵在門上,柴草上似乎澆了油,剛有火星冒出,馬上就呈燎原之勢,烈焰升騰而起。

    裡邊的夥計不知就裡,卸了一扇門板,火苗子呼地一下就鑽了進去,還有些燒著的柴草撒進了裡邊,慌得一堆夥計急忙趁著火還沒燒透門板,從裡邊卸門板、取水取工具,試圖滅火。

    火就貼著自己家大門燒呢,他們可不能把門戶一閉,由著它燒,這樓都是木製的,若是放縱不管,還不得燒成白地啊?所以反而得趕緊打開門戶才行。

    歸來客棧旁不遠處一棵大柳樹,柳下一排拴馬樁,此時就有一輛輕車拴在那兒,卻不見車主人行蹤。

    這輛車是李魚備下的,此時李魚已經繞向後街。

    他在後街也留了一輛輕車,只等救出第五凌若,便立即登車,揚長而去。

    因為他也不確定最終逃出來時,將會是前門還是後門,所以兩處都做了準備。不過,他還是有所側重的,他在前門放了輛起火的柴車吸引裡邊的人,自己的主攻方向,就是後窗。

    李魚急速跑到後窗下,片刻不停,一直向對面的牆跑去。腳尖在牆上麻利地點了兩點,身形已然竄高,手在近一丈有半的牆頭一搭,橫著躍上牆頭,身形一收一放,霍然躍向對街的窗子。

    那是第五凌若所居房間的後窗。

    「啪」地一聲,李魚像一隻猿猴,雙足雙手,穩穩地攀住了窗外凸出的縫角,隨即長身一挺,右拳搗出,轟地一聲,一隻手便破窗而入,撞倒了八棱銅鏡,駭然出現在房中眾人面前,嚇得一個丫環發出一聲高亢的尖叫。

    李魚不管不顧,手迅速回抽,抓住窗櫺用力一拽,一扇窗子就被他扯爛開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5 13:24
第385章 選擇

  李魚這兔起鶻落一番動作固然敏捷,但傷口也因此繃裂,鮮血浸潤而出,染紅了衣襟。但李魚此時哪裡顧得了這些,扯開窗櫺,探手就向房中抓去。可他沒有想到的是,旁邊卻突然刀光一閃。

  刀光一閃,映目生寒。李魚本來目中只有第五凌若,卻突生警兆,急忙縮手,刀鏗地一聲剁在了桌上。

  原來,李魚前門放火,引開敵眾的手段固然吸引了店裡所有的夥計以及幾個觀望的打手,卻也有幾個打手見前邊火起,馬上跑到樓上來示警了。

  他們剛對七夫人和九夫人說完前邊發生的事,李魚就猝然出手,撞破了窗櫺。這幾個打手武功不錯,反應也快,下意識地就是一刀,幸虧李魚躲閃及時。

  李魚避開這一刀,立即躍身進了房間,雙腳一落地,傷處一陣巨痛,腳下一個趔趄,晃了兩晃才站穩。

  「冰哥哥……」

  第五凌若喜極而泣,忘情地想要撲向李魚,卻被一個打手一把拉住。

  李魚未及與她說話,幾個打手就撲了上來。

  「鏗鏗鏘鏘」一陣響,房間裡遭了殃,七夫人、九夫人和康二班主等人拖著第五凌若慌忙逃出了內室,幾個人,幾口刀,在室中上下翻飛,剁得一團狼籍。

  李魚倉促中抓起一隻錦墩充當兵器,最後砍得只剩下兩隻墩腳,揮舞起來反倒更加趁手。

  「哎呀呀,這是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啊?」

  第五先生和第五夫人也慌慌張張地跑進來。

  七夫人冷笑道:「怎麼回事兒?恐怕這得問你們的寶貝女兒了。剛聽她喚那人叫什麼『冰哥哥』,可是你們家女兒的情郎麼?」

  九夫人幸災樂禍地道:「不知道阿郎曉不曉得這樁事兒,他最可意的小女人,心……可是在別的男人那兒呢。回頭兒,我得跟他說說。」

  第五先生和第五夫人一聽大急,這要是惹惱了曹韋陀,剛剛攀上的高枝兒豈不是脫了手?就是叫他們把已經到手的買妾之資退回去,也不捨得啊。

  第五夫人一見那人,認出是方才那個算命瞎子,這才曉得上當。第五夫人又氣又急,忙不迭從懷裡摸出那枚宙輪,宙輪已經被她用手帕包著,裹在懷裡都溫熱了。

  第五夫人匆忙取出手帕疙瘩,將裹著的宙輪向李魚惡狠狠擲去:「還你,還你的傳家寶,老娘不稀罕。拿了快滾,不要再糾纏我女兒,你要害我第五家到什麼時候?」

  李魚見她拋出一物,下意識地伸手一接,東西落在掌心,不禁愕然。一時間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第五凌若此時才知娘親匿下了人家的東西,她目中含淚,泣聲說道:「冰哥哥,對不起。你的傳家寶,當日被我撿到了。我……」

  「啊!」

  趁著李魚失神,一個打手趁機刺出一刀,李魚避閃不及,後背挨了一刀。其他幾個殺手見狀,立即蜂擁而上,第五凌若急了,叫道:「冰哥哥,你走,快走,你肯來,我……就很開心了。」

  一句話出口,第五凌若已是淚如泉湧。

  李魚在幾口刀翻飛中閃避掙扎,猶如巨浪之下的一葉小舟,只要稍停片刻,就得被亂刀分屍。李魚無奈,只得叫道:「凌若,等我!我還會回來,等我再來,必救你離開。」

  第五凌若見他身上舊傷綻裂,又添新傷,血跡斑斑,好不心疼。不想他再來送死,含淚道:「冰哥哥,你的情意,凌若來世再報了,你好好活下去,莫再來送死。」

  她說這話,已暗萌死志,欲以一死保一身清白。李魚聽出她話中決絕之意,生怕她這小妮子想不開,真個殉情自殺。自己此刻宙輪在手,已經有了作弊器,哪肯讓她冒險。

  李魚持著兩隻凳腳,擋開兩刀,又將凳腳脫手擲了出去,逼開背朝窗口的兩個打手,大笑起來道:「那日生死相依後,我便再不能放下!豈有獨活之理!等我,必來!」

  李魚說罷,一咬牙,就向破爛的窗口縱去,身影破窗而出,空中猶自灑出斑斑血跡。

  事先備好的那輛車用上了,李魚幾步竄上車去,揚鞭一笞,那騾馬發足狂奔,待樓上的打手跳下樓來,李魚所駕板車已消失在長街盡頭。

  客人已經陸續到了,似四若論基八柱這般人物,就算曹韋陀也要親自接待的,畢竟地位崇高,平日裡兄弟相稱,不能等閒視之。

  酒宴未開,且品香茗。

  平日裡大家各忙各的,不可能聚的這麼齊,這時候正好聊聊,而曹韋陀也是趁此機會做漫不經心狀,透露些困境已然有瞭解決辦法的話以穩定軍心。

  正談笑間,大賬房忽然走來,附耳低語幾句,曹韋陀臉色一沉,旋即又歡笑如初,向已然趕到的幾位重要頭目點點頭道:「你們且聊著,我去後宅一趟。」

  既去後宅,當然是家事,其他人不便動問究竟,曹韋陀繞過屏風,趕到中庭,再從側廂繞回前院,匆匆出門,往對面的歸來客棧去了。

  此時,李魚已經逃回那日帶著第五凌若養傷的儲物倉庫。

  李魚匆匆包紮一番,先止了血,疲憊地倚著貨包躺下,便從懷中摸出那個手帕包,將它打開。

  一片幽藍,彷彿星河,掌中托著的,果然便是那枚宙輪。

  原來,它竟是被凌若撿到了,而她一直都沒有說……

  李魚此時自然也明白凌若為何隱瞞了消息。在第五凌若眼中,它不過就是一枚寶石,並沒有特別的用處。李魚說過它是自家的傳家寶,凌若把它留下,自然是……要幫他傳家,為他生兒育女。

  李魚手托著宙輪,唇邊不由自主地漾起笑容。

  但那笑容剛剛綻放,忽然僵住了。

  他方才沒有在歸來客棧貿然動用宙輪,是想先策劃好「倒檔」之後的行動計畫,一切周詳後再動手。但此時手托著宙輪,李魚忽然想到一個很要命的問題。

  倒檔,意味著一切都將回去,倒檔點之後打怪升級所獲得的經驗和裝備,所有的一切,也都將消失。包括……他手中托著的宙輪。

  如果回到昨天這時候,他今日得回的宙輪也將從他手中消失,仍舊回到第五夫人手中。而他昨日此時在幹什麼?正從長安搭了大車趕往青萍鎮上。

  李魚呆呆半晌,忍不住笑了起來,他忍不住地苦笑,實未想到,寶物失而復得,換來的竟是這樣兩難的局面。最可惱的是,他並未摸索明白這東西究竟有多大用處,究竟有什麼用法。

  用眼淚?他嘛的再穿越十年,回到隋末亂世之中?那時吉祥、作作她們還未出生呢,凌若也不過是個小女童,他要做一個慈祥的老爺爺,陪伴她們長大麼?

  用血液?倒退回昨天,他連宙輪都將失去,一旦改變了預知的歷程,他將如何應變?弄不好當場就掛了,連宙輪也失去了重新到手的可能。

  拖過今天?拖到明日此時,那時就可以無所忌憚地行動了?可是他要拖到明天,曹韋陀會等到明天麼?

  凌若,今晚就會被曹韋陀佔有,!他明日「倒檔」回來,凌若固然不會知道這一天一夜都發生了什麼,身體也會復原如初,可是有一樣東西是不會倒檔的,那就是他李魚的記憶。

  他會很清楚,這一天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他真能當作什麼都沒發生?

  穿越回十年前?

  倒檔回昨天?

  硬著頭皮面對今天?

  這宙輪果然不是萬能的,有些事,只能自己去面對、去解決啊!

  李魚無比地糾結:誰能教教我。我,究竟該如何選擇呢?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7 20:42
逍遙遊 第386章心機

  曹韋陀登上歸來客棧二樓。

  在走進大門的時候,看到那燒得半毀的門戶,曹韋陀已面沉似水。

  等他走上二樓房間,七夫人、九夫人和第五先生夫婦,正看著第五凌若,苦口婆心相勸。

  一見曹韋陀進來,臉色極其難看,第五夫婦既心虛又尷尬。

  也難怪曹員外生氣,換了誰,他要納的小妾總是一門心思地要跟別的男人跑掉,這心裡也不會舒坦。

  「你們出去!」

  曹韋陀淡淡地吩咐了一聲,七夫人和九夫人對視一眼,趕緊走出去。

  第五夫人猶豫著還想說點什麼,第五先生連忙一扯她的衣袖,帶了她向外走。

  第五凌若看著自己爹娘這番表現,不禁露出自嘲的冷笑,這,就是她的生身父母啊。

  「丫頭,我再寵你,也別恃寵而驕。否則,你會後悔的。」

  「我不喜歡你,從來也沒有喜歡過你。」

  「那又如何?你父母接受了我的買妾之資,你的終身,由得你決定?」

  「你……你敢要我,我就毒死你!」

  「呵呵,潑辣!我就喜歡你的潑辣勁兒,希望在床上,你也依舊保持這樣的風範。」

  「你……無恥!」

  第五凌若脹。紅了臉,她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再如何慧黠,鬥起嘴來,哪是曹韋陀這般人的對手。

  曹韋陀笑容一斂,沉下臉色道:「你是個聰明的姑娘,應該明白,一切不是你能扭轉的。識時務的,乖乖收斂,以後好好服侍老夫,老夫不會虧待了你。如若不然……」

  「我喜歡楊冰!」

  少女挺起了胸膛,驕傲地宣示:「我已打定主意,今生今世,要做他的女人。」

  「那個總是一身傷,半死不活的小子?」曹韋陀的聲音有些嘲弄。

  「他的傷,都是為我而來!他肯為我挨刀,你做得到?」

  「我肯為你花錢!」

  「你以為,錢能買到一切?」

  「本來,我也以為不能!但是,比你多吃了幾十年飯以後,我才明白,沒錯!錢,就是萬能的!」

  「你現在的日子好像並不好過,連給自己女人的月例銀子都減半了。」

  「呵呵,對你這種窮人家的姑娘來說,已經是一步登天成了鳳凰。你以為你是金枝玉葉的公主之身嗎?醒醒吧!」

  「你既然有錢,什麼女人得不到?放我走吧!」

  「就因為我有錢,所以,現在我想的到你,你就得屬於我。」

  「冰哥哥一定會來找我,我一定會跟他走!」

  「那也得在你,被我佔有之後!」

  曹韋陀陰笑著轉身:「一會兒就要接你過門,給我安份些。否則,你的爹娘不會好過!我會把他們接走,他們明兒能否囫圇個兒的離開,全看你今兒晚上的表現了!」

  曹韋陀 了門,板著臉對七夫人和九夫人道:「去,盡快幫她梳妝,準備過門!」

  七夫人和九夫人進了門,第五夫婦巴巴地迎上來,討好地想說些什麼。

  曹韋陀又一擺手,皮笑肉不笑地道:「把他們,給我帶回去,弄進柴房關起來。今兒晚上,我睡了他們姑娘,明兒一早,就放他們走人。如果,他們的女兒不老實,當著我那麼多的手下,給我惹出什麼丟人現眼的事兒來,我就叫他們人財兩空!」

  幾個打手且兄弟上來,拖起第五夫婦就走。

  聽曹韋陀這話音兒,如果第五凌若惹出什麼麻煩來,他們兩夫婦是要退還買妾之資的,而且女兒也不會還給他們,因為買聘書是不可能還給他們的。第五先生竟爾生出些悔意。

  他太瞭解自己女兒的剛烈性子了,早知如此,何必貪圖曹家的富貴,女兒真個惹惱了他可怎麼辦?豈不真要落個雞飛蛋打?

  早知如此,還不如把女兒嫁個小康人家。唔,那個楊姓的小子似乎也不錯,聽娘子說,還他的傳家寶是碩大的一顆寶石,家有如此藏珍,似乎家境也算不錯。

  曹韋陀命人拉走了第五夫婦,目光一轉,忽然看到了站在一旁,未得他吩咐,尚未敢入房的康二班主。曹韋陀眼珠一轉,忽地計上心來,他向康二班主問道:「剛剛闖來,欲帶我如夫人離開的那小子,你見過了?」

  康二班主點頭哈腰地道:「是!小的見過。」

  曹韋陀點點頭,微笑道:「很好,你跟我來!」

  ************

  「如果,我真進了曹家的門……」

  第五凌若凝視著鏡中的自己,目光彷彿一團熾燃的火焰,驚豔,但又驚心。

  「我不會叫任何人好看!我會讓整個曹家,雞犬不寧!」

  七夫人和九夫人正親手為她梳妝敷粉,描眉畫唇,鏡中的少女因為妝容,隱隱帶出了幾分新嫁娘的驚豔與美麗,卻因為她冷冽的目光,顯得怵目驚心。

  已經穿上嫁袍,只能任人擺佈的第五凌若,身體固然依舊有些虛弱,但那意志之堅強,卻不知令多少已然成年,卻依舊柔弱的女子為之汗顏。

  「七夫人,九夫人,你們何苦給自己樹敵?姓曹的這樣都不肯放我,如果我真過了門兒,只要稍顯手段,小心奉迎,又有意與你們為敵的話,多多少少,總會給你們惹下不少麻煩吧?」

  七夫人停下手中的畫眉筆,輕輕嘆了口氣:「大家都是女子,你的堅貞,令我佩服。可是,正如你所言,我只是……阿郎的一個侍妾罷了,以身色娛人,求一個活路的弱女子,放了你?我們還活得了嗎?不得被阿郎活活打死才怪。」

  第五凌若聽她話風鬆動,大喜:「你們可以裝作被我襲擊,受傷暈倒。這樣,他再如何著惱,又豈會遷怒於你們。」

  九夫人有些訝異不安,惶然看了七夫人一眼。雖說平素裡侍妾們之間爭風吃醋的,但所用手段不過是竭力奉迎阿郎,枕邊酸溜溜地說些旁人的壞話,更出格的事兒,沒有人敢做。

  宮鬥是有的,因為你一旦扳倒了皇后,你就是母儀天下的六宮之主,沒人再能把你怎麼樣。

  但宅鬥,不過是後人的意淫罷了。根本不可能的,正妻的地位,沒有哪個妾敢去挑戰,當然,世間之大,無奇不有,偶爾的奇葩現像是有的,但罕見之至。

  因為正妻的地位,不僅有法律的保護,有公婆、有家族、有妯娌、有整個社會的維繫,而且,妾侍升正妻,丈夫是要坐牢的!妾侍忤逆女主,女主人打死之勿論,你怎麼鬥?哪怕你位極人臣,也脫離不了這些束縛與約束。

  所以,如《金瓶梅》中所描寫的現狀才是真實的,瓶兒也好,金蓮也罷,個個都是人精,個個美如妖精,但彼此之間再如何爭風吃醋,卻始終沒有一個敢做甚至敢想去覬覦溫順老實的正妻月娘的地位。她們很清楚,她們沒這個能力,就算真能擠掉月娘,照樣輪不到她們上位。

  畢竟是五千年男性社會,早已成熟了的婚姻家庭制度,哪容得幾個法律地位形如家中一件物事的妾侍們攪風攪雨,所以,這些花枝招展的小娘子們,嘴巴再刁,其實能量也極有限。

  如果第五凌若面對的是曹韋陀的正妻,對方或因同情、或因嫉妒,倒是真敢縱她離開。可是一個妾室,是絕對沒有這個膽量的,所以九夫人很是惶恐。但是,第五凌若卻也不傻,她幫著對方想出了一個可以推脫的辦法。

  七夫人算是看出來了,眼前這丫頭年紀雖小,可是太有主意了。若是由著她這般過門兒,恐怕自己的好日子真就到頭了。她若把自己與情郎失散的原因歸結於自己,那就憑白樹一強敵。

  七夫人回頭看看,障子門已經拉上,房中除了她們三個,再無旁人,七夫人咬了咬唇,猶豫道:「我可沒有救你的解藥,你逃得掉?」

  第五凌若聽她話音兒,便曉得她動心了,連忙說道:「我現在已經恢復了些力氣,只消拖延片刻,我自逃得掉。七姐姐,你若肯放我走,大恩大德,凌若沒齒不忘。」

  七夫人笑了笑,擱下畫筆,拿起了銅鏡,對第五凌若道:「輕著些兒,可別真打傷了我們,也別刮花了我們的臉,我們,就靠這皮相,討男人歡心呢。」

  九夫人大驚,急忙看向七夫人,七夫人卻未瞧她。

  九夫人一向沒甚主意,跟著七夫人廝混的,雖然害怕,卻也不敢多說什麼。

  第五凌若一聽,對七夫人感激涕零,忙道:「凌若怎敢傷害恩人?手下輕了重了也是不妥,姐姐隻須睜一眼閉一眼,放妹妹離開,自己作勢弄些小傷就好。」

  凌若說到這裡,感激的淚如泉湧,一下子跪了下來,向七夫人和九夫人重重地磕了三個頭,哽咽地道:「凌若多謝兩位姐姐,恩同再造,沒齒不忘!」

  七夫人道:「你打算怎麼走?」

  凌若道:「我扯下帷幔,繫在腰間,從後窗綴下去。」

  七夫人又回頭瞧了一眼門戶,道:「快走,夜長夢多。」

  第五凌若連忙去扯帷幔,七夫人幫她解下帷幔,束成一束,幫她在腰間繫了一個活結兒,凌若此時仍是酥軟無力,好在有七夫人和九夫人幫忙拉著,從後窗緩緩將她綴下。

  第五凌若安穩到了地面,扯開活結兒,感激地向臨窗的二人連連合什而拜。七夫人臨窗而立,急急回頭看了兩眼,又向她急急揮手,第五凌若也不敢耽擱,馬上急急逃開。

  九夫人站在七夫人旁邊,吞了口唾沫,道:「七姐,咱們真就放她走了?萬一老頭子怪罪下來……」

  七夫人眼看著第五凌若消失在街盡頭,忽地冷冷一笑:「你當我是白痴?被她一嚇,就乖乖任她擺佈了?」

  九夫人訝然看著她:「那……七姐是想……」

  七夫人一字一頓地道: 「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她生得再美,再有心機,徹底令老頭子生厭了的話,也沒她的好果子吃!」

  她裊裊婷婷地走到榻邊坐下,摸挲了一下手中的銅鏡,對九夫人嫣然一笑:「來,用它,砸我的頭,可別真把你七姐給砸傻了。過一盞茶,咱們再呼喊起來,她……逃不出去! 」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7 20:42
第387章昏禮在即

  「走!」

  第五凌若被推進三堂,踉蹌著站定,環顧四下,心中一片絕望。

  她終究還是沒有逃掉,身上餘毒未清,身體虛弱,她本來都已看到了之前她和李魚躲藏過的那處店舖了。

  這時候,追兵追了上來。

  第五凌若之前聽李魚那句話,就料定他隱藏的地點一定還是這裡,可近在咫尺時,追兵迫近,繼續前行,只能把他暴露給追兵。所以,第五凌若一咬牙,拐進了旁邊的另一條小巷,跑向與他相反的方向,直到被抓住,從角門兒押進了曹韋陀的後宅。

  房間裡空蕩蕩的,並沒有人。

  但押她來的人把她推進去後,卻在門口站定,她已插翅難逃。

  「還有什麼辦法?還有什麼辦法?」

  第五凌若臉色蒼白,急急地思索著。

  側廂一間廂房裡,七夫人和九夫人捂著淤青的額頭,一臉委屈地看著曹韋陀。

  兩位小娘子為了假戲作得真,下定決心要扮得像一些,但最終也不過是把額頭磕青了一塊兒,皮兒都沒破,只是有些淤腫。

  「阿郎,誰曉得那小妮子這麼厲害,都吃過迷藥的人了,還有那麼大的力氣。我們正好心幫她梳妝打扮,結果她抄起銅鏡就……」

  「阿郎。你可是西市之主,多大的勢力,多少的財富,至於嘛,這還沒過門兒呢,就放任她如此放肆,以後,你這宅子裡邊還能安寧嗎?可不得雞飛狗跳?」

  七夫人和九夫人你一言,我一語,曹韋陀坐在那兒,面色像長擰巴了的南瓜似的,特別難看。

  「一個小妮子,老子還治不了她了?」

  曹韋陀獰笑起來:「不知天高地厚,信什麼情情愛愛。她不是把那個叫楊冰的小子當成了他的天麼?好,我就把她的天扯下來,踩在腳底下當毯子,我倒要看看,那時候的她,做何感想。」

  曹韋陀慢慢站了起來,「啪啪啪」三擊掌,康二班主和他的管家都走進來。

  曹韋陀對管家道:「人,找到了?」

  管家點頭:「找到了,絕無問題。」

  曹韋陀點點頭,又對康二班主道:「你聽過他說話,弄得來? 」

  康二班主哪容得自己的職業技能受人疑問,馬上挺胸道:「曹市長放心,絕對毫無二致。」

  曹韋陀陰笑道:「好,你們速去安排。」

  曹韋陀又對七夫人和九夫人道:「今兒四若論基八柱,各方兄弟,都知道是我納妾了,絕不能當眾丟醜。先混過今天再說,明兒,就把那不知香臭的小娘們兒給我貶為通房丫頭,就侍候老七。」

  七夫人和九夫人一聽,喜出望外,這心腹大患,總算是除去了,只要押在她身邊做通房大丫頭,有身份壓著,有眼睛盯著,哪還怕她翻上天去。

  曹韋陀一招手,道:「你們過來!」

  七夫人和九夫人忙湊上前,曹韋陀掄起手來,「啪!」「啪!」一人一記響亮的大耳光,扇得二人嘴角都沁出血來。駭得七夫人和九夫人慌忙跪倒:「阿郎?你……」

  曹韋陀陰陰一笑,道:「這樣就像了。起來,現在有一樁戲,得你們配合著演下去。」

  七夫人和九夫人趕緊站起來,曹韋陀低低耳語一陣,七夫人和九夫人也顧不得頰上掌印宛然,登時眉飛色舞,連連點頭。

  曹韋陀吩咐完了,道:「走吧,我曹韋陀要是連個十五歲的小姑娘都玩不轉,那就算我白活,嘿!」

  第五凌若正在廳中苦苦思索,一陣腳步聲響,曹韋陀帶著七夫人和九夫人走了進來。

  「凌若,這西市,就是我曹某人的地盤,在這一畝三分地上,你翻騰不起什麼浪花兒來。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乖乖聽話,莫再惹出事端。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老夫的忍耐力是有限度的。」

  曹韋陀冷冷說罷,掃了七夫人和九夫人一眼:「兩個沒用的東西,看住她,再出紕漏,我扒你們的皮!」

  曹韋陀拂袖便走,剛剛走到院中,迎面大賬房就急急走來

  曹韋陀眉頭一皺,道:「你不是在替我款待四若論基八柱,各方兄弟麼,什麼事跑到這兒來?」

  大賬房臉色沉重,湊到他身邊,小聲道:「東翁,學生正是為他們而來。」

  大賬房掩了口,貼著曹韋陀的耳朵道:「咱們現在處境艱難,瞞得過下邊的小魚小蟹,可不好瞞過四若論基八柱。他們多多少少曉得了一些真相,方才在前庭酒席上也不知收斂,與人說起,大發牢騷。我看現在上上下下,對東翁你都有些不滿 呢。」

  曹韋陀憤怒地道:「這些王八蛋!只能同富貴,不能共患難!這才過了幾天苦日子,就滿嘴的牢騷。老夫不行,難道他們就行?換他們上來試試,這麼大個家當,老子好歹撐得住,那些狗娘養的只能痛快一張嘴巴,他們能幹得來什麼?」

  曹韋陀這廂大發雷霆的時候,常劍南剛剛走進前庭。

  此時的他,顯得信心十足,腳步也是異常的穩健。

  有時候,一些人對他所能利用、所能掌握的資源,其實未必都能加以利用。有些是雖然手握大把資源,卻不懂得運用。有些是安於現狀,沒有利用其壯大自己的雄心壯志。

  但是,喬向榮和王恆久,為常劍南的野心掘開了一道堤壩的缺口。

  而李魚冒充神算子,誑蒙他的一番話,給了他巨大的勇氣。

  也許最初,常劍南所思所想還只是自保,但李魚的一番話,卻把他的野心擴大了,境界因之也提高了。

  他要做的,不再是自保,而是掌控。

  但,只憑他擁有三百老軍,他最能打,就能掌控局面?

  太天真了!

  可那位神算實在厲害,所算無一不準,那麼他說自己能成為西市第一人,顯然就不是無的放矢。可自己憑什麼能成為左右局勢的關鍵人物?

  很快,常劍南就想到了在孫思邈醫館養傷的裴天睿。

  現在,皇帝已經回京,局勢已經穩定,裴天睿也和天策府取得了聯繫。

  李世民投機不成,反蝕一把米,經此一事,本來猶豫不決,不願用血腥手段解決他的太子,已經磨刀霍霍。而皇帝經此一事,也完全站到了太子一邊。

  短時間內還看不出什麼,在未來相當長的時間內,一向風頭甚勁的天策府必然會面對極艱難的局面:皇帝的戒備、太子的打壓、層層面面的刁難……

  偏生這時候,原本就有軍方背景的常劍南,跑來找裴天睿,暗示他想掌控西市,希望獲得天策府支持來了。

  裴天睿被常劍南所救,兩人又都曾是軍人,可謂一見如故,很有交情。得了常劍南的心意,裴天睿馬上叫醫館備車回了趟天策府,結果天策府那邊的幕僚團立即分析,這將是天策府未來財力方面的一個重要來源,這樣的機會豈容錯過?

  天策府就算處境再艱難,支持一個人掌握西市,掌控數萬商賈,還是很容易的。但是對將來必然要面對嚴峻局面的天策府來說,如果真有一個站在他們一邊的人掌握了西市,那麼……

  未來,天策府從朝廷方面獲得的支持必然有限,而一個大商業集團的領袖,將可以在資金上,予以他們多大的幫助?

  所以,秦王李世民還在外地籌措,遲遲未曾還京。天策府那些未雨綢繆,已經開始為未來艱難處境提前部署種種措施已應變的幕僚團,卻是敏銳地抓住了這個機會。

  所以,幾乎是立刻、馬上,天策府就做出了回應:全力支持!

  常劍南得了這句回話,登時信心十足。

  他有了天策府的支持,有三百老軍做班底,就有能力在「倒曹」集團中佔據主要地位。

  常劍南步入前庭,往四下一掃,喬向榮和王恆久兩個陰謀家剛剛溜到各桌兒,就著大傢伙兒的怨氣,巧妙委婉地煽風點火一番,剛剛回到他們溜著邊兒安排的桌位上坐下,相視得意一笑。

  常劍南微微一笑,便大步向二人走去。

  他決定,開誠佈公地告訴二人:常某人,同意參與其事。同時亮一亮自己的底牌,他不但要參與,而且要主導其事!相信,喬向榮和王恆久是一定會支持的,畢竟彼此的訴求不同。

  這兩個傢伙,現在也只是個有野心而無實力的小癟三罷了,他們還沒有大到覬覦西市之主寶座的野望。至於未來……

  那位神算子所說的「十年之緣」,常劍南已牢牢記在了心裡。

  曹韋陀此時,根本沒想到他想藉納妾之舉,召開一次維繫人氣、攏絡人心的酒局,居然成了各懷機心者公開拉幫結派、策劃陰謀的機會。

  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啊。

  ************

  後廳裡邊,曹韋陀一走,七夫人便悲悲切切地道:「凌若妹妹,姐姐真是被你害死了,你看。」

  她腆起臉兒,給第五凌若看她臉上掌印。

  九夫人負責扮黑臉,悻悻然道:「咱們何苦管她閒事,七姐就是心軟,現在好了?」

  第五凌若此時尚未辨清二人本質,內疚地道:「兩位姐姐,怎麼? 」

  七夫人拿著小手帕兒擦擦眼淚,道:「你也不用太擔心,阿郎現在並不知道是我們放走了你,只道我們不小心。可饒是如此,還是挨了他的打。」

  七夫人深深地嘆一口氣,道:「凌若妹妹,我們也都是苦命人,要不然,怎會給人作妾?我們實在幫不了你什麼了,你……可千萬不要對阿郎說破,要不然,我們兩個就更難做了。」

  第五凌若連連點頭,道:「兩位姐姐放心,凌若不是知恩不報的人,斷然不會再叫你們難做。」

  九夫人道:「那就好,你願嫁不嫁,只是一會兒我們陪你去前邊敬酒,你可別當眾再鬧出事兒來,否則,阿郎一定會遷怒我們兩個。」

  「九妹,別多說了,凌若姑娘是個好人,她知道 怎麼做的。」

  七夫人打斷了九夫人的話,用手帕擦擦第五凌若臉上的汗痕與淚痕,輕嘆道:「瞧你,妝又花了,趕緊打扮一下,去前邊敬了酒,我們姐妹倆交了差使,你……哎!你就好自為之吧。」

  第五凌若此時對七夫人當真是感激涕零,當然不能叫恩人難做。她隻默默地點了點頭,不期然便想:冰哥哥,今生你我無緣了,凌若只能血濺五步,伏屍於洞房之內,為你保一個清白身子,來世……再見了!

  ^……

  人固有一死,死有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用之所趨異也。太上不辱先,其次不辱身,其次不辱理色,其次不辱辭令,其次詘體受辱,其次易服受辱……

  眼看她入門去,坐等曹韋陀那老鬼寬衣解帶,入其巷,擁其身,是個男人就不能忍啊!

  想取巧,法子都用盡了。李魚只剩下一條路,且兄弟冠一怒,拚死一搏!

  李魚在倉庫中找到兩把火釺子,黃楊木的軟柄,粗糙生鏽的釺身,但頭兒依舊鋒利尖銳。他把外袍一條條撕下來,裹緊了身上的傷處,持著兩把火釺子出了門。

  這一次,他沒有任何遮掩,就那麼一步步,從容地向西市署走去。

  十年後,他是那裡的主人。

  此時此刻,相同不變的只有那門上的門楣。

  李魚一步步沿長街走開,前方門戶披了紅,紅的醒目,就像他身上的血。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V123210

LV:9 元老

追蹤
  • 291

    主題

  • 279508

    回文

  • 36

    粉絲

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