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逍遙遊 作者:月關 (全書完)

 
V123210 2017-2-20 17:58: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33 1842538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20 17:58
逍遙遊 第358章無奈隨流

  安靜,極度的安靜。

  然後,封秀士陡出一劍。

  「嗤」地一聲,封秀士手腕一振,手中的軟劍就陡然變直,鋒利無比的劍如切豆腐一般刺穿障壁。

  與此同時,障壁之外也是一劍刺入,發出的聲音卻是「篤」的一聲,障壁微震。

  一柄軟劍,一口硬劍。

  一個劍刃薄如紙,一個卻有它的三倍厚度。

  因此,必然造成些微的區別,區別雖然不大,但是對這樣的高手來說,已經足以造成極大的差距。

  這個差距就是,封秀士「嗤嗤嗤」的出劍速度,每十劍中,必有一劍是因為超出於對方的劍速而多刺出的一劍。

  同時,由於刺入障壁時的阻滯力不同,封秀士的劍速度更快,更狠辣。

  「嗤篤嗤篤嗤篤」,兩種聲音同時發出,一個尖銳,一個渾厚,彷彿一個女高音,一個男低音,完美元潤地形成了一個合音。

  李魚站在一旁,緊緊攥著第五凌若的手,眼看著這場彼此並不照面,卻兇險無比的戰鬥,緊張的掌心都沁出汗來。

  第五凌若顯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她感覺到了李魚的緊張,下意識地反握了握他的手,以示安慰。

  忽然,李魚發覺有點不對,房間雖小,但也不至於小到無法騰挪,這畢竟是四個夥計的房間,但封秀士站得離障壁很遠,每次遞出劍,都有一大截沒有刺出障壁,但其出手又快又疾,又不存在留三分力以待變招之說。

  在「嗤與篤」的交響曲中,封秀士又是連續九劍,然後,似乎是在響應李魚的疑惑似的,封秀士突然躍身向前,連人帶劍,撲了出去。

  此時,障壁上已經被兩人交錯著刺了幾十劍,無數道小縫隙,將一道道光束透射進來,蘇有道在外面騰挪跳躍的身影已經被光影的消失與出現掩映的再也無法遮掩。

  封秀士且兄弟到了牆邊,劍鍔抵到了障壁,足足四尺長的劍都刺了出去。

  障壁外一聲悶哼,蘇有道的劍沒有遞進來。

  李魚看得目瞪口呆,這個人當真好心計,從一開始出劍,就利用障壁遮擋,彼此不能相見,隱藏了他所握軟劍是四尺長劍的真相。九淺一深,就玩了一下,就刺中了外面殺手的G.點了,玩得溜啊!

  十年後的蘇有道以智略著稱,但十年前的他,顯然還略顯青澀。

  倉促之間,封秀士做出了一個很完美的計畫,而蘇有道略遜一籌。

  這個一直不曾留名於世間的封家子弟,論智謀實是還勝蘇有道一籌。

  這一劍,刺中了蘇有道的肺腑,連一道大筋都削斷了。

  蘇有道在中劍的一剎那就在全速後撤,但是劍仍如毒蛇一般,緊躡而來,劍刺中他的身體,比刺穿那障壁更容易,蘇有道倒摔出去,一路翻滾,一路鮮血,極重的內傷,就算治好,肺腑經絡俱傷,一身武功也是再也施展不得了。

  而封秀士這一劍當真是全力以赴,當劍鍔抵在障壁上的時候,他並沒有收力,而是身形一側,肩頭向前一撞,「轟」地一聲,原本就千瘡百孔的障壁碎出一個人形大洞,封秀士且兄弟了出去。

  「我們離開!」

  李魚抓緊第五凌若的柔荑,就想趁機離開這險地。

  但他剛剛邁出一步,就站住了。

  封秀士手中的長劍繚繞得彷彿一條正與勁敵纏鬥的眼鏡王蛇,他一邊振腕出劍,一邊倒退,又從那破洞退了回來。

  李魚在他的身形堵住那人形破洞前的一剎,看到四口劍上下翻飛,封鎖了封秀士的所有出路,他唯有退,只能退。

  但,退只能暫避危機,房裡沒有出路。

  李魚沒有坐等,坐等的下場只能是陪死。

  李魚拉著第五凌若就想門口且兄弟去,且兄弟去之前,先將一張條凳踢了過去。

  「砰」地一聲,門被砸得稀爛,條凳卡在了門框上。

  李魚從床上扯過一條不知是誰用過的腰帶,把第五凌若很粗暴地往身上一背,用那腰帶繫緊,沉聲喝道:「抱緊我的脖子。」

  第五凌若聽聲音辨動作,也知道李魚要幹什麼,趕緊摟住他的脖子,還不忘叮囑道:「你小心!」

  「小子機警!」

  封秀士讚了一聲,居然搶先一步且兄弟過去,一腳踢飛了那卡在門框上的條凳,但身形旋即一退,手中一口劍劍光繚繞彷彿蛟龍,居然從他剛才破開的人形洞中闖了出去。

  這一聲東擊西,只是讓外邊的四個殺手的注意力產生了片刻的轉移,但對他來說已經足夠,封秀士成功地且兄弟了出去。

  蘇有道此時倒在地上,因為肺腑重傷,根本站立不得,他平躺在地上,努力調勻呼吸,眼前視線已經一陣陣地模糊。

  另外四個殺手一見封秀士且兄弟出來,立即圍了上去。

  李魚本來要從門出去,一見這般情形,馬上也跟著從人形洞中出去。

  李魚最拿手的是寢技,可他背著第五凌若,這最拿手的功夫肯定施展不出來了,而且手中又沒有兵器,本來極是兇險。但他剛一出去,就見地上橫著一口長劍,劍當真不錯,彷彿一泓秋水,那是蘇有道的佩劍。

  李魚立即一彎腰,伸手拾劍。

  「哎……」

  李魚這一彎腰,第五凌若措手不及,重心前移,整個身子向前一滑,唇在李魚頰上重重地吻了一記,登時臊得第五凌若滿臉羞紅。

  李魚可沒有第五凌若那種旖旎心境,他一劍在手,精神大振,立即舉起長劍,仰天長嘯:「我是無辜的,不要攔我!」

  李魚說著,就舉劍且兄弟了出去。

  其實他有點自作多情了,人家四大殺手要對付的人是封秀士,誰有空搭理他。

  李魚舉劍且兄弟出大門,就見一夥老軍呼嘯而至!

  他們反應很快,這邊剛生異動,已經且兄弟了進來。

  「太好了,你們……」

  李魚剛說完,三口刀就迎面劈來,還有一口刀掃向他的下體。

  李魚嚇了一跳,趕緊往後一跳,第五凌若被他跳得一墩一墩的,情急之下也顧不得許多,趕緊雙腿一夾,夾住了他的腰,雙手緊緊往他脖子上摟著,這種動作對一個女孩子來說,著實有些不堪入目,不過此時此刻,也只有她自己羞得無地自容了。

  李魚揮劍胡亂招架,因為背上負了一人,十成功夫發揮不出六成,口中大叫:「不關我事,你們殺錯人了!」

  一個老軍大喝:「在我歸來客棧舞刀弄劍,還說不關你事?幹掉他!」

  李魚氣得七竅生煙,可是刀劍加頸,哪裡還能辯駁,只得揮劍苦戰,求一線生機!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20 17:59
第359章相濡與沫

    常言說一年的刀,十年的劍,如果是軟劍,那就更加的難練。

    但一旦練成,威力特別的大,它不但兼具了一般劍術的威力,而且飄忽不定,你用尋常的硬兵器去格架,其實很難準確捕捉它的攻擊方向。

    而封秀士就是一個擅使軟劍的高手。

    但凡是奇門兵刃,都是叫人頭痛的,此刻生死相搏,不消幾招,四個殺手就傷了兩個,其中一個是重傷,脈門被割斷,喪失了戰鬥力。

    四殺手去了一個,剩下三個更加不敵,封秀士呼嘯一聲,衝了出去。

    封秀士這一走,不但剩下三個帶傷的殺手追去,那些老軍也不例外,只留下兩個纏鬥李魚,剩下的也追上去了。

    李魚趁機也溜了,不過他沒再往前跑,而是擊倒兩個對手,掉頭向後跑去。

    後院馬廊裡,也不知是哪個住店客人的下人還是什麼人物,一男一女,正躲在馬廊深處卿卿我我,耳鬢廝摩,品咂吞吐,欲。火漸熾,恨不得當場就要寬衣解帶,盤腸大戰之際,李魚背著第五凌若,提著帶血的長劍,呼嘯而過。

    驚得那漢子一頭冷汗,當場就萎了。

    緊接著,又是兩個大漢舉著刀追來,那一對狗男女駭得趴在馬料上兩股戰戰,一股臊味兒頃刻間溢出,竟是嚇尿了。

    李魚跑到牆根,奮力一躍,在第五凌若的一聲驚呼聲中,墊步擰腰,伸手一探,便從牆上翻了過去。

    兩個老軍追過來,其中一個剛一上牆,牆外便是一劍刺來,原來李魚過了牆頭根本沒走,這一劍捅個正著,那人哎呀一聲,就倒栽回去。

    另一個老軍急忙扶住,眼看他肩頭一片殷紅,急忙解了自己腰帶替他包紮,等為他包紮停當,再開了後門出去,李魚和第五凌若早已不知去向。

    果然沒錯,還是舊模樣!

    虧得此刻的西市無比蕭條,李魚一路跑去,幾乎沒遇到人。當李魚翻過牆頭的時候,看到那熟悉的院景,心中頓時一寬。

    這兒是十年後「雪瓏堂」的所在,龍作作的店舖,李魚很熟悉的地方。

    這個世界變化太慢,一個村莊、一處宅邸,幾十年,幾百年,幾代人,幾輩子,更新換代的始終是人,那街道、那宅院似乎永遠是一成不變的,很多年前是那個樣子,很多年後還是那個樣子。

    雪瓏堂是龍作作收購了幾家相連的店舖後合併的,但合併改造的也只是前店,後院並沒有動,所以此刻在李魚眼中,與十年後幾乎完全一樣。

    此時這幾家店舖也只有一家經營著,很幸運的是,就是路口第一家,而李魚是跑到第四家店舖翻的牆,院子裡看起來有小半年沒有灑掃過的樣子。不過那口石砌圍欄的井還在,旁邊的庫房也與十年後一模一樣。

    李魚把腰帶解開,把第五凌若放下來,第五凌若這一路為了固定在他身上,一雙大腿用力夾著他的腰,她還是頭一回腿分這麼開,用這麼大力,放下來時兩腿酥軟,趕緊扶著井欄才站住。

    李魚道:「別亂動,這是井欄。」

    李魚說完,扶著腰走到倉庫門前。他記得有一天陪挺著大肚子的作作在後院裡散步,曾經看到一個夥計從倉庫門前墊前石下摸鑰匙開鎖放東西,這習慣應該也是一成不變的吧。

    李魚試著翻了一下,在最貼近門檻的右上角,果然有一塊磚頭是活動的,翻開來,下邊就放著一枚鑰匙,李魚心中一陣感慨,將那鑰匙摸在手中,喜悅地道:「鑰匙果然在這。」

    第五凌若正摸索著井欄感覺周圍的環境,聽他說話,忍不住道:「這是哪兒?」

    李魚道:「一家店舖的後院,別擔心,這家店舖很久沒開張了,想是還沒新的店主兌下這店,眼下兵慌馬亂的,更不會有人來。我們就藏在這兒,有井水,有大饟,怎麼也能撐幾天,然後……」

    李魚說到這兒,忽然眼前一黑,一頭栽倒在地。

    第五凌若咬了咬嘴唇,道:「要待幾天呀?餵?說話呀,你人呢?」

    院中寂寂,根本沒人回話,第五凌若一下子恐慌起來:「人呢?楊冰,楊大哥?」

    第五凌若驚慌地伸出雙手,胡亂地摸索著,向李魚方才說話的方向走過來,腳下忽然被一塊突起一角的磚一絆,「哎呀」一聲向前撲去。

    第五凌若沒有摔在地上,而是摔在了一個人身上,她上下一摸索,失聲叫道:「楊大哥,你怎麼了,楊大哥?」

    第五凌若推搡著李魚,手碰到了他腹部,只覺觸處一片粘濕,湊到鼻端一嗅,有股血腥氣,第五凌若這才省到,李魚受傷了。

    李魚背著第五凌若,身形不靈敏,搏鬥中,腹部中了一刀,只是他既沒呼痛,也沒叫喊,這一路背著第五凌若逃下來,衣袍下襬都被血浸透了,可伏在他背上的第五凌若居然毫無察覺。

    此時第五凌若伸手摸去,才發覺李魚傷勢之重,她哆哆嗦嗦地把手伸到李魚一下,摸到傷口時感覺腸子都要流了出來,先是嚇了一跳,然後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

    「楊大哥,你不要死,你不要死……,楊大哥……」

    第五凌若哀哀痛哭著,她看不見,只當李魚已經嚥氣,好半晌才想起來去探探他的鼻息。

    第五凌若顫顫巍巍地伸出帶血的手,正想探往李魚的鼻端,就聽李魚奄奄一息地道:「別哭,我沒死。快,把我拖進庫房!」

    「楊大哥,你還活著?」

    第五凌若大喜,彷彿失去了的主心骨又回來了。

    雖然李魚現在氣息奄奄,真要有危險恐怕他什麼都幹不了,還會成為第五凌若逃跑的累贅,但是知道他還活著,第五凌若一顆心就放了下來,似乎有再大的困難都有人給她作主、為她解決,一顆心就不那麼忐忑了。

    第五凌若從李魚手中摸索著接過鑰匙,又向前試探著找到門鎖,把門打開。李魚道:「方才用力過度,內臟都要擠壓出來了,我現在使不得力,拖我進去。」

    「嗯!」

    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要拖動一個成年男人,蠻吃力的。第五凌若又怕牽動了李魚的傷口,尤其吃力,但是在她一番努力之下,還是成功地把李魚拖進了門檻。

    李魚指揮道:「別往前走,有貨架,左拐,走三步,好,右轉。向前六到七步……,就停這兒吧,快把門關上。」

    第五凌若精心於心算,記憶力好,方才怎麼走的,走幾步,雖在忙亂之間,也都記在心上,這時依照那時說法反著走了一遍,順利掩了門戶,又走回來,摸索了一下,摸到了李魚的大腿,在他身邊蹲下。

    李魚虛弱地道:「現在,得靠你照料我了,別怕,先幫我……把傷口包紮好。」

    第五凌若一想到方才都摸到了腸子的感覺,就是一陣心驚肉跳,但事關李魚生死,馬上就鼓足了勇氣,她深吸一口氣,就向李魚的腰帶摸去。手剛伸出去時還是顫抖的,當她輕輕扯開李魚的腰帶時,一雙手已經穩定下來,一張猶有稚氣的小臉也充滿了堅毅,彷彿在做一件無比重要、無比神聖的事!

    PS:三個事。

    一:昨天把《預見.愛》的一章更到這書裡了,我用了替換,把358章替換了進去。如果你看不到替換後的更新,回到書頁,長按書頁把書刪除,再重新搜索《逍遙遊》加入書架就能看到了。

    二:給大家介紹一個軟妹紙,名字叫十八,你可以想想逍遙遊中誰叫十八,嘿嘿,打開我的微信公眾號(yueguanwlj)就能看到了

    三:當然是點贊、投票,日行一善,不能忘也!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21 18:02
第360章一吻傾情

    一個盲女,哆哆嗦嗦地摸索著給人包紮傷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相信第五凌若一輩子也忘不了這一刻,因為看不見,她心上的印記烙印的尤其深刻。

    腸子是李魚自己塞回肚子裡的,也是他配合著第五凌若,用她撕開的內衣裡襯包裹的,纏在腰間時還帶著她的體溫和體香。

    李魚的外衫沾了血,第五凌若的外衫是死人穿過的,她嫌晦氣,而且外衫不乾淨,且不夠柔滑,所以便用了第五凌若內衣的裡襯。

    當這一切做完,李魚已經因失血過多暈厥過去。

    面對一個昏迷不醒的人,也不需要顧忌許多,第五凌若就沒再穿過那件外套,裡襯是從小衣下襬處撕下來的,因此腰間露出一痕肌膚,沃白如雪,纖纖細細,瞧來別有一番帶著稚氣的妖嬈,可惜此時李魚昏迷不醒,沒得豔福。

    李魚暈厥的太快,都來不及介紹室內情形,第五凌若摸索著走了一圈兒,對倉庫內的擺放和零散物件有了一個基本瞭解。此時,外邊已經天黑了,但是對一個盲女來說,也無所謂黑夜白天。

    她一番摸索,手上已經沾了灰塵,便摸索著出去,在那井欄邊摸索到一隻水桶,還繫著井繩,第五凌若嘗試著打了半桶水上來,淨了手,又用撕下來的一塊布投濕了,回到房中,替李魚擦拭臉和手。

    李魚此時已經昏厥不醒,被她擦拭時,只是呢喃幾聲,聲音極其含糊,第五凌若為他擦拭著手腳,想起之前李魚照顧她的情形,心中一縷柔情,漸漸充溢了心房。

    夜色深深,聽著秋蟲唧唧聲,第五凌若才意識到此刻已是深夜。她偎依在李魚身邊,既不捨得遠離,又怕碰到了他的傷口,就這麼憋憋屈屈地躺了一陣,才昏昏睡去。

    天亮了,遠處喔喔的公雞啼鳴聲早已響過,第五凌若才醒過來。

    此時的長安處於官府無管制狀態,晨鼓也沒有響起,倒是讓她睡了一個好覺。

    第五凌若剛醒,就下意識地向身邊摸去,摸到了李魚的手,心一下子安定下來。

    其實未成的少男少女,尤其是孩子,大多有這種依賴心理。當她的親人不在身邊,或者放棄對他的照顧、保護的時候,一個對他表達出善意的陌生人,很快就可以成為他心中的依靠和依託。

    經歷了這麼多,她又是目不視物,對李魚的依賴之重,可想而知。

    第五凌若一醒來,就覺得飢腸轆轆,她坐起來,先是親暱地捏了捏李魚的大手,卻未得到李魚的回應,第五凌若心中一陣緊張,這才發覺李魚雙手的溫度有些異樣。

    第五凌若趕緊摸索到他的額頭,好燙!

    第五凌若一顆心登時又揪了起來。

    高燒,在後世,只是一種折磨人的病痛,但在這個時代不同。醫學上還沒能什麼好的消炎藥物,一場風寒、一場高燒,足以讓一個人就此喪命,所以第五凌若著實地心驚肉跳。

    她急急爬起身,腳卻被李魚蜷曲的腿一絆,卟嗵一聲摔在地上。

    第五凌若懊惱地捶了一下地,感覺臉上繃布下有些發癢,藥一直還沒換,最初的清涼感已經消失,此時有些細癢了。

    第五凌若咬了咬唇,舉手探到腦後,將繃帶打的結解開,將繃帶一圈圈放開,一張秀美絕倫、清麗可人的精緻小臉露了出來。

    第五凌若細密整齊的睫毛輕輕地眨動了幾下,試探著慢慢張開。眼前漸漸出現了倉庫內的情形,雖然極其朦朧,第五凌若不禁露出了驚喜的笑容。那張秀美無儔的小臉笑容一現,雖尚在稚齡,已是盡顯來日顛倒眾生的神韻。

    上一次換藥時,她還目不視物,想不到此時已經能看清東西了,這真是意外之喜。

    其實,第五凌若此時的能看清東西,跟上千度的高度近視差不多,但是對一個做了大半個月盲女的她來說,這已是難得的驚喜。

    當她察覺自己已經有了視力,第一件事就是扭過頭來,去看地上昏睡的那個男人。

    李魚躺在地上,頭枕著一個麻袋,高燒令他不時發出模糊的囈語。

    第五凌若跪爬在地上,像一隻小狗狗般湊近,鼻尖快要貼到鼻尖,一雙大眼睛瞬也不瞬地盯著他看,寬廣的額頭、濃黑的眉毛、高挺的鼻樑,輪廊分明的唇瓣……

    不難看!

    第五凌若心裡想著,矜持地不肯承認他的好看,但唇邊已經逸出歡喜的笑意。

    李魚的一聲囈語驚醒了她,第五凌若心中一緊,趕緊伸出手去,意識到手掌有些髒之後,她又反過手,用手背試了試他的額頭,確實滾燙,第五凌若趕緊起身,快步向外走去。

    片刻功夫,洗淨了臉和手的第五凌若清湯掛面地走回來,手裡還提著半桶井水。吹彈得破的小臉上,水珠漉漉,彷彿清晨沾著露珠的花蕊。

    她先用投淨的布給李魚擦淨了臉,眼見他眼皮沉重的睜不開,心知他是重傷之後失血過多,再加上著了風寒,眼下這般情形,她也無處去尋郎中,便想,給他吃些東西,增長些體力,或者會有所改善。

    第五凌若探入到李魚懷裡,將那包在一起的幾個饟拿了出來,解開包裹的布,發現下邊一角已經沾了血。

    第五凌若拿起一個饟,將乾淨的一邊湊到李魚嘴角,李魚下意識地嚅動了幾下嘴唇,卻根本無力去咀嚼。

    第五凌若愈加焦急,她放下大饟,又掬了一捧水,輕輕撒給李魚喝,結果水一入唇,李魚卻嗆得咳嗽起來。

    第五凌若的眼睛紅了,李魚傷的這麼重,他能不能捱過去?

    她緊緊地咬著嘴唇,凝視李魚良久,忽然抓起大饟,用力地嚼了起來。

    乾巴巴的大饟被她嚼成了糊狀,第五凌若忽然俯身過去,將她的唇湊近了李魚。

    越是靠近,第五凌若有身子越是顫抖的厲害,但是當雙唇接觸的一剎那,第五凌若發抖的身子一下子定住了,她的眼睛也閉了起來,片刻之後,她用雀舌輕輕地抵開了李魚的唇瓣……

    紅暈如火,照亮了她的臉龐。不知是喜還是羞……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22 18:09
第361章狹路

    這一頓飯餵得香豔無比,為了讓幾無知覺的李魚能吞嚥食物,光是唇齒相接肯定不行的,少不得雀舌初渡,挑撥繚繞一番,經過初時的羞窘,漸漸適應過來,到後來李魚漸漸恢復了吞嚥的本能,她就省力多了。

    餵完了飯,第五凌若又掬了水含在嘴裡,小口小口地度給他,既幫他解了渴,又清潔了口腔。

    忙完這一切,第五凌若漱了口,臉紅紅地回來,坐在李魚身旁。

    喝了水、吃了食物,李魚似乎狀態好了許多,臉色不那麼難看了,但仍昏昏沉沉地睡著。

    第五凌若瞇著眼,貓兒似的偎在他的身邊,貼近了凝視著他的臉龐,輕輕伸出手去,撫過他的眉、他的鼻子、他的臉頰……,忽然湊上去,飛快地啄吻了一下他的嘴唇。

    李魚仍無反應,第五凌若臉泛紅暈,星眸流波,微一瀲灩,又輕輕湊上唇去……

    方才的餵食,多少給了她一些經驗。第五凌若無師自通地伸出小雀舌,李魚還沒有反應,她自己倒是一哆嗦,有種觸電的感覺。趕緊就縮回頭,把滾燙的小臉縮到李魚懷裡,貼著他的胸膛,聽著他的心跳,心裡就像喝了一勺蜜似的,慢慢沁開一絲絲的甜意。

    ……

    西市在一片兵慌馬亂中持續地歇業著。

    這已經是連續歇業的第二天了,類似的情形只有當初李淵率兵攻克長安、隋軍敗退時那一戰,西市歇業三天,才不過幾年的功夫,這就又上演了一次。

    掌櫃的大多有錢,或投親靠友,或去鄉下避禍了,夥計大多了無牽掛,搬開兩條腿,想走就走,以致西市蕭條,一片冷落。

    如此一來,鱗次櫛比的店舖,就成了天然的隱匿場所。

    封秀士就隱藏在一家店舖裡。

    這家店舖應該是在大亂發生後才匆匆打烊的,店裡很乾淨,還有守夜人的被縟鋪蓋依舊擺在那裡,封秀士甚至還蒐羅出一些小點心,自己烹茶吃點茶,甚是愜意。

    不過,這境況也只是比起李魚來稍好那麼一些,實際上,他的處境並不舒服。

    封秀士的一條腿受傷了,腳筋快斷了,包紮之後使不得大力,行走起來難免一瘸一拐。而且,他急於把消息告訴太子,以防李建成上當,可是經此一來,他更加沒機會去見李建成,甚至與曹韋陀都無法再取得聯繫,當真是焦灼萬分。

    此時,曹韋陀正帶著常劍南等人巡視歸來客棧,聽完店裡的人和常劍南的人說明了整個經過,曹韋陀暗暗鬆了口氣,這是個只想要好處,不肯有擔當的人,要為封秀士牽線搭橋,是不得已而為之,此刻得知封秀士被人追殺,下落不明,曹韋陀自然大喜。

    他扭過臉兒,吩咐大賬房道:「那件事,可以不必進行下去了。「

    大賬房心領神會,微笑拱手道:「好教老大知道,屬下本就在拖。原約了一人,今日見面的。那我依舊去見他,聯絡一下感情,至於這件事,屬下絕口不提。」

    曹韋陀微笑頷首,旁邊常劍南根本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但是不該自己知道的事,他便絕口不問,甚至沒有露出一絲好奇訝異的神情。

    曹韋陀扭頭看到他的神情,沒有因此欣賞他的知進退懂分寸,反而心中一緊。最初,他收留常劍南,是因為他剛剛奪位,地位未穩,常劍南這股外來勢力在西市全無根基,可以倚重。

    可現在常劍南已經成了西市的一員,那就不一樣了。

    常劍南麾下有三百老軍,勢力不小。而且,他不是曹韋陀想像中那種胸無城府,莽撞粗魯的軍漢,而是沉穩內斂,頗為機警,這就令曹韋陀有些忌憚了。曹韋陀是水泊梁山第一代首領白衣秀士王倫一般的人物,願意納才,又唯恐納來之人才智尤在其上。

    常劍南初投門下,雖然有功於曹韋陀,卻鋒芒內斂,頗知進退,此時卻渾然不知他的這般舉動反而令曹韋陀更加忌憚。

    曹韋陀做了這番吩咐,便心安理得地離去,自覺來日一旦封德彝回京,他也有了理由搪塞,連尋找封秀士下落的心思都沒有。

    封秀士在那店舖裡捱了一夜,急於尋找去見太子的門徑,思來想去,如今受傷情形下更得倚重曹韋陀,便決定直接登門,催他行事。

    他先尋到一套店中夥計換下的衣裳,將軟劍藏在腰間,一切打扮停當,便開了那打烊的店門,走了出去。

    此時,蘇有道也正躺在一處香燭佛像店的後進房間裡,身邊坐著四人。

    蘇有道自己就醫術高明,再加上隨身攜有上好的金瘡藥,無需去尋郎中。經過他的治療,三名輕傷的殺手此時已幾乎完全恢復了戰鬥力,另外一名傷重的也沒有了生命危險,雖還動不得手,行走起臥卻不成問題。

    倒是他自己,被那細劍刺穿了肺腑,右肩頸處的大筋也被劍鋒削斷,不但使不得力,生命暫時也無法確保無恙。

    饒是如此,他依然在主持大局。

    聽一個殺手說明了今日曹韋陀巡視歸來客棧的情形,蘇有道微微瞇起眼睛沉吟起來,半晌方徐徐說道:「那個從仁智宮離開的人,一路上不惜犧牲那麼多死士,依舊執著地要往長安來,必有重大圖謀。而今,所有圖謀,都只能是圍繞一個人,那就是太子!」

    其餘四個人都靜靜地坐在四周,靜靜地聽著。

    蘇有道又道:「可那人歷經千辛萬苦,犧牲了所有手下,終於抵達長安,卻不見太子,反而跑到西市來,避身於一家客棧,所為何來?」

    其中一個殺手終於接口道:「如果此人真的是為太子而來,卻不去見太子,很顯然,他是希望有人牽線搭橋。」

    蘇有道頷首道:「不錯!被我們殺掉的那些人沒有任何可拱辨識的標誌,很顯然,幕後之人一定是藏身在我天策府,他不想暴露,這個天機一號應該是那幕後人真正的心腹,如果他公開露面,是有可能暴露幕後人身份的,所以他不敢冒險前往太子府。那麼,他希望誰來牽線搭橋?」

    蘇有道緩緩掃視眾人,幾個殺手面面相覷,隱隱摸到些頭緒,卻又無法確定。

    蘇有道說道:「這個人,一定是長安人,而非為了避戰亂躲進歸來客棧的某位客人。出入歸來客棧的長安人,只有歸來客棧的掌櫃、夥計,和……店東!這些人物中,誰最有可能和東宮拉上關係?」

    一個殺手憬然醒悟,失聲道:「他們的店東是曹韋陀!」

    另一個殺手道:「只有曹韋陀,才有可能巴結上太子!」

    蘇有道沉聲道:「丁四兒受了重傷,陪我留下,你們三個,盯緊曹韋陀的所在,那人受了傷,目標反而更加明顯,直接去見太子的可能不大,他一定會回來求助於曹韋陀!你們小心,曹韋陀很可能也在找他,切勿被他察覺,我們現在人單勢孤,不能硬拚!」

    「是!」

    三個殺手霍然起立,向蘇有道一抱拳,轉身走了出去。

    睿智如蘇有道,也因高估了曹韋陀的擔當和人品,也做出了誤判,不過因為他的這種誤判,提醒三個殺手小心行事,使得三個殺手謹小慎微,只敢循小巷隱秘所在潛藏偵察,反而誤打誤撞,與同樣小心翼翼而來的封秀士撞個正著。

    雙方狹路相逢之地,就在李魚和第五凌若相依為命之處的牆外!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24 12:04
逍遙遊 第362章相託

  狹路相逢!

  封秀士拖著一條傷腿,緩緩走在後街小巷上。

  其實此時的西市,就算大道上行人也不多,不過這臨街店舖的後巷,更加雜亂,還有便溺之物,因此更少人來。

  可是,偏偏這時,那三名殺手一頭撞了進來。

  雙方各據小巷一頭,彼此俱是一怔,旋即,三名殺手便露出狂喜之色,立即拔刀,向他且兄弟了過來。

  封秀士苦笑,只能拔劍。

  他腿腳不靈便,既已被發現,想要逃,根本擺脫不了對方,唯有一戰。

  軟劍似靈蛇,狂刀如匹練,這一場大戰,殺得異常兇險。

  不消片刻,三個殺手又都添了幾道新傷,那軟劍飄忽,著實地不好抵擋。

  不過,由於三個殺手的相互配合,封秀士無法在佔據優勢後對其中一人盡施殺手,所以三人受的都是輕傷。

  封秀士腰部挨了一刀,另外腳上的傷已經被為輾轉騰挪而綻開,鮮血直流。只有一條腿可以盡力施展的情況下,封秀士的武功大打折扣,雙方一時拼了個勢均力敵。

  這時,巷口有一個老軍挎刀路過,忽地察覺巷中動靜,扭頭一看,不禁大吃一驚,立即飛也似地跑開,去招呼夥伴了。

  封秀士軟劍咻咻,在一個殺手胸前又豁開四道口子,其中一道比較致命,將那人肚腹豁開,內臟都流了出來。

  趁著此人失去戰力,封秀士單腿一躍,伸手一扳牆頭,縱身翻了過去。

  那兩個殺手也殺得性起,隨之翻過了高牆。

  封秀士一過牆頭,便是暗叫一聲苦也。

  他本指望能藉助建築之利逃脫,誰料這家店舖的格局並不利於逃走,一翻過牆頭,便是一個齊齊整整的院子,兩廂是庫房,院中還有一口井,正前方是前面店舖的後門,門戶緊閉,顯然是從裡邊閂上了。

  「看你還往哪裡跑,棄械投降,饒你不死!」

  兩個殺手貼著牆根站定,獰笑著舉刀朝向封秀士。

  封秀士臉上仍十分鎮定,但心裡卻很清楚:大勢去矣。

  今日死在這兩個無名小卒手中,他並不在乎,實際上他也聲名不彰,籍籍無聞。可是,家主的消息還沒有傳到太子手中,他實在不甘心就此死去。

  封秀士瘸著一條腿,踉蹌退了兩步,忽地瞥見左手那間庫房的門是虛掩的,封秀士登時跌撲過去,一頭搶進了房間。

  兩個殺手注意到了他的舉動,搶過來阻止,卻晚了一步,封秀士先一步閃進房中,手中軟劍繚繞,封鎖了整個門戶,兩個殺手再度被逼退,其中一人肩上又多了一道傷口。

  封秀士迅速關上門,將閂放下,急促地呼吸著,倚著貨架跌坐下來。

  旁邊貨架盡頭,李魚和第五凌若正在說話。

  李魚此時已經醒來,雖然氣力不足,說話不多,但神智已經清醒。

  情愫在第五凌若這個情竇初開的少女心中已經悄然產生,一個初戀少女望著她的情郎,只要偎依在身邊,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一句話語,甚至只聽著他的心跳都不會厭,都恨不得天長日久,盡皆如此。

  而對李魚來說,他此時已經明白,他與第五凌若的情緣應該就始於此。

  但是這時間線對第五凌若來說,是正常的,對他來說,卻是錯亂了時空的一種交集,因此,他也不確定,自己還能不能活著,能不能回去自己的時代,亦或如第五凌若記憶中的他:死去,死的無聲無息。

  所以,此時對李魚來說,那種心境也是異常的特殊。

  對眼前這個少女,他既有憐惜,又有好奇,他甚至有想法很偉大地把她責罵離開,從而結束這段情緣,免得誤人一生。但是,就算他想這麼做,顯然也不能是這時候。

  一個十五歲少女,在這兵慌馬亂的世界中,不僅她對外界充滿了恐懼,真要把她趕出去,也必然會遭遇莫測的風險。李魚依舊篤定,這場亂子不會持續太久,最多再捱得三兩日,重歸太平,再思分開就是了。

  就在這時,前門突然被人撞開,旋即傳出金鐵交鳴之聲,叱喝喘息之聲,第五凌若矍然一驚,張口欲呼時,李魚反應極快,一把摀住了她的嘴巴,以目示意,叫她噤聲。

  李魚捂著第五凌若的嘴巴,輕輕扭頭向前看去,看不到人,但是聽呼吸聲,是有人闖進了這倉庫,如今就倚著貨架,在正對門的位置,只要向這邊轉兩步,就能看到盡頭的他們了。

  李魚不知道來者是何人,心中暗暗提防,遊目四顧,尋找著可資利用的武器,這時卻覺掌心一熱,還帶些濕意。

  李魚下意識地一縮手,扭頭一看,第五凌若滿臉羞暈,在吹彈得破的肌膚上佈下了緋紅的一層。眸波中含著羞喜,看著他的樣子,忸怩得說不出的可愛。

  方才,竟是她情難自禁,忍不住用舌尖舔了李魚的掌心一下。

  李魚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小姑娘就是這樣,不知道輕重,活潑的過份,她歡喜那就是她歡喜了,根本不分場合。不過,此時這般的第五凌若,與十年後那個氣質芳華,卻如深谷幽蘭般矜持孤寂般的女人竟然是同一個人,李魚心中更是心疼。

  無論如何,不能讓這樣一個女孩子受傷。

  李魚抿了抿嘴唇,用手扶著地,慢慢坐了起來,從旁邊貨架上拈了一塊用來墊東西的青磚,並把第五凌若往身邊拉了拉。

  第五凌若看他做起,十分驚訝,有心阻止,又怕出聲會驚動前面的人,這時看他舉動,才知道他是要保護自己。想到如張威之流,平日裡甜言蜜語,山盟海誓,一遇危難卻是馬上逃之天天,把她棄如蔽履。

  而李魚,沒對她說過什麼動聽的話兒,甚至態度相當的不友好,可是每逢危險,卻從未把她放下,第五凌若的眼圈兒登時一紅。

  兩個殺手忌憚封秀士的軟劍犀利,一時不敢硬闖,便僵持在門外,封秀士稍作喘息,急急打量倉庫中情形,卻是暗自絕望。

  他本指望這倉庫中能另有逃生之路,可是一瞧裡邊情形,果然是用來儲放東西的庫房,連窗子都沒有,只有幾個通風的小孔。

  封秀士並不死心,扶著貨架站起來,向旁邊走了幾步,想再看看後面情形,結果他走出兩步,向後一繞,一眼就看到了李魚和第五凌若。

  第五凌若膽怯地往李魚身後縮了縮,忽地意識到李魚已身受重傷,忙又搶到他身前,將他擋在身後,微微抿起了小嘴,甚是倔強的模樣。

  門外,兩個刺客喊起了話:「兄弟,投降吧,你逃不掉!我們敬你是條漢子,只要你降了,絕不殺你!」

  封秀士掃視了一眼倉庫中的模樣,微微一笑,舉步向李魚和第五凌若走來,為了顯示自己並無惡意,將劍背到了身後。

  「不要怕!」

  封秀士微笑地對第五凌若說,慢慢蹲下了身子,從她肩頭掠過,看向她身後的李魚。

  「你是昨兒逃出歸來客棧的那人?」

  「我本來是去歸來客棧躲避戰亂的,拜你所賜!」

  「抱歉,我也不想連累你,只是,有時候你做什麼,是身不由己的。」

  門外,殺手的聲音嚴厲起來:「你再不出來,我們兩兄弟可且兄弟進去了!」

  封秀士恍若未聞,只對李魚道:「我和他們,都是見不得光的人。如果被他們且兄弟進來,我固然難免一死,你和這位姑娘,一樣活不了。咱們做場生意如何?」

  李魚道:「什麼生意?」

  封秀士道:「我把災禍引開,而你,要替我送個口信給人知道。」

  李魚盯著封秀士,封秀士依舊微笑地看著他,等候著他的回答。

  封秀士知道他沒得選擇,想活命只能答應,但他從李魚的眼神中還是看到了一絲疑惑,他知道李魚在疑惑什麼,於是主動說道:「從你昨日的行為來看,你這人膽子並不小,為人也機警,傳個話這麼小的事,我相信你能辦得很好。沒錯,你如果承諾了,可以再毀諾,可我現在只能賭。」

  封秀士眸中露出一絲感傷:「你現在,沒得選擇!我,也一樣!」

  「我答應你!」

  李魚沒讓他再說下去,外邊的人隨時可能且兄弟進來,時間對他們雙方來說都很重要,如果再遲延片刻,一旦外面的人殺進來,兩個人就什麼交易都不用做了,一起死吧。

  「你傳信給當今太子,一定要親口告訴他。就說,仁智宮告變,是針對太子的一個陰謀,目的就是逼他反。叫太子切勿中計,一定要親赴仁智宮鳴冤請罪,仁智宮那邊,有很多人依舊心向太子,必可保其無恙。如果運作得當,讓皇帝知道那人的歹毒,反會因禍得福!」

  封秀士說完,就慢慢站起,向外走去。

  李魚壓著聲音,低聲道:「太子信我?」

  封秀士道:「你就說,曾蒙太子贈予玉馬者,傾心回報!」

  封秀士說完這句話,已經繞過貨架,他陡然提高了聲音,長笑道:「既然躲不得,那便拚個你死我活!」

  說完這句話,封秀士一腳踹開房門,仗劍在手,昂然走了出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24 12:04
第363章忠人之事

    一個瘸著一條腿的人,持著一柄靈蛇似的長劍,騰挪難免艱難,但卻從骨子裡透著一股不變的瀟灑。

    同樣是世家子,封秀士才有一種真正的世族高門出身的優雅,至於門第比封氏還要高的隴西李家,卻出了伯皓仲軒這對逗逼,其實基因突變的情況偶爾也是有的,不能當作常態。

    兩個殺手卻是殺紅了眼,他們一路追躡到長安,殺光了封秀士身邊所有的人,直到此刻,只剩下他們兩個還能站立的,與封秀士一方的仇恨,實在是天高海深。此刻難得封秀士窮途末路,武功大打折扣,自然是竭死一戰。

    而封秀士,也自知今日再難逃一死,這是他最後的時刻,使命依舊沒有完成,但他已有託付。雖然他和李魚只匆匆見過一面,但相由心生,他看過李魚,他相信李魚不會有負於他一個將死之人,那麼,如今他死的越快,就越容易更快地將消息送到太子手上了。

    所以,他甘心赴死,只求快死。

    既然抱定了這樣的心思,封秀士自然是招招絕命,不留後手,如此一來,兩個殺手固然是遍體鱗傷,他自己身上也是不斷增添著新的傷痕。

    「颯!」

    如同秋風颳落一片楓葉,封秀士拼著左臂被一個殺手的鋼刀硬生生砍去,不退反進,鋒利如紙的劍刃從一個殺手咽喉處閃過,帶走了一粒血珠。

    劍刃割開了那殺手的咽喉,劍尖削斷了他的脊柱。其實如果只是咽喉被切開,不會那麼容易死的,因為氧氣通過切口,依舊可以送入肺腑,真正致命的是刀口深入,切斷脊髓,呼吸肌癱瘓,使人窒息而死。

    封秀士是個殺人的行家,拼出了一條手臂,自然是要帶走對方一條性命的。

    那殺手打著轉兒倒了下去,雙目大張,似乎死不瞑目,實則卻是因為窒息的劇烈痛苦。

    另一個殺手慘嚎一聲,猛地一招「力劈華山」向封秀士猛劈下來。

    封秀士傷了一腿,斷了一臂,他不可能再與自己力戰了。

    封秀士詭異地轉動了半圈身子,他沒有閃,也閃不開,但他進了半步,主動迎向了刀鋒。

    封秀士仰望著天空,天空湛藍如洗,白雲三兩朵,悠悠蕩蕩。

    「今天的天氣,真好啊!」

    封秀士由衷的嘆息,臉上露出一絲不捨的笑意。

    與此同時,他的軟劍挺得筆直,筆直地刺出去,筆直地穿透了騰空的殺手的咽喉,在他的後頸,足足刺出近一尺有餘。

    而那殺手的刀,也劈在了他微笑仰望的臉上,只一刀,皮開肉綻,頭顱兩分,死得乾淨俐落。

    這一刀,不只切開了他的皮肉,也劈碎了他的頭骨,最好的忤作,也無法縫縫補補地恢復他的容貌了。就算對手得了他的頭顱,也休想據以為憑,給家主什麼威脅。

    封秀士倒下了,他的手裡依舊掣著長劍。

    隨著他的倒下,被他一劍穿喉的殺手也搖晃了一步,隨之倒下。

    天空依舊湛藍,白雲依舊悠悠,無悲無喜。

    掩緊的門縫裡,李魚掩著第五凌若的眼睛,悄悄縮回了頭,將第五凌若也往回帶了帶,這才鬆開手。

    第五凌若一雙明亮的大眼睛迎上了他的眸子,李魚輕輕搖了搖頭:「他死了!」

    「轟!」

    後門傳來被人硬生生破開的聲音,李魚神色一動,向第五凌若使個眼色,便用手撐著,將身子拖到了左側門後,第五凌若也會意地避到了右邊。

    後門打開,常劍南按著刀,慢慢地走了進來。

    身後,幾名老軍衝進來,迅速向四方戒備著,常劍南並不旁顧,只是盯著地上剛剛嚥氣的三個人。

    兩個老軍架著重傷的第三個殺手走進院子。

    那殺手看到封秀士和兩個夥伴的屍體,欣然嘶聲大笑:「死了!他終於死了,哈哈哈哈……」

    常劍南緩緩地掃視了一圈院落,轉身看向那殺手:「你們,是什麼人?」

    「是你招惹不起的人!」

    殺手不屑地冷笑:「你是西市曹韋陀的人,是麼?我告訴你,就算是曹韋陀,也不敢插手我們的事。識相的,這件事你就當沒有發生過,還有,馬上把我送醫,如果我死在你手上,就是你的大麻煩!」

    常劍南凝視著他,緩緩地道:「口氣這麼大?」

    那殺手道:「因為我的背景,就是這麼大!」

    常劍南道:「如今長安生亂,你說你們的事,不是我們可以插手的。那麼,足下的事,應該與這社稷之亂有關嘍?」

    殺手冷笑不語。

    常劍南又道:「如果你是太子的人,沒必要藏頭遮面。不是太子的人,卻又有這樣的豪氣,足下莫非來自天策府?」

    殺手訝然看了常劍南一眼,道:「想不到市井之間,也有你這般有見識的人物,倒是裴某小覷了天下英雄!」

    常劍南微笑道:「足下姓裴?」

    殺手傲然道:「裴某行不更名,坐不改生,裴天睿!」

    常劍南緩緩點頭:「你傷得很重,不過,我恰好認識一位姓孫的神醫,你一定死不了!」

    常劍南說罷,扭頭吩咐手下人道:「把三具屍體收斂了,此地一切,只當沒有發生過,切勿洩露。」

    常劍南說完,又轉頭看向裴天睿,啟齒一笑:「在下姓常,常劍南,願與裴兄,結一段善緣!」

    李魚和第五凌若背倚著牆,門外院中交談的聲音不斷傳來。

    但第五凌若幾乎沒聽,她不覺得院子裡那些人和那些人交談的事情,和她有什麼關係,只要那些人不多心闖進這倉庫裡來,那就和她全無幹係。她只是不時扭頭,看一眼李魚。

    李魚卻在側耳聽著外面的動靜,當他聽到常劍南這個名字,心中頓時湧起一種奇特的感覺。穿越時空,去看一個尚未發跡的後來的大人物,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那感覺,大概相當於你穿越回三十多年前,在西湖畔看到那個正充當英語導遊的小個子年輕人,他姓馬。

    裴天睿,天策府乾將,十年之後,任太常寺卿。

    常劍南,剛剛歸伍,率三百老軍,投靠西市,位列十六桁之下,十年後……

    人生啊,如此的奇妙。

    可誰的人生有我一般傳奇?

    沒有了宙輪,我就該頹廢麼?

    我也是頂天立地一個漢子,沒有作弊器,我一樣頂天立地!

    對於古人的重然諾輕生死,對於古人的一諾千金信義無價,李魚其實一直有些不以為然,然而,也許直到這一刻,直到他穿越回十年前,親眼見證了不知名的封秀士之壯烈,見到了尚未發跡但已頭角崢嶸的常劍南、裴天睿,那種認同的感覺才油然而生。

    人格魅力的偉大,才能造就一個人的偉大!

    而人之為人,超脫於動物,就應該是因為他人格的偉大!

    李魚慢慢攥起了拳頭,倏然轉過頭,正迎上第五凌若受驚的小兔子般躲閃的眼神兒。

    李魚道:「凌若,那邊牆角有輛小車,把雜物搬下去,推我出去!」

    第五凌若吃驚地道:「現在就走?」

    李魚用力點了點頭:「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我們現在就走!」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25 18:06
第364章初戀的感覺

    不出李魚所料,城內相對平安許多。

    長街上,行人比往常少了許多,倒是多了許多挎刀持戈的兵士,來去匆匆,一派蕭殺。

    但是對於拉著一輛小車,艱難地行走在大道邊緣的第五凌若,他們只是用凌厲的目光掃上一眼,便匆匆行過,根本未予理會。

    車上,是個氣色灰敗,明顯受了重傷的人,拉車的則是個身材單薄的半大小伙子,這樣兩個人,既沒油水可撈,也不可能有什麼油水。

    在城裡,這些軍卒不會過於猖獗的,畢竟就算是太子李建成此刻招兵買馬,控攝全城,目的也是自保,而非破壞。官兵在郊外鄉鎮,還可以放縱如匪,在這裡,就得有所收斂。

    大唐歷史上,國都六陷,天子九逃,最慘烈的一次是吐蕃入侵,大掠長安三日,燒殺搶掠,慘不忍睹。其他幾次,包括亂軍入城,破壞力最嚴重的,大概就是「我花開後百花殺」的黃巢進長安了。

    所以,在大多數人紛紛外逃的情況下,李魚反其道而行之,反而進了長安,確定求得安穩之道。

    第五凌若身材纖細,畢竟是女兒身,骨架纖細,再加上還是個剛及笄的少女,一穿上男裝,就顯得特別的單薄了。

    她本想推車而行,奈何臂力不支,只好用繩索拴了扶手,挎在自己肩上,拉著小車前行,饒是如此,也是走得艱難,李魚雖然心有不忍,但他腹部受傷,勢必不能長途跋涉。

    長安太大,此去太子宮僅憑雙腿跋涉,還要拉著車子,把第五凌若累得嬌.喘吁吁,筋疲力盡。當日暮時分,他們終於抵達東宮的時候,第五凌若掙扎著把車拉到門前,雙腿一陣痠軟,毫無淑女形像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凌若,你沒事吧?」

    李魚擔心地問了一句,第五凌若耳鼓嗡嗡作響,聽李魚的聲音都若遠若近的,她吃力地擺擺手,啞聲道:「我沒事,歇歇……就好了。」

    李魚忙在車上向東宮門前侍衛招手:「快來人,來人!」

    因為兵變,東宮門口的侍衛由六人變成了十八人,十八個持戟壯士挺立門前。聽到李魚招喚,其中兩個士兵持戟走近,神色不善地道:「什麼事?」

    李魚道:「帶我……去見太子。」

    那士兵臉色一沉,道:「你是什麼人,竟要求見太子。」

    李魚雖是被車載了大半天,卻也是被太陽曬得口乾舌躁,肝火甚旺。

    李魚惡聲道:「少廢話!真要知道了我的來歷,恐怕你們就活不得了!」

    李魚這一句話,唬得兩個戟兵一怔,一時未敢發作。

    李魚指了指自己腹部,道:「你們看我,身負重傷,氣息奄奄,若非十萬火急之事,豈有來求見太子的道理?耽誤了大事,你們的腦袋都不夠砍的!速速通報進去,告訴太子,就說,關乎他生死存亡之大事在此,要他速速相見!」

    李魚固然氣色不好,傷也是真的,但要說氣息奄奄……,聽他說話,倒是中氣十足的很。兩個侍衛聽他如此說,倒是真不敢怠慢了,至於他誇張傷勢,也懶得吐槽了。

    他們瞧瞧這兩人,全無威脅的樣子,馬上回首招呼,又喚來兩個人,急急說道:「快,把他們帶進宮裡,儀門候著,有要事,我先去稟報太子。」

    那兩個士兵更加的不知道李魚是何等樣人,瞧那兩個戟兵神色凝重,不敢怠慢,急忙推起車子,其中一人想去攙扶第五凌若,第五凌若一個未出閣的少女,哪肯讓一個臭男人挨自己的身子,趕緊吃力地爬起來,道:「多謝,我不用扶!」

    她此刻扮相是個少年,少年變聲期前,聲音本就細些,她又刻意壓低了些聲音,那人聽聲音一時倒不好分辨她是男是女。至於長相,固然眉目清秀,但此刻臉蛋兒紅赤赤的,汗水一道一道的,美人韻致也是不見多少了。

    二人被帶進東宮,就在儀門外候著,便有軍士急急進去稟報了。

    這兩日李建成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一面派人打聽銅川仁智宮那邊消息,一面派人去聯絡楊文幹詢問情況,一面派兵四下蒐羅糧草,招募士兵,一面每日與東宮幕僚漫無頭緒地商量事情,當真是焦頭爛額。

    今天討論了一天,仍舊毫無結果有人建議去向皇帝說明情況,有人建議乾脆稱帝,魏徵則不斷強調秦王陰毒,當速殺之,如今情形下,如何殺得了他?徒惹一肚子煩惱。

    此刻,他剛剛散了會議,讓一眾幕僚退下,一屁股坐在椅上,捧著一杯涼茶,狠狠地灌了一氣,尚未緩過勁兒來,便接到了那士兵吞吞吐吐的匯報。

    此時的李建成如驚弓之鳥,任何一點言過其實的消息,他都無比重視,哪裡還有平時做太子的雍容沉穩,一聽那士兵如此說,豈敢怠慢,立即吩咐道:「快,馬上把那人給我帶來!」

    那士兵為難道:「太子,我看那人身受重傷,真要扶他進來,恐怕人還沒到,就要嚥氣了。」

    李建成怒道:「蠢貨,抬他進來!」

    那士兵不敢再多說,趕緊答應一聲,急急溜了出去。

    東宮西廂,曹韋陀站在院子裡,眼巴巴地翹首望著,眼見東宮官門局的蕭智博走回來,大喜過望,連忙迎上去。

    說起來,東宮李建成也是無奈,今日會議,連蕭智博這種管出行的官兒都拉去當幕僚了。因為他是太子,太子屬吏都有定制,儼然一個小朝廷,可也因為有定製,他就不好招兵買馬,廣蓄英才。

    試問,當朝太子這麼做,你想幹什麼?

    反倒是秦王李世民,身為天策府上將軍,可以自主招兵,可以自主任命官吏,可以自己設置官位,所以手下人才濟濟。所以,便連蕭智博這種官門局的官兒,也臨時充作幕僚使用了。

    曹韋陀一見蕭智博,連忙陪笑迎上來,道:「蕭局,你可回來了。小人候你大半天了。小人是西市署的曹韋陀,您大壽的時候,小人曾……」

    蕭智博擺擺手,道:「我已知道你的身份了,你來見我,所為何事?」

    「呃……,這個……」

    曹韋陀吱唔了一下,便打起了馬虎眼。

    他本來覺得那位封秀士不知所蹤了,自己大可就此裝糊塗,免得招惹是非。但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妥,萬一太子事成,封德彝到時找自己的麻煩怎麼辦?雖然詳情無人知道,但那封秀士已然入住歸來客棧,自己也曾去過歸來客棧的事,卻已有很多人知道。

    所以,他便耍了個小聰明,來到東宮見太子屬吏,但說法卻變成了「有一不明身份的人投寄歸來客棧,欲見東宮,目的不明。可第二天,他客人便與其他客人發生爭鬥,就此不知所蹤。」他曹韋陀忠人之事,還是趕來報告一聲。

    在曹韋陀想來,一旦來日封德彝追究,自己也能含糊過去。但如此沒頭沒腦地一番話說給一個管出行儀仗車馬的小官兒,豈能被他意識到問題的重要性。

    蕭智博正擔心自己前程,聞言很不耐煩,揮手道:「我知道了,若那人再去見你,問清他的目的,帶他來此便是!」

    曹韋陀得了這句話,來日便有了搪塞他人的理由,連忙陪笑應道:「是是是,那蕭局你先歇著,小人告退。」

    曹韋陀點頭哈腰地目送根本不大鳥他的蕭智博回了住處,便施施然地向外走。

    儀門外,那士兵回到儀門處,喚來四個力大的甲士,抬起李魚所乘的小車,把第五凌若也喚上,進了儀門,沿甬道前行,又過一道宮門,便在前庭讓第五凌若候著,他們抬了車子進二門。

    此處庭院有鬆有柏,池水假山,倒是陰涼雅緻,但第五凌若的臉蛋兒依舊熱辣辣的。她左右瞧瞧也沒人理她,便走過去,探頭一瞧,那池水漣漣,乃是活水,水上還鋪著幾葉蓮花。

    第五凌若就在池邊蹲下,掬起那水,洗起了頭面。這清水一潑,當真爽快,感覺頭髮裡也是汗膩膩、還有騰騰的熱氣,乾脆把頭也解開,洗滌起來。

    這長發一發,清泉濯面,水中映出的,便是一張不施粉黛的俏媚面孔,水上有白蓮朵朵,濯清漣而不妖,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池畔一位美人兒,竟比那水中浮蓮還要清麗脫俗的多。

    只是,那麗顏倒影不斷被漣漪,似夢迷花,稍縱即逝,反因此愈增魅力。

    便在此時,曹韋陀邁著四方步,沿著池塘緩緩走來。

    「耶?」

    曹韋陀遠遠望去,還以為有位宮女在此淨面,走到近處,看其衣衫,又以為是個平民少年,心中不免納罕,這裡是太子宮,怎麼會有百姓出現在這裡?

    聽到腳步聲,第五凌若急忙抬頭,一頭秀髮揚起,細密水珠如玉屑般飛揚,一張吹彈得破、晶瑩如玉的俏臉暴露在夕陽之下,臉上還掛著點點水珠,萬千之媚,藏於眉眼。

    曹韋陀只看一眼,頓時站在那裡,只因那一抹驚豔,入眼,便是一副人間最美的畫作!

    曹韋陀怦然心動,那是……初戀的感覺!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30 17:55
逍遙游 第365章 帶你看金魚

  曹韋陀這樣的人,身邊當然不會缺了女人,但是如此清麗脫俗的小美女,於他而言也不常見,忍不住上前問道:「姑娘,你是何人?為何如此裝束?」

  第五凌若此時的視力還未完全恢復,只不過比起之前上千度的近視程度,此刻大概減了一半。眼前這人衣著輪廓都看得清楚,只是五官微微模糊。

  她只當曹韋陀是這東宮裡的人,忙起身答道:「哦,外邊亂的很,為了出門方便,所以奴奴穿了男衣。」

  曹韋陀聽了更加奇怪,道:「外間已經這麼亂了嗎?你竟得以進入東宮?門口的侍衛呢?」

  第五凌若脫口答道:「奴奴是和……」

  話說到這裡,第五凌若心裡打了個突兒,李魚所辦的事可是機密的很,就連東宮的侍衛他都不肯直言,自己豈能對東宮裡一個屬吏坦誠相告。

  第五凌若心思轉的極快,只是語氣一頓,便很自然地接了下去:「奴奴是和哥哥一起來的,家兄受了重傷,一時投告無門。曾有一位遠房親戚在東宮膳房裡做事的,我帶家兄來此尋他,也不知人還在不在。」

  說到這裡,第五凌若故作淒苦地嘆了口氣。

  曹韋陀一聽,原來只是東宮一個雜役的親眷來此尋人,頓時大感興趣。

  如果此女是什麼貴人,他也不敢妄生雜念,但只是一個普通民女,這心思就不免活泛了。

  其實第五凌若也不是沒想過說個沒人敢惹的身份,可就她此時這裝扮……英雌氣短啊!

  李魚被四個持衛抬到太子書房外,這才扶他起來,向裡邊唱名。李扶按著腹部,一步一挪地走進書房,微微欠身,道:「恕在下有傷在身,不便全禮,太子恕罪。」

  李魚說著,抬眼望去,眼見這人三十出頭,英姿勃發,容顏十分的端莊,唇上兩撇鬍鬚,更增莊重之氣,倒是有種不怒而威的儀態。

  李建成瞧他風一吹就倒的模樣,目光微微一閃,道:「你是何人,緣何危言聳聽,說本宮已至生死關頭?」

  李魚笑了笑道:「太子如今處境,可不就是生死關頭了麼?難不成太子真以為據有長安,就可以與天子對抗?」

  李建成聽得眉頭一蹙,心中大感厭煩。

  他當然已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可這不用李魚說,他也明白。這人如此危言聳聽,故意賣弄,只怕又是一個譁眾取寵、希圖上位的狂士。

  難怪李建成這麼想,須知那個時代,一個人要出人頭地,一共就那麼幾條路徑,而且取材之道非常難行,碰上一個有決策權的大人物的機會更少,那要如何引起這位大人物的注意?

  所以,就像後世的求職者都會絞盡腦汁,弄一些比別人不一樣的簡歷,以求加深考官印象一樣,古代的那些求職者們更加重視「面視」的第一印象,所以像姜子牙那樣直鉤釣魚一般故意獨立特行的行為,在古代極是常見。

  其中成功者的例子,更是令後輩熱衷於效仿。李建成身為太子,這些年來也不知有多少人為了謀得他的注意而別出心裁,對此早已不勝其厭。眼前這人一副快要嚥氣的樣子,居然還想一份前程,尤其令他不屑。

  李建成冷下臉來,道:「你今此來,若只是要對本宮說這樣的廢話,那就滾出去!」

  李魚不以為忤,道:「有人曾受太子餽贈玉馬,感恩戴德,不敢或忘。今次才叫我冒死前來送信,以為報答。若是在下就這麼離開,恐怕不妥。」

  「贈送玉馬?本宮?」

  李建成蹙眉問了一句,迅速回想了一下,瞿然一驚。

  他是當朝儲君,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除了當今皇帝,皆為他的臣子,能有資格受他餽贈禮物的並不多,而玉馬這種極貴重的珍玩,送給過誰,更是絕不可能忘記。

  李建成猛地想起了封德彝,他只給封德彝送過玉馬。

  常人看史,看封德彝的履歷,隻注意到了此人屢屢改換門庭的一面,卻很少注意到,一個屢屢更換門庭,卻始終能受重用,此人的交際能力該有何等高明。

  封德彝就是這樣一個人。

  他最早是楊素的幕僚,陳飛揚一喜被楊廣賞識,成為朝廷的官員。再陳飛揚一喜虞世基權重,他又成為虞世基的心腹。江都之變後,宇文化及殺了虞世基,可是做為虞世基心腹的他,反而被宇文化及收用,陞官了。

  宇文化及被竇建德殺了,他又跑到長安投靠了李淵,還是深受重用,而且又陞官了。到陳飛揚一喜秦王漸漸勢大,這位官至中書令、爵至密國公的封老大人,搖身一變又擁有了天策府屬官的身份。

  這麼一個人,是絕對長袖善舞的,哪怕是敵對的一對政敵,他都能遊走期間,甚至以其中一方門下的身份,與另一方保持著私密的良好關係,既不叫對方戒備,也不叫己方視為叛逆。

  所以哪怕是李建成和李世民已勢同水火,對封得彝,李建成依然信任不疑。

  李建成緊張地道:「啊!原來你是德彝公的門人,德彝公遣你來,有何相告?」

  李魚對封德彝瞭解不多,並不知道此人在李建成死後,依舊在李世民麾下做官,太太平平死去,還被李世民追贈了謚號,一直過了十七八年,才被李世民無意中查到他當年私通李建成的證據。

  此時聽了德彝公這個名字,李魚也只是下意識地記了一下,並不否認,道:「太子,德彝公讓我告訴你,告變,本就是針對你的一個陰謀,目的就是逼你驚慌造反,坐實你的罪名,請你千萬莫要中計!」

  李建成拳掌相擊,恨恨地道:「我就知道,果然如此!那……」

  李建成急急上前兩步,忐忑道:「那我該如何是好?」

  李魚道:「德彝公說,請太子不要做任何抵抗,速速到仁智宮,親身向皇帝鳴冤謝罪!」

  李建成吃了一驚,失聲道:「父皇疑我深矣,我此去父皇豈肯信我?」

  李魚道:「本來是不信的,但你去了,這就是沒有反心的明證,皇上睿智,還能不信麼?再者,伴駕往仁智宮的妃嬪、大臣中,盡多心向太子的,太子不在,由得秦王一人言論,大家也無從開口。太子若是到了,他們自會幫太子進言申辯。」

  「這個……」

  李建成登時猶豫起來。他自知真要造反,其實很難成事。畢竟兒子反爹,爹還是天子,雙方可以調動的力量和道義上的立場,根本不成正比。何況父親身邊還有一個心懷叵測的秦王,偏偏實力大的很。

  可是,若是去仁智宮請罪,就算父親不殺他,一旦相信了他謀反,豈不是要做為廢太子永遠幽禁,再無出頭之日?

  反是死,不反有可能生不如死,李建成愁腸百結,拿不定主意。

  李魚瞧他面色數變,反覆糾結的樣子,不禁暗暗嘆息:「所謂天家無親情。父子猜忌如此,兄弟仇恨至深,所謀,不過就是那一張雕龍畫鳳的椅子,值得麼?」

  李魚對這位可憐的太子生起些許同情,道:「太子是皇帝的親骨肉,親身謝罪,鳴冤自白,皇帝豈能不信?就算不信,又何至於遽下毒手?虎毒尚不食子啊。況且,一旦太子自辯清白,取信於天子,說不定,反會因禍得福!」

  「因禍得福?」

  李建成是個聰明人,隻微微一想,就明白了這番話的含義。他反覆思忖一番,原本徬徨的神色漸漸冷靜下來。李魚看在眼裡,知道他已有決斷,只是不知道他是決定去還是不去。

  不過,在他記憶裡,李建成可不是此時死的,應該是決定去銅川仁智宮請罪了吧,也正因為他親身涉險,主動自白,所以秦王李世民才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反而把唐皇李淵推到了太子一邊,這才被迫發動玄武門之變。

  李魚急急思索著,李建成抬起頭來,平靜地道:「我知道該怎麼做了,馬上召集眾幕僚安排此事,若是避得這一劫,德彝公的恩情,本宮沒齒不忘。你受了重傷,就住在東宮吧,本宮招太醫先給你診治一番。」

  「多謝太子,在下還有夥伴在外面,診治的事,在下自有辦法,不敢勞太子操心,話已傳到,在下這就得告辭了。」

  李魚哪敢答應,按他的判斷,長安之亂,也就是幾天的功夫。他留在這裡,太子李建成倒是把他當了恩人,可秦王李世民能饒得了他?天策府高人無數,那樣的話只怕他縱有宙輪在手,也難長命。

  今日來,只是李魚為了一個慷慨赴死的義士而來。也是他少見的一次不抱功利、不為自己,只為信義承諾而採取的一次行動,他可不想讓自己在垂死之際後悔。

  李建成怔了一怔,有些自嘲地一笑,也是,他現在身邊危險重重,封德彝肯派人前來報信,已經是冒了莫大的風險,豈敢留人在他府上?一旦消息洩露,封德彝在天策府,恐怕就得「無疾而終」了。

  李建成點點頭道:「也好!你這便去吧。」

  李建成喚進侍衛,吩咐他們抬李魚出去,便急急趕回正殿,再度聚集眾幕僚。其實先前幕僚中就有人建議過,不妨直趨仁智宮,當面向天子辯白,如今拿定了主意,當然要先安排一番。

  四個侍衛抬了李魚那輛小車,將他抬到前院庭中。一侏大鬆下,便是大腹便便、衣冠楚楚的曹韋陀和長髮披肩、孌媚可人的第五凌若。

  第五凌若年紀本就不大,再加上穿了男裝,尤其顯小,曹韋陀便真把她當成了一個不諳世事的小丫頭,正笑眯眯地哄著她:「呵呵,那當然啦,曹某的生意,那是日進鬥金,富可敵國,在我家,就算是雜役小廝,都是綾羅綢緞,頓頓肉食。姑娘既然一時無處可去,可去我家暫避。」

  「謝謝曹老爺,奴奴要跟哥哥走呢。」

  那脆生生的聲音,聽得曹韋陀骨頭都酥了一半:「那便連你哥哥一起去好了,反正我家大得很。你哥哥不是叫第五觀魚麼?我家有個大池塘,裡邊好多錦鯉金魚呢,小妹妹,你若去了,老爺我可以帶你去看金魚!」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30 17:55
逍遙遊 第366章有權有勢的油膩中年

    李魚被抬過來時,剛好聽到背對著他的曹韋陀說出去看小金魚的話,不禁嘴唇抽了抽。

    聯想到了前世聽過的一個金魚梗,是李魚發噱的一個原因,而另一個原因是,他可清楚這個第五凌若是多麼的古靈精怪,尤其是十年後的她,不僅形貌氣質如狐,心機智略也如狐,這人居然把她當成一個可以哄騙的小姑娘,豈不可笑。

    李魚向四個侍衛示意了一下,道:「有勞四位,可以把我放下了。」

    那四個侍衛將李魚放下,便即離去。見李魚來了,第五凌若欣喜地迎上前,道:「你……啊,哥哥,你回來啦。找到咱們那個遠房表哥了嗎?他還在這裡膳房做事嗎?」

    李魚一呆,第五凌若已經趕到近前,向他遞著眼色,小聲說道:「那大叔好煩,我沒說你來歷,就說你是我哥,叫第五觀魚。」

    李魚又是一呆,迅速地瞟了曹韋陀一眼,不動聲色地對第五凌若搖搖頭道:「他早已離開太子府了,我們走吧。」

    第五凌若答應一聲,便想去車中挽出那拉車的繩子,曹韋陀一見,連忙上前一步,關切地道:「小姑娘,令兄傷的不輕啊。」

    他上下打量李魚幾眼,點了點頭道:「傷了肺腑,這可有些麻煩。一旦有所反覆,很容易就要了性命。如果治的不好,就算外傷痊癒了,內傷猶在,這一輩子也使不得力,幹不了活,成為一個廢人。」

    第五凌若一聽,頓時花容失色:「這麼嚴重?」

    曹韋陀道:嚴重?看令兄這傷,著實地不輕,換一個人,可能已然一命嗚呼了,他能活著已是僥天之悻,怎麼能說嚴重呢?」

    第五凌若一聽,頓時慌了神:「這……這該怎麼辦才好?」

    第五凌若關心則亂,再加上年紀不大,閱歷不深,雖然聰慧,可受人這一嚇,還是方寸大亂。

    曹韋陀馬上獻慇勤道:「呵呵,不要緊。老夫認識孫神醫,若是由孫神醫出手診治,定然無恙。」

    第五凌若忍不住道:「孫神醫,可是孫思邈先生?」

    曹韋陀自得地道: 「除了孫先生,還有誰配稱神醫?不過,知道這位神醫的人多,能見得到這位神醫的,可就沒有多少了。」

    這話倒不是曹韋陀自誇,如果孫思邈任誰都能隨意見到,那這位神醫的醫館前恐怕早就人滿為患,這位神醫也早積勞成疾而逝了,怎可能活到偌大年紀。

    第五凌若中了蛇毒,家境也算小康,進城也只能尋別的郎中診治,根本沒可能求上這位孫神醫的。

    第五凌若期期艾艾地道:「可……可我沒有那麼多診金,請孫神醫出手。」

    曹韋陀欣然道:「誒!看你這話說的,既然老夫有意援手,這診金,自然也包在老夫身上。」

    「多謝老爺,大恩大德,小女子沒齒不忘。」

    曹韋陀有意施恩示好,第五凌若卻也是古靈精怪。她哪還看不出這老不羞垂涎她的美色,不過眼下孤立無援,又心切於李魚的傷勢,只好佯作不知。

    反正這人自己顯擺,故作慷慨地包了診金,那就去找神醫診治,等楊冰哥哥身子大好了,本姑娘拍拍屁股就走人,你還能明搶不成?

    兩個人各自打著如意算盤,一旁李魚卻有些心悶。做為旁觀者,他也明了這個老東西的心意,而且以他對第五凌若的瞭解,他相信凌若也明白。凌若是為了避免他的傷勢出問題。

    而李魚自忖,腸子都流出來了,胡亂塞回去,也沒顧上消毒,就這麼胡亂包紮起來了,仗著他年輕,身子強壯,眼下倒還沒有大礙,可真要是發了炎症,以這個時代的醫療水平,恐怕真要一命嗚呼。

    孫思邈名垂千古,也許他的醫術比起後世的名醫來尚有不如,但起碼已是當世最高水平,由他診治,應該安全的多,這樣一想,且李魚又不是個方正的不知變通的愚君子,到了嘴邊的拒絕話,只好又嚥了回去。

    曹韋陀見他兄妹接受了自己的「好意」,很是歡喜,忙道:「我有大車,平穩的很,待我喚人來,接令兄出去。」

    曹韋陀急忙喚來幾個下人,抬了李魚出去,換上了他的大車,又招呼第五凌若一起上車,車中塞了兩個坐的一個躺的,居然依舊十分寬敞。

    老牛慢吞吞地走在路上,車子吱吜吱吜聲中,也不知是減震做的好,還是鋪的比較好,果然十分平穩。

    「呵呵,姑娘與令兄,是住在城裡還是鄉下啊,這兵慌馬亂的,怎麼就受了傷?」

    曹韋陀說著,彷彿雙腿蜷著,為了避讓李魚不太舒服似的,把腿很自然地往旁邊一挪,藉著車子的微微起伏,膝蓋就與第五凌若的膝頭時不時地就碰觸一下。第五凌若對此毫無察覺。

    李魚躺在車上,看得清清楚楚:我擦,就挨挨擠擠的占人家這點便宜,這他麼的根本就不叫便宜,這就是純情小處男自我YY臆想的小感覺,老子上小學六年級時玩的把戲,你說你這麼大歲數了,有意思麼?」

    李魚對這個猥瑣無聊的油膩中年很是不屑,清咳一聲,蜷起了一條腿,正好擋在兩人的腿中間。

    李魚道:「舍妹前些日子被一條毒蛇咬了,傷了眼睛,現下尚未完全痊癒,進城本是尋醫的,誰料戰亂之中,遭了強梁。啊,員外今日慨然相助,大恩大德,觀魚與舍妹,實是無以為報。」

    曹韋陀笑瞇瞇地道:「不必客氣,令妹伶俐可人,很合老夫的眼緣,所以就出手相助了。大恩大德更不要提,對老夫而言,這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李魚「驚嘆」道:「員外能出入東宮,想來定然也是非同一般的人物了。」

    曹韋陀怡然自然地捋了捋鬍須,道:「好說,好說。老夫其實也沒有多大的產業,不過就是整個西市店舖,俱由老夫負責!」

    「哇!這麼厲害?」

    第五凌若頓時兩眼放光,看在曹韋陀眼裡,不免飄飄然的更加得意起來。

    其實第五凌若倒不是拜金,只是驟見巨富的自然反應。

    試想,一個鄉下小姑娘,正在龐大如迷宮的商城裡轉悠著,看著那琳瑯滿目的高檔商品嘖嘖讚嘆,這時有人突然對她說:「這整座商城,都是我的產業。」那是多大的衝擊力?

    不過,她這自然反應看在李魚眼裡,卻是有點泛酸:「有什麼了不起,就你那眼神兒,治不好就是高度近視,用得著這麼閃閃發光麼?嗯?西市!」

    李魚的表情微微有些發僵,忍不住問道:「不知員外高姓大名啊?」

    「老夫姓曹,名韋陀!」

    李魚登時兩眼發直:「曹韋陀!上了賊船了,這回真是上了賊船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30 17:56
逍遙遊 第367章情若堅石

    「我們只是小門小戶人家,可當不起曹員外如此費心……」

    李魚掙扎著就想坐起來,開什麼玩笑,曹韋陀!

    起初,李魚也只是慢慢知道曹韋陀是常劍南的上任,直到第五凌若找上他,把他當成了自己的情郎,李魚出於好奇,便對十年前發生在西市的故事做了一番瞭解。

    曹韋陀,正是逼嫁第五凌若,又被常劍南幹掉的那個人!

    李魚本以為他的出現,會對歷史做了一番修正,為何如今所有的事都在朝著他所知的那個方向發展著?難不成,他所知的那個結果,正是因為他的存在,而造成的?

    也就是說,其實本來的歷史並不應該是這樣的,恰恰是因為他的出現,意圖改變,所以才造成了改變,而改變後的樣子,就是他所知的。

    他知道結果是什麼,但卻不知道過程是什麼,他正在創造過程。

    李魚越想越怕,竭力地想要避免這一切的出現。

    但第五凌若已經從座位上溜了下來,將他捺躺下,貼著他的耳朵,小聲地道:「哎呀,我知道他是色瞇瞇大壞蛋啦,他喜歡當冤大頭,幹嘛放過他。」

    第五凌若狠狠地瞪了李魚一眼,用力握了一下他的胳膊:「你傷那麼重。」

    李魚苦笑,只能苦笑。

    ……

    在李魚一行人來到孫思邈府的時候,李建成已經打開了宮門,在一眾幕僚的相送下,牽著馬,走出宮門。他的神色堅毅,眸中卻有著複雜難明的情緒,說不出是忐忑、緊張還是憤怒。

    他已決定,去見皇帝。

    既然已經決定去見皇帝,那麼早去一刻,就能讓天子少一分疑慮。

    李建成也是一代人傑,當機立斷,既然有所決定,馬上開始執行。

    歷史上,玄武門之變,李建成慘死,魏徵做為東宮屬臣被李世民所俘時,曾對李世民氣憤地說過:「我曾屢屢建言太子,將你這個心腹大患殺掉,只可惜,太子不肯採納,否則安有今日下場?」

    魏徵這番話,應該說的就是這次楊文幹事件發生之前。在此之前,本就是太子身份,沒有那麼大危機感的李建成,或是出於兄弟骨肉情義,或是出於留名後世的形象,始終猶豫不決,不肯對李世民痛下殺手。

    但是當他此刻跨上馬,踏上難以預料的征途時,他的殺心,已經產生了。

    因為李魚送來的一封信,本已有意反抗,最終也必然被殺身死的李建成採取了自白的策略,不但沒有被逼反,在此事之後,反而更獲李淵信任,反倒是李世民,處境越來越艱難,被迫發動了玄武門之變。

    如果不是李魚這一封信,太子李建成將因為造反而被斬殺,李世民的計畫將天衣無縫,他不必於日後發動玄武門事件,不必親手射殺同胞兄長,在歷史上的評價當更有利,也不必在登基之後心理壓力那麼大,從此開創了天子篡改史書的先例。

    而這一切,從這一刻開始,都變了。

    李建成放棄了不欲以流血手段對付李世民的態度。

    李淵察覺到是李世民設計後,堅定地站到了長子一邊。

    李世民此時就算想抽身做個太平藩王也不可能了,唯有你死我活。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此時正躺在醫館裡,一副呲牙咧嘴的模樣。

    包紮處被那位白髮白鬚白眉毛,彷彿謫仙人一般的孫神醫給剪開了,內襯已經粘合在腐肉上,被孫神醫連衣服帶皮肉都剪了下來,雖然給他用了麻沸散,李魚還是疼得呲牙咧嘴。

    不過,等孫神醫處理完,又給他敷了上好的金瘡藥,重新包紮起來,李魚覺得腹部那種沉甸甸的感覺不見了。原來因為腐爛,那兒已經失去了知覺,不甚疼痛,甚至使他誤以為痊癒的很快。

    此時雖然一動就有痛楚感,但身上明顯地輕鬆了,那種低燒的昏沉感也在迅速減輕。

    「小夥子身體不錯!」

    孫神醫在李魚的胸口按了按,要不是看他年紀一大把,李魚都想告他騷擾了。

    「老夫不以外傷科見長,不過你這傷雖然嚴重,卻不複雜,老夫還治得來。」

    孫神醫說完,扭頭對第五凌若道:「令兄之前沒有受到很好的救治,老夫已經給他用了藥,但今晚還要觀察一下,如果今夜不曾發燒,那就沒有性命之憂了。西廂還有一間房,你們兄妹就暫且住在這裡吧。還有你這眼睛,呵呵,一會我給你開幾服藥,煎服一下,最多三服,餘毒便可清了。」

    第五凌若還未說話,曹韋陀已經上前一步,慇勤地孫思邈道:「有勞神醫,多謝神醫,凌若啊,那你們兄妹,就暫時留宿在此吧,其他的事你們不用管,老夫自會給你們安排妥當。」

    曹韋陀不動聲色地,就對第五凌若換了稱呼。第五凌若也不知是有沒有察覺,只向他甜甜一笑,道:「多謝曹員外。」

    曹韋陀笑瞇瞇地道:「舉手之勞,何必言謝。」

    一臉慈祥笑容背後,卻在暗暗核計:「常言道,深山育俊鳥,柴屋出佳麗。這凌若姑娘小門小戶人家,竟是這般美麗可人,古人誠不我欺。今日是去太子府,本就不敢張揚,輕車簡從,這小姑娘不諳世事,不曉得我曹某人究竟多大勢力。明日裡來,我擺出排場,她這未見過世面的鄉下女子,我稍一暗示,還不歡天喜地侍奉於我? 」

    曹韋陀暗暗打著如意算盤,當著孫思邈的面兒,也不敢露出急色模樣,一番言語之後便即離去,反正這小夥子受了重傷,為了性命,他們兄妹一定會留宿在孫神醫府上,明日再來便是。

    這廂孫神醫叫小學徒把李魚抬到西廂,安排了房間。房間不大,也沒有什麼華麗陳設,倒是潔淨整齊。院子裡種著可以觀賞的藥草,花朵綻放,一種好聞的藥香撲鼻,令人心曠神怡。

    坐在榻上,推開窗子,就是一園子紅的紫的黃的花,大的如碗口,小的如耳環,但都有藥香散逸。

    藥圃邊上,有兩方怪石,並非湖石,只不過形狀尚還耐看,所以清理院子的時候就留了下來,充作一景。兩方怪石被藥草花枝半掩著,只露了大半截在外面。

    窗內,李魚就坐在窗前,半倚著被縟,第五凌若就跪坐在他身邊,一起望著外面。這裡只剩一間房子,兩人今晚要同宿一室,若真是兄妹也沒什麼,但實際上兩人並沒有什麼關係,但第五凌若卻毫無拘怩之感。

    「冰哥哥,你瞧那兩塊大石頭,彷彿並肩而立的兩個人呢。」

    有嗎?這想像力也太豐富了吧?

    李魚正琢磨明日確認無恙後,如何擺脫曹韋陀,避免他所知的一切真的發生,聽到第五凌若這番話,瞧瞧兩塊大石頭,不免有些詫異。忽然,他醒悟到第五凌若現在眼神不濟,便微瞇了眼睛去看,果然,如此一看,就像兩個人相互偎依了。

    第五凌若嘆了口氣,道:「你看它們,像不像長相偎依?」

    李魚卻不知第五凌若是想到了此時並肩外眺的他們,所謂的長相偎依,其實是對他二人未來的一種憧憬,看她有些嚮往的神采,忽然想起一個故事,便笑了笑道:「說到這兩塊大石,我倒想起一個有趣的故事。」

    「哦?」

    第五凌若扭過頭來,好奇地望向他。

    李魚道:「從前,有兩塊石頭,受天地精華,漸漸成了精。兩塊石頭沒事就鬥鬥嘴聊聊天。又過了許多年,其中一塊石頭終於化作了人形,它興奮地跑開,到處亂逛了一陣,最後卻又回來了。

    另一塊石頭靜靜地趴在那兒,問它,你不是想看看大千世界麼,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已經化作人形的那塊石頭說:哎,我是真想去啊,可就是捨不得你。所以,我又回來了。另一塊大石頭笑了,一下子站起來,說:走吧,我們一起去看世界。你不知道,我已經等了你幾百年……」

    「好感人……」

    第五凌若哪曾聽過這樣的故事,登時兩眼星星亂閃,不過她瞇起眼,又向外看了看,嘆氣道:「可惜,這兩塊石頭都很粗笨,若是有一塊纖細一些,那就似一男一女,正應了你這故事的景了。」

    李魚道:「何必非要似一男一女,這個故事呢,就叫『基』石。正應景兒。」

    「它們不是已經成了精嗎?怎麼會被人拿去做基石?」

    第五凌若好奇地扭頭看向李魚,卻見李魚正抿唇忍笑。

    第五凌若雖不明白他所謂的『基』石是何含意,但一轉念間,還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忍不住笑啐道:「呸!你也不是好人,這麼噁心的事還說得這麼美好。」

    李魚訝然道:「耶?這種事,你居然一聽就懂誒?」

    第五凌若白了他一眼,道:「廢話,你當人家傻呀,臠童男寵這種事,在那些富貴人家蔚為時尚呢,人家好多師兄在大戶人家當賬房,人家聽過好多……」

    第五凌若說到這裡,忽然張大眼睛,「噫」了一聲,有些嫌棄地往後躲了躲,期期地道:「你……你不會也有那種怪癖好吧?」

    李魚趕緊撇清:「什麼話,我可是只喜歡女人,而且是漂亮女人。」

    「那人家漂亮嗎?」

    第五凌若脫口而出,一句話出口,臉才羞紅起來。

    李魚情不自禁地道:「漂亮!當然漂亮!」

    第五凌若低下了頭,心中竊喜,含羞地撩了撩鬢邊的髮絲,動作風情,顯得很女人、很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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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