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逍遙遊 作者:月關 (全書完)

 
V123210 2017-2-20 17:58: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33 1842542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2 17:44
逍遙遊 第438章十年離亂一相逢

    李魚的意識一陣恍惚,再清醒過來時,就見鐵甲縱橫,人吼馬嘶,道路上行人不斷,大包小裹,彷彿戰亂中逃命一般。

    旋即,李魚發覺氣促氣短,身上的擦傷和淤痕還在,雙手還保持著撐起漁網的姿勢。

    而第五凌若和那些殺手統統不見了。

    「我倒檔了!」

    這是李魚的第一個念頭。

    旋即他就發覺了身體的疲憊與傷痕:「不應該啊,時間倒退一天,我的一切狀態也會回覆到頭一天啊,為什麼身上傷痕猶在?還有,這官路上怎麼這麼亂?昨兒街上有這麼亂嗎?」

    「快跑啊,太子謀反啦,晚啦就跑不掉啦!」

    一個婦人抱著孩子,大哭著往前跑。

    李魚一聽大吃一驚:李承乾造反了?這廝……歷史上好像確是造反了吧?哪一年,李魚不記得了,不過隱約記得有這麼回事,可……昨天太子李承乾造反了?這麼大的事,為什麼西市中人全然不察?」

    李魚茫然站起,一把拉住一個悶頭向前逃跑的讀書人:「勞駕,太子造反啦?」

    「噓!」

    那書生一驚一乍的,扭頭看了一眼路上縱橫馳過的鐵甲騎士,低聲叱道:「你瘋啦,學那無知婦人!太子造反,也能喊得?這些,可都是太子的人!這李建成,國之儲君,居然造反,必遭天譴!」

    那書生說完,左右看看,甩脫李魚,一頭紮進了莊稼地。

    李魚站在那裡,目瞪口呆:「李……李建成?我尼瑪!這是哪一年?」

    這時,一個尖嘴猴腮,混混一般的人物,跑到李魚身邊,看他站在那兒,好似嚇傻了似的,再一瞧他腰間佩玉,眼珠一轉,跑到他身邊時,伸手一抓,一把揪下那佩玉,撒腿就跑。

    「喂!你站住!」

    李魚清醒過來,下意識地追去。

    那潑皮跑進了莊稼地,李魚緊追不捨,堪堪跑到田壟地頭,李魚縱身一躍,一把將他撲倒在地。

    那混混情急之下,自腰間拔出一把匕首,李魚眼疾手快,反手一扼,那匕首反從潑皮臉上滑過,刀頭一點殷紅,把那混混登時嚇破了膽。

    「別別別,我還你,我還你。」

    那混混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失魂落魄的富家子反應如此敏捷,力氣也比他大得多,馬上舉起玉珮,向他討饒。

    李魚一把奪住玉珮,舉刀欲刺,嚇得那潑皮一閉眼,李魚忽又頓住,瞪眼道:「今年,是哪一年?」

    那潑皮戰戰兢兢地道:「什……什麼?」

    李魚揮了揮拳頭:「今年,是哪一年?」

    那潑皮有些驚訝地看著李魚:「武……武德七年啊!」

    武德七年?

    李魚迅速回想了一下,武德七年,李淵仍在位,太子李建成,秦王李世民……

    十年前?!

    那潑皮看他發愣,趁機一個鯉魚打挺,將李魚彈開,撒開雙腿,一溜煙兒地逃開了。

    這個富家子顯然是有點精神不正常的,之前兵慌馬亂的,他站在大路上不動,也不怕被過路的兵卒看不順眼,一矛挑了他。此刻又問今年是哪一年,正常人誰會與瘋子爭鬥,還是逃之大吉吧。

    「武德七年?十年前?」

    李魚站在高梁地裡,茫茫然地思索:「怎麼是十年前?難道……」

    李魚心中靈光一閃,突然明白了什麼。他一直摸索不清楚這宙輪究竟有多少功能,如今看來,用血液,是能讓時光倒退24小時的,但是用淚水……那基因鎖似乎有著不同的辨識功能,因此讓他倒退了十年時光。

    不!不對!

    不是時光倒流!

    這是穿越時空!

    真正的穿越時空!

    他身上的淤痕,是「倒檔」前留下的,如果是時光倒流,他就不應該出現在十年前,因為這時大唐的世界還沒有他的存在,身上也不應該還有十年後的傷痕。

    血液,

    時光倒流!

    淚水,

    時空穿梭!

    尼瑪,我該怎麼回去?就剩下唾液和那啥啥沒試了,人身上也就這幾種體液了吧……

    李魚正胡思亂想著,要不要在這高粱地裡激情澎湃地擼一發,忽然又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起,然後是一個女人「哎喲」一聲。

    李魚心中一動,慢慢向前移動著,小心地撥開高粱葉子,避免發出沙沙聲。

    看到了,莊稼中間,是一條小道,此刻正有一雙男女奔跑至此,想是躲避兵慌馬亂。

    那女人看身材,風姿綽約,纖腰欲折,極是動人,但臉上卻纏著白布,矇住了眼睛,只露出翹挺可愛的鼻子,和一張嫣紅可人的小嘴兒。

    她剛剛摔倒在地,被那男人扶起來。

    那男人年近弱冠,是個年輕人,眉眼倒也英俊,此刻滿面惶急。

    「你沒事吧?」

    「沒事,只是摔了一跤!」

    年輕人四下看看,鬆了口氣:「我們避開大道了,亂兵順官道下去了,我們安全了。」

    那蒙著眼的女子聽了也鬆了口氣,驚喜道:「真的?太好了。哎,今天真的晦氣,本想到長安城裡尋郎中治眼睛,誰曉得會撞上這樣的事。」

    那年輕人握住姑娘的手,深情款款地道:「你別怕,有我在呢。不管天塌地陷,不管洪水滔天,只要我一息尚存,就絕不會讓你受到傷害!我會一生一世保護你,用我的生命守護你!」

    少女有些動情,反手也握住了他的手:「張威哥哥……」

    那年輕人見少女被他感動,臉上露出暗喜的神色,微微撅起了嘴,便向少女唇上偷吻過去。少女芳唇潤澤,微微翕張,顯得極是誘人。偏又雙眼被蒙,根本不知道他的嘴唇正向自己湊過來。

    這時一陣沙沙聲響從莊稼地裡傳來,那不是風吹莊稼發出的舒緩沙沙聲,而是什麼東西在急速靠近,李魚身在莊稼地裡,又看不見是什麼東西,心中尤為戒懼,立即從莊稼地裡跳了出來。

    「啊!」

    那年輕人發出一聲比女人還女人的尖叫聲,縱身向後一跳。

    李魚這時右手持刀,刀頭有血,他胸前也有染自第五凌若的殷紅血跡,看來極是駭人。

    其實李魚卻是被那年輕人的尖叫聲嚇了一跳,他匆匆回首看了一眼莊稼地,趕緊揮舞著手匕首厲聲恐嚇道:「閉嘴!老子乃江洋大盜人屠郭怒,殺人越貨,無惡不作,你不想死的話……」

    李魚「就趕緊閉嘴」這幾個字還沒出口,那「張威哥哥」就把姑娘往李魚懷裡狠狠一推,借這一擋,撒腿就跑,李魚下意識地扶住那位目盲的姑娘,還未及說話,那「張威哥哥」已經兔子似的逃之夭夭了。

    「張威哥哥,你……你……」

    那少女極是慧黠,一開始還叫了一聲,但馬上就明白,是大盜當前,她所鍾情的那個男子為了逃命,把她做了救死的盾牌。剛剛他還信誓旦旦,頃刻間就棄之如蔽履,這叫人情何以堪啊?

    少女又氣又急,酥胸起伏,臉龐脹.紅,片刻功夫,蒙眼巾下沿就潤濕了,顯然那年輕人的臨陣脫逃,真的傷了她的心。她雖個性堅強,沒有崩潰號啕,可傷心卻是難免的。

    李魚一手扶著那少女,另一隻手卻持著刀,謹慎回顧。就見黑影一閃,沙地一聲,從莊稼地裡竄出一頭黑豬,撒開四蹄,向前狂奔而過,李魚呆了一呆,這才明白不知道是哪個逃命的人趕了豬出城,結果不知因何故,那豬受驚,竄進了莊稼地。

    李魚剛剛鬆了口氣,馬上手上一疼,痛得他大叫起來:「啊~~~」

    就見那少女抓著李魚的手,一口小白牙正狠命地咬著,可惜李魚皮糙肉厚,她根本咬不動。

    「放手,放手!你這瘋女人!」

    李魚一手持刀,又不好去敲她腦殼,只好用力掙扎,總算掙脫了手,一瞧手上,已經咬出了一隻懷錶。

    李魚恨恨地道:「你咬我作甚,我不是歹人,剛剛只是嚇你們的。你……」

    這時就聽莊稼地裡有人吼道:「在那邊!」

    又有人道:「不像豬叫啊!」

    「過去看看!」

    李魚吃了一驚,他不明白十年前的今天究竟發生了什麼,卻知道現在亂兵處處,趁火打劫者也多,在不明敵我面前,還是先躲避一下為好。

    李魚立即一拉那少女,低叱道:「快閉嘴!兵慌馬亂的,我帶你先躲躲!」

    那少女目不視物,也分不清眼前此人是不是賊,更不確定莊稼地裡的人是不是賊,無從選擇之下,只好被他拉著逃進一旁莊稼地。

    「蹲下,快!」

    李魚按著少女肩頭,讓她蹲下。那少女甚有心機,依言蹲下,心想:「這人忙昏了頭,忘了捂我嘴巴。待我聽得外邊是良民的話,便馬上大聲呼救!」

    李魚按著少女肩頭,微微探頭向外張望,就見幾個持戟仗刀的軍士從莊稼地裡走出來,東張西望一番,其中有人懊惱道:「不見了啊!這上哪兒找去。」

    另一名軍士道: 「算了,左右不過是頭肥豬罷了。且不理會它,跟著將軍一路殺下去,財帛美女,唾手可得。」

    馬上就有一名軍士興沖沖地道:「不錯!前方鎮上黃員外家三個女兒,個個如花似玉,這要是能睡她一個,快活過神仙了。」

    「走!」

    幾個軍卒興沖沖地向大道上走去。

    那少女蹲在地上,聽到這裡暗吃一驚,心道:「果然是亂軍,幸虧我沒叫。這麼說來,眼前此人真的不是大盜?要不然,他真是什麼人屠的話,方才早把我殺了,也不至於留我性命,也不好說……萬一他是見色起意,又或者想綁票勒索……」

    少女正胡思亂想著,李魚眼見那些人都離開了,鬆了口氣,低下頭來。這才發現少女就蹲在他身前,被他按著肩膀,那少女螓首微抬,櫻唇潤澤,粉腮幼嫩,再加上這身姿站形,很是令人想入非非。

    李魚暗自一窘,趕緊彎腰攙她起來,小聲道:「好了,那些亂軍已經逃走了。」

    少女慢慢站起,道:「卻不知郎君是哪裡人氏,方才……為何那般說話?」

    「呃……我是……我叫……,我姓楊,名冰,冰清玉潔的冰。乃江南錢塘人氏,原想到長安來求個營生。初到長安,也不曉得這裡發生了什麼事,兵慌馬亂的,慌不擇路,才逃到這裡。方才聽得莊稼地裡有沙沙之聲,唯恐你們亂喊引來什麼,所以才胡亂恐嚇,姑娘放心,在下並不是歹人!」

    姑娘聽他語氣吞吐,心中登時疑心更勝,暗想:「我現在目不視物,你當然怎麼說怎麼好。一個人哪有姓甚名誰還要吱吱唔唔的,分明是有意騙我。而說到他的冤枉,卻是如此流暢,只怕真是江洋大盜,慣會說謊了。」

    李魚道:「卻不知姑娘你,姓甚名誰?實不相瞞,在下初到寶地,無處落腳,正好送姑娘你回去,也好暫有個落腳之地,你不用擔心,房資飯費,我會付的,你摸摸看,這是上好的美玉,我囊中還有金銀。 」

    李魚抓起姑娘的手,讓她撫摸自己腰間佩玉。

    姑娘心想:「此人說他遠自江南來此謀生,居然身懷美玉,囊中還有金銀,自相矛盾,不可相信!必是擄人錢財的大盜無疑了。我家中只有父母雙親,若真引了此人去,擄我家錢財事小,我爹娘可是很看重錢財的,必不捨得被他擄走,萬一打鬥起來,傷了他們……」

    這人既然盜亦有道,並不淫辱婦女,自己就暫無人身安全之虞,不能引狼入室,害了父母。想到這裡,姑娘頓起隱瞞之心,遂楚楚可憐,淒然答道:「小女子姓武,名喚武凌兒。奴從利州來,因患眼疾,本欲往長安尋名醫診治的,誰料……」

    姑娘說到這裡,嚶嚶哭泣起來,心中卻是暗自得意:「我說遠些,省得你打我家主意。我不說我叫第五凌若,第五這姓兒罕見,被你聽去,沒準就真尋到了我家,我身上既無錢財,又是個目不視物的'瞎子',對你這大盜毫無用處。這兵慌馬亂時節,大家自顧不暇,你趕緊棄我而去吧,快叫我滾,快叫我滾!」

    尼瑪!還是個老鄉!

    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啊。

    瞧這「盲女」年紀不大,身材卻好,前凸後翹,皮膚幼嫩,這兵慌馬亂的,我若不管,下場該有何等淒慘?

    李魚俠義心腸頓起,雖然自己現在也是兩眼茫茫,不知去處,卻是無論如何,不能對這少女棄而不顧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2 17:44
逍遙游 第349章 歸路何處?

    武德七年,這一年天下紛芸,大事頻仍。

    白簡羌和白狗羌,在這一年附唐了。

    白蘭、高麗、突厥、吐谷渾則遣使朝貢。

    軍神李靖進兵丹陽,輔公祏棄城而走,之後被俘受死。唐軍分道攻輔公祏餘部,輔公祏起兵被平定。

    高開道的部將張金樹殺了高開道降唐,北方割據勢力又少了一個。

    總而言之,這一年的大唐,順風順水的,所以皇帝李淵也是興致大發,跑到仁智宮避暑去了,這一呆就是幾個月。

    這仁智宮在長安北面的銅川,以那個時代的交通來說,距長安並不近,所以李淵留太子李建成鎮守長安,李世民和李元吉隨同前往。

    結果,長安發生了兵變。

    今次之亂,源於李建成的心腹楊文幹。

    楊文幹原是東宮宿衛,今為慶州都督。

    楊文幹常將招募的悍勇之士送往長安,充入李建成的太子六率。而李建成也常將兵器鎧甲送去給楊文幹,壯大他的實力。表面看來,這只是派系山頭的問題,對自己的嫡系,上位者總要多加照顧的,原也沒有什麼。

    不過,就在李淵在仁智宮優哉游哉地度假的時候,東宮屬臣朱煥和橋公山突然跑到仁智宮向皇帝告發,說太子李建成正秘謀造反呢!

    李淵聞訊大驚失色,馬上雙管齊下,一面下旨說思念皇兒,要李建成到銅川仁智宮來見他,一面派司農卿宇文穎到慶州,想兵不血刃地把太子李建成的心腹楊文幹做掉。

    可司農卿宇文穎也有自己的盤算,他到了慶州後,並沒有按照皇帝的吩咐謀劃楊文幹,反而把皇帝的打算告訴了他。楊文幹為了自保,起兵造反了,李淵聞訊焦頭爛額,急忙派左武衛將軍錢九隴、靈州都督楊師道進擊楊文幹。

    但這二人卻是久戰無功,無奈之下,李淵派出了天策府上將軍、秦王李世民,並許諾:功成之後,當改立他為太子。

    李建成在長安聽說奸謀敗露,又驚又怕,不敢赴仁智宮拜謁父皇,遂派自己的心腹將領控制了長安城,並順勢擴張,控制長安周圍府縣,想佔據一定的軍事優勢後,再與他老子李淵談判。

    這,就是此刻正在發生的事。

    這,也是官方正史中記載的經過與源由。

    但,事實如何呢?

    事實,已湮滅在歷史長河之中,無從考據了。

    而李魚,此時卻一個猛子紮了進去,溯流而上,將要親歷這一段歷史了。

    李魚拖著跌跌撞撞的第五凌若逃了一陣,眼見如此行走不快,唯恐再被亂軍撞見,便繞到第五凌若前面,蹲低了身子,道:「快,我背你走!」

    李魚握著第五凌若的手腕,示意她趴到自己背上,這時節雖非後世理學盛行之世,但是一個女孩兒家,趴到一個陌生男人的背上,仍舊是一件難為情的事情,第五凌若心中頗不情願。

    不過,一則她也清楚事急從權,二則她更清楚,如果這楊冰真是歹人,此時更不宜觸怒了他。三則,他若真有歹意,也無需讓自己爬上他的後背,這樣可不好輕薄,所以匆匆一權衡,便答應下來。

    第五凌若往李魚背上一伏,微微含胸,免得接觸太多,此時的第五凌若還是及笄之年,胸部發育正常,不過如兩隻倒扣的玉碗大小,有心含胸之下,倒也不至於有太多接觸。

    李魚無心輕薄一個少女,雙手只搭在她腿彎裡,將她往背上一馱,不過幾十斤的少女身子,輕盈的很,立即邁開大步,向前走去。

    第五凌若見他果然守禮,倒是安心許多。

    李魚向前行出大約兩里多地,身上雖伏了一個人,卻也並不十分疲憊,眼見前邊出了高梁地,再往前去是一片高及大腿的豆田,李魚謹慎地先向左右看了看,遠近未見有亂軍和逃亡百姓,這才加快腳步向前走去。

    第五凌若暗自焦急,這人背著她,也不知要往哪裡去。有心指點道路吧,可剛剛說過自己遠從利州而來,在此地應該人地兩生才對。不說話吧,他若是歹人,不自己逃命,非要帶著我做什麼?要說他不是歹人,眼下雙目不能視物,不能確定,萬一上當……

    第五凌若正自糾結,忽然遠處一陣喧嘩,遠遠一群人廝打著出現,越來越近,看雙方衣飾,應該都是軍人,卻不知分別屬於誰的人馬,李魚大驚,趁著雙方混戰,無暇他顧,拿出吃奶的勁兒來,撒腿就跑。

    他這一跑,背上的第五凌若顛得上下起伏,登時大急,驚道:「郎君要做什麼,為什麼跑這麼快?」

    李魚氣喘吁吁道:「不跑就來不及了,左側豆田裡有官兵爭鬥,你這丫頭若落到他們手中,後果不堪設想。」

    第五凌若道:「我又不曾作亂,官兵爭鬥,我怕什麼?」

    言外之意,你是賊,才怕官兵。

    李魚道:「愚蠢!亂軍如匪,一頭豬,他們都想分而食之呢,你一個妙齡少女,還不被他們啃個乾乾淨淨。」

    第五凌若大是不服,這是鬧兵變,又不是鬧大饑荒,怎麼會有人吃人,而且還是官兵?轉念想了一想,才明白他說的「分而食之,啃個乾乾淨淨」是什麼意思,不禁嫩臉一熱。

    她側耳聽了聽,確有兵器碰撞之聲,知道他沒說謊,這才心安下來。

    只是,李魚這一奔跑,她就無法保持比較分開的距離了。胸口一下下撞到他背上,也不知李魚注意到沒有,反正第五凌若小姑娘是窘得桃腮飛紅,兩顆紅櫻桃不受控制地翹立起來。

    這是生理本能反應,由不得她控制,卻也難免令她羞窘。

    這一奔跑,李魚也扶不住她的膝彎了,雙手沿著她的膝彎,不時向上滑去,直到托住翹臀,這才將她穩住。

    「耶?這小妮子年歲不大,倒是生了個蠻豐富的屁股,渾圓結實,手感極佳。」

    李魚猛一聳腰,雙手用力,將她向上託了一把,雙手托住柔膩結實的一雙大腿,片刻功夫,復又滑到臀上,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背著她逃命,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遐思綺念,自然也無遐顧及了。

    第五凌若被他灼熱的手掌靠在嬌嫩的肌膚上,這一下下的摩擦,不禁面紅耳赤,羞窘之下,有心推卻,一手攬了他的脖子,一手想去推開他按在臀上的手,手掌一翻,卻觸及了他的手腕。

    李魚用來串住宙輪的絲線經過長期反覆地摩擦,早就已經快要磨斷了,這時用力較大,登時斷開來,第五凌若伸手摸去,恰那絲線斷開,她一張手,卻是把宙輪握在了手中。

    第五凌若呆了一呆,心念一轉,立即握住了那枚宙輪,就握在掌心,收回手來,環住了他的脖子。

    「噗!」

    李魚把第五凌若往地上一扔,自己馬上也倒了下去,方才這一陣,實在是耗盡了氣力,此時終於逃到了一個相對隱弊和安全的所在,再也站不住了。

    不過,他也不是那麼不憐香惜玉,地上是有稻草的。

    正是秋收時節,這兒是在一處河邊,路邊有幾堆打稻穀堆下的稻草,人摔在上面,倒也柔軟。

    李魚本想找個山神廟或者土地廟來著,以前看電視、看小說,都有這樣的所在,而且一般都破敗的沒了香火,可以存身,還不用跟寺主打交道。可惜這一道兒跑下來,他還真見到了一處土地廟,只是小得他連屁股都塞不進去。

    「呼哧!呼哧……」

    李魚喘了半天,這才稍稍勻了呼吸。

    第五凌若感覺自己摔在稻草堆上,登時暗自警覺。趁李魚不備,悄悄藏好了宙輪,又拔下髮髻上的釵子,藏在了袖中。

    「郎……郎君,這是哪兒,你帶我來這兒做什麼?」

    「這是……我也不知道,是一片稻田邊,也不知農家遠近,應該附近有村莊吧。」

    李魚癱在稻草堆上,仰望著湛藍的天空,天空中白雲朵朵,他的心比天上的白雲還要悠悠無著:「你別擔心,我真的不是壞人,你的家雖遠,好歹還知道歸去的路,我現在,都不知道該去哪兒了。你眼睛不好,可至少問著路可以回家,我就算問路,也沒人知道怎麼走啊……」

    李魚此時真的是悲從中來。

    一眨眼就回了十年前,問題是,他不知道怎麼回去啊!

    現在利州該有另一個李魚在的吧?吉祥也不知道隨家人搬去利州了沒有,他這十年該怎麼過?無論怎麼過,未來曾經經歷過的一切,他都不可能再如之前一般重新演繹一遍了。

    他並不在意那樣的人生,也不介意開始一段新的人生,可是,曾經經歷過的人和感情,才是他無法割捨的。

    直到此刻,李魚才忽然意識到,他的懷念,他的故鄉,不是因為一個地方,而是因為那個地方,曾經與他留下一段感情的那些人。

    吾心安處是故鄉,

    這裡,絕不是他可以安心的所在,

    他能安心地重活十年,與十年後那些曾經榮辱與共、曾經情深意重的人形同陌路麼?

    他做不到,可他,該如何回去?

    天目神女啊,你好歹把它的功用說給我聽,然後再逃命去啊,現在這樣靠我自己摸索著,我幾時才搞得清它究竟怎麼用?你還活著吧?沒有被大反派抓到吧?你要是能此刻回來……

    李魚沮喪地想:「哎,怎麼可能,指望三目天女此時回來的機會,渺茫的還不如我自己摸索呢。」

    李魚想著,下意識地向手腕上摸去,這一摸,李魚登時一驚,原本就跑得毛竅張開,渾身燥熱,這一下子,真的是冷汗涔涔,頃刻間汗透重衣:「宙輪!宙輪不見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2 17:44
第350章 要命的八卦

  「我的宙~~~腕飾!」

  李魚把大袖翻開,仔仔細細找了一遍,又渾身上下拍打,怕是繩子斷了順著袖筒滑到了身上,當最終一無所獲的時候,又趕緊趴在地上搜起了稻草堆。

  第五凌若聽著悉悉索索的聲音,明知故問道:「郎君,你在找什麼?」

  李魚一邊翻著地上稻草,一邊急急答道:「腕飾,一個球狀腕飾,本來繫在我腕上的,不見了。」

  第五凌若道:「那東西……很珍貴麼?」

  李魚道:「當然,那東西……那是……家母傳給我的,是我李家的傳家之物,雖不值幾個錢,但祖先所傳之物,豈容遺失?」

  第五凌若聽了心中一寬,這東西對他既有大用,那就好辦了,有此物在身,他若對自己心懷歹意,危急時刻,還可以用來威脅他。

  李魚翻找一陣,全無那宙輪蹤影,額頭都急出汗來。

  平時那宙輪就繫在腕上,因為體溫傳導過去,渾然一體,久而久之,常常都忘了它的存在。但這時真的失去,才意識到它對自己是多麼的重要。

  如果此時是在十年後還罷了,老娘、吉祥、作作,所有的朋友都在身邊,大不了失去一個關鍵時刻可以保命的寶物,可此刻失去了它,那就意味著,他必須要從這時開始在大唐世界的旅程。

  他和老娘潘氏、和吉祥、和作作,和鐵無環,和所有親近的人,都不可能再重複曾經的一切,他將展開一段全新的人生,而他將要付出的代價,就是他之前的一切。

  「掉在路上了,一定是掉在路上了。」

  李魚喃喃地說著,幸好他逃開的路並不複雜,趕緊回去,應該找得到。

  李魚立即拔腿就跑,臨走之前還不忘好心地叮囑:「我回去找,你別亂跳,我一會就回來。」

  「噯!」

  第五凌若喚了一聲,側耳傾聽著李魚跑開的腳步聲,唇邊漸漸逸出一絲得意的笑意。

  看來那東西對他真的很重要呢,他竟然因此尋了回去,那自己就可以逃走了。

  李魚沿著來時的路,一路低頭尋找著,向前奔去。

  漸漸的,遠方已經可以看到那交戰的雙方,居然還在廝殺,不但在路上廝殺,交手過程中輾轉騰挪的,還有人殺到了豆田中。

  李魚暗急,這種情形,如何靠近,一旦被人發現,死在亂軍之中,豈不冤枉?

  如果說,原來他還有宙輪傍身,可以「重活一回」,現在宙輪已失,那可真是危險至極。

  可是,宙輪是他回到未來,重見親人的唯一機會,他又不可能放棄。

  李魚靈機一動,立即矮身鑽進了一旁的豆田中,貼著地,匍匐前進,從側方看著走過的路,沒有、沒有、還是沒有……

  漸漸地,已經能聽到慘叫聲和廝殺聲,李魚知道已經距交戰的雙方近了,再往前去恐怕會被他們發現,只好在豆田中靜靜地趴著,一動不動,等著那些人離開。

  兵器交擊聲漸漸消失了,但人還沒有走,李魚聽得到他們的交談聲。過了一陣兒,有兩個人越走越近,李魚駭然,可這時一旦動彈,反而更易被人發現,只好暗暗祈禱著屏息趴在那裡。

  上天彷彿聽到了他的祈禱,腳步聲停住了,隔得並不遠,他都能聽清對方的聲音,但是只要對方不是刻意望來,這豆田還能掩飾他的身形。

  只聽一個聲音道:「上將軍,敵人全被殲滅了。」

  旋即又聽一個清朗的聲音道:「好!若非其中有人認得我,原也不必盡殲之。看來,我還是盡快離開為宜。叔寶,你逐一檢視,莫留一個活口,隨後依舊遊戈於周圍,咱們的目的,是讓父皇廢了他的太子之位,一旦真讓他控制了長安周邊府縣,原本沒有野心,也難免會滋生野心,那就弄巧成拙了。」

  上將軍?大唐開國,有幾個上將軍?

  天策上將位列親王、三公之上,僅次於名義上的文官之首三師(即太師、太傅、太保),乃武官之首,可自行招募人才,委任官員,終大唐一朝,僅有在虎牢之戰中連破夏王竇建德、鄭王王世充兩大割據勢力,並俘獲二人至長安的李世民。

  當時,李世民已經位列秦王、太尉(三公之首,主管全國軍事)兼尚書令(尚書省長官,宰相之首),封無可封,故特設此職位,並加領司徒(三公的第二位,主管全國教化,此時三師和太尉之職空缺,司徒實為百官之首),同時仍兼尚書令。

  因為當時百官之首的三師空缺,所以天策上將李世民已是事實上的僅次於皇帝李淵和皇太子李建成(皇帝為君,皇太子是儲君,對臣下而言都是君主)的第三人。

  況且他稱另一人為叔寶,哪個叔寶?秦瓊麼?

  卻聽那叔寶笑道:「上將軍放心,程知節守東面,我守西面,隻放開東北兩方向,他敢向東北兩方縱兵,就有進襲銅川,危及皇上的『意圖』,到時,他就是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上將軍笑道:「最好如此。我不想殺他,如果此番能令父皇廢了他的太子之位,幽禁為廢太子,那是最好,否則整日裡受他算計,一個大意,難免著了他的道兒。」

  叔寶道:「上將軍仁慈。這天下,是上將軍相助皇上,親手打下來的。太子何德何能坐享其成,這江山,理應由上將軍您來繼承。」

  李魚聽到這裡,心中暗想:「沒錯了,沒錯了,程知節就是程咬金。這上將軍就是李魚魚世民,原來老李家在鬧家務事。」

  卻聽李世民輕嘆一聲道:「其實這麼說,有些委屈了太子。論才幹本領,其實他並不弱於我,只不過,他是儲君,征戰沙場、領兵打仗這種事,本來就不可能讓儲君去做,所以這戰功,他想搶也搶不了。」

  秦叔寶道:「可是上將軍……」

  李世民又道:「可你要知道,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我領兵征戰四方的時候,輜重糧草、兵器甲冑,這些事都是誰在做?都是太子!要調度這些事,何其不易,更何況那時天下紛亂,我父皇所擁不過太原之地,要籌措調度足夠的糧草輜重,又不至於天怒人怨,何其不易?但這些事,於太子而言,卻遊刃有餘,太子持政之才,由此可見一斑,其實我也是很佩服的。」

  李世民說到這裡,沉默了片刻,輕輕嘆道:「可惜,他有他的功,我有我的功,而皇位只有一個。他若登基,能不能放過我,我不知道。我李世民,絕不會把自己的性命,寄望於他可能的憐憫。須得先下手為強!」

  秦瓊訥訥道:「是!末將……曉得了。」

  秦王忽地哈哈大笑起來,隨即甲冑聲響,想來是他拍了拍秦瓊的肩膀:「你不要多想。我這麼說,只是對你推心置腹,故而出公允持正之言。即便太子的才幹遠超於我,這皇位,我也是絕不相讓的!」

  李世民忽然提高了聲音,十分自信地道:「我相信,我會是一個好皇帝!我不負這天地,不負萬千黎庶,不負我心中壯志,那就只好有負於太子哥哥了!」

  李魚聽得暗驚,萬沒想到,今天竟然能聽到這樣一個大八卦,足以讓他掉腦袋的大八卦。

  其實,雖然歷史早經李世民篡改,其實從一些珠絲馬跡,還是能推測出真正的史實的。

  當年,東宮屬臣朱煥和橋公山突然告發太子謀反,李淵身在銅川仁智宮,而都城在太子手中,李淵是非常緊張的,他派出兩員大將對付楊文幹,卻久戰無功,無奈之下,只好動用他的王牌:李世民的精銳之軍。

  而李淵、李世民父子就此事曾有一段很精彩的對答,對答的內容表面上當然是父慈子孝,但細品其中味道,卻是一個討價還價的過程,最後李淵同意事成之後廢了太子之位,由其繼任太子,李世民才同意出兵。

  但是楊文幹橫死、李建成自縛赴仁智宮請罪後,他的太子之位並未失去,李淵將東宮的王圭、韋挺流放了,實際上是代太子受過。但與此同時,秦王李世民不但沒有得到太子之位,還有一位重要的天策府屬臣杜淹也被流放了。

  為什麼?

  按照正史所載,天策府在此事件中完全無過,倒是功勞纍纍啊,平叛有功反遭流放,這是何道理?可是,天策府沒有一個人反對,杜淹本人也不反對,秦王李世民,也是一句話都沒說。

  這,又是為什麼?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這可不是大唐的風範,更不是天策府的風格。

  三年後,玄武門之變前夕,李淵下決心犧牲李世民,以穩定大唐江山的時候,聽從李元吉的建議,開始削弱天策府勢力,削程咬金爵位,結果是程咬金堅決抗旨。李淵又聽從李元吉建議,將尉遲敬德逮捕下獄,結果李世民直趨御前,據理力爭,到底是請來聖旨,把尉遲敬德又給放了。

  但這次明明立了平叛大功的前提下,天策府屬臣遭貶黜,李世民一言未發。

  為什麼?

  只能是因為,他理虧。

  從李魚此刻所聽到的情況來看,李建成利用職務之便,壯大自己親信應該是真的,而此事卻被李世民利用了,策反了那兩個告黑狀的東宮屬臣。

  一般情況下,皇帝對於這種事只能是寧可信其有,不會信其無,是不可能耐著性子去查明真相再說的。

  那麼,皇帝出兵剿拿楊文幹,李建成會怎麼想?

  他就自信在皇帝面前一定能辯白清楚?

  皇帝這麼做,明明就是已經相信了他要謀反啊!

  如何辯解失敗怎麼敗?

  所以,李建成雖無作亂之心,但已陷於嫌疑之地。尤其是當時李世民伴駕,就在李淵身邊,他更不敢去。

  他不敢去,那就坐實了他的謀反嫌疑,他要自保,唯有造反。

  這樣,假的也變成了真的,李世民若領兵前往鎮壓,乘亂將之誅殺,那是名正言順,不僅不存在「手刃親兄」的詬責,反而是「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他就成了大義滅親的功臣。

  這一番策劃,不可謂不巧妙。而直到目前為止,李建成也確實在按照李世民給他設計好的路一步步地走下去。

  而李世民又擔心他以監國太子之便利,狗急跳牆的時候真個掌握了強大的力量,那就弄假成真了,所以親自帶了他的幹將,假意去平楊文幹之亂,實則是到了長安,暗中限制太子李建成的勢力擴張,這也是楊文幹久剿未滅的原因。

  李魚大氣也不敢喘,伏在豆田裡靜靜地聽著,身上汗水涔涔。

  李世民和秦瓊商量已畢,馬上啟程離開了,秦瓊送走秦王,便去號令部卒再做最後檢視,不管死沒死透,將那屍體要害盡皆再補一刀,以防萬一。

  這個時候,哪有可能還等在那兒找宙輪,稍一不慎,馬上就得送了性命,無奈之下,李魚立即趁著這個機會原地倒回,倒退著爬出十幾丈遠,這才轉了個身,匍匐前進,沿著已經趟出的一趟僕倒的豆田迅速離開。

  李魚遠遠離開豆田,這才貓著腰小跑而逃,待他趕回河邊那幾堆稻草堆旁,已然不見了那「武凌兒」的身影。

  李魚一待,詫異叫道:「武姑娘?凌兒姑娘?」

  小小几堆稻草,其餘一攬無餘,李魚繞行幾匝,依舊不見「武凌兒」身影,正訝異間,忽見河邊鵝卵石中有一隻繡花的鞋子。

  李魚走過去,撿起鞋子看了看,那鞋子很新,難不成「武凌兒」過了河?

  李魚正欲淌水過河,忽又心中一動,疑竇頓起。他扔下鞋子,慢慢走回稻草堆旁,仔細看了看,微微地眯起了眼睛。

  這時候,遠遠的豆田那邊的戰場清掃已接近尾聲,一個士卒走到一邊,正欲解袍方便一下,忽然看到了地上一個人形地壓痕,頓時一驚,順著那壓痕一看,李魚一來一回,將那長長一溜壓得平平實實。

  那士兵也忘了小解,登時大呼起來:「將軍,將軍,不好啦,你快來看!」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4 17:22
逍遙遊 第351章草堆

  第五凌若趴在草堆上,屏氣凝息,安靜地躺藏著。

  「應該能瞞過他的吧?我在河邊丟了隻鞋子,還淌到對岸,往岸上撩了些水。他見了第一反應,就是我淌水過河了,要追也會往對岸追的。」

  第五凌若小小得意著,對自己的手段甚是滿意。

  她有資格得意,一個年方十五歲的小姑娘,眼睛又不能視物,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靠摸索的周圍環境,迅速設下這麼一個局。而且在一片黑暗中,她還要準確地記住自己走過的方位,然後退回的時候向上遊走出一段距離,再登岸返回,避免在原地留下回來的痕跡。

  如此種種,心思可謂縝密之極了。

  但是,她剛剛想到這兒,就聽悉索一陣響,稻草被搬開了,然後翹起的嬌臀上就被狠狠地抽了一巴掌,打得她屁股一下子都麻了。

  李魚剛剛丟了宙輪,心情奇壞,這小妮子防範心還這麼重,躲進了稻草堆,李魚一把掏開稻草,看她鴕鳥似的一頭紮在稻草裡,屁股翹彎在空中,實在是氣不打一處來,這一下真不是拍的,而是抽。

  第五凌若疼得「哎喲」一聲,下意識地一跳,腦袋頂在了頭頂的草堆上。

  李魚沒好氣地一抓她的腰帶:「滾出來!」

  一個及笄之年的小姑娘能有多重,李魚氣怒之下用力又大,提著腰帶,把個哈腰翹臀的第五凌若生生從草堆中提了出來,往地上一丟,瞧那掏出的草洞倒真是不小,想是她為了在裡邊呼吸方便。

  第五凌若趴在草堆上,被他這一摔摔了個七昏八素,眼冒金星,靜了片刻,才稍稍喘勻了氣息,只覺臀.尖上酸麻難禁,忍不住怒道:「你要幹什麼?」

  李魚怒道:「我好心救你,你說我要幹什麼?居然把我當壞人防範!若不是為了救你,我怎麼會丟了宙……丟了我的家傳寶物!」

  第五凌若暗暗鬆了口氣:「看來那腕飾對他真的很重要,如果他意圖對我不軌,我就可以憑此物要挾他了。」

  這樣一想,第五凌若寬心起來,氣壯地問道:「你真不是歹人?你真的是好心救我?」

  李魚道:「當然!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對你起了歹意了?」

  第五凌若道:「我… …我就是看不見,所以才不放心!」

  李魚一想,也是。此時不比太平時節,而且他剛出現時,扮的還真是歹人模樣,這小丫頭目不視物,要是就聽自己說了幾句,便對自己信任無疑,那不是成了傻大姐了麼?

  「哎!算了,和她一個小丫頭片子有什麼好計較的,可我的宙輪……,如果一會兒官兵走了,回去尋回還好,若是被他們撿走,我要如何回去?」

  雖然李魚現在即便手握宙輪,也不知道如何回去,可是他既能被此物送到十年前,自然也有能力把他送回十年後,慢慢摸索,總能摸索到辦法的。如果沒有宙輪,這個希望就徹底斷絕了。

  這樣一想,李魚沮喪地一屁股坐在了稻草堆上。

  第五凌若正趴在草堆上,感覺到稻草一沉,李魚坐到了身邊,嚇得她一下子蜷起了身子。她的鞋子已經丟在河邊一隻,只穿一隻反而礙事,已經丟進河中順水漂走了,這時白生生兩隻天足,沾著些草莖,濕了的裙襬也沾貼在小腿上,露出曲線優美的兩截小腿,再加上她此時蜷曲的動作,著實可人。

  可李魚往草堆上一躺,枕著兩條手臂,悵悵然地望著天空,毫無欣賞之意。

  第五凌若小貓兒般弓著背,緊張地等了一陣,卻只聽到李魚有些沉重的呼吸,對自己之前的猶疑終於漸漸釋去。她小心翼翼地問道:「那東西,對你真的很重要呀?」

  李魚心若死灰,沒有理她。

  第五凌若暗暗撇了撇嘴,心想:「看起來他真的不是壞人了,不過,什麼破腕飾啊,這麼看重,跟死了爹似的。我這麼一個千嬌百媚的小美人兒就趴在他身邊,他都睜眼瞎子!」

  難怪孔聖人說: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打她主意吧,她覺得你是壞人。

  不打她主意吧,她又覺得你忽略了她的美貌。

  美人如貓,不好侍候啊!

  第五凌若正考慮要不要取出宙輪,還給這個睜眼瞎子。

  睜眼瞎子忽然一下子坐了起來,側耳一聽,第五凌若感覺到動靜,又有些害怕:「你……你做什麼?」

  李魚急道:「噤聲,有人來了。」

  李魚趕緊起來,向稻草堆後探頭一瞧,就見一個個官兵,手持長槍,從那收割過的稻穀地裡,間隔三步行一人,前後無數行列,徐徐而來,殺氣盈宵。

  李魚大吃一驚:「不好!出事了!快!快躲起來!」

  第五凌若疑心道:「什麼人來了?」

  李魚道:「官兵,大批的官兵,沒空說了,快躲起來!」

  第五凌若大喜,道:「官兵來了怕什麼?難不成你真是歹人?」

  李魚道:「你懂個屁!沒空說了!」

  李魚一提第五凌若的胳膊,跟拎小雞崽兒似的就把她拎了起來。

  第五凌若張嘴欲呼,李魚眼疾手快,一把摀住了她的嘴巴,一頭就往草堆裡扎去。

  這種情形,換了誰都要認為李魚確有問題了,第五凌若更是視此為唯一逃命機會,拚命地掙扎,李魚惱極,一個掏襠將她打橫兒懟進了稻草堆,自己也往裡一鑽,沉聲道:「這裡是太子的地盤,那些官兵是秦王的兵,你既然這麼聰明,用屁股想,也該知道有問題。想死你就喊!」

  李魚說罷,鬆開捂她嘴巴的手,用背頂著她的小肚子,往裡胡亂地掏稻草堵塞洞口。

  第五凌若果然生疑:「你……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李魚道:「我剛剛回去尋找失物,聽到了一個不該知道的大秘密。他們定是發現了我的痕跡,趕來殺人滅口了。」

  李魚說著,已經將洞口匆匆封好。

  他用背頂著,又不敢太用力,免得將稻草堆頂開,如何撐得住第五凌若的身子,第五凌若上身漸漸下滑,李魚這時坐進來封好了洞口,結果第五凌若就頭下腳上,/字形橫在了裡面。

  第五凌若感覺裙襬滑落,又氣又羞:「放我……起來,我的裙子……」

  李魚扭頭看了一眼,兩隻白生生的秀氣小腳丫就杵在自己臉頰邊上。

  李魚低聲道:「想活命就別動,忍耐片刻!」

  這時,就聽外面有人高聲稟報:「將軍,前方有一條小溪!」

  旋即就聽一個渾厚的聲音道:「繼續搜索,一定要找到那人!」

  這時又有一人大喝:「草堆搜一搜!」

  「喏!」

  隨著這一聲大喝,一枝雪亮的長槍「嚓」地一聲插進了稻草堆,從第五凌若的兩隻腳中間插過去,緊貼著李魚的臉頰,嚇得李魚兩眼一突,眼珠子差點兒掉下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4 17:22
第352章 傻狍兒

    「嚓嚓嚓!」

    又是一連幾槍刺進了稻草堆,李魚和第五凌若虧得是一個坐著、一個倒著,有幾槍刺得高了,險之又險地貼著他們的身子插了過去。

    李魚嚇出一身冷汗,含胸收腹,儘可能收攏身體,這一下與第五凌若,可真個成了前胸貼後背。

    第五凌若此時大頭衝下,頭歪扭著墊在稻草上,身子斜揚向空中,胸腹部貼著李魚的後背,兩腿叉開揚在空中,兩隻腳因為害怕,都微微有些蜷縮。而李魚坐在地上,右肘抵在第五凌若的頰上,左手托舉著洞頂塌下來的一蓬稻草。

    這時又是一槍扎進來,李魚身子猛地一顫,左臂肘一抬復又一沉,第五凌若馬上就跟抽筋似的顫了兩顫。

    原來,李魚左臂一沉,肘尖正抵在凌若姑娘雙腿之間的三角區。第五凌若整個身子都僵了,她雙腿抽筋似的抖顫,只是本能的自然反應,實際上她現在不但身子僵住了,連思維都僵住了。

    被人輕薄若廝,雖說沒有旁人看到,可也沒法活了。

    洞中昏暗,無人看見,一抹赤紅,不知從何處泛起,然後迅速地向上爬去,從脖頸、下巴、臉頰、額頭,真的是一層層地浸染上去,直至第五凌若的整張臉赤紅如血。

    「我要殺了他,我一定要殺了他!」

    第五凌若的心,哆哆嗦嗦地想。

    可惜她兩隻手現在都張開著,想探手去摸袖中的金釵刺他一下都辦不到。

    這時,李魚壓在她兩腿/之間的臂肘又輕輕地抖顫了兩下,第五凌若這回真不能忍了,就算外邊的士兵真是要殺人滅口的,她也寧可與李魚同歸於盡。

    第五凌若張口就想大呼,只是方才受驚過甚,一時有些失聲。

    不等她恢復聲帶功能,忽然感覺兩腿/之間有些溫熱的感覺。

    這是……

    血?

    他受傷了?

    第五凌若這才明白方才李魚為何會身子一顫,原本半舉的胳膊又為何會壓在自己身上。

    其實,她所沒有看到的是:李魚的應變之速。

    李魚被鋒利的槍尖刺中了手腕,他忍痛不動,避免了被使槍的人察覺。但是在那士兵抽槍的一剎那,李魚手腕一翻,抓起衣袖「追」了上去,將那槍尖用布裹著擦了一把。

    那士兵只當是草堆受過雨,潮濕粘重,並不多心,槍尖抽出,粗淺一看,依舊閃亮,未見血跡,當然不會認為刺中了人。若非李魚這種應變的急智,就算他能忍著不呼疼,還是要被人發現的。

    「嚓!」

    又是一槍刺來,角度還是差不多,但高低略有不同。

    李魚終於明白,外面並不是幾個士卒在用槍刺探稻草堆中是否有人,而是一個個大兵行進過程中,順手就往這裡邊刺上一槍,剛才受這幾槍,也就意味著已經有幾排士兵從稻草堆旁走了過去。

    既然是這樣,沒用了!李魚方才看得清楚,至少十多排的士兵,一定會有那麼一槍是他絕對躲不過去的。既然早晚是死,與其這樣恐懼地等著那槍不知從哪個方向刺來,是刺中他的眼睛還是嘴巴,莫如出去送死。

    「我出去……

    李魚長長地吸了口氣,用低啞的聲音道:「你就躺在地上,一動別動,活的機會,尚有一線!看你福氣吧!」

    第五凌若呆住了,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由下而上地「仰視著」,如觀一尊佛。

    李魚身子一傾,洞內「沙」地一聲,就要衝出去了,但是一聲大喝,忽然把他定在了原地。

    「有人!」

    「在河那邊,快追!」

    大隊的官兵迅速向小河衝去,毫不猶豫地衝下了河,向對岸撲去。

    對岸與這邊不同,這邊是一片緩坡,坡上是沙土和鵝卵石,而對岸,是一片土涯。一人多高的立坡,坡上野草藤蘿,垂蔓下來,汲於水中。

    此時,張威張公子正趴在那野草藤蘿中,探頭向這邊看來。

    張公子一向垂涎第五凌若姑娘的美貌,再加上第五家境雖然平凡,其父卻有功名,也算是清貴之家,而且第五姑娘隨其父學習,精於術數之學,這可是最擅理財的賢內助啊。

    張家做著許多生意,規模不大,卻雜而廣博,恰需要這麼一個可心稱意、又可靠的「大賬房」,所以張威公子是很屬意於她的,有事賬房干,沒事幹賬房,豈不美哉。

    因之,這一次第五姑娘被蛇咬了,餘毒未清,雙目失明,需要定時進城診治拿藥,張威就熱情洋溢地搶過了這個差使,本想著先取悅了小姑娘,再順勢向其家裡提親,誰料偏偏遇上「太子謀反」。

    張威逃了一陣,自覺當時有些太過惶恐了,也不知道第五姑娘下場如何,就算是死了吧,回去後總得向第五家有個交待啊。

    於是,張威公子猶猶豫豫地又轉了回來,可他到了河邊,就又膽怯起來,遲遲疑疑的不敢過河,正撥開藤蘿雜草觀望這邊動靜,忽然看見大群官兵。

    傳說,狍子之所以被稱為傻狍子,是因為它是一種好奇心奇重的生物,哪怕你一槍轟到它屁股底下,被它僥倖逃脫了,你都不用走,就在原地等著,這貨覺得安全了以後,一定會急急忙忙趕回來,想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那是一種神奇的生物,

    張威公子也是!

    張威是被扮賊的李魚嚇走的,可不知道這些官兵的來路,身為良民,看見官兵,自然不會畏懼,他剛剛站起來,想著過來向官兵們打聽一下是否曾救下一位眼盲的姑娘,卻不料那官兵一看見他,便是一聲大吼,旋即就有人張弓搭箭向他射來。

    張威公子嚇了一跳,他本就膽小如鼠,馬上轉身飛逃,那些官兵接了嚴令,務必斬殺那個有可能竊聽到了重要談話的人,一瞧他出現的地點、出現的方式、逃跑的模樣,馬上認準了他,立即追了上去。

    正路過稻草堆的士兵已經發現了目標,自然也不會窮極無聊,再去捅稻草堆一槍,立即爭先恐後,向對岸撲去。

    稻草堆中,正欲起身的李魚呆住了,靜了半晌,聽周圍動靜,料想那些官兵已經全部離去,這才輕輕撥開一道縫隙。

    結果,入目的是最後一批士兵,有的疊著羅漢,正把同伴搭上對岸,有的站在岸上,用槍桿將下邊的同伴拉上去,然後一刻不停,喧喧嚷嚷地向遠處追去。

    李魚也不曉得是哪位好漢恰好出現,救了他們一命,等那河沿下最後一批士兵都爬上去跑遠了,這才撥開草叢,回頭一看,第五凌若還大字形側躺在稻草洞裡,便好氣地道:「還不出來!」

    第五凌若似乎這時才察覺他已離開,急忙「喔」了一聲,慌忙往外爬,行動之間,只覺下體濕粘,知道那是李魚的血,一時倒不覺嫌棄,反而有些感動。

    她從洞裡爬出來,抿了抿唇,怯怯地道:「你受傷了?」

    李魚向對岸張望了幾下,又跑到稻草堆左右看看,再回來時,就見第五凌弱跟一隻小牝犬兒似的跪趴在地上,正小心翼翼地向面前一塊土坷垃發問,李魚的唇角忍不住抽了抽,道:「我在這裡!」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5 17:53
第353章改日再還

  聽見李魚說話,第五凌若臉上一糗,好在本就一張精緻的巴掌臉,繃帶遮住了一半臉龐,只露出一張小巧的嘴巴,一隻小巧的鼻子,有糗色也不至於被人看得清楚。

  第五凌若聽音站起,對李魚道:「我們現在怎麼辦?」

  「走啊,難道在這等死?」

  李魚一把拉過第五凌若,拔腿就走。

  第五凌若這回乖巧的很,乖乖跟著李魚逃走。

  秦瓊的兵過河追去了,要逃只有三個方向,沿河向上游逃,沿河向下游逃,又或者向來時的路逃。李魚想也不想,逃的正是來時的路,他仍不死心,想著沿途要找回他的宙輪。

  「你……你怎麼發現我的啊?」

  第五凌若一邊被他牽著手逃,一邊期期艾艾地問。對一個自詡精明的小姑娘來說,輕易被人識破陰謀,是件很丟臉的事情。

  李魚道:「很簡單啊,你眼睛不管用,居然可以逃得無影無蹤?一個瞎子試探著走向河水,一定會非常小心,一步步挪著前行,怎麼可能慌亂中棄下一隻鞋子?再說,你從利州來,並不熟悉這裡地形,你知道那河是深是淺?居然敢下河?」

  第五凌若聽了大為氣餒:「我……以為自己想的很精細了,想不到……居然漏洞百出。」

  李魚一邊伸著脖子,將自己已經搜過一遍的路繼續不死心地搜尋著,一邊咳嗽一聲,道:「當然,這只是我發現你藏在稻草堆裡以後反推出來的。」

  第五凌若大為詫異:「反推出來的?」

  她精於術數之學,反推的意思她是明白的,但她不明白的是,李魚如何獲得了結果,繼而反推出了這些疑點。

  李魚道:「如果你能看到對岸的情形,就會明白,我為什麼知道你沒逃進河裡。」

  第五凌若虛心求教:「我現在看不見東西,為什麼?」

  李魚道:「對岸,是一人多高的陡立土坡,沒人幫忙,就算是我,也爬不上去,你怎麼可能上得去?所以,你都莫如什麼蹤跡都不留下,說不定我會懷疑你沿河溜走了,你刻意製造過河的假象,反而讓我一眼看穿。」

  第五凌若大為懊惱:「原來是這樣……」

  繼而一想,原來不是她太蠢,是因為她此刻患有眼疾,看不清東西,導致做出了錯誤的計畫,倒是有些開心起來。

  「嗯~~」

  第五凌若悶哼一聲,細嫩的腳掌踩在地上,有些敏感和微痛,雖然都是土路,但並不平坦,而她一雙雪白纖秀的腳,腳掌幼嫩,又不是常常下地勞作的婦人,腳上有硬繭保護,走起來極不舒服。

  但第五凌若性子很要強,始終沒有呼痛叫苦。

  李魚的步伐很快,只是照顧她眼盲,所以走得較慢,但是隨著她的速度不斷減慢,李魚便有些不耐煩了。他扭頭看了第五凌若一眼,剛要說話,注意到她白生生一雙腳兒,是赤裸著踩在地上。

  因為怕硌碰時的痛楚感,她微微踮著腳尖,在努力跟上自己的速度,到了嘴邊的話又嚥了回去。

  「來,我背你吧!」

  李魚拉住第五凌若,第五凌若想起剛剛在他背上的窘態,忸怩道:「我……我能走。」

  「快上來,少說廢話!」

  李魚彎腰於前,在她大腿上拍了一巴掌,第五凌若乖乖地向前一扶,雙手搭住了他的肩膀,李魚雙手一托第五凌若的大腿,就把她背了起來。

  「第……二次被他背著呢。」

  少女的心思,關注點永遠有些特別,只有觸動她心思的東西,才是她最關心的。李魚在伸著脖子一邊走一邊掃視著路面,尋找著宙輪,而第五凌若雙手搭在他的肩上,卻是浮想連翩。

  「好寬的肩膀,他一定很有力。」

  「聲音這麼清朗,長得一定不難看。」

  「看他邁步這麼矯健,跟我家那頭大騾子似的,雙腿也一定很強壯。」

  「啊!他的手臂受傷了,都沒包紮……」

  第五凌若有心探手去摸他托著自己身體的手臂,但又怕碰痛了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放棄。

  「好像,記憶裡只有小時候,被父親背著,逛過一次花燈呢。」

  第五凌若悠悠地想著,一種安全感油然而生。

  沉默了片刻,她忍不住道:「方才,真是對不起,我……把你當成了壞人。」

  李魚一邊左顧右盼,一邊隨口答道:「沒什麼,好女孩,就該為人謹慎,輕易就相信一個人,是要吃虧的。何況你不能視物,就更該小心。對了,你的眼睛,還能治好?」

  「是啊是啊,我是不小心被一條毒蛇咬了,然後…… 」

  第五凌若的腦筋轉的很快,可想說餘毒未清,忽然記起自己曾說自己是遠從利州來的,若說是餘毒未清,在當地救治就好。如果說當地治不了,那麼這路途迢迢,等她趕來長安,那餘毒早沁入骨髓了,還談什麼祛除。

  所以,第五凌若馬上改口:「驚慌之下,逃跑時絆了一跤,傷了腦袋。蛇毒是清除了,可眼睛卻因此受傷。其實我現在也不是完全看不見,只是只能看很近很近的東西,眼神很弱,所以來長安尋訪名醫。」

  「原來如此。」

  第五凌若在他背上悄悄地吐了吐舌頭:「總算瞞過去了。」

  不過,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為什麼要向李魚解釋這麼多,怕他真把自己當成了治不好的瞎子?他又不是上門求親的,跟人家解釋這麼多幹嘛。

  「方才棄你而去的那個男人……不是你家兄長吧?」

  「不要提那個混蛋!」

  一聽他提起張威,小姑娘立即怒氣滿腔:「他是我家鄰居,總是向我獻慇勤,人家覺得他長得不難看,為人也禮貌,還讀過書,誰知道卻是個懦夫,膽小如鼠,真是可惡!」

  李魚打個哈哈,道:「第一先說長相,你們女人吶,就這麼在乎顏值?我跟你講,找男人,要講究內涵。顏值那東西,靠不住的。就算他英俊得一塌糊塗,同床共枕兩個月,也就司空見慣了。要長相廝守,靠的可不是這個。」

  第五凌若趁機道:「你這麼說,是不是因為你長得很醜?」

  「嘁!只是相對於我的美貌,我的內涵尤其突出。」

  李魚雖在忙於尋找他的宙輪,也不忘替自己吹噓一把。好勝心對少男來說,一樣是種本能。

  第五凌若小大人兒似的嘆了口氣:「我現在看不見東西,只能體會你的內涵了。」

  李魚負著第五凌若向前走,左顧右盼,第五凌若等了一會兒,不見李魚接口,忍不住道:「你不問我,體沒體會到你的內涵嗎?」

  李魚道:「你體會到什麼了?」

  「你這人,挺男人的!身子也很壯!嗯……暫時就這麼多。」

  第五凌若說到壯,趁機手上加了把力,捏了捏李魚結實有力的肩膀。咳,誰說只有男人會揩女人的油,其實女人對男人英俊的臉蛋,壯碩的胸肌、有力的臂膀,一樣有興趣。

  但是第五凌若這一捏,就察覺了李魚前探的動作,頓時敏感地問道:「你在找什麼?」

  李魚道:「找我遺落的那件東西。」

  第五凌若吃了一驚:「你瘋啦,那東西就這麼重要?不趕緊逃命,還在找?」

  李魚道:「我必須得找到它,如果不然……,我就再也回不去我的故鄉,也見不到……我想見的人。」

  「怎麼會……」

  第五凌若實在想不通一個腕飾,就算是家傳的,怎麼就能決定他去哪兒,見到什麼人。不過,她本來聽說李魚在找這東西,又已確認他是個好人,都想交出來了,聽了這話,卻又悄悄地打消了主意。

  「他找到那個腕飾就要走嗎?也是,長安現在這麼亂,他一個外鄉人,怎麼會願意待在這裡。不過……怎麼也該等我眼睛好了,讓我看看你的樣子吧?」

  第五凌若捏了捏卷在她衣帶中的宙輪,悄悄地想。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8 17:49
逍遙游 第354章 緣來是你?

    長安城外,近官道處,一片榆樹林中。

    李魚和第五凌若坐在地上,大口地喘息了半天,這才調勻了呼息。

    兩人一路尋回,連方才來不及尋找的一段路面也看過了,依舊沒有宙輪的蹤影。

    李魚一時萬念俱灰,但至少人還活著,總不能就此自暴自棄。何況身邊還跟著一隻小拖油瓶,李魚的性格,沒有就此棄之不理的道理,所以強忍焦灼的心情,想著先尋一安全所在,再作道理。

    結果,兩人先是又在逃跑的亂民之後,碰到了一夥城中出來的官兵,他們蹲在路旁莊稼地裡,未等判斷出這些人是否安全,秦叔寶就領兵殺過來了:他們的意圖就是,把太子的勢力「軟禁」地城中,阻止其近一步擴大。

    秦叔寶已經宰了那個偷聽者,那廝身材修長,兩條長腿,倒是真能跑。但他腿再快,也快不過弓箭,已經被亂箭射得刺蝟一般。了卻了這件心腹大事,一群人便又殺回長安城附近,暗中游戈阻擊。

    李魚怕成為池魚,只好拉著第五凌若繼續逃命,到了這片榆樹林深處才算歇息下來。

    「我……我們……為什麼……要進城啊?」

    第五凌若嬌.喘息息,聲音還有些停頓。

    李魚道:「兔子不吃窩邊草!太子不管反沒反,是不會坐視自己的大本營一團糟的。所以,眼下要說安全,只有城裡最安全。」

    第五凌若很是不服:「那還有這麼多的百姓往外跑?」

    李魚道:「戰亂一起,百姓們哪想得到那麼多?再說,如果這戰事持久的話,那麼守在城中就會苦不堪言了,所以及早避之,確是上策,不過……」

    李魚向遠處高大的城牆望了一眼,輕輕地道:「這場亂局,絕不會持久。不會出現封門守城,糧食耗盡,城中居民易子而食的慘劇的。」

    第五凌若撇撇嘴,她是聰明人,也知道自己是聰明人,所以很看不慣有人在她面前扮神機妙算相,不過……誰叫自己現在依賴於他呢,在人屋簷下、怎能不低頭的道理,她也懂。

    其實,第五凌若此時已經相信李魚是好人,也想對他說出實情了。但是,說出實情,他會不會因為自己一再的不信任而拂袖而去?再說,第五凌若的家距城數十里,來時是乘車來的,但是因為戰亂,張威攜她棄車而走,此時無論如何是不能靠著雙腿走回家去的。

    而城中那位郎中,是她的一位遠房表叔,多少沾親帶故,平時不便寄宿其家,此時若要求助,對方還是會應允的,所以如果李魚判斷無誤,進城也未必不妥。想到這裡,第五凌若便默認了李魚的主張。

    第五凌若道:「可是現在城內城外殺的厲害,咱們怎麼進城?」

    李魚道:「放心,城裡聯絡不到城外情形,不會一直派兵出來。而城外的遊騎志在堵截城內的兵,也不會胡亂對逃難的小民下手。這一仗打完,雙方一定會撤離戰場,我們便可趁隙進城。」

    李魚說到這裡,又復站起:「時間差不多了,你老實待在這裡,我去看看情形。」

    李魚說罷,起身就走。

    第五凌若納罕地揚起下巴,道:「你放心留我在這裡?你不怕我又逃掉?」

    李魚頭都沒回:「我救你一次,就仁至義盡了,何況是兩次了。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你又不是我老婆,想要作死的話,我管你死不死,嘁!」

    「這個瞎子!」

    第五凌若仰著小臉,風中凌亂:「這個睜眼瞎子!嗯……一定是布匹包住了臉龐,他看不到我的美貌。本姑娘的姿容,風靡多少年少……」

    不過,第五凌若雖然自戀,卻不自負,想到這裡,又長長嘆了口氣,耷拉下了肩膀。生死關頭,誰管你美不美啊,拖著她這麼個累贅,換誰也是性命要緊啊,張威迷她迷得神魂顛倒,生死關頭,還不是棄她而去?

    哎,英雄氣短,美人……也氣短啊!

    李魚去了不過片刻,就匆匆趕回來了,興沖沖地道:「快!雙方大戰結束了,趁這間隙,咱們趕快上路。」

    第五凌若聽了也是一喜,下意識地伸出小手,被李魚一把握住,將她牽了起來。二人從林中穿過,重新回到路邊,李魚再度打量一番,就見地上屍橫處處,有官兵,也有受了殃及的百姓,路上已經不見行人。

    第五凌若看不見,緊張地側耳聽著,問道:「怎麼樣?」

    李魚道:「沒有人,可以上路。等一下!」

    第五凌若剛要起身,聞言又是一愣:「怎麼?」

    李魚道:「此時進城,我固然安全,你卻未必。」

    第五凌若一呆:「這是何道理?」

    李魚道:「我是男人,你是女人,而且看起來蠻漂亮的。戰亂一起,法度全無,那些官兵手中有刀槍,難免為所欲為,天知道誰會打你主意,到時我如何護得你周全?」

    第五凌弱一聽大喜:這個瞎子,怎麼發現我的美貌了。不過……,此時看來,美貌確實成了累贅。她是李魚的累贅,美貌是她的累贅,可她此時離不開李魚,而若讓美貌離開她……

    毋寧死!

    第五凌若急急一想,欣然道:「我有辦法了!」

    李魚大喜:「什麼辦法?」

    第五凌若道:「我弄些淤泥,把臉涂髒了如何?」

    李魚嘴角抽了一抽,道:「這等想當然的主意,就是你的好辦法?眉眼五官、身材體態,人家全看得到,塗了泥,誰都看得出那不是本來膚色,能唬人麼?」

    第五凌若焦急起來:「那怎麼辦?」

    李魚眼珠一轉,道:「扮男人!」

    第五凌若一呆,訝然道:「扮男人?」

    李魚說到就做,道:「你別動,等我一下,我去去就來!」

    第五凌若「哎」了一聲,李魚已飛快地跑開。

    第五凌若側著腦袋,警覺地傾聽著,可也聽不到什麼聲息。

    李魚尋到一個身高胖瘦與第五凌若相仿的少年,那少年被人打破了頭,當即就倒地斃命了,衣服不曾玷污。李魚迅速扒了他的衣裳,土撥鼠似的左右看看,大道上沒有行人,忙又溜了回來。

    「快,這是一套少年人的衣裳,你快換上。喏,就一件外袍,你的裡襯內衣注意掩飾一下。」

    衣服被塞進手中,第五凌若待著沒動。

    李魚焦急催促道:「快呀,還猶豫什麼?」

    第五凌若期期艾艾地道:「你……你不走開,我怎麼換?」

    李魚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兒,心道:「老子當初去海邊旅遊,穿比基尼三點式的小姑娘也不知道看過多少,你只是換個外套罷了,用得著這麼小心麼?這是一片稀疏的林子,我得躲多遠才能看不見你?」

    李魚懶得與她分辨,便道:「好,那邊有片灌木,我先躲去後邊,你換好了叫我!」

    李魚一邊說,一邊原地踏步,腳步漸漸放輕,直至沒有了聲息。

    第五凌若側耳聽著,待聽不到聲音了,輕輕咬了咬嘴唇,還是寬解起了衣帶。

    李魚就在旁邊看著,卻不知她那衣帶中就藏著他求之不得的宙輪。

    第五凌若內裡一身雪白的小衣,其實肌膚露不了多少,只是體態更加明顯,說她體態曼妙吧,還帶著些少女的稚嫩清純。說她尚未長開吧,但長腿細腰、翹臀酥胸,又初見規模。

    那種少女和成年女性相間的美麗味道十分誘人。

    第五凌若寬去了外衣,摸挲著又拿起腰帶,將小衣繫住。方才舉臂脫袍時,小衣向上一滑,性感香臍也是若隱若現,小蠻腰兒頗為誘惑,這時衣帶一系,卻再無春光乍洩了。

    她把頭髮打開,開了個馬尾頭,釵子自然是揣了起來,然後第五凌若又摸索著拿起李魚給她的那件男式外袍,小心地穿起,這兒抻一抻,那兒拽一拽,習慣性地整理著妝容。

    李魚等啊等啊,實在忍無可忍了,忍不住道:「成了,不用收拾了,邋遢些更好!」

    第五凌若一聲尖叫,下意識地雙臂抱胸,驚駭道:「你……你根本沒走?」

    李魚翻個白眼兒道:「沒長開的小雛兒,有什麼好看的嗎?嘁,你就是脫光光,我都懶得看,別太當回事兒啊。」

    「你……你……」

    第五凌若又羞又氣,嬌軀發抖:「你怎麼這麼賤啊!」

    李魚心情正糟,也沒好口氣給她:「我就這麼賤,你要不要跟我走呢?我跟你說,你再捯飭下去,打扮的太漂亮了,萬一碰上個喜歡兔爺兒的,你就要倒霉了,到時我也救不得你。」

    第五凌若哪懂這「黑話」:「什麼兔爺兒?」

    李魚道:「就是喜歡走後竅的啊。」

    第五凌若細細一品味,明白了他的意思,登時俏臉發燙,聽聲辨位,飛起一腳:「無恥,你怎麼就這麼賤!哎哎哎……你幹什麼?」

    李魚手疾眼快,一把抄住了她的足踝,順勢一個公主抱,抱起第五凌若邁步就走。第五凌若被他一抱,登時心中小鹿亂跳,整個人蜷在他懷中,害怕地道:「你快放開我,我要喊了。」

    「你喊個屁呀,這兒一個活人都沒有,你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的。」

    李魚說著,把她抱上大路,往地上一墩,沒好氣地道:「用不用我牽著?」

    第五凌若訝異道:「沒人?那我這衣服……」

    李魚道:「死人身上扒來的啊!」

    「啊!」

    第五凌若又是一聲尖叫,本來通紅的小臉瞬間雪白,急唬唬地就要把衣服脫掉。

    李魚道:「脫吧,最好把內衣也脫掉,光天化日之下,光不哧溜的,那才好看。」

    第五凌若馬上停手,氣得哆嗦:「你……你好賤!」

    這一番逗弄,李魚鬱悶的心情好轉許多,雖然知道她看不見,還是下意識地向她扮了個鬼臉:「就衝你賤!」

    這句話一出口,李魚突然一呆,陽光之下,看著那種羞窘難堪的面孔,突然有種天旋地轉的感覺:難道……難道……她是她?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8 17:49
逍遙遊 第355章歸來客棧

  李魚緊緊地盯著第五凌若,可此時的第五凌若蒙著雙眼,只露出鼻子、嘴巴,再加上女大十八變,十年後的第五凌若是明豔嫵媚的輕熟女模樣,此時這般看著,實在是連輪廓都無從比較。

  李魚定定地看她半晌,才輕輕一牽她的手,道:「走吧。」

  第五凌若跟著李魚的腳步乖巧地向前走去,二人貼著路邊,以便碰到亂軍可以及時避入樹林或莊稼地裡。

  第五凌若忐忑不安地道:「真不用把臉塗黑嗎?」

  李魚道:「泥巴也好,炭灰也罷,塗在臉上,與膚色相去甚遠,人家一看就知道做了手腳,反而更引人注意。不必理會。」

  「喔!」

  既然確認了李魚不是壞人,第五凌若就配合的很,乖乖地答應了一聲。

  李魚走著走著,突然道:「站住!」

  第五凌若一陣緊張,趕緊站定,問道:「怎麼了?」

  李魚沉聲道:「遠處有一隊人馬來,尚不知其身份,凌若姑娘,快去林中暫避。」

  第五凌若焦急地道:「林子在哪?我不能視物,你不帶我……」

  第五凌若說到這裡,聲音突地戛然而止,沉默片刻,才氣極地道:「你誑我?」

  李魚喃喃地道:「果然是你!」

  第五凌若警惕地把手抽回來,看向李魚的方向:「你究竟是誰,為什麼知道我的名字?」

  「第五……凌若?」

  第五凌若抿著小小的嘴巴,一言不發。

  李魚長長地吁了口氣:「果然是你。」

  第五凌若雙拳緊握,顯得非常緊張:「你究竟是誰,為什麼知道我的名字?」

  李魚澀然笑了笑,道:「因為我……」

  說到這裡時,李魚心中一片惘然:宙輪丟了,他將再無可能直接回到十年之後,好在那是一個並不遙遠的未來,所以他能數著日子一天天地熬,直到那一天。

  但不幸的也正在於那不是一個遙遠的未來,所以他將親眼看著曾經屬於他的一切,與他結下情緣的人,在無知無覺中與他形同陌路。

  如果不能回去,告訴第五凌若未來的事,除了被她當成瘋子,還有什麼意義?現在的他,的確不是李魚,此時此刻的利州,正有一個李魚在那裡,所以偶然進入了這個時空的他,既是他,也不是他,這種錯亂,讓他的思緒也混亂起來。

  許久許久,李魚才輕輕地道:「因為……我也不是來自江南的人。」

  「我就知道!」

  第五凌若唇兒微微一翹,小有得意:「你的聲音根本不像江南人氏,你也是住在長安附近的人?你曾經見過我?你知道我的名字,是打聽過我,還是就住在我們鎮上啊?」

  李魚看著小嘴巴巴巴的第五凌若,心中百感交集,難怪我遇到她的時候,她像見了鬼似的,還搜我的身,難道……我和她真的曾經有過一段情?

  想到這裡,李魚心中忽地靈光一現:如果我曾和她有過一段情,那無疑就是這一次了,時間上來說,也恰是十年前。

  在未來的世界我不認識她,是因為那時我還不曾來到這個時點,而她卻是從這個時點一步步走過去的,直到十年後。

  那麼,我在這次遇刺,時光倒流,來到現在後,究竟發生了什麼?

  按照她十年後的說法,「我」陳飛揚一喜會離開她,從此再未相見,據說是死了,那我是真的死了,還是又消失了?我究竟去了哪裡?是重新回到未來,還是又進入時空亂流,到了什麼其他時代?

  不管是到了哪裡,只要我不是死了,那就說明……我還會找到宙輪?

  這樣的話,只要宙輪在手,我早晚會弄清楚它的奧秘,回到正確的時間。

  只要我能回到十年後,時間比我遇刺時早上半個時辰,我就可以改寫未來!

  想到這裡,李魚眼中不禁放出光來。

  第五凌若還在發揮著她的想像力,不斷地詢問著:「你多大啦,是種田的還是讀書的?你家離我家近嗎?你真的叫楊冰?你既然認得我,為什麼剛剛要騙我說你從江南來?」

  這個話嘮似的第五凌若,就是十年後那位犀利、冷靜、乾脆,寡言的霸道女總裁?

  她這十年,經歷了些什麼啊,會把一個這麼活潑、開朗、純真的女孩子變成那副模樣?

  李魚感慨完了,才忽然心虛地意識到,貌似她的改變正與自己有關。

  「這些事呢,一言難盡,其中有些關節,我就算說給你聽,你也不會信的。以後有時間,我再慢慢說給你聽,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先離開。」

  李魚打斷了第五凌若的「聒噪」,但語氣卻沒有之前的不耐煩,很溫柔。

  一個如此活潑開朗的女子,如果真的是因為他,在未來的漫長歲月中,變成一個沉默寡言的女人,因為他,荒廢了人生中無比美好珍貴的十年,李魚如何不覺虧欠良多。

  李魚突然溫柔起來的語氣,倒讓習慣了李魚的不耐煩、嘲諷、欺騙,甚至動人打人的惡劣態度的第五凌若,有些受寵若驚起來,她乖乖地伸出小手,李魚握住她的手,只覺柔荑滑膩,酥若無骨,十指纖細,掌握手中……

  也許是因為心境的變化,牽手牽了一路,背過她、抱過她,還把她當成靠枕,粗暴地頭下腳上地懟進稻草洞裡的他,頭一刻感覺到,她是一個很可愛的女孩子。

  「道路不平,跟著我走,讓你抬腿就抬腿,繞路就繞路。」

  其實道路固然不可能像後世的柏油馬路一樣平坦,但這是官道,而且是大唐都城外的官道,路況還好,只是地上時不時就會橫上一具屍體,李魚自己都看得心驚肉跳,照實說怕嚇了她,所以委婉地找了個理由。

  不過,第五凌若目不視物,有時反應難免慢一些,當她的足尖偶然觸到一具屍體的時候,還是明白了過來。

  「他怕我嚇到……,這傢伙,怎麼會突然對我好起來了,莫不是因為被我拆穿了他的真面目?他知道我的名字,之前沒認出來,應該是因為我臉上纏了繃布,一時眼拙。那麼,他真的是住在附近的人了?或者,去過我們鎮子,也許他有親戚住那兒。我的閨名又沒貼在額頭,他居然知道,應該是特意打聽過我……」

  這樣想著,小姑娘又開始沾沾自喜起來。

  不要怪她自戀,實在是因為第五凌若天生貌美,追隨者眾。唐代女子法定結婚年齡是十三歲,而她從十一歲起,媒人就接踵而來,如今四年的功夫,她家的門檻,真的是踏壞了三個,這種情況下,小姑娘難免對自己的美貌極度自信。

  李魚牽著第五凌若的手一路走,不時也扭頭看向她。此時的第五凌若,繃帶纏去了一半的臉龐,尤其是一雙嫵媚動人的眼睛。只能看得到小巧的鼻子和嘴巴,看起來很乖巧、也很秀氣,與他十年後所見的那個人,實在是天壤之別。

  「我和她,真的有過一段情?叫她刻骨銘心,十年不移?那……我會在這個時空待多久?」

  李魚這樣一想,心情又壞了。

  一見鍾情,矢志不移的愛情故事,對於從二十一世紀而來的他來說,是不大相信的,在他看來,那都是故事,美麗的成人童話故事。如果他是因為在這個時代待過很久……

  李魚又開始患得患失起來。

  到了城門附近,李魚謹慎地拉著第五凌若先躲在一邊觀察。

  李魚觀察城門的時候,第五凌若則在低著頭,小腳丫在靴子裡前前後後地挪著,尋找著更舒服的位置。

  靴子,是李魚的。

  李魚走到半路,才發現第五凌若還光著一對小腳丫,路上倒是有鞋子,但是與第五凌若一說,她卻寧願光著腳。

  身上穿了死人的衣服,好歹還不是直接貼肉的,可若直接穿在腳上,想一想她雞皮疙瘩都要冒起來了。

  最後,在第五凌若的嬌聲央求下,李魚很爽快地就答應了換鞋。

  李魚扒了一雙靴子,自己穿上,把自己的靴子換給了第五凌若。

  穿上李魚的靴子,雖然那也是別人穿過的,而且還是個男人,但第五凌若的抗拒心理卻奇妙地弱了許多。

  只不過,李魚的腳比她的大了好多,李魚目測,這姑娘的腳連33碼都勉強不到,穿上他的靴子,不晃蕩才怪。

  城門口當然有官兵把守,不過進出並未受禁。因為太子李建成驚慌失措,現在主要是做出防範姿態,以及從附近城鎮在募兵募糧,其他的完全顧不及。

  而原本留守長安的官府就算班子大多都摞了挑子,保持中立,所以長安的行政建制實際上處於癱瘓狀態,城門口的稅吏稅丁都不見了蹤影,守城的官兵實際上起的是瞭望哨的作用。

  李魚仔細觀察了半晌,確認安全,這才輕輕一拉第五凌若的小手,低聲道:「沒問題,跟我進城!」

  於是,第五凌若就「呱嗒呱嗒」地吸著李魚的靴子,由他牽著手兒,彷彿一個十一二歲的半大男孩子,跟著他向城門走去。

  城門的守卒根本無心檢查進入城門的人,他們拄著槍站在城門兩側,主要是防範有人鬧事。同時,城頭有瞭望哨,一旦發現有大股武裝進襲,就會馬上通知城下的這些守卒,驅開亂民,關閉城門。

  李魚和第五凌若都是男人打扮,彷彿一對兄弟,二人順利地進了金光門。

  進了城門前行不遠,就看到了西市的大門牌樓。這裡,從隋朝時候就有了,其規模原本就這麼大,隋末亂世,市坊蕭條,在李世民主政期間,它又漸漸恢復起來而已。

  此時的西市,當然不及十年後繁華,大隋剛亡了沒多久,李淵才控制長安城也沒多久,尚在恢復期,西市裡許多店舖猶在,但都是門扉緊閉,蛛網糾纏,早已是人去室空。

  再加上當下這種情形,誰還有膽子出來購物,所以大街上只有亂糟糟沒頭蒼蠅一般亂竄的小民,而西市大門處則更為凋零,只有一些商家匆匆裹挾了細軟,從裡邊逃出來。

  李魚往西市裡深深地望了一眼,那種感覺,非常的奇妙。

  對他來說,才從那裡離開了不過半日而已,但是此時此刻,卻是物是人非。

  第五凌若感覺到李魚佇足不動,似乎有些徬徨,便輕輕牽了牽他的衣角,道:「怎麼啦?」

  李魚道:「你……說的那家醫館,在哪裡?」

  第五凌若待了一待,訥訥地道:「每回,都是家裡人送我來的,這一次是張……威自告奮勇。我其實都是坐車到醫館門口,沒打聽過他住哪兒。哦!對了,我想起來了!」

  李魚大喜:「想起來了,快說。」

  第五凌若道:「那位郎中,姓康,聽聲音,大概有六十多了。 」

  李魚頓時木然。

  第五凌若期期艾艾地道:「這訊息是不是沒什麼用?」

  李魚乾咳兩聲道:「凌若姑娘,我覺得,我們現在是沒機會找到那位郎中了。這城裡雖比城外安全,可也難免有人趁火打劫,我們得先找個地方藏身,保證安全才行。你放心,這亂象,不會多久,我估計最多三五日,就一定平息。」

  第五凌若道:「喔!那我們去哪裡借宿?」

  李魚摸摸腰間,今天本打算逃出長安城,去三里溪與老娘、吉祥他們匯合的,身上揣了錢,心裡頓時踏實下來。

  李魚道:「此時若尋人家投宿,恐怕少有人敢收留。不過,我記得西市裡有兩家客棧,咱們去那兒投宿如何?」

  「嗯,反正我也看不見,就聽你的好了。」

  第五凌若抿了抿嘴唇,不放心地又跟上了一句:「我知道,你是好人。」

  李魚忍不住又白了她一眼:「行啦,別發好人卡了。我要是對你有歹意,早在榆樹林子裡就把你辦了。走!」

  李魚一說「走」,第五凌若就條件反射地抬起了手,李魚很自然地牽過,第五凌若就呱嗒呱嗒地跟著他走進了西市的大門。

  第五凌若不懂什麼叫「好人卡」,卻懂得什麼叫「好人」,李魚這句調侃的話自然聽得明白。雖說被他用這種話調侃,對一個少女來說未免有些羞窘,不過他能這麼調侃,足見坦蕩,第五凌若倒是更放心了。

  西市中,就在「東籬下」的對面,便有兩座客棧。這兩座客棧,也是歷史悠久,歷經隋唐三朝了。其中一座叫「歸來」,另一座叫「悅來」。

  此時長安雖亂,可這兼做飯館的兩座客棧卻仍開著張,而且生意極其興旺。

  這時這兩座客棧,都是西市王曹韋陀的私產,整個西市「大打烊」,就隻這兩處產業還有進賬,曹韋陀對這裡便顯得尤為重視,特意派了新近投靠他的常劍南率三百老軍,保護這兩座客棧的安全。

  當然,防範的只是趁火打劫的小賊強盜,如果是官兵來了,那還是寧可破財消災的。

  曹韋陀親自帶人巡視「歸來客棧」,走了一圈兒,趁人不備,手下人四下一散,守住了二樓門戶,曹韋陀悠閒的身影頓時一閃,掠進了一處客房,那客房中隻坐了一個人,面前一杯茶,茶杯已空,靜坐無言,直到他進來,這才倏然抬頭。

  曹韋陀長長地吁了口氣,上下打量那人,緩緩地道:「足下究系何人,為何要見曹某?」

  二人說話間,李魚領著半大男孩模樣的第五凌若,也走進了這家客棧。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8 17:49
第356章將欲亂

    「你能穩坐西市,所仗何人?我,就是何人所派!我,姓封!」

    來人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秀士,但神情恬淡,談吐內斂,比同齡人更成熟。

    曹韋陀神情一訝,回頭凝望了一眼跟隨的近侍,用眼神命他們守在門外,然後迅速拉上了障子門,快步走上前去,在案几前跪坐下來。

    「你是封老的人?眼下究竟出了什麼事啊,太子募兵募糧,坊間都在傳說太子謀反……」

    「那是一計,陷殺太子的一計!」

    封秀士截斷了曹韋陀的話:「我這次回來,就是想面見太子,把內中情由詳細稟上,請太子勿要上當。太子此時凜懼不已,所作所為,看在皇帝眼中,卻儼然與謀反無疑了,如此下去,便是傾黃河之水,也再洗不清,奸人姦謀,便要得逞了。」

    曹韋陀又是一呆:「要見太子?那你為何來到西市? 」

    封秀氏嘴角微微一撇,曬然道:「太子此時如驚弓之鳥,而明裡暗裡,不知有多少人正盯著他,看他的一舉一動,盯他的把柄漏洞,甚而,他身邊的人有沒有秦王的人,也不清楚。我便直接登門投貼,說要求見?一旦時機敗露,或是被人認出我的身份,我家主如何自處?」

    聽這人語氣,顯然是太子一派的人。既然是太子一派的人,相助太子,理所當然,又何必怕人知道他的身份?

    那是因為,這個人,眼下是天策府的人,也就是秦王李世民的人。

    這個人,就是天生反骨的封德彝。

    封德彝,是天生反骨者中的佼佼者,內間裡的大高手,堪稱特工表率。

    封德彝,出身於渤海封氏,乃北齊太子太保封隆之孫,隋朝通州刺史封子繡之子。此人早年曾經是楊素的幕僚。隋煬帝時候,受到虞世基倚重,江都之變後,又投靠了宇文化及。

    宇文化及兵敗後,封德彝又投了李淵,漸獲李淵信任,官至中書令,封密國公。秦王李世民漸漸勢大後,他又投靠李世民,成了天策府一員,但又暗中維護太子李建成,在二人之間搖擺不定。

    搞笑的是,不但精明的李世民對此全不知情,天策府情報機構,天策府諸多高人,居然也沒有一個看出來。後來李世民登基,甚至還封他為尚書右僕射,官至宰相,他病逝後還追贈為大司空。

    直到他去世十七年後,李世民才無意中得知他當年陰持兩端的真相,氣極敗壞之下,追奪他的封贈。

    如此人物,實在了得,而他能屢屢成事,也足見謹慎。

    以眼下情形來說,就是如此。

    一方面,太子李建成已火燒眉毛,而熟知李世民陰謀的他,是避免李建成中計的關鍵人物,這個忙幫上,只要太子因此保住了儲君之位,那對他來說,就是天大之功,來日天策府的人就算死光了,他也依舊是繼續飛黃騰達,所以這份功勞,他不捨放棄。

    但另一方面,饒是情形如此緊迫,他依舊自保第一。不派最親信最心腹最可靠的人去辦這件事,他不放心。派了這樣的人去,他又擔心在求見過程中,被有心人發現這心腹是他的人,或通過其他蛛絲馬跡捕捉到他這個幕後主使,所以慎之又慎,為此繞了好大一個圈子,找上了受他扶持之恩的曹韋陀。

    曹韋陀恍然大悟,道:「你是希望我去求見太子?這……彼此地位懸殊,我又如何能見得到太子?」

    封秀士淡淡一笑,道:「太子現在如驚弓之鳥,有人饋以錢糧,有人趨之往附,對他而言,都是一個極大的安慰。所以,你只要攜重金去見太子,太子安有不見之理?而我,將扮成你的隨從,如此,最是安全不過。」

    「安全?你安全了,我呢?」

    封秀士暗暗思忖:「如果太子穩住還好,如果太子這次完蛋了,我去投靠太子,秦王一旦上位,豈能饒得了我?就算他大人大量,不與我一般見識,他手下的人巴結上鋒,出手只會比他更狠。」

    封秀士見他沉吟猶豫,微微一哂,道:「你擔心什麼?若非我家主一手扶持,你安有今日,穩坐西市,日進斗金。此時此刻,就是你當思回報的時候了!你放心,太子若是成事,你便有從龍之功!太子若是敗了……」

    封秀士微微傾身向前,沉聲道:「我封氏家主在天策府中頗受重用,來日若是有人尋你麻煩,我家主只消說一句『此人只是商賈本性,趨吉避凶而已,不足為患!試問,誰還會找你麻煩?」

    封秀士盯著他道:「曹韋陀,此時該是你有所擔當的時候了。你坐上這西市之主的位子,才不過一年有半,如果失去我封氏的支持,呵呵,只怕群狼環伺之下,不了多久,你就得被人啃得骨頭都不剩。」

    曹韋陀一聽,強笑道:「曹某受人大恩,自當圖報。我不是膽怯猶豫,只是在考慮,如何進行此事。」

    封秀士道:「事不遲疑,須得盡快決定!」

    曹韋陀點頭道:「我明白了!我在此處,不便久留。我這就回府準備,一俟聯繫妥當,便派人來,將你混入其中與我匯合,帶你去見太子。」

    封秀士喜上眉梢:「好!盡快準備去見太子的見面禮,希望今天就能完成!」

    兩下說罷,曹韋陀當即起身告辭。

    *************

    曹韋陀匆匆下樓的時候,一對逃難的「兄弟」剛剛入住。

    其實客棧已經客滿了,因為長安一亂,很多行商都選擇在此避禍。

    但是,李魚在摸出一片金葉子,並說最多只住三天的時候,店主就有些意動了。在李魚又追加了一片金葉子後,店主就招呼幾個夥計讓出了他們的住處,叫他們捲起鋪蓋,晚上在大堂打地鋪。

    這是一間四個夥計合住的房間,依舊小的很,沒有窗,房間比較昏暗,通氣也不好。一鋪大通鋪,只比尋常的大床再闊上幾分而已。

    第五凌若摸挲著在炕沿兒上坐下,憂心忡忡:「晚上要跟他一個炕頭睡覺嗎?就算他是好人,畢竟血氣方剛,孤男寡女,夜深人靜,萬一對我動了心思,可怎麼辦,畢竟我這麼美。哎呀,糟糕,跟他一個大男人同房,我晚上怎麼起夜,就算有隔斷擋著,被他聽見聲音也實實地羞死了。真想趕緊脫了這死人衣服,可……穿著小衣如何見人?在這住幾天,怎麼沐浴啊……」

    第五凌若很操心於一些不切實際的事情,而李魚就實際的多了,他摸摸肚子,對第五凌若道:「你且休息一下,我去弄點吃的。」

    方才第五凌若也聽見了,店裡存糧不多,而城中一亂,糧價又漲了,那吝嗇的店主說是奉了他那吝嗇的店東吩咐,只管住宿與人身安全,不再負責店中客人飲食,李魚只能出去自己找吃的。

    此時第五凌若目不視物,李魚已經成了她唯一的依靠,一聽他要出去,下意識地有些緊張,道:「外邊兵慌馬亂的,能找到吃的嗎?」

    李魚依舊信心十足:「你放心,這場亂子,絕不會太久。至於吃的,凡是用錢能夠解決的問題,就不是問題!」

    ……

    「凡是用錢能夠解決的問題,對我來說,都是大問題!」

    曹韋陀愁眉苦臉地對他的大賬房說:「前任揮霍鋪張,家底留下的不多。我剛剛上位,四下打點,到處奉迎,這筆開銷也不小。常劍南自投靠了我,對我穩定權位倒是幫助很大,可他那三百口人,吃喝拉撒,一樣得我花錢。這幾天城中大亂,生意做不得了,損失又是不可計量。去見太子,這捐贈少了拿不出手,多了……那得花多少錢啊?」

    不是每個有錢人都大方,有些有錢人比普通人還要吝嗇百倍。

    曹韋陀恰恰就是這樣一個人,讓他以投靠太子的名義為封秀士製造接近的機會,對封氏來說,確實是再穩妥不過,但是對曹韋陀來說,卻是需要他承擔一定風險的。

    而這位西市王,不但吝嗇,膽魄氣度也不成。

    他太精於算計,對自己個人利益得失的算計,算計的太多,格局如何大得起來。

    他選擇的大賬房,自然是與他氣味相投的,同樣是一個收錢眉開眼笑,花一文錢都覺得肉疼的主兒。

    大賬房咂巴了一下嘴兒,道:「老大,咱們對封家的倚重太大,封家的交待,不能不辦。不過,咱們也不能不考慮咱們的得失。老大出面本就不合適,以巨資捐贈以求接見,這損失也太大,其實我們可以另想辦法的,只要能讓他見到太子,不就成了麼?」

    曹韋陀道:「什麼辦法?他還一再叮囑我,要盡快辦妥此事,最好今天就帶他去見太子。」

    大賬房微笑道:「便拖上兩日,他又不知道老大你未盡全力,有什麼關係?我想,莫如這樣,就按他說的辦法做,但不能大張旗鼓。我們可以找關係接近太子身邊的親近幕僚,在他們身上,就不用花那麼多錢了。而如此去見太子,也就避免了投靠的風險,只是西市大賈,戰亂之際,抱大腿以求自保,如此這般,就算來日太子垮了,秦王知道此事,也不會覺得此事有什麼嚴重、」

    曹韋陀眉宇軒敞,道:「不錯,還是如此妥當。你認識太子府的人嗎?」

    大賬房道:「這一年多來,咱們也交下了不少官員,此中總會有人與東宮僚屬有來往的,我馬上去辦。」

    曹韋陀連連點頭,封德彝陰持兩端,「到處投資」,以避免站隊風險,而受他扶持的曹韋陀氣度格局比他還要不堪,人以群分,如此危急時刻,偏偏用了這樣一個人做事,那也是天命早注定,沒辦法的事。

    此時,李魚出去轉了一圈兒,已經揣了幾張大饟,一缽子鹹菜,外加半隻熟雞回來。李魚也是居安思危,沒敢買不經放、不管飽、性價比不高的食物,雖然他斷定這亂子也就幾天內解決,那隻是因為在他模糊的記憶裡,不記得這段歷史太多的記載,所以憑此判斷,亂子應該是很快得以解決,所以史書中也只是寥寥幾筆,但終究不敢太確定。

    當李魚懷揣著半隻熟雞和幾張大饟,懷抱著一缽鹹菜走進「歸來客棧」大門的時候,幾個頭戴竹笠,身穿兩截衣的矯健年輕人也出現在了歸來客棧門前。其中一人,明顯是首領人物,抬頭望瞭望「歸來客棧」四個大字,微微笑了一笑。

    目似朗星,面如冠玉,正是蘇有道!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9 17:58
第357章 天機一號

  「蘇兄,據我們掌握的情報,天機一號就住在這家客棧。周圍……有西市的人保護,怎麼辦?」

  一個竹笠人悄聲說著,目光貼著笠沿迅速向四下掃了一掃,幾個佩著刀的男人都在客棧周圍逡巡。他們未必有多魁梧健壯,但無論是站姿還是步態,都在漫不經心中透著一種蕭蕭的殺意。

  那種散漫,也是透著威脅的。

  一隻貓兒,就算弓背躡足,悄悄逼近一隻鳴唱的花雀,你看到的,依然是可愛。

  一頭猛虎,就算它真的放鬆了身子,輕輕地搖著尾巴,懶洋洋地要在向陽的山坡上趴下來困一覺,那縮起了利爪足有碗口大的足墊、那看似完全舒展開來的強健的後肢,那微眯的銅鈴般的大眼,依舊會給人十足的威脅感。

  那個竹笠人又補充了一句:「都是百戰沙場的老兵,不易對付!」

  蘇有道略一沉吟,在引起巡弋周圍的老兵們足夠的警覺之前果斷下令:「找到他,幹掉他!」

  蘇有道語氣略一頓,又道:「如有可能,割下他的頭顱帶走,我們必須確認他的身份。」

  蘇有道是天策府的人,天策府,天機司副司主。為秦王李世民主管情報機構。

  這次,李世民針對太子李建成所設的這一計,他也作為謀士有所參與。當然,這時的他還是一個年輕人,在李世民的幕僚隊伍中還不是舉足輕重的重要人物,只是作為年輕人中的佼佼者,能夠參與而已。

  這個計畫,代號「天網!」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但是他們的天網,卻沒做到那般的嚴密。封德彝派出心腹不久,他們就發現了這股自仁智宮離開的神秘勢力,於是蘇有道立即率人追了下來。

  他們不知道這夥人是誰派出,為何而走,但是很顯然,前往長安而來的這股力量,必然與他們的「天網」計畫有著直接而密切的關聯。

  所以,這一行十三人,被他們稱為「天機」,「天機」一旦洩露,那就大勢去矣。

  這些人很機警,也很善戰,這一路上,他們且戰且走,雙方都損失慘重。到最後,蘇有道只剩下眼下這幾個人,而十三天機,也只剩下天機一號了。

  死掉的那十二個,蘇有道曾仔細地搜過他們的身,並繪下了他們的相,但是從他們毫不猶豫地自我犧牲,他們所扮演的角色,不過是一個死士罷了,不可能留下什麼有用的線索。

  而這最後一個,天機一號,蘇有道相信,他一定不是一個不為人知的死士,真正的秘密一定掌握在他手中。

  如果可能,蘇有道非常想抓活的,他要知道,對方究竟掌握了什麼秘密,此來長安所為何事,尤其重要的是:他是誰派來的?

  可是,對方已經進了長安城,誰也無法保證,他是否會很快把消息洩露出去。權衡得失,蘇有道才果斷做此決定:盡快殺掉他,雖說搞不清他的身份底細將是一個隱患,但是只要除掉了太子,秦王一系就將大獲全勝,這個暗藏禍心者是誰,其實也沒那麼重要了。

  蘇有道一聲令下,幾個竹笠人微微點頭,立即向店中走去。

  「哎喲,客官,對不住,本店已經客滿了。」

  三個小二同時眉開眼笑地且兄弟上來。

  在客房還沒滿員的時候,他們就已經用這招了。

  眼下長安大亂,外地行商旅客投店,主要是為了有個落腳之地,安全一些,所以哪怕客滿,他們也會想方設法要住進店來,為了住店,多少都會塞些錢給他們,這幾天就靠這個,迎客的小二著實沒少賺。

  其他夥計看得無比眼紅,今兒一天,大堂裡反覆擦桌子的小二多了好幾個,只等門口人影一閃,一幫夥計就一擁而上,搶起了炙手可熱的門迎生意。

  果然,客人第一件事就是遞出了東西,只是這一次,客人遞出來的不是錢,而是刀!

  三口狹長若柳葉的刀,像三條活潑的游魚,迅速游進了他們的心臟。

  未等人倒下,未等血流出,三個小二就被竹笠人控制住,迅速推回座位,刀一拔,人就趴在了桌上。

  戰亂一起,這店就變成斂財的黑店了,茶水、飲食統統不再供應,所以大堂裡也不見什麼人,三人動手又快,毫無聲息,而且門口被外邊陸續進來的四個竹笠人擋住了,門外遊戈的巡視者也沒發現異常。

  三個夥計一倒,一個竹笠人立即閃到櫃檯後面,拿過了登記簿冊,整個過程,不足三秒。

  當門口四個竹笠人也走進來,巡弋者重新走回門口時,幾個竹笠人已經圍桌而坐,而且摘下了竹笠,毫無異樣。

  其中一個人迅速檢索著花名冊,很快抬頭道:「近兩日內單身入住的客人一共三個,分別是甲字柒號房,丙字伍號房,還有戊字參號房。」

  「兩人一組,行動!」

  蘇有道的吩咐簡捷明了,六個竹笠人立即起身,各自戴起竹笠,兩人一組,分別走開。

  小小而昏暗的夥計房內,李魚拿出一個饟,挾了一碟鹹菜,又把半隻燉得爛熟的雞展開荷葉放在桌上,牽著第五凌若的手過來,瞧瞧她手上的泥痕,道:「要不要幫你解開臉上的繃布,先洗把臉?」

  「嗯……,不要了吧。」

  李魚笑了一笑,這小女孩子,倒真是謹慎。

  他卻不知,第五凌若不肯解開繃帶的原因,只是因為怕儀容不整,這樣遮著,心理上就有一種安全感。女人對於樣貌特別的在意,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在意,不想在別人面前露出不堪的一面。

  「嘩嘩」的水聲響起,應該是李魚自己去淨手了。

  片刻之後,第五凌若感覺到李魚走了回來,接著頰上突地一涼,第五凌若下意識地後仰了一下,李魚柔聲道:「別怕,幫你擦擦臉。」

  投濕的毛巾溫柔地擦在了她的臉上,涼絲絲的。

  李魚的動作很輕柔,很細緻,第五凌若被他慢慢擦拭著臉龐,心裡漸漸湧起一抹異樣的感覺,那與她而言,是一種全新的、陌生的感受。

  然後,她的小手也被握住,攤在李魚的掌心,李魚再給她擦手,毛巾將她的小手整個兒包裹住,再沿著手指一根根地滑開。

  李魚不清楚,他和第五凌若之間,是如何產生的刻骨銘心的情感的。在多年以後,他見到這個女人,只知道她已等了他很久,愛了他很久,而那時,他卻把這個女人當成了一個認錯人的花痴。

  現在他知道了這一切的源頭,看著這個純潔無暇的少女,再想到多年之後的她,李魚也說不清心裡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但是憐惜、疼愛,便油然而生了,完全不涉情慾,那是一種很純很美的感覺,像父女、像兄妹,又似情侶之間的寵溺。

  這也許只是一種心境,但會不知不覺間充溢於他的手動,讓對方感受得到。

  髒兮兮的小臉擦乾淨了,小手也擦乾淨了,期間李魚還投了一次水,用潔淨的毛巾再次為她清潔。

  感覺到李魚溫柔的動作,感觸著他近在咫尺的呼吸,眼睛不能視物的第五凌若,自然而然地放大了其他幾識的敏感度,她的心尖兒,就像剛剛站上一隻蜻蜓的花蕊,柔弱地顫抖。

  「好了!」

  在第五凌若已經感覺渾身不自在,一股羞臊的熱度快要爬上臉頰的時候,李魚放開了毛巾,抓著她的手按上了一塊饟,笑問道:「只有一隻雞腿,要不要我掰給你吃。」

  「難不成要你喂啊。」

  第五凌若羞紅著臉,嬌嗔地抿了抿嘴巴,忽然感覺真的有些餓了。

  李魚掰了雞腿塞到她手裡,安慰道:「放開吃,一會兒再替你淨手。」

  「喔!」

  第五凌若乖巧地應了一聲,剛剛張開樊素小口……

  「砰!」

  樓板重重地一響,「沙~~~」,灰塵應聲而下。

  夥計們住的這房連承塵都沒有,屋頂的灰直接飄了下來。

  李魚頓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他抬起頭,怒視著屋頂,提足丹田之氣,怒吼道:「要死啊,不知道樓下住的有人嗎?」

  「砰!咔!嘩啦……」

  屋頂破裂了,一道人影應聲而下,砰地一聲砸在桌子上,半只燒雞一隻饟,還有一碟小咸茶,被壓了個結結實實。

  李魚勃然大怒,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先把有些驚慌的第五凌若拉到自己身邊,再往桌上那人一看,胸口汩汩流血,雙目怒突不閉,竟然已經死去。

  李魚大吃一驚,第五凌若道:「發生什麼事啦?」

  李魚沉聲道:「死人了!」

  李魚說著,仰頭望去,就見屋頂破洞中,又是一道人影飄然而落。

  「不好意思!」

  封秀士穩穩地落在地上,向李魚和第五凌若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旋即就向門口飄然掠去。

  且兄弟進他房中的兩個人,已經被警覺萬分的他乾淨俐落地乾掉了。他擔心門口還有敵人,所以沒有選擇從門出去,第二個殺手被是他狠狠摜在地上,折斷了脖子而死的,地板因此破了一個大洞,他乾脆就擴大了這個破洞,由樓下突圍。

  但是,六個刺客,分別搜向三個房間,大廳裡還留了一個人:蘇有道!

  封秀士剛剛破門而出,坐在桌面的蘇有道便倏然一抬頭,目光如冷電,而他橫擱在桌上的劍,已然如電光一般,拂然便出,凌空刺向封秀士。

  「砰!」

  剛剛拉開的障子門又被封秀士關上了,劍鋒「嚓」地一聲刺進門半尺,但馬上就嗖地一聲不見了,顯然是蘇有道追躡而至,拔出了利劍。

  封秀士反應甚快,馬上縱身後掠,他的身影剛剛退出三尺,那障子門上就「嚓嚓嚓」呈品字形一連刺進三劍,如果他不是反應機敏,後退及時,其中至少會有兩劍刺中他的身體。

  李魚握著第五凌若的手微微一緊,示意她不要出聲,心中吶喊著:「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老子都穿越到十年之前了,怎麼就不得安寧呢?啊~~~,賊老天、損老天!」

  門內的封秀士和門外的蘇有道都不再動作,片刻之後,似乎門外的人移動開了,因為光從刺破的四個劍洞中依次射了進來,四道光柱射進室內,光柱中有灰塵飛舞縈繞。

  從那光束出現的次序來看,蘇有道應該是向右移動了,要躲避他的劍,應該避向左邊才對,他是詭異的是,封秀士也向右邊同步移動著,與此同時,李魚眼看著他的手探向腰間,慢慢掣出一柄軟劍。

  劍好長,在他腰間應該纏了有一匝半,劍如靈蛇般揚在空中的時候,足足有四尺長。

  封秀士扭過頭來,又向李魚展顏一笑,左手食指湊到唇邊,向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笑得一臉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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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