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寒門梟士 作者:高月 (已完成)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4-6 10:36
第八百五十一章 扭轉被動

    嚴參軍就是嚴九齡,太原軍衙的左主事參軍,太原城破時嚴九齡等十九人跟隨韓世忠的敗兵撤到了京兆府,他們也是種師道的老部下,當種師道重建陝西路防御使軍衙時,便又全部啟用他們,嚴九齡現任軍衙錄事參軍。

    聽說李太保到來,眾人紛紛走出軍衙迎接李延慶。

    這也是令人開心之事,李延慶很擔心他們在太原出事,最後卻在京兆重新相逢。

    嚴九齡升為錄事參軍,另外兩個老熟人張曲和周彥擔任左右主事參軍,他們三人主管軍務並掌控著陝西路兩萬五千軍隊的後勤輜重。

    眾人熱情地拜見了李延慶,又簇擁著李延慶進了軍衙,馬善和軍務無關,但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進去。

    李延慶在臨安府便和種師道交接了軍權,他直接坐上主帥交椅,又讓幾名主要的文職官員坐下。

    「嚴參軍,我想問一問軍費情況,能否簡單說一下?」

    嚴九齡點點頭,陝西路的軍費情況,他了如指掌,他起身道:「陝西路軍兩萬五千人,加上鎮守潼關的京兆軍兩萬人以及各縣維護治安的廂軍五千人,一共五萬人,按照每人每月十貫錢的俸祿以及衣食開支,那一個月就要五十萬貫,一年六百萬貫,陝西路的稅賦折合錢五百萬貫,全部用來支付軍費,另外巴蜀去年調給陝西路的軍費是三百萬貫,實際上軍費收入共有八百萬貫。」

    李延慶算是聽明白了,他又問道:「除掉六百萬士兵軍費,還兩百萬貫的軍費是怎麼支出?」

    「這裡面內容很多,比如文職軍人的俸祿、軍馬的飼養、刀矛、帳篷、盔甲、火器、投石機等軍隊物質的制備,其實最大的一塊是耗費在北方邊境一百多軍寨的維修重建之上,去年光這一塊就用掉了近八十萬貫,加上其他開支,真的沒有余錢了。」

    李延慶也招募過士兵,知道士兵開支之大,宋朝不像唐朝還有府兵制,宋朝完全就是職業軍人,每個月都要支付俸祿,養士兵和士兵的家屬,戰爭時期俸祿還要加倍,所以宋朝的軍費開始極重,宋孝宗在退位時也嘆息著對太子說:「當今天下財賦,以十分為率,八分以上養兵。」

    宋朝的財政收入絕大部分都用來養兵了,士兵俸祿每月八貫錢,算起來每月六千文錢左右,每天兩百文錢,在宋朝屬於中等收入,士兵還要吃飯開支、軍服軍械開支,算起來一個士兵每月開支十貫錢。

    增加一萬軍隊,每月就要增加十萬貫的開支,還有帳篷軍馬等等雜費支出,十萬貫錢還不夠。

    這次李延慶經略西北,天子趙構承諾將巴蜀的稅賦全部補貼給他,但巴蜀大半的稅賦本來就補貼給了西北三路,全部給他也沒有增加多少,李延慶算下來最多也就能增加四到五萬軍隊。

    「情況我已經知曉,現在陝西路的軍糧還有多少?」李延慶又問道。

    「啟稟太保,還有大約四十萬石左右。」

    「才四十萬石!」李延慶皺眉來回踱步。

    他很清楚四十萬石軍糧聽起來多,實際上去掉損耗,最多也只能夠士兵食用半年,而且西北地區已經不像唐朝那樣溫暖濕潤,一年兩收,宋朝的西北也只有關中地區好一點,可以做到兩年三收,其他地方只能一年一收,而且產量不高,一畝地最多收兩百多斤麥子。

    好在現在已是八月,再過幾個月就是秋收,李延慶一陣頭大,這些事情暫時還是不要考慮太多。

    「再說說延安府和綏州,西夏軍有過境侵犯嗎?」

    嚴九齡點點頭,「有!不過是小規模的騷擾,但如果不防備,小騷擾立刻會變成大規模入侵,西夏在邊境上屯了兩萬軍隊,種大帥為此十分頭疼。」

    李延慶心裡明白,西夏軍騷擾陝西路是為了拖住種師道的軍隊,不讓他率軍勤王,也不讓他支援熙河路,倒未必真的要入侵陝西路,否則對方不會只部署兩萬人的軍隊,佯攻陝西路,實占熙河路,這才是西夏的戰略。

    在西進路上,李延慶就反復考慮西北破局的辦法,宋軍在西北屢屢失利,主要原因並不是兵力不足,而是宋軍采取防御策略,任憑西夏軍隨心所欲的進攻,十分被動,要改變被動挨打的局面,最好的破局辦法就是主動進攻。

    .......

    李延慶在京兆府休整了兩天,便率領一萬五千軍隊離開京兆北上延安府。

    種師道在延安府、綏州、保州一線部署了兩萬五千軍隊,由副都統張浚統一指揮,張浚兼任延安知府,親自率一萬五千軍坐鎮延安府,另外兩名統制吳階和吳磷兄弟則分別率五千軍駐守綏州和保州。

    宋軍守陝北一線並不是聚守在軍營內,而是分散在各處的險關要隘,每處關隘駐扎三到五百人不等,這些關隘都位於險峻之處,易守難攻,平時用鴿信往來,種師道又花了八十余萬貫錢對這些險關要隘進行修復,另外,延安府還有一支五千人的支援軍隊,只要西夏軍南下,支援軍隊會隨時出發。

    這種防御方式當然也有一定的效果,不過西夏軍往往采取聲東擊西的辦法,使支援軍東奔西跑,窮於奔命。

    這天上午,李延慶率領兩千軍隊抵達了延安府,早有士兵通知了陝北軍方。

    當李延慶的軍隊抵達延安府時,張浚親自出城迎接李延慶的到來,張浚單膝跪下行禮,「卑職張浚參見太保!」

    李延慶的太保只是他的品階官職,但他的實權官職卻是西北三路經略制置使,這便意味著西北三路的軍政大權一把抓。

    「張將軍請起!」

    歷史上的南宋抗金名將張浚、韓世忠、劉光世、吳階、劉錡等人都是出自西軍,李延慶看了諸將名單,這支兩萬五千人的陝北軍隊中就有張浚、吳階、吳磷、劉子羽、楊再興等著名將領,這些名將若使用得當,將成為自己抗擊金兵、收復河山的左膀右臂。

    「多謝太保!」

    張浚站起身,又給李延慶介紹身後的幾名大將,「這是吳階將軍,綏州軍使!」

    吳階年約三十余歲,身材中等,目光沉靜,下頜留著一縷長須,身穿山紋甲,頭戴鳳翅兜鍪,英武中透出一絲儒雅,他不慌不忙向李延慶行一禮,「卑職吳階參見李太保。」

    李延慶微微一笑,「西軍吳氏兄弟我已久聞大名,令弟可在?」

    「卑職吳磷在!」

    從吳階身後又轉出一人,他模樣和吳階很像,但體型氣質卻大不相同,長得高大威猛,足足比兄長吳階高了半個頭,體格十分強壯。

    「不愧是西軍猛將,名不虛傳!」

    李延慶贊了一聲,又對旁邊另一名氣質儒雅的大將笑道:「我沒有猜錯的話,這位就是劉子羽將軍吧!」

    劉子羽是秦鳳路宣撫使劉韐的長子,年約三十五六歲,文武雙全,他和父親長得頗像,李延慶一眼便認了出來。

    「在下劉子羽,參見太保!」

    李延慶又和楊再興等其他將領一一見面,這才在眾將的陪同下進了延安城。

    軍衙內,李延慶先和張浚溝通自己的出兵計劃,無論李延慶的身份還是對西夏的作戰經歷,李延慶在對西夏戰役上都有一言九鼎的話語權,之所以和張浚溝通,是給張浚一個面子,這一點張浚心知肚明。

    不過張浚還是有一點猶豫,「太保要主動進攻西夏,卑職沒有意見,卑職就擔心金兵那邊會不會趁機進攻陝西路?」

    李延慶微微笑道:「現在是八月,距離黃河結冰還有三四個月,我這一戰最多打兩個月,時間可以在黃河結冰前退回來,而且我在潼關和蒲津關一線部署了重兵,等我軍隊北上後,希望張將軍放一部分軍隊在黃河沿岸,防止敵軍用皮筏渡河偷襲陝西路,只要部署得當,應該問題不大。」

    既然李延慶有把握,張浚便不再擔心金兵之事,他又問道:「那太保准備率領多少軍隊北上?」

    「三萬人左右就夠了,這次我來延安府,一是來探望陝北邊境諸將,另外一個目的是想向張將軍借兵七千。」

    李延慶說得很客氣,張浚當然有自己的覺悟,他連忙道:「調兵遣將是太保之權,卑職安敢做主,陝西軍隊任由太保調遣。」

    李延慶對張浚的態度比較滿意,他點點頭笑道:「那就讓劉子羽和楊再興率七千軍跟隨我北上!」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4-6 10:36
第八百五十二章 橫山西線

    李延慶雖然人在橫山東線的延安府,但他最終決定還是走西線秦鳳路進攻西夏,也就是當年童貫十萬大軍全軍覆滅的那條北上之路,穿越橫山的葫蘆水大峽谷。

    當年李延慶率軍北上走的是東線,穿過虎嘯峽後攻打銀川城,但因為東線距離興慶府有一千三百余裡,中間還要穿越一片沙漠,路途十分艱險。

    而橫山西線就近得多,距離興慶府只有四百余裡,一旦攻進西夏境內,就能震動整個西夏。

    但走橫山西線一樣艱險,賞移口—踏割寨—韋州,三大關隘成為宋軍北上的攔路巨石,不過李延慶決策也有一個巨大的優勢,那就是橫山西線的西夏軍駐兵不多。

    就在李延慶率兩千人抵達延安府的同一時刻,劉錡率一萬五千軍隊連夜離開了京兆城,向西北方向的慶州秘密進發,准備和先一步抵達慶州的王貴軍隊彙合,而從慶州再向北走兩百裡,就能抵達葫蘆水大峽谷。

    夜幕下,一直千人的宋軍正沿著葫蘆水大峽谷迅速北上,葫蘆水也是一條大河,橫穿兜嶺形成一道峽谷,這道峽谷比東線的無定河峽谷要寬得多,最窄處也有十幾裡。

    這次西夏十萬大軍兵分兩路進攻大宋,主要目標是西面的熙河路,在那邊投入了八萬人之多,而另一路則只有兩萬軍隊,對陝西路實施虛攻騷擾。

    但這樣一來,中間的秦鳳路就比較冷清了,西夏軍並沒有從北面進攻秦鳳路的計劃,也正是這個緣故,西夏軍在橫山西線的守軍並不多,一共只有八千人,分別駐守賞移口、踏割寨和韋州,其他諸多小的險關要隘基本上都沒有軍隊駐守,宋軍沒有,西夏軍也沒有,這便給燕青和張順率領的情報司斥候軍創造了極大的便利。

    時值八月中秋,暑氣已漸漸消去,橫山大峽谷內早晚已有了一絲寒意,但樹葉卻沒有落下,到處是潺潺流水和濃密深綠的樹林,斥候軍非常小心,他們一路晝伏夜行,但一直快到峽谷北面,斥候軍都沒有看見人的蹤跡,倒是有成群的羚羊在峽谷內活動,給了斥候軍很大的糧食補充。

    這天中午,斥候軍在一條峽窄的山谷內休息,這條山谷是葫蘆水大峽谷內的一條衍生山谷,就像依附在動脈血管上的毛細血管一樣,山谷深約十幾裡,但寬不足十丈,兩邊是峭壁山峰,頭頂上儼如一線天。

    一千宋軍士兵吃罷了干糧,紛紛倚靠在石壁上休息等待,幾名斥候已經先一步前去探查敵情。

    燕青和張順坐在一塊大石前,研究著一幅手繪地圖,這幅地圖畫得很簡單,只有寥寥數筆,但十分准確適用,軍隊需要的一切情報上面都明確地標注出來。

    「這裡距離賞移口只有三裡,過了賞移口就出峽谷了,很奇怪,一路過來,居然沒有遇到任何西夏軍,你覺得是什麼情況?」燕青皺眉問道。

    張順想了想說:「應該是都統的判斷,西夏兵力不足導致,我聽說西夏當初和宋軍大戰,雖然西線童貫慘敗,但東線都統和老種經略卻屢戰屢勝,殺敵無數,使西夏損失慘重,西夏也被迫向我宋朝稱臣,但沒多久,西夏又在大同府和金兵大戰,傷亡了十余萬人,都統說西夏外強中干,兵力不足,我覺得很對,否則無法解釋為什麼我們一路北上都沒有遇到西夏軍。」

    「或許你說得對,但並不代表我們就會很輕松,西夏軍力不足,必然會集中兵力守住重要的關隘,就不知道賞移口會有多少駐軍。」

    兩人都沉默了,賞移口是出了名的易守難攻,當年童貫攻打賞移口損失三萬軍隊才攻下,而賞移口的駐軍最多只有兩三千人。

    這時,張順苦笑一聲道:「如果賞移口容易攻下,都統就不會派我們過來,我們的優勢就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燕青笑了起來,自己有點想多了,斥候軍的主要作用本來就在於偷襲,要不都統怎麼會派他們來。

    這時,外面傳來腳步聲,有士兵稟報,「探哨回來了!」

    燕青大喜,連忙迎了出去,只見兩名探哨士兵快步走來,單膝跪下稟報,「回稟將軍,前方敵情已探查完畢。」

    燕青讓人給士兵喝了水,這才坐下問道:「賞移口情況如何?」

    「回稟將軍,賞移口上有一座山寨,我們爬上對面山頂觀察,山寨內大概有駐軍兩千人,看得出防守士兵比較懶散,寨門內只有十幾人把守,旁邊一座眺望塔內也沒有士兵。」

    「你們的意思是說,敵軍並沒有發現我們的到來?」

    「確實沒有發現,寨門前長滿了雜草,已經很久沒有人出來,我們觀察了一夜加半天,居然沒有看到一隊巡哨士兵。」

    燕青和張順對望一眼,燕青又問道:「可畫了地圖?」

    探哨將一份簡單繪制的山寨草圖遞給了燕青,燕青攤開地圖看了半響,對張順笑道:「今晚誰打頭陣?」

    張順撇撇嘴,「之前我們可是說好的,第一戰我打,如果你要反悔,我也沒有辦法。」

    「可是偷襲山寨我更擅長,你只得擅長水路。」

    「話不能這麼說,我個人雖然更擅長水戰,但不代表我手下就不擅長偷襲山寨,我覺得守信更重要,既然我們說好了,就不要再變。」

    「要不抽簽吧!」

    燕青笑道:「之前我沒想到第一戰就是賞移口,如果早知道我也不會答應,怎麼樣,抽簽決定!」

    張順無奈,這混蛋的任何承諾就不能相信,他也只得答應了。

    燕青找了兩根草,一長一短,捏住下端,對張順笑道:「抽到長的你就去!」

    張順也不細看,隨手抽出一根,燕青無奈地張開了手掌,張順頓時大笑起來,拍拍燕青的肩膀,「何苦呢!反而毀了自己信用。」

    「滾一邊去!」

    燕青悻悻地坐下,拿起水壺背過身喝水去了,實在不想看到這廝得意的嘴臉.......

    賞移口是葫蘆水大峽谷的北出口,同時也是大峽谷最窄之處,兩座大山之間最窄處只有一丈,狹窄的河谷長約三裡,河水從峽谷中奔騰而過,當然,冬天結冰時可以穿過峽谷而過,但冬天同時也被大雪覆蓋,寸步難行,冬天的大峽谷也無從行路,

    但河谷左面山麓的地形卻比較特殊,在山腰處忽然向內收去,使得半山腰上出現一條可以走出峽谷的道路,這條山腰路平坦寬闊,可並行三輛大車,但上山之路卻不好走,西夏軍便在靠近南面的路口上修建了一座山寨,正好扼斷上山之路。

    山路呈『之』字型盤旋而上,十分險要,西夏軍居高臨下,使這處山口易守難攻,千余人便可守住山寨,當年童貫率軍強攻賞移口,宋軍死傷慘重,最後損失了近三萬人才攻下賞移口。

    強攻顯然不現實,唯一的辦法就是偷襲,自從八年前宋軍十萬大軍在西夏全軍覆滅後,宋軍再沒有出現在葫蘆水峽谷內。

    而且金國大舉攻宋,宋王朝連續丟掉了河北、河東,被迫遷都江南,西北三路丟掉了一路半,局勢已岌岌可危,宋朝被打得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這個時候沒有任何人會相信宋軍居然還會反攻西夏。

    所以賞移口山寨防御松懈也就在情理之中,一更時分,正是夜裡最疲乏之時,山寨大門處燈火通明,幾根火把燃燒正旺。

    大門內有十幾名守軍站崗,士兵們紛紛困頓不堪,各自蜷縮在門口附近的黑暗處打盹,大門旁邊的哨塔上也看不見士兵的身影,並非沒有士兵,而是士兵蜷縮在角落裡睡著了,大門前只有兩名士兵強打精神著站崗。

    距離大門數十步外,火光已照亮不到,山路上一片漆黑,夜蟲忽然停止鳴叫,只見數十條黑影已悄然靠近山寨。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4-7 10:33
第八百五十三章 智取敵寨

    張順隱藏在一片半人高的灌木叢中,目光銳利地注視著數十步外的敵營,在他身後跟隨著五百名精銳士兵,在半裡外,作為後援的燕青也率領五百士兵耐心等待信號。

    眼前的崗哨對於張順而言和空崗沒有什麼區別,但張順需要了解大寨內的敵軍布局,探哨之前已經畫了一幅草圖,現在和實物也能一一對應起來。

    山道兩邊都是斜坡,只有山道一條路進入山寨,如果西夏軍扼住山道,還真的很難攻打,可惜西夏軍的輕敵大意,使宋軍已經殺到了眼前。

    觀察了約一刻鐘,張順輕輕一招手,他和兩名士兵彎腰飛奔而上,又不時伏在地上,等兩名崗哨轉身之時再一次靠近,但就在距離大門還二十余步時,大門內忽然傳來了獵狗的狂叫聲,只見一條被鐵鏈拴住的黑犬拼命撲向大門,狂叫不止。

    張順暗叫一聲不妙,山寨內居然養有獵犬,他毫不猶豫,低聲喝令一聲,「射擊!」

    兩名手下舉弩便向哨兵射去,山寨內的哨兵還沒有反應過來是什麼回事,還以為一只夜獸從寨門前路過,兩人搖搖晃晃向寨門前走來,就在這時,兩支毒弩箭『嗖!』地射進寨門,正中兩名哨兵咽喉,兩名哨兵當即撲倒在地。

    這兩箭便是信號,後面五百名精銳士兵一起向營門撲來,這時,黑犬的狂吠驚醒了正在打盹的士兵,幾名士兵發現地上的屍體和外面奔跑的黑影,嚇得大喊起來。

    張順第一個衝到寨門前,他一躍攀上寨門,翻越進了大寨,兩名西夏士兵拔刀向他砍來,張順大喊一聲,橫刀劈出,寒光一閃,兩顆人頭落地。

    張順隨即又是一腳向大門踹去,只聽鐵鏈『嘩啦!』聲響,大門竟然被粗鐵鏈鎖住了。

    他眼光一掃,見角落裡有一柄利斧,張順拾起利斧,狠狠向大門劈去,手臂粗的木柵欄被劈斷,大門轟然被拉開了,外面的五百精銳士兵一擁殺進了山寨內,與此同時,三支火藥箭射向山下,火藥箭在空中燃燒,發出赤亮的光焰。

    燕青看見了信號,立刻大喊一聲,「殺上去!」

    埋伏在『之』字拐角處的五百士兵殺了出來,向半裡外的山上奔去......

    此時,張順率領的五百士兵已經殺進了山寨內,山寨受地形所限,呈長條形分布,寬只有十丈左右,長卻有兩裡,一百座營帳分成兩排,整齊地排列在山道上,駐扎了兩千名士兵。

    大部分西夏士兵都在沉睡之中,宋軍驟然殺進營帳,很多士兵還沒有醒來便被殺死在睡夢中,大帳裡傳來一片片慘叫聲,還有不少士兵手無存鐵,嚇得跪地投降,宋軍不接受投降,一律殺死。

    張順按照事先部署,他沒有參戰,而是率領一百余名士兵直接奔向後營寨門,後營寨門是通往西夏方向的寨門,那邊平時沒有崗哨,只有送來給養時,大門才會開啟,大多數時候都用鐵鏈鎖鎖住。

    張順衝到兩裡外的後寨門時,這裡還是一片寂靜,沒有被前面的喊殺聲驚動,十幾名士搶先控制住了後寨門旁邊的烽燧,就在張順剛抵達後寨門時,一名掌管百人的正首領從不遠處的大帳內出來小便,他忽然看見張順等人,頓時大聲喝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是你爺爺!」

    張順抄起一根長矛狠狠投去,長矛刺穿了正首領的身體,正首領慘叫一聲,被釘死在地上,

    很快,前營的騷亂漸漸影響到了後營,喊殺聲越來越近,後營大帳內的士兵紛紛被驚醒,倉惶逃出大帳,向後寨門狂奔而來,但迎接他們的,卻是冷冰冰的弩箭和銳利的矛尖。

    這場偷襲戰經歷了僅半個時辰便結束了,兩千西夏軍士兵一個都沒有能逃脫,全軍覆滅,只留下十幾名活口打探踏割寨的情況。

    此時才剛剛過兩更時分,宋軍沒有停留享受戰果,燕青留下兩百名士兵守寨,其余八百士兵換上西夏軍盔甲,列隊向八十裡外的踏割寨趕去。

    .........

    踏割寨依山而建,地勢十分險要,它扼守住了宋軍北上的必經之路,唯一一條可以走輜重的道路就從山寨前走過,從山寨上可以輕易封鎖這條道路,一旦宋軍北上,即使軍隊翻山越嶺北上成功,但沒有後勤支援,宋軍只能是全軍覆沒的命運,當年童貫就是在踏割寨上中計,被隱藏在寨中的西夏士兵重新奪走踏割寨,截斷了後路,大軍失去了後勤支援,從而全軍覆滅。

    踏割寨距離賞移口約八十余裡,沿途有三座烽燧,這是西夏建立的中線烽燧警報體系,賞移口、踏割寨、韋州、靈州、靜州一直到都城興慶府,烽燧線長五百裡,分布著二十六座烽燧。

    一旦賞移口舉火,烽火就能在一個時辰內傳遞到都城興慶府,按照燕青和張順商議的方案,在他們抵達踏割寨前,烽火絕不能燃起。

    八百斥候軍行軍速度很快,次日清晨他們抵達並拔掉了第一座烽燧,在午後他們又拔掉第二座封鎖,黃昏時分,八百人的隊伍終於抵達了踏割寨。

    踏割寨和賞移口一樣,也有兩千士兵鎮守,但和賞移口不同的是,踏割寨前方是延綿十幾裡的黃土荒原,唯一的一片森林在宋將劉法陣亡後也被西夏士兵砍伐殆盡,光禿禿的荒原視野十分開闊,踏割寨居高臨下,可以清晰地看見十幾裡遠的駱駝嶺,如果有活動的隊伍也逃不過監視哨兵的眼睛。

    駱駝嶺是一座百余裡長的丘陵,外形極像一只駱駝伏臥在黃土高原上,和數百裡長的踏割嶺並列橫臥,中間其實就是十幾裡寬的谷地。只是因為駱駝嶺太平緩,地勢不夠險要,西夏軍沒有在這裡駐扎,只是山嶺上修築了一座烽燧。

    夜幕降臨時,燕青率領二十名士兵摸到了烽燧下方,烽燧頗像後世的碉堡,呈圓柱型,高約一丈五尺,分三層,最下面一層用來養牲口,中間一層是營房,頂上是柴垛,平時被油布覆蓋遮雨,如果發現南方烽燧點燃,士兵會立刻澆上火油,並點燃柴垛。

    所以烽燧頂上時時刻刻會有一名哨兵站崗。

    燕青飛出鉤爪,鉤住了烽燧頂上的石牆沿口,在燕青身後十幾步外,三名弩手端著弩箭瞄准了烽燧頂端,一旦上面的哨兵發現鉤爪或者聽見動靜,上前來查看,他們便立刻放箭射殺哨兵。

    慶幸的是,樓頂的哨兵沒有發現異常,燕青一縱身,迅速向烽燧頂上攀去,路過二樓的小窗戶時,燕青小心地向裡面探望,發現有四名士兵正在聚在一起賭博,燈光昏暗,四人全神貫注,完全沒有發現窗外有人在窺視。

    燕青又繼續向頂端攀去,他伸手抓住一塊大石,慢慢探頭上去,卻沒有看見哨兵,眼前是一堆被油布覆蓋的柴垛,估計哨兵在柴垛的另一邊,所以沒有發現鉤爪。

    燕青一縱身跳上了烽火頂上,落地無聲,他躲在柴垛後向另一邊慢慢望去,卻發現哨兵正坐在樓梯頭看下面的賭博,將一個後背暴露給了燕青。

    燕青抬手便是一箭短弩射出,正中對方後背,哨兵慘叫一聲,從樓梯上滾翻下去,燕青隨即上前蓋上頂板並反鎖,只要頂樓不失,下面鬧翻天都無妨。

    片刻,四名士兵倉惶從烽燧內逃出,卻被埋伏在周圍的宋軍亂箭齊發,射殺在烽燧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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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四章 再奪踏割

    烽燧無疑是一個重要的警示標志,如果賞移口有西夏士兵僥幸逃出,那麼沿途烽燧必然會點燃示警,但宋軍拔掉了最後一座烽燧,踏割寨的烽燧依然沒有任何動靜,那就說明踏割寨守軍還沒有發現宋軍已悄然臨近。

    在拔掉駱駝嶺的最後一座烽燧後,宋軍並沒有立刻下山,此時還是黃昏時分,踏割寨哨兵的視野還是能看到十幾裡外。

    一直到夜幕悄然降臨,燕青才下達了出發命令,八百名宋軍士兵從駱駝嶺下萊,穿過十幾裡荒原曠野,向踏割寨快步走去。

    踏割寨和賞移口略有點相似,都是從一道斜坡緩緩上山,不過踏割寨要大得多,依山而建,挖掘了上百口窯洞,官道有兩條,一條從山寨中穿過,另一條繞山寨而走,但不管哪一條,都被踏割寨扼守住,無法繞過踏割寨。

    另外,和賞移口不同的是,踏割寨山腳有一座稅署,在和平年代,這座稅署負責對往來的商人進行檢查收稅,但在戰爭時期,這座稅署則變成了前置哨崗,可以對山上的踏割寨進行提前預警。

    雖然宋軍可以干掉駱駝嶺上的烽燧,但踏割嶺山腳下的稅署卻無法回避,偷襲稅署的風險太大,很可能會打草驚蛇,所以宋軍這才使用了喬扮西夏軍的辦法。

    斥候軍這次北上攜帶了上百頭毛驢,負責背負士兵的給養,又從賞移口寨內繳獲了二十幾頭駱駝,此時毛驢和駱駝都轉換了角色,馱著大大小小數百口箱子夾雜在隊伍之中,就像一支隊伍在護送這支馱著貨物的運輸隊一樣。

    為了降低西夏軍的疑惑,張順率五百士兵藏身在一裡外,夜幕是最好的掩護,一裡外,看不見任何動靜。

    當三百人護送著毛驢隊距離稅署還有百步時,稅署中養的獵犬便狂吠起來,連同山上的獵犬也跟著叫了起來,宋軍已經有過教訓,別看西夏士兵吊兒郎當,防御松懈,但他們養的獵犬卻盡心盡職。

    「是什麼人?」遠處有人大喊起來。

    燕青給旁邊一名部將使個眼色,部將也就是原來的都頭,趙構登基後,為了簡化軍制,軍隊中全面推行將兵制,實施火、隊、營、將、軍、大軍等六級軍制,分別設立火長、押隊、部將、統領、統制、都統制為各級軍隊首領。

    這名部將姓王,商人出身,常年跟隨父親奔波於大宋和西夏之間,能說一口流利的黨項語,王部將催馬上前大喊道:「我們是晉王部下,奉晉王之令送私人物品回興慶府!」

    或許是因為賞移口和沿途烽燧沒有任何警告,稅署士兵沒有懷疑,片刻喊道:「請上前搭話!」

    燕青已揮手,三百名士兵護衛著駱駝和毛驢走上前,稅署就修建在山道入口旁邊,是一座很小的軍堡,高約兩丈,軍堡內有百余人,軍堡城牆上插了一圈火把,將周圍數十丈內照如白晝,有一名正首領在城頭向下探望。

    正首領看見了駱駝和毛驢隊伍,托著大大小小的箱子,這可是晉王的私人物品,他不敢怠慢,又問道:「可有什麼憑證?」

    王部將舉起一面金牌罵道:「瞎了你的狗眼,這是晉王金牌,你認不認識?」

    正首領得罪不起,反正上面還有把關,自己沒必要惹怒對方,他連忙陪笑道:「小人只是例行公事,你們請上山!」

    燕青使個眼色,三百名士兵護衛著駱駝和毛驢隊伍上了山道,蜿蜒向山上走去。

    望著隊伍中大大小小的箱子,正首領暗暗猜測,這些箱子裡裝的一定是晉王從宋朝掠奪的財寶。

    正首領當然猜錯了,箱子裡裝的不過是一些石塊,只有前面十幾頭毛驢的箱子裡裝著十幾枚震天雷。

    這時,軍堡上一名士兵低聲對正首領道:「好大的架子!」

    「閉嘴!」

    正首領狠狠瞪了他一眼,「這些人咱們惹不起,得罪人的事情讓上面去做,快射火箭!」

    一支火藥箭從稅署軍堡中射向半空,在空中『啪!』地炸響了,釋放出一團赤亮的焰火,這是告訴山寨,有隊伍上山了。

    同時也是告訴山寨,來的不是敵人。

    踏割寨和賞移口同屬於韋州靜塞軍管轄,最高軍事首領都是行將,但踏割寨的重要性要超過賞移口,除了正副行將外,還設有茶馬監司。

    山腳下的火藥箭已經驚動了山寨,當值是一名佐將,佐將相當於宋軍的營部將,佐將的上司是行將,也是踏割寨的最高軍事長官,當然,在沒有明確事情的重要性之前,佐將是不會輕易驚動上司。

    佐將站在山寨門前向山道上眺望,不多時便聽見了清脆的駝鈴聲,只見一百多頭駱駝和百余頭毛驢緩緩而來,燕青再次隱藏了實力,將兩百名士兵隱藏在百步外的山道上,只有一百名士兵靠近寨門。

    「你們是什麼人?」佐將高聲問道。

    「我們是晉王部下,送部分晉王的私人物品回京城!」王部將再一次解釋道。

    城樓上的佐將顯然不像稅署首領那樣容易被忽悠,晉王的近衛軍不會穿皮甲,至少都是銅甲銅盔,眼前這支軍隊的盔甲居然和踏割寨中士兵一樣,這就有點不合常理了。

    如果這支軍隊有問題,那賞移口怎麼會沒有警報傳來,這也顯然不符合清理,矛盾的心理使佐將有點拿不定主意。

    見上面佐將猶豫,王部將又再次舉起金牌,「這是晉王金牌,請速開寨門!」

    佐將只得歉然道:「請諒解,開啟南面寨門必須要得到行將准許,我這就去稟報,請稍等片刻!」

    佐將怕士兵說不清楚疑點,便親自向寨內奔去,這時,燕青使個眼色,一名士兵狠狠一刀捅向其中一頭駱駝,駱駝慘嘶一聲,邁開腿向旁邊的山道奔去,士兵大喊:「駱駝受驚了!」

    駱駝的慘嘶和奔跑的動靜很大,立刻吸引了從城頭上的士兵,與此同時,從另一面,兩名士兵迅速奔至寨門下面,緊貼著寨門站立,這裡是燈下黑,上面火光獵獵,正下方卻一片漆黑。

    兩名士兵動作迅速,從腰間的火折筒中抽出一只火折子,隨手一甩,忽地起火了。

    「下面在做什麼?」忽然有士兵發現了下面的火光。

    士兵點燃了震天雷的短火繩,轉身便狂奔,火繩設置時間非常短,僅夠士兵跑出五十步外,但也足夠了,三十步外便是山坡。

    燕青和士兵們就在三十步外的山道邊上,他們紛紛匍匐在地上,緊緊捂住耳朵,用盾牌擋住頭部和身體,只片刻,只聽見驚天動地地一聲爆炸,塵土飛揚,遮天蔽日,一股黑煙騰空而起。

    土塊和木屑如雨點般劈劈啪啪落下,駱駝和毛驢受驚,爭先恐後向山下奔去,燕青慢慢抬起頭,只見寨門已經消失了,地上到處是零落的木頭和倒在血泊中的士兵。

    燕青一躍而起,大吼一聲:「殺——」

    百名士兵紛紛向寨門殺去,爆炸就是信號,躲在山道上的兩百士兵以及山腳下的張順軍隊,一齊向踏割寨殺去。

    寨中的西夏士兵也被驚動了,紛紛從窯洞裡衝出來,彙集到山道上,向下方的寨門處殺去,一場浴血激戰在踏割寨中爆發......

    與此同時,踏割嶺上的烽燧點燃了,北方的一座座烽燧也隨即燃起火焰,一直向北方的西夏都城興慶府延伸而去。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4-8 10:33
第八百五十五章 兵臨蕭關

    李延慶率領九千軍隊一路向西北方向行軍,宋軍在橫山南路修建了一條專門的軍道,連接虎口峽和葫蘆水峽谷,相距七百余裡,反而比從京兆城到葫蘆水峽谷更近。

    四天後,軍隊抵達了蕭關,蕭關是兩漢乃至隋唐時代防御北方游牧民族的重要關隘,也是關中平原的北部咽喉關隘,山高谷深,地勢險要,宋軍一直在這裡屯兵一千,幾年來宋軍和西夏軍倚靠大峽谷對峙,雙方互不干涉,倒也相安無事。

    李延慶軍隊抵達蕭關之時,王貴的七千騎兵和劉錡的一萬五千步兵已經提前一天抵達了蕭關,而浩浩蕩蕩的輜重隊伍和李延慶幾乎是同時抵達蕭關,種師道在京兆北城外建立了一座後勤大營,有五千廂軍和五千輛驢車,隨時可以運送糧食前往延安府。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李延慶抵達京兆城的第一天,便命令後勤營向蕭關運去了兩萬石糧食和三萬擔草料,另外還有火器、兵器、火油等物資。

    李延慶的軍隊抵達蕭關時,正好遇到了從另一條官道北上的輜重隊伍,每輛大車由兩頭毛驢拉拽,大車內滿載著沉重的糧草和兵器,草料還稍微好一點,拉糧食和軍資的驢車吱吱嘎嘎作響,兩頭小毛驢口吐白沫,掙命一樣向前拖拽,趕車的漢子卻毫不憐惜,不時揮動皮鞭狠狠向毛驢背上抽去。

    李延慶的軍隊先一步進了蕭關,王貴、劉錡以及鎮守蕭關的統領張寶趕來向李延慶見禮。

    「斥候營的情況怎麼樣?」李延慶問道。

    這是李延慶最關心的消息,如果斥候營失手,那就意味著宋軍將付出慘重的代價,無論賞移口還是踏割寨都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險關。

    王貴笑道:「那兩個家伙怎麼能辜負都統的信任,賞移口和踏割寨都拿下了。」

    「果然厲害!」

    李延慶贊賞一聲,又問道:「現在西夏軍有反制嗎?」

    王貴看了一眼劉錡,劉錡連忙道:「暫時還沒有聽說,不過烽火已經傳到興慶府,估計西夏高層也正手忙腳亂調兵遣將增援韋州。」

    李延慶淡淡一笑,「可別小看了西夏軍,他們應該有預先方案,西夏兵力不足,也只是常規軍兵力不足,李乾順手上還有八萬鐵鷂子騎兵,那才是西夏軍的根基。」

    「都統的意思是說,西夏會動用鐵鷂子?」

    李延慶搖搖頭,「暫時不會,如果我們拿下韋州後,還要繼續向北進軍,而李察哥的軍隊還沒有及時撤回來,那時鐵鷂子就會出來了。」

    說到這,李延慶又對王貴道:「燕青那邊兵力太少,我擔心會有失,你可立刻率騎兵趕往踏割寨!」

    「卑職遵令!」

    王貴躬身行一禮,轉身去調動騎兵了。

    李延慶又對劉錡道:「步兵就稍微晚一點,等輜重到全後再出發,我從延安府帶來七千士兵,還有我自己的兩千軍,行軍都比較辛苦了,你先安排一下他們的食宿。」

    劉錡點點頭,出關去安排軍隊食宿了。

    李延慶這才跟隨張寶向蕭關城頭走去,蕭關實際上是長城的一部分,這一段長城是隋朝時修築,歷經數百年,缺少修葺,已經顯得破損不堪,到宋朝後,宋朝實行的是堡寨策略,修建了無數堅固的堡寨,一部分屬於堡寨的長城也跟著得到修葺,蕭關就是其中一處極為重要的堡寨,可以說它是秦鳳路防御西夏的橋頭堡。

    「張將軍有什麼話要說嗎?」李延慶笑問道,他剛才就發現張寶幾次欲言又止。

    張寶點點頭,走上城頭指著遠處兩裡外一片破損的城牆道:「太保請看那片城牆,那邊是外蕭關,原本和我們這裡的內蕭關是一體,但現在已經完全損毀了。」

    「為什麼會損毀?」李延慶問道。

    張寶嘆口氣,「那年童貫全軍覆滅,宋軍防御一直後撤到三百裡外的懷德縣,內外蕭關都被西夏軍徹底摧毀,我們這裡的內蕭關是年初種帥撥錢重新修築,但財力不足,外蕭關就無法繼續修復,蕭關內外一體,少了其中一個,防御就要減半,為這件事卑職半年來就沒有睡好覺。」

    李延慶微微一笑,「種帥是故意留一半給我來修呢!」

    說完,李延慶自己也忍不住大笑起來,張寶心中大喜,連忙道:「我們蕭關的兩千將士就指望太保關照了。」

    「沒問題,我會在年底前把它修好,不過張將軍還是稱呼我為都統吧!叫太保有點生分了。」

    「卑職感謝都統厚愛!」

    李延慶這次坐鎮西北,被封了一串官職,其中實權官有兩個,三路經略置制使是西北三路的最高政務官,而另一個西軍都統制則是西北軍最高軍事統帥,李延慶在延安府沒有糾正張浚叫自己都統,到了蕭關這裡,反而糾正更低一級的張寶,明顯是在籠絡張寶。

    張寶雖然只是統領,但他資歷很深,在邊疆已經呆了二十年,經驗非常豐富,而且他現在也只有四十歲,屬於李延慶准備提拔的將領。

    至於張浚,雖然他是南宋中興四將之一,但他留在陝西路會成為自己的掣肘,同時也會被自己壓制而無法發揮才干,把他調去河東或者中原符合雙方的利益。

    .......

    李延慶不按常理出牌的反守為攻確實打亂了西夏的戰略部署,當韋州方向的烽火傳到興慶府時,李乾順幾乎一夜未睡。

    西夏最強盛時號稱五十萬大軍,當然,這裡面有很大的水份,西夏是全民皆兵,而且朝廷對士兵只提供少量兵器,其余盔甲弓矢都要自己准備,去前線作戰也要自備口糧,更不要提什麼俸祿。

    一旦爆發大戰就要全民動員,當然很容易湊齊五十萬大軍,但實際上的常備軍不會超過二十萬人,否則,西夏就算擁有河套之地,也很難供養這麼多軍隊。

    前年西夏和金國爭奪遼國西京,雙方爆發激戰,最終以西夏的慘敗而告終,西夏軍損失近十萬人,被迫向金國投降稱臣。

    元氣還沒有恢復,西夏又看到了宋朝節節敗退的機會,李乾順便出兵八萬攻打熙河路,又出兵兩萬牽制陝西路。

    現在西夏常備軍除了拱衛興慶府的八萬鐵鷂子近衛軍外,就只有零散分布各軍司的兩萬軍隊了,李乾順還真沒有軍隊援助韋州。

    天剛亮,李乾順便緊急召集重臣前來興慶宮商議對策。

    西夏官制模範唐宋,同時又有一套黨項族官職,很多大臣往往都身兼兩職,比如尚書令曹價,他是西夏的宰相,同時也出任黨項族的祖儒一職,僅次於寧令和謨寧令,寧令是西夏皇帝,謨寧令則是皇室諸王。

    不過李乾順崇尚漢人文化,在他的治下,唐宋官職已經實權化,而黨項官職則變成了虛職。

    「陛下,微臣聽說李延慶出任西北三路經略使,李延慶急於破局,這縣顯然是他反守為攻的手段,雖然微臣不得不承認這一手很高明,但也有弱點。」

    率先說話的是尚書令曹價,李乾順精神一振,連忙問道:「什麼弱點?」

    「宋軍的弱點也是兵力不足,只要我們從西面攻下鳳翔府,就能截斷李延慶的退路,他若不想全軍覆滅,就必須立刻撤軍,這樣宋軍就不戰而退。」

    「說得好!」

    李乾順贊許一聲,又對禮部尚書李仁忠道:「仁忠,你說說看。」

    李仁忠也是皇族,被封為濮王,官任禮部尚書,是李乾順的心腹,他起身行一禮道:「微臣基本上贊成曹相國的意見,只是微臣擔心韋州那邊,察卡只有四千軍隊,能不能守住韋州?若韋州失守,西平州防御空虛,李延慶就一路北上了。」

    李仁忠的擔心也是李乾順的擔心,李乾順嘆口氣道:「我也想增兵韋州,但手中已沒有多余的軍隊,除非臨時征兵,可這樣傷耗太大,要麼就動用近衛軍,可似乎又還不到那一步,讓我很為難啊!」

    「那就把夏州的兩萬軍隊調來韋州!」曹價顯然已經有了方案。

    「那陝西路那邊怎麼辦?宋軍會不會又從陝西路那邊北上夏州?」李乾順點到了核心問題。

    曹價微微一笑,「陛下忘記金國了嗎?這個時候完顏斜也絕不會袖手旁觀,一定會插一腳,微臣相信陝西路的宋軍會全力防御金兵,不敢北上。」

    李乾順恍然醒悟,他不再猶豫,當即下令道:「就依相國的建議,立刻調夏州軍隊支援韋州,同時令李察哥全力攻打鳳翔府!」5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4-8 10:33
第八百五十六章 初攻韋城

    在蕭關休整兩天後,李延慶率領兩萬四千軍隊繼續北上,兩天後抵達了踏割寨。

    讓李延慶沒有想到的是,奪取賞移口和踏割寨還得了一個意外收獲,除了數萬石的糧草外,還有五萬套宋軍兵甲,那是當年童貫全軍覆滅時留給西夏軍的戰利品,軍器監送到前線的新盔甲,都還沒有拆封。

    「在干燥的窯洞裡封存了那麼多年,居然還保持得十分完好,不容易啊!」

    李延慶輕輕撫摸著素木槍的槍頭,上面還有一層油漬,槍頭頭呈長棱形,棱角分明,角線鋒利,銳利的矛尖閃爍著寒光,不愧是大宋軍器監打造的精品,後面的槍杆也反復浸油曬干,十分結實,沒有一絲裂縫。

    宋軍步兵的槍主要以素木槍和鴉頸槍為主,另外還有一種投擲梭槍,是對付騎兵的利器。

    張順在一旁介紹道:「啟稟都統,梭槍是裝在木箱中,卑職清點過,一箱五十支,一共有三千箱,累計十五萬支之多,箱子上還有軍器監的封漆,從來就沒有打開過。」

    李延慶點點頭,又來到另一座窯洞,這裡面放置著五千套鎧甲,可惜都是墨漆皮甲,沒有渾銅甲和塗金脊鐵甲,至於山紋甲和烏錘甲更不用想,那是天龍禁軍的裝備,除此之外,也只有部將以上才能披掛。

    「這些皮甲可惜有點硬化了!」張順撫摸著皮甲遺憾地說道。

    李延慶捻了一把皮甲笑道:「還行,稍微再鞣制一下,能完好如初!」

    「都統,這些兵甲都要運回去嗎?」

    「當然要運回去,當後勤輜重隊第二次來蕭關時,可順便將這些兵甲運回京兆。」

    正說著,燕青快步奔來,抱拳行禮道:「啟稟都統,探查情報的斥候回來了。」

    李延慶點點頭,對張順道:「你把所有的兵甲都登記造冊,等輜重隊到了後就搬物上車,此事很重要,千萬不可大意。」

    張順臉色一變,這是不是意味著自己不能去韋州了,他頓時急了,「都統,讓卑職去韋州吧!」

    燕青心中得意,拍拍他肩膀笑眯眯道:「小順子,軍令如山,都統既然說了就不會改,你就認了吧!」

    張順狠狠瞪了他一眼,只得無奈低下頭,心中恨啊!自己居然變成後勤軍了。

    李延慶卻擺了擺手,「踏割寨非常重要,當年童貫就是輕視了踏割寨,才導致十萬大軍全軍覆滅,我不想重蹈覆轍,你無論如何要給我守住踏割寨。」

    張順略略有點醒悟,「都統是說,西夏軍會來攻打踏割寨?」

    李延慶微微一笑,「韋城是西夏的戰線,踏割寨卻是我們的戰線,我把軍隊拉上去,把機會留給西夏人,就看他們來不來咬這個餌,你是護餌人,可別讓西夏人真把餌咬走了。」

    張順大喜,躬身行一禮,「有卑職在,踏割寨絕不會有任何閃失。」

    李延慶轉身走了,張順卻又笑眯眯拍拍燕青的肩膀,「小燕兒,頭功被哥哥拿了,不好意思啊!」

    燕青臉色有些不好,他哼了一聲,「等我拿下韋州,才知道頭功是誰的。」

    「呵呵!咱們拭目以待。」

    兩人習慣性的拌了幾句嘴,燕青這才轉身跟著李延慶跑去了。

    .......

    韋城遠遠算不上是一座大城,只能算一座很小的軍城,但它卻是一座不折不扣的堅城,如果說賞移口和踏割寨是都城興慶府的南入口,那麼韋城就是興慶府的咽喉,過了韋城後便進入河朔平原,非常適合騎兵作戰,西夏也是深知地形上的不利,才耗盡國力養了一支八萬人的鐵鷂子騎兵。

    韋城位於六盤山的余脈之上,修建在半山腰,背靠一條延綿數百裡巍峨山嶺,背後的大山就像被刀劈開一樣,出現一條長達十余裡的峽谷,韋城就位於峽谷口上,直接扼斷了北上的通道。

    這種築城方式充分體現了西夏人的做事風格,把握住關鍵之處,所以賞移口、踏割寨和韋城的防御方式都如同一轍。

    韋城的半山腰也不算太高,距離地面也只有十幾丈,但從下向上仰望,那種天空之城的氣勢便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城頭上的士兵居高臨下,只見密密麻麻的刀光劍戟在陽光下閃亮,想攻下這座城池,不付出慘重代價是絕不可能。

    數裡外,李延慶在數十名將領的簇擁下騎馬遠遠眺望這座城池,以他豐富的攻城守城經驗,這座城他有把握在一天內攻下,但攻下這座並不是他的目標,戰爭在李延慶眼裡只是一種手段,是一種逼迫西夏政治妥協的手段,只有把西夏真正打痛了,它才會收回黑爪子。

    「劉將軍看出一點名堂了嗎?」

    李延慶笑著問旁邊的劉子羽,劉子羽文武雙全,和李延慶有點相似,武藝高強,騎射超群,偏偏文才也厲害,延安府發解試考第三名,只可惜進士沒有能考上,否則東京人都會稱呼他李延慶為劉子羽第二了。

    劉子羽凝視著城池,半晌沉聲道:「這座城池最多只能容納五千人,如果西夏援軍到來,他們會駐扎在哪裡?」

    「劉將軍看得很仔細,那劉將軍的意見呢?」

    「啟稟都統,以韋城的險要其實也不需要那麼多守軍,西夏還派援軍過來,只能說他們意不在韋城。」

    李延慶從斥候那裡得到消息,一支兩萬人的西夏援軍已從夏州那邊殺來,就停駐在東面五十裡外的羅城,正如劉子羽的分析,這麼小的城池容不下兩萬人,那麼這支軍隊的目的就很明顯了,要麼是想直接和自己決戰,要麼就是想奪回踏割寨,斷自己的後路。

    「都統,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辦?」劉錡在身後低聲問道。

    李延慶微微一笑,「先在韋城對面扎下大營,等待時機!」

    主帥的軍令下達,三萬大軍開始迅速搭建大營,隨軍而來的五百輛大車內運載著兩千頂大帳,大帳在距離韋城約五裡的一片空曠之地搭建起來,三千騎兵和兩千步兵趕往西面三十裡外的一片森林砍伐樹木,不多時,騎兵們將一根根兩丈高、碗口粗的木頭拖了回來,這是用來圍建營柵。

    黃昏時分,宋軍的大營已經搭建完成,兩千頂大帳整齊地排列在大營內,四周十幾萬根木頭編成了營柵,又在大營四周搭建了八座眺望塔,放出去數百名巡哨斥候、

    韋州的主將叫做察卡,是個身材黑胖的中年將領,為人十分陰險狡詐,當年也曾和李延慶打過交道,這些年他屢屢升官,已從一個中低級將領升為韋州軍監司監軍、靜塞軍都指揮使,統領賞移口、踏割寨和韋城的八千軍隊。

    此時察卡就站在城頭,眯眼眺望著數裡外的宋軍大營,這次宋軍以偷襲的方式連奪賞移口和踏割寨,打了察卡一個措手不及,他自身兵力也不多,不敢貿然前去救援踏割寨,只有後來踏割寨逃來的士兵告知,偷襲的宋軍不足千人時,察卡才懊悔萬分,但為時已晚,踏割寨已經被宋軍攻占。

    察卡知道自己犯下大錯,搞不好官職不保,他派人找到自己的後台濮王李仁和,花了兩萬兩銀子,才使天子的雷霆之怒平息下來,給他留下一句話,守住韋城,他有功無過,如守不住韋城,讓他提頭來見。

    但天子的手諭最後還有一句承諾,如果能奪回踏割寨和賞移口,他將會再升一級。

    這個承諾讓察卡著實有點心動了。

    說實話,察卡對守住韋城並不擔心,韋城堅固險要,西夏立國以來只失守過一次,那是十幾年前宋將劉法偷襲得手,如果是光明正大攻城,宋軍也未必能攻下韋城。

    現在察卡考慮的不是守住韋城的問題,而是如何奪回踏割寨,切斷宋軍的退路?

    察卡眯眼看了宋軍大營良久,便回頭令道:「速送信給高會文,他可以出兵了!」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4-9 10:33
第八百五十七章 枕戈以待

    夜幕中,宋軍營帳戒備森嚴,一隊隊士兵在營柵四周巡邏,外圍一裡範圍內也不時出沒騎兵巡哨的身影,大營四周都挖了深深的壕溝,撒下不少蒺藜刺,只有從南北兩座營門進出才比較安全。

    營門的地方自然是重中之重,兩座城門前都有超過五百名士兵在夜裡站崗,兩邊哨塔上的哨兵也目光銳利地注視著四周的動靜,一刻不敢松懈。

    今晚當值的主將是統制牛皋,他此時就在北營門處巡視,今天是駐營的第一夜,尤其要防止敵軍夜間偷營。

    牛皋在京兆軍中比較低調,在隸屬關系上,他屬於副都統王貴的部下,雖然為人低調,但他做事卻很干脆果斷,屢立戰功,成為諸多統領中第三個升為統制的大將,僅次於燕青和曹猛。

    「牛將軍,戒備這麼緊張,是不是有點大驚小怪了,韋城守軍怎麼可能出城偷營?」一名部將低聲對牛皋道。

    牛皋擺擺手,「你小子要搞清楚,我們不是為了韋城的軍隊,而是防御東邊那支軍隊。」

    「可是如果能外松內緊,說不定還能誘引他們來攻營,這樣太緊,他們反而不敢來了。」

    牛皋輕輕嘆息一聲,「這個建議王副統也提出來了,但都統另有想法,他不希望敵軍來偷營。」

    「是不是想去踏割.......」

    部將沒有說完,牛皋便拍了他一掌,「別胡說八道,這件事情不是該我們問的,好好執行軍令就是了。」

    部將吐了下舌頭,不敢吭聲了,這時,營門外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牛皋連忙催馬過去,只聽哨兵大喊:「是什麼人?」

    「東外圍斥候!」

    「口令!」

    「長生果!」

    核對了口令,一名斥候催馬疾奔而至,在他營門前翻身下馬,守門士兵再次驗證了他的斥候牌,這才放他入營。

    「可是有情報要彙報?」牛皋問道。

    「啟稟牛將軍,卑職在三十裡外發現敵軍主力。」

    敵軍主力應該在五十裡外的羅城,現在卻出現在三十裡,顯然是敵軍主力有動作了,牛皋連忙道:「你跟我來!」

    他帶著斥候便匆匆向中軍大帳而去。

    此時中軍大帳內依舊燈火通明,李延慶站在地圖前沉思不語,他在思考自己接下來後續應對,今天一早他接到快報,西夏軍加緊了對鳳翔府大散關的攻打,西夏軍顯然是想盡快攻入關中,從後面斷自己的退路,西夏並沒有退出熙河路之意,說明自己施加的壓力還不夠,還沒有讓西夏感到危機。

    「都統,卑職有點奇怪,西夏既然兵力不足,為何不動員部落出兵?」旁邊王貴不解地問道。

    李延慶微微一笑,「西夏也要考慮國力承受,這些年西夏一直處於戰爭之中,而且他很大程度上是依靠遼國支持,遼國被滅,和金兵爭奪大同府又遭到慘敗,應該是西夏的國力承受不住了。」

    劉錡也笑著補充道:「都統說得沒錯,西夏不像大宋是中央集權,他們實際上是由各部落組成,就算最大的拓跋部內部也並不是一條心,這幾年西夏損失慘重,各部落又得不到利益,當然不會像從前那樣乖乖聽從朝廷召喚,李乾順需要拿出對等的利益交換,各部落才會出兵,估計李乾順就是舍不得拿出利益才沒有動員全國。」

    王貴沉吟一下說:「會不會李乾順寧可最後讓利動員各部落軍隊,也不肯撤出熙河路?」

    「有這個可能,而且可能性很大,我們的策略本身也只有四成把握,如果西夏始終不肯撤軍,那我們也只能盡可能損耗西夏國力。」

    三人正說著,帳外有士兵稟報,「啟稟都統,牛統制緊急求見!」

    「都統,一定是有敵情了!」劉琦率先反應過來。

    李延慶點點頭,「讓他進來!」

    片刻,王貴帶著斥候快步走了進來,躬身行一禮,「參見都統制,參見劉都統!」

    「王將軍有什麼軍情稟報?」李延慶笑問道。

    「啟稟都統,這位斥候弟兄發現了敵軍動向!」

    王貴給旁邊的斥候押隊使個眼色,押隊連忙上前道:「啟稟都統,卑職和手下在白馬溝發現了敵軍主力!」

    李延慶立刻走到地圖旁,很快找到了白馬溝,位於踏割嶺的北端,距離宋軍大營約三十裡。

    從這個位置來看,西夏軍的目標顯然是踏割嶺,李延慶和劉琦對望一眼,李延慶又問道:「敵人有多少軍隊?」

    「大約一萬五到兩萬人之間,輕兵簡行,沒有攜帶輜重!」

    有沒有攜帶輜重倒不重要,踏割寨距離羅城只有七十裡,攻打不下,迅速退回去也不影響軍隊生存,但如果羅城失守呢?

    李延慶負手來回踱步,他在考慮如何用最低的代價殲滅西夏軍,這時,劉琦又問道:「你們確認對方沒有輜重?」

    「輜重肯定沒有隨軍,但會不會後續送來,卑職暫時不知道。」

    劉琦擺擺手,讓斥候押隊退下,這時,李延慶笑著問牛皋道:「老牛有什麼想法?」

    牛皋躬身道:「卑職認為敵軍孤軍深入,不智之舉!」

    劉琦微微一笑,「牛將軍說得對,說到底李乾順還是有點輕敵了。」

    李延慶點點頭,「我現在考慮如何用最小的代價殲滅這支敵軍?」

    「如果想用最小的代價,那就要避免正面誒作戰。」

    李延慶嘆口氣,「那就得看張順能否守住踏割寨了。」

    「都統不妨兩頭部署!」

    李延慶沉思片刻,對牛皋道:「我給你三千軍隊,你務必給我拿下羅城!」

    「卑職絕不讓都統失望!」

    牛皋接過軍令,行一禮轉身去了。

    牛皋當然不會立刻就走,他還要去見王貴,具體協商出兵事宜。

    李延慶隨即對劉琦道:「我們兵分兩路,你繼續盯住韋城,南面的敵軍由我來負責!」

    ………..

    西夏軍的援軍一共有兩萬人,由大將高庭義統帥,這支西夏軍屬於山訛軍,也就是由邊疆羌胡人組成,擅長於山地作戰,以步兵為主,在西夏軍的諸多軍種屬於比較底層的軍隊,無論裝備、訓練都比較落後。

    他們從夏州疾奔七百余裡趕來,羅城補充了後勤軍糧,休整兩天後便向踏割寨殺去。

    西夏軍的意圖非常明顯,就是要奪回踏割寨,斷宋軍後路,這個意圖是由君主李乾順提出,雖然高庭義覺得有點不太現實,但他也沒有選擇余地,只能不折不扣地執行。

    高庭義唯一能做到的戰術,就是趁夜間行軍,輕裝簡行,丟掉輜重的拖累,借助夜色的掩護急速行軍,殺宋軍一個措手不及。

    只可惜他的對手是李延慶,李延慶早就猜到了西夏軍的策略,部署了強大的斥候,使西夏軍的行蹤完全暴露在宋軍的監視之下。

    天快亮時,兩萬西夏軍抵達了踏割寨山下。

    踏割寨北面同樣是易守難攻,山道盤旋而上,從山腳到山寨直線大約有三百步距離,如果蜿蜒而上,那至少要走兩裡路程了。

    西夏軍已經沒有時間休息,最多再過半個時辰,天就要亮了,大軍在抵達山腳後,高庭義便立刻下達進攻命令。

    山訛軍擅長於山地戰,也懂得偷襲的手段,高庭義派三百名精銳在殘夜的掩護下向山上迅速衝去。

    張順已經在三個時辰前便得到了消息,西夏軍即將夜攻踏割寨,他率領三千守軍早已嚴陣以待,踏割寨本身的守城武器主要以滾木巨石為主,再輔佐士兵的弓弩和火油、火器。

    但宋軍在攻占踏割寨後也增加了大量的特殊防御武器,也主要是震天雷和蒺藜刺,另外,張順將戰線延伸到山道上,在半山腰處便構築了工事,派出一千士兵埋伏在山道上。

    夜幕雖黑,卻有幾點星光,人影重重,正悄悄向山上摸來。

    守半山腰的宋軍將領叫做張華,是張順的拜把兄弟,原本姓章,結拜後便改為張姓,是張順最信任的心腹小弟,雖然才二十余歲,但也曾率領過上千人,目前在宋軍中出任部將。

    張華已經看見了正在蠢蠢上山的西夏軍,他冷笑一聲,擺擺手,所有士兵伏身在沙袋背後,舉起了神臂弩,耐心等待射擊的命令。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4-9 10:34
第八百五十八章 襲取羅城

    第一批上山的三百西夏軍也十分謹慎,他們當然也發現了半山腰的防御工事,他們不敢突擊,只能磨磨蹭蹭地上山,更不敢後退,唯一的希望就是打宋軍一個措手不及,奪取防御工事。

    宋軍的工事分為五道沙袋牆,每道沙袋牆背後藏著兩百士兵,張華眯著眼睛盯著越來越近的西夏士兵,已經進入百步距離了,但張華依然沒有下令射擊,對方只有數百人,近距離再射擊,不會有意外。

    九十步…….八十步……七十步…….五十步………

    對方終於按耐不住,低低吼叫一聲,三百士兵驟然發動的衝鋒,張華也大喊一聲:「射擊!」

    一千名士兵從工事後探身出來,分五次向五十步外的西夏士兵發射了箭弩,一時間,箭如疾雨,向山道上的西夏士兵密集射去。

    這輪箭射得西夏士兵措手不及,士兵紛紛慘叫中箭,從山坡上滾翻下去。

    西夏士兵的盔甲也主要以皮甲為主,就連最精銳的鐵鷂子騎兵也做不到全部鐵甲,只能在要害部位用鐵片或者護心鐵鏡來護衛。

    山訛軍是西夏最底層士兵,所穿的披甲是單層披甲,比較粗陋,盾牌也是簡單的木盾,根本擋不住強大的神臂弩箭。

    弩矢射穿了盾牌和披甲,一時間雪霧彌漫,三百士兵第一輪被便被射殺了一百五十余人,射傷百余人,剩下的五十余名士兵嚇得魂飛魄散,轉身便逃

    張華卻不給他們機會,下令投擲巨木,數十根巨木砸下,一串串的士兵被砸翻,這時,第一輪射箭的士兵已經上弦完畢,他們探身向山道下方的最後二十幾名敵軍射去,西夏軍士兵應聲倒地,最後的一批士兵也全部陣亡。

    「上去抓幾個傷兵回來!」

    數十名士兵衝出去,將尚未死絕的傷兵全部殺死,只留下三名輕傷敵軍帶了回來。

    「立刻帶下去審問,我要知道究竟有多少敵人在山下。」

    「遵令!」

    幾名士兵將敵兵帶了下去。

    這時,張順聞訊趕到了半山防御線,張華連忙上前向主將彙報了敵軍第一次進攻的情況。

    張順眉頭輕皺,「怎麼只有三百人進攻?」

    「卑職估計敵軍是想偷襲,兵力太多容易暴露目標,三百人若能攻到寨門前,我們的很多防御措施就會失靈了。」

    張順點點頭,「你說得有道理,不過說到防御措施,蒺藜刺為什麼沒有起作用?」

    「回稟將軍,敵軍是沿著山道邊緣上山,沒有走山道中間,到最後時才發動衝擊,蒺藜刺那時其實已發揮作用,但我們已經不太關注了。」

    這時,審問的士兵上前稟報:「啟稟將軍,敵軍士兵已經交代,山下有近兩萬人。」

    張順笑了起來,「果然不出都統所料,韋州的軍隊還是想奪回踏割寨,可惜他們遇到了我張順!」

    張華挺直了腰板道:「將軍,卑職有信心不讓敵軍越過我這一關。」

    張順笑著拍拍他的肩膀,「不能光自己吃肉,也要給別的弟兄一些喝湯機會,敵軍若攻得太緊,撤上來其實也無妨。」

    「卑職明白了!」

    話音剛落,山腳下便傳來了轟隆隆的戰鼓聲,高庭義投入三千士兵,開始了第一次大規模進攻。

    ………….

    羅城是一座小城,位於韋城以東五十裡處,它的戰略價值遠遠比不上夏城和韋城,修建它的目的也是為了給韋城增加一座輔城,用來安置韋城的守軍家屬,以及存放糧草,高庭義率軍奔襲踏割寨,他留下的守軍只有一千人。

    這也是高庭義的決絕,無論如何,他一定要奪取踏割寨,至於羅城的死活,他已經不放在心上了。

    夜幕中,牛皋率領的三千士兵正疾速趕往羅城,五更時分,距離羅城只有三裡,牛皋下令全軍就地休息,幾名斥候飛奔上前去探查敵軍情況。

    盡管已經是五更時分,但牛皋並不著急,他深知磨刀不誤砍柴功的道理,必須做好充足的探查准備,他才能一舉奪取羅城。

    半個時辰後,斥候趕回來了,向牛皋彙報他們探查的情報。

    羅城完全出乎牛皋的意料,竟然是一座民城,而不是軍城,城牆只有兩丈高,整座城牆是用泥土夯實建成,城門是木制,四周沒有護城河。

    「啟稟將軍,只有南北兩座城門上有百余士兵把守,城牆上沒有守軍,東西兩邊更是看不到一個士兵。」

    牛皋又問道:「城牆可是新築?」

    士兵搖搖頭,「至少已經修建了幾十年,已經非常破舊了。」

    牛皋心中有點失望,他還希望羅城是一座堅城,使他有一次激戰的機會,可沒想到羅城竟然是一座破敗的民城。

    幾名手下統領了解上司的心情,紛紛笑道:「要不咱們就等天亮後強攻一次,直接撞開城門!」

    牛皋搖搖頭,「不能耽誤了都統的計劃,現在就破城!」

    他立刻命令二十幾名士兵取四枚震天雷趕往羅城,又命令其他士兵列隊出發,向三裡外的羅城緩緩開去。

    二十名士兵分為兩組,他們沒有去南北城門,而是將目標盯住了東西城牆,用泥土夯築城牆本身也很堅固,但再堅固的城牆也頂不住歲月的侵蝕,城牆內部已經十分酥松,使外城裂開了十幾條數尺寬的大口子。

    一些調皮的孩子已經能利用自己瘦小的身軀從寬闊的空子裡鑽進鑽出,城門對他們已經沒有意義。

    東城牆的十名宋軍士兵借助夜幕的掩護,已經無聲無息抵達城下,果然如斥候的觀察,城頭上沒有任何士兵把守。

    「就是那裡!」火長指著城牆上的裂縫低聲喊道。

    幾名士兵立刻飛奔上前,將兩顆連環震天雷安放在縫隙內,這種連環雷幾乎是一起爆炸,但不一定那麼准確,所以必須安放在密閉的空間內,以免被炸飛。

    就在這時,城牆上忽然有人大喊:「城下有敵情!」

    眾人大吃一驚,只聽城上有人大喊大叫,火長吃了一驚,當機立斷令道:「點火!」

    士兵刷地甩燃了火折子,點燃了火繩,十名士兵轉身便奔跑,他們只要跑出十丈外,匍匐在地,一般便可以躲過震天雷的衝擊波,但這次是炸城,必須要跑到百步外匍匐,才不會被城牆波及。

    這時,城頭上已經有上百名士兵奔來,大喊大叫,紛紛向黑暗中放箭,一名宋軍士兵悶哼一聲,一頭栽倒在地,他被一支箭射中了大腿。

    兩名士兵連忙扶起他,跌跌撞撞向前奔跑,只奔出七十余步,後面忽然傳來兩聲驚天動地的爆炸,眾人紛紛撲倒在地,用盾牌遮住頭部和後背。

    只片刻,塵土和泥塊撲簌簌從天空落下,好一會兒,眾人才慢慢坐起身,每個人身上都覆蓋了一層厚厚的塵土,但無暇顧及,都扭頭向城池望去,只見城牆被炸開了一道至少三丈寬的口子,兩邊的城牆都坍塌了,波及兩百余步。

    忽然,西面城牆處再次傳出劇烈的爆炸聲,一股濃厚的黑煙騰空而起,形成了一道蘑菇雲,但很快就消散了。

    牛皋在一裡外一躍而起,大吼一聲,「跟我殺進去城去!」

    「殺啊!」三千士兵吶喊著向羅城疾奔而去。

    羅城一千守軍抵擋不住宋軍的進攻,潰不成軍,在被全殲了七百余人後,最後二百余人殘部逃離城池,向東面撤離。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4-10 10:26
第八百五十九章 攻寨失敗

    時間無情流逝,轉眼又到了次日黃昏,攻打踏割寨的戰鬥打得異常慘烈,西夏軍一共進行了四次大規模進攻,傷亡近五千人,踏割寨依舊沒有能攻下來。

    不過西夏軍也不是一無所獲,至少宋軍設在半山腰的防御工事最終被他們攻下,宋軍在傷亡數百人,被迫撤回了本寨。

    上山的道路已經被震天雷炸得支離破碎,到處是血肉模糊的屍體,西夏軍雖然也有震天雷,他們顯然不會輕易用在山道上,那會毀掉西夏軍上山之路。

    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西夏軍的震天雷和金國的震天雷一樣,穩定性不好,十顆雷中會出現五顆啞雷,原因也是一樣,引火火藥的配方沒有掌握,在密閉的空間裡,就會出現熄火的現像。

    高庭義已經有點急了,眼看天快要黑下來,如果再不拿下踏割寨,給了宋軍喘息之機,明天就更難攻打。

    至於夜間進攻,高庭義已經不怎麼考慮了,夜間進攻對他們極為不利,宋軍在山道上撒了大量淬毒蒺藜刺,白天還能小心翼翼行走,但夜間很容易踩上,偏偏他們又沒有辦法防備。

    「傳我的命令,前軍再次進攻!」

    『咚!咚!咚~』激烈的戰鼓聲敲響了,埋伏在半山腰上的三千西夏士兵無可奈何,只得強打精神,繼續向山頂攻去。

    宋軍在山道上撒了大量的淬毒蒺藜刺,

    而山訛軍裝備落後,大多穿著薄底舊靴,很容易被蒺藜刺刺穿鞋底,好在蒺藜刺淬了毒,在陽光下反射出一種藍色,容易看到,只要當心一點,一般都不會踩到。

    可如果天黑下來就看不見蒺藜刺了,現在讓他們上山攻寨,他們還有多少機會活著下山,真的就很難說了。

    每個西夏士兵心中都充滿了絕望,但戰鼓聲的逼迫下不得不上山,不少人也豁出去了,說不定攻下踏割寨,他們還有一線生機。

    西夏軍在走出蒺藜刺密集區後,便爆發出一片大吼聲,「殺——」他們不顧一切地向百步外的寨門殺去。

    踏割寨內,兩千名宋軍早已枕戈以待,宋軍分為三排,兩千張神臂弩冷冰冰地對准了衝來的敵軍,張順面沉如水,眼中閃爍著冷厲的光芒,他完全可以在三百步外打擊敵軍,但經過一天的鏖戰,他對自己越來越有信心,他要讓這支進攻軍隊一個都逃不回去,全死在寨門前。

    西夏軍士兵越來越近,已到寨門六十步外,余暉下,可以清晰地看見他們猙獰的面孔。

    張順終於下達了命令,「射擊!」

    第一排的八百支箭如暴風驟雨射向正奔來的敵軍,緊接著第二排射出,很快第三排也射了出來,密集箭雨射進敵群中,頓時慘叫聲響成一片,西夏士兵紛紛栽倒,屍體迅速堆積,死傷十分慘重。

    這時,數十顆震天雷從側面山頂上凌空飛下,在西夏士兵的頭頂上連續爆炸了,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仿佛連大山都在顫抖,宋軍士兵紛紛捂住了耳朵,一時間,硝煙彌漫了整個山頭。

    待硝煙散盡,山道上出現了極其慘烈的一幕,到處屍橫遍地,殘肢斷臂灑滿了山道。

    在隊伍前半部分的千余人幾乎全部陣亡,不僅如此,山道在多次爆炸後徹底坍塌了,形成了一條三十余丈長的坍塌地陷帶,山道消失,西夏軍也無從攻山,只得被迫後撤,不少士兵在倉惶後撤中踩中的蒺藜刺,山道頓時響起一片凄厲慘叫………

    高庭義親自率領五千士兵列隊在山道起點處,准備隨時上山支援攻打踏割寨,這時,山道上傳來一連串的爆炸聲,爆炸聲之猛烈,高庭義猛地抬頭注視著山上的硝煙黑雲,心中有了一種不妙之感。

    不多時,有士兵逃回來稟報,山道已坍塌,無法再繼續進攻,驚得高庭義目瞪口呆,副將李雲密上前勸道:「將軍,攻山不利,不如先撤回羅城!」

    高庭義心中著實不甘心,他回頭對兩名心腹士兵令道:「你們上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山道坍塌到什麼程度?給我查仔細了。」

    「遵令!」

    兩名士兵行一禮,飛奔上山去了。

    高庭義雖然事先已想到攻打踏割寨會遭到宋軍抵抗,但以自己兩萬人的軍隊最終還是能攻下敵寨,最多是代價大一點,可他萬萬沒有想到宋軍的阻擊竟如此犀利,使他們毫無機會。

    這次他們攻打踏割寨屬於遠程偷襲,沒有攜帶糧草輜重,攜帶的干糧僅能支持三天,現在已經過去兩天,如果還攻不下踏割寨,他們最遲天亮前回撤,否則軍隊就會斷糧。

    高庭義暗暗嘆了口氣,雖然他還抱了那麼一絲希望,但他心裡也明白,山道被炸毀,攻打踏割寨的可能性不大了。

    果然,一刻鐘後,兩名親兵奔回來稟報,「啟稟將軍,山道確實被炸毀,至少有三十丈的山道消失,暫時無法再攻打踏割寨。」

    「可能修復山道?」高庭義不甘心地追問道。

    「只能搭建棧道,但…..至少也需要三四天時間。」

    「三四天?」

    高庭義徹底絕望了,軍隊的糧食只能支持一天,哪裡還能等三四天,半晌,他只得長長嘆息一聲令道:「收拾行裝,撤回羅城!」

    西夏軍士兵早已沒有戰意,聽到撤軍的命令,士兵們紛紛振作精神,迅速起身列隊。

    兩萬軍隊戰了一天一夜,已經損失了六千余人,收拾部分輕傷兵,大約還有一萬五千人。

    一刻鐘後,大軍已集結完畢,高庭義調轉馬頭,率領軍隊向羅城方向撤退,來時氣勢洶洶,現在卻士氣低迷,每個人都只想迅速離去,返回羅城好好休整。

    好在羅城不遠,只有五十裡路程,明天天亮時就應該能抵達。

    從踏割寨到羅城一帶屬於地形比較復雜的盆地,有低緩的丘陵,有延綿數十裡的荒漠,唯一缺少的就是森林和河流,到處是光禿禿的岩石和干枯的荊棘叢。

    一萬五千西夏士兵在茫茫的荒原中行軍,北方隱隱可見巍巍大山的身影,越過北方的大山,就進入了西夏的腹地,直接對西夏的核心利益形成威脅。

    到目前為止,只有劉法一支軍隊殺進了西夏腹地,不過最後他也不幸遭遇強敵而潰敗。

    這一次宋軍連過兩道險關,殺到了最後一道險關韋城腳下,能不能再跨過這道大山,目前還沒有人敢下這個結論。

    但宋軍卻做好了准備。

    皎潔的月光下,李延慶親自率領兩萬軍隊埋伏在一片低緩的丘陵背後,在他們前面約六十步外是通過羅城的官道,所謂官道其實就是一條稍微平整一點的道路,一樣的石塊滿地,不過對於匆匆趕路的軍隊而言,這條道使他們腳底很舒服,沒有人願意去走坎坷不平的荒原。

    漸漸的,西夏軍隊伍儼如一條黑色長龍,出現在數裡外的月光之下,正迅速向這邊行軍而來。

    「都統,他們居然沒有派探子在前面探查!」曹猛在一旁忍不住興奮地低聲喊道。

    李延慶冷笑一聲,「他們壓根就沒有想到西夏境內會有伏兵,否則他們也不會只留一千軍隊守羅城。」

    說到這,李延慶又回頭令道:「去通知王將軍,沒有我的信號,騎兵不准出動!」

    王貴率領的八千騎兵隱藏在兩裡外,這一帶地形復雜,高低起伏的土坡正好遮擋住了西夏軍的視線,使他們無法發現數裡外的騎兵。

    「傳我的命令,軍隊准備射擊!」

    李延慶一聲令下,五千弓弩手刷地舉起了神臂弩,等待著最後的命令。

    西夏軍越來越近,已經走進了宋軍的埋伏圈,李延慶耐心地等待機會,由於士兵的體力差異,西夏士兵的行軍隊伍很長,一萬五千人足足有十裡。

    對於伏擊的軍隊而言,最佳位置是打敵軍腰部,將敵軍一截兩斷。

    當西夏軍的帥旗出現在伏兵正前方時,時機終於成熟了,李延慶猛然下達了命令:「射擊!」

    『邦!邦!邦!』清脆的梆子聲驟然響起,五千弩手同時發射,五千支弩箭如暴風驟雨般地射向前方六十步外的敵軍……….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4-10 10:27
第八百六十章 兩戰韋城

    西夏士兵行軍疲勞,士氣低迷,在宋軍猛烈的襲擊下,西夏士兵一片大亂,隊伍很快便潰不成軍,這時,隨著兩支火藥箭在天空炸裂,遠處頓時塵土飛揚,大地開始微微顫抖,很快塵土便遮天蔽日,王貴率領的八千騎兵正從兩裡外鋪天蓋地殺來。

    「列陣交戰!」

    「列陣交戰!」

    位於前軍的高庭義大聲吼叫,喝令士兵列陣抵抗,但此時軍心已徹底動搖,士兵開始四散逃命,竟只有千余人響應他的號召。

    「將軍,是騎兵!騎兵殺來了!」一名士兵指著席卷而來的騎兵恐懼大喊。

    高庭義頭皮一陣發麻,他回頭看看軍隊,軍隊早已四散潰逃,只有千余人跟隨自己,他心中長嘆一聲,大喊道:「跟我撤退!」

    他調轉馬頭,便帶著一千余士兵向羅城方向倉惶奔逃。

    王貴的騎兵沒有顧及他們,他們四下散開,開始在月光下無情地追殺西夏士兵,荒漠上到處是被砍死的西夏士兵屍體,一時間屍橫遍地,血流成河,刺鼻的血腥之氣彌漫著整個荒原,遠處隱隱傳來狼群興奮地嗷叫。

    戰爭在一個時辰後便結束了,西夏士兵絕大部分被宋軍騎兵斬殺,只有少數士兵逃離戰場,宋軍稍微收拾了戰場,李延慶率一萬余士兵返回韋城大營,王貴則率八千騎兵趕往羅城,接應牛皋的軍隊。

    這時,高庭義已經得知羅城被宋軍偷襲攻占的消息,他心中又驚又怒,但又十分害怕,也不敢多呆,他派一名士兵偷偷前往韋城送信,自己則率領千余士兵向東面數百裡外的夏城逃去,至於半路上怎麼解決軍糧問題,他自己也不知道了。

    ………..

    韋城的守軍是在次日下午得到兩萬援軍全軍覆滅的消息,這個消息驚得察卡目瞪口呆,他立刻用一只信鷹緊急向興慶府報信,同時下令守軍嚴陣以待,他心裡清楚,宋軍的下一個目標必然是韋城。

    夜幕再次降臨,李延慶遠遠注視著黑夜籠罩的韋城,不知今晚是否能叩開韋城的大門?李延慶心中對今晚的戰役充滿了信心。

    任何城池都會有防御上的漏洞,攻城的首要因素並不是你擁有多麼強大的攻城武器,而在於你是否找到了城池防守上的漏洞。

    韋城修建在半山腰上,坡高城陡,易守難攻,看起來似乎無懈可擊,但對於經驗豐富的李延慶而言,他第一眼看到韋城,便發現了韋城防御上的最大軟肋,那就是城池太小。

    韋城的城池周長還不到四裡,東西南北各不到一裡,這樣的小城意味著沒有戰略縱深,難以抗擊敵軍的飽和式打擊。

    早在李延慶抵達西夏的同時,十架重型投石機便以拆散零件的方式運到了前線軍營內,百名工匠僅用一天的時間便將十架重型投石機安裝完畢。

    借助夜色的掩護,十架重型投石機開始緩緩向韋城方向前行,這種重型投石機高兩丈六尺,拋杆長五丈,可以將百斤的重物拋射到兩百步外,如果重物減為五十斤,而射程便可達三百五十步。

    盡管韋城城頭上也有十幾架微型投石機,但這種投石機的目標主要是攻山的敵人,投擲距離最多五十步,完全威脅不到遠處的重型投石機。

    除非西夏軍動用床弩,可就算西夏軍動用床弩,宋軍也有完善的應對之策,更何況西夏並沒有床弩這種最遠程的打擊武器,最多也只有射程在一百五十步的軍弩,在宋軍遠距離打擊面前,西夏軍可謂束手無策。

    宋軍將十架重型投石機的位置定在兩百步外,在這裡仰射,可以輕松地將五十斤的重物投入城內,雖然知道西夏軍對兩百步外的進攻無計可施,但大將劉子羽依舊下令修築圍擋,所謂圍擋就是用沙袋在投石機前面壘起一座沙袋牆,高兩丈,長達一裡,宋軍向上拋射毫無阻礙,但城頭向下射擊卻會被沙袋牆有效阻擋。

    劉子羽主動請纓,他率領五千軍隊成為今晚攻打韋城的主力,不過整個攻打方案是由主帥李延慶擬定,劉子羽必須不折不扣地執行既定方案。

    十架重型投石機在沙袋牆背後吱吱嘎嘎拉開了,投擲鋼兜內放進了十枚震天雷,震天雷只是進攻的第一步,目的是摧毀城內的所有石制建築,真正的打擊卻是第二步。

    『咚!咚!咚!咚!』隨著一陣激烈的鼓聲敲響,宋軍士兵點燃了火繩,投石機發射了,拋杆如長臂一般揮出,十顆黑黝黝的震天雷騰空而起,從守城士兵的頭頂上飛射而去,分別落入城中。

    十顆震天雷在城內接二連三的爆炸了,爆炸聲震耳欲聾,灰黑色的硝煙騰空而起,在天空連成一片,將整座城池籠罩。

    緊接著,第二輪又是十顆點燃的震天雷向城內拋去,城內轟隆隆地爆炸,儼如雲端中的悶雷從韋城上空滾過,刺鼻的硝煙彌漫了全城,僅僅兩輪爆炸,各種用石頭和木頭搭建而成的房舍便已坍塌了大半,數千士兵驚慌失措,紛紛向牆角奔去,只有躲在牆角,才不會被倒塌的房屋掩埋。

    宋軍足足發動五輪震天雷的攻擊,五十顆震天雷幾乎將城內所有建築都夷為平地,連烽火台也在第三輪爆炸轟然坍塌,五輪炸完,西夏守軍傷亡近千人這時,宋軍開始了第二步打擊,火攻韋城。

    宋軍火攻自有其章法,要比金兵火攻東京時聰明得多,三千名弩手手執神臂弩和舉盾奔到距離山腳百步外之地蹲下,用巨盾掩護自己,同時用火折子點燃了箭頭上的火油,一支支火箭開始燃燒起來,這時,十架投石機迅猛發射了,將十只火油罐向城內投去。

    這種火油罐是用一種薄皮陶罐,裝滿火油後重五十斤,這種陶罐最大的特點是不結實,就算從三尺高落地也會碎裂,更不用說是從城外高空拋射。

    就在十只火油罐騰空而起的同時,三千名弩手一起向城內發射了火箭,這個方案是李延慶制訂,他主要是考慮城內或許會有專人負責滅火,當然火箭和火油同時落地,就算有專人滅火也來不及了。

    就在火油罐向城內飛去的同時,射擊的梆子聲敲響了,三千士兵紛紛舉弩,向城內發射了三千支火箭,大軍隨即如潮水般向後撤去。

    三千支火箭儼如夏夜裡的螢火蟲群一般,鋪天蓋地地向城內撲去,隨即在城內引起了一片火海,城內到處碎裂的陶片和四溢的火油。

    至於李延慶擔心的專門滅火士兵,根本就沒有蹤影,且不說他們能否在連番爆炸中存活下來,更重要是專門滅火士兵只有經歷如東京保衛戰那樣慘烈的戰鬥才會有所准備,數十年未經戰火的韋城哪裡會有這種覺悟,李延慶還是太高看了西夏守軍。

    火油被點燃使滅火失去了意義,隨即第二輪、第三輪、第四輪.......大火燃燒了整整一夜,宋軍向城內投進了數百罐火油,使整個韋城都被烈火吞沒了。

    次日天亮時,整個小城依舊被黑煙籠罩,但城頭上已經看不見一個守軍士兵,城頭上的數十架微型投石機被燒成了灰燼,城門也大火燒得千瘡百孔,只剩下一副架子支楞在城門前,只要輕輕一拉,就轟然坍塌,不過最終還是省去了宋軍的麻煩,天亮沒多久,轟隆一聲悶響,城門直挺挺地倒下,摔成了碎片,很多還在燃燒的黑炭滾落下山來。

    大門洞開,使宋軍士兵清晰地看清了軍城內的情形,軍城內亂石成堆,到處一片漆黑,北面的城門也消失了,南北大門對開,強勁的北風吹了進來,空氣中到處是黑色粉末,稍不留神,身上就會覆蓋上一層黑灰。

    直到中午時分,劉子羽親自率領一隊士兵小心翼翼進入了韋城,地面還是溫熱的,但城內早已經沒有一個守軍,連一件完整的兵器都找不到,不過除了城門消失外,整座軍城城牆還算保持完整,震天雷沒有落在城頭上。

    不多時,劉子羽派來的士兵向李延慶稟報道:「啟稟都統,軍城已無一名敵軍士兵,城門地面不再滾燙,可以進入!」

    李延慶點點頭,對士兵道:「去告訴劉將軍,天黑前將韋城清理干淨!」

    他隨即又對王貴令道:「你可率領八千騎兵奔襲西平府,那裡沒有什麼守軍,你務必給我占領!」

    「遵令!」

    王貴行一禮便奔去部署了,一刻鐘後,八千騎兵在王貴和曹猛的率領下離開了韋城,向百裡外的西平城疾奔而去,他們在打時間上的擦邊球,賭數百裡外的興慶府沒有那麼快知道韋城陷落的消息,他們必須在西夏高層第二次決策前拿到足夠的籌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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