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寒門梟士 作者:高月 (已完成)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3-26 17:31
第八百三十一章 難鳥各飛

    李延慶催馬來到河邊,河中已經撈起一具戰馬屍體,戰馬身下壓著一人,身穿黃金甲,頭戴紫金盔,正是江南軍主帥向發,只見他的一只腳被水草纏在馬鐙上,正是這個原因使他無法離開戰馬,跟隨著戰馬一起淹死在河中。

    有士兵解下向發的配劍,獻給了李延慶,李延慶輕輕拔出劍,只見寒氣逼人,鋒利無比,劍柄上有小篆刻著『靈寶』二字,李延慶知道這柄劍,這也是古之名劍,三十年前在杭州發現,曾是一劍斷十釘,跟隨花石綱獻給朝廷後,成為趙佶的佩劍之一,後來賜給了外戚向宗回,也就是向發的父親。

    李延慶見這柄劍很纖細,適合女人使用,便遞給了扈青兒,「你連勝兩陣,這柄劍就獎賞給你了!」

    扈青兒大喜,接過劍拔出,只見寒光閃閃,她挽個劍花,一劍劈出,『哢嚓!』一聲,地上一頂鐵兜鍪被她輕輕一劍劈為兩半,就像劈開豆腐一樣,鋒利無比,扈青兒頓時愛不釋手,收劍回鞘嬌笑道:「謝謝大哥!」

    李延慶點點頭,又令左右道:「將向發首級放入冰盒,立刻送去京城!」

    大軍清理完戰場,將數萬戰俘送去吳縣登記遣返,李延慶隨即率領大舉繼續南下,向杭州殺去。

    ........

    由於反叛大軍駐扎在江寧府,杭州反而受反叛的影響並不大,經過一年多的財富大轉移,東京汴梁大部分財富都轉移到了錢塘縣。

    錢塘縣位於西湖以東,緊靠錢塘江,南面是鳳凰山麓,北面則是縣城,在宋朝建立之前,這裡是吳越國的都城,也是江南著名的大城之一,吳越國錢氏的卓越治理為杭州的富庶打下了極好的基礎。

    雖然方腊曾一度攻下錢塘縣,但他的本意也是在錢塘縣建都,所以對錢塘縣的破壞並不大,只是在撤離錢塘縣時在縣城南面縱火,燒毀不少官衙倉庫,但對北面的民居區卻沒有什麼影響。

    由於杭州被趙佶定位為南京,使得東京大量權貴官宦以及巨賈富商紛紛南遷杭州,使得錢塘縣地價暴漲,建造房宅的風潮已經持續一年,此時縣城已經擴大兩倍不止,舊城牆已被拆除,新城牆尚未修建,錢塘縣內到處是一片熱氣騰騰的情形,到處可見修房造屋。

    不僅是權貴豪門以及巨商大賈南遷,還有依附他們的大量普通百姓也跟隨來到杭州,很多著名的店鋪幾乎都是整店南遷,僅僅寶妍齋一家,跟隨李大器南遷的店員以及家眷就有上千人之多。

    除此之外,江南各地數以十萬的工匠和民夫湧入錢塘縣攬活謀生,大量糧食物資運入錢塘縣,使得縣城格外繁華。

    靠西湖邊上已經沒有空地,到處是一片片新修的豪門巨宅,向府便位於靠近西湖的湧金池北面,占地五十畝,雖然不能和東京城占地兩百畝的巨宅相比,但五十畝的宅子在錢塘新宅中,也算是數一數二豪宅了。

    入夜,向宅內堂裡氣氛十分壓抑,十幾名男子坐在堂上,所有人都保持著沉默,這次反叛是以向家為主導,鄭、朱兩家隨同,雖然三大外戚權勢滔天、富可敵國,但他們的權勢是依附皇權而生,一旦失去皇權,他們的權勢也就消失了。

    沒有了皇權和軍隊的庇護,他們的財富也就成為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此時他們已經得到了江南軍兵敗的消息,愁雲籠罩在每個人的心中,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向宗良,他是這次反叛的總策劃人,也是外戚集團的首腦。

    向宗良神情十分疲憊,半晌他緩緩道:「事到如今,只有兩條路可以走,要麼大家撤去巴蜀,在巴蜀立新帝,和趙構繼續對抗,要麼就是投降,捐錢贖命,不過就怕錢財散盡,依舊難逃一死,大家商議一下吧!我們該采取什麼對策?」

    大堂內誰也不說話,向宗良看了一眼旁邊的朱孝章,「孝章賢侄說說吧!」

    朱孝章是趙桓皇後朱氏的兄長,也是大寧郡王趙諶的舅舅,被封為右金吾衛上將軍,他代表朱家來參加今天的議事,今天除了向家外,鄭、朱兩家都不是家主來議事,而是派兄弟子侄前來。

    朱孝章沉吟一下道:「今天的局面大家都沒有想到,或者說之前我們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以至於倉促之下很多事情都沒有考慮周全,向家主剛才所言,大家遷去巴蜀,可是巴蜀路途遙遠,我們怎麼過去,總不能翻山越嶺走過去,如果說坐船過去,那怎麼進長江,這些現實問題如果不解決,去巴蜀也是一句空話。」

    「那依孝章的意見,我們只能投降獻金贖罪?」向宗良語氣中十分不滿。

    「我也沒有這樣說,說實話,我只能代表我個人的意見,朱家怎麼決定,我還得回去和兄長商量,至少現在我不能確定。」

    朱孝章說得含含糊糊,其實就是不同意向宗良遷去巴蜀的決定,向宗良無奈,只得又問坐在另一邊的鄭藻,「那鄭家的態度呢?」

    鄭藻是鄭琛之兄,也是鄭太後的侄子,家主是他們父親鄭肅平,今天借口生病沒有前來。

    鄭藻連忙躬身道:「這件事晚輩不能做主,我回去稟報父親,盡快給家主一個答復!」

    向宗良心中失望之極,之前向、鄭、朱三家都信誓旦旦,歃血為盟,可現在兵敗,鄭家和朱家就開始自保了,不肯再跟隨向家。

    向宗良只得嘆口氣道:「好吧!大家回去再商議一下,盡快給我一個答復。」

    眾人紛紛起身告辭,很快便走得干干淨淨,向宗良十分疲憊,對幾名向氏子弟揮揮手道:「你們也退下去,讓我安靜一下。」

    幾名向氏子弟也行一禮,退了下去,向宗良輕輕按著太陽穴,心中失落之極,雖然朱、鄭兩家的態度在他的意料之中,但真走到難鳥各飛的這一步,這種感覺還是令他十分難受。

    這時,管家在堂下道:「大官人,五郎回來了。」

    向宗良精神一振,連忙道:「速讓他來見我!」

    片刻,向志被帶進了內堂,他躬身施禮,「參見家主!」

    「不必多禮了,明州那邊情況怎麼樣?」

    明州也就是今天的寧波,宋朝時明州的海港業十分發達,僅次於南面的泉州,明州距離杭州很近,從錢塘縣上船便可以直接去明州。

    狡兔有三窟,向家當然也有自己的退路,巴蜀只是一個幌子,真正的退路卻是從明州出海去日本或者新羅,如果朱、鄭兩家肯表態共進退,那麼大家一起走也無妨,如果兩家不肯走,向宗良也不會說實話,暴露自己的真實退路。

    向志連忙道:「回稟家主,三艘海船已經准備好,我們隨時可以出發!」

    向宗良點點頭,派人把自己長子向仁找來,向仁也有四十多歲了,他向父親恭恭敬敬行一禮,「請父親吩咐!」

    「產業賣得怎麼樣了?」

    向仁搖了搖頭,「父親,這件事不好辦,到目前為止,只賣掉了一窟鬼茶坊,其他產業和土地都沒有能脫手。」

    五天前,當三萬新軍在蘇州望亭鎮被全殲後,向宗良便意識到不妙,令長子拋售錢塘縣的三十幾家店鋪和土地,目前這些店鋪和土地都是搶手貨,向宗良並沒有想過會有什麼問題,不料結果卻讓他大吃一驚,居然只賣掉一家店鋪。

    「為什麼?」向宗良頓時有點急了。

    「父親,問題主要是出在官府那邊,官府不給過戶。」

    向宗良的臉頓時沉了下來,「是誰扣住不給過戶?」

    「是錢塘縣韋知縣。」

    『砰!』向宗良重重一拍桌子,咬牙罵道:「兩面三刀的混蛋,竟敢在後面捅我刀子,給我備馬車,我去縣衙找他去,看他敢不敢再阻攔不給過戶!」

    「父親,現在恐怕已經晚了。」

    向宗良一怔,「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父親,現在錢塘縣已經傳開了,沒有人敢接我們的產業,就連之前買下一窟鬼茶坊的劉員外今天找到我,以無法過戶為借口,要求我退回他買茶館的一萬兩銀子。」

    向宗良頹然坐下,向家光在錢塘縣的店鋪和房宅價值就超過了五十萬貫,尤其是彙金銀鋪,光在各地的存銀就超過三十萬兩,更不用說分布各地的礦山和莊園,幾百萬貫的家產啊!

    他們能帶走的細軟和金銀,最多能值二十幾萬兩銀子,另外在江寧府向氏莊園的地下密庫內還有藏有一批珠寶、字畫和官窯瓷器,原期待向發能帶回了,現在向發死了,這批寶物就無法指望了。

    這時,一名向氏子弟匆匆跑來,施一禮,緊張地稟報道:「啟稟家主,孩兒剛剛得到消息,李延慶的軍隊已經殺到余杭縣,距離錢塘縣已不足四十裡。」

    向宗良騰地站起身,急聲令道:「速讓所有家人收拾細軟,今晚就上船離去!」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3-27 10:36
第八百三十二章 不戰而勝

    在全殲向發率領的七萬江南軍後,李延慶便令王貴為前鋒,率八千騎兵沿運河南下,直撲杭州錢塘縣,只用了一天一夜的時間,八千騎兵便抵達了杭州余杭縣,余杭縣距離杭州只有四十裡,王貴下令騎兵暫停休息兩個時辰,五更時出發。

    余杭縣南城外的稅署成為臨時軍衙,王貴、曹猛、高寵、花榮等大將聚在一起,商議拿下錢塘縣的方案,目前錢塘縣內還有兩千軍隊,兩千軍隊對於八千騎兵而言,已經無足輕重,但都統李延慶有明確要求,不能驚擾錢塘百姓,不能造成縣城損失,不能讓兩千人逃脫,這三不要求使王貴肩頭沉甸甸的。

    王貴在桌上攤開一張錢塘縣地圖,對眾人道:「這是最新的錢塘縣地圖,上面顯示城牆已經被拆除,我們騎兵南下可以一路殺進縣城內,但問題是,這兩千軍隊會不會躲在縣城內與我們巷戰,那樣損失就大了,大家都說說吧!有沒有好的方案?」

    旁邊曹猛道:「是不是可以派人去和這支軍隊的首領談判,只有他們肯放下武器,我們可以赦免他們。」

    高寵搖了搖頭,「這支軍隊的指揮使是向宗良的女婿王嘯,除非向家開口,否則他不可能投降。」

    這時,花榮低聲道:「都統不是有安排了嗎?」

    王貴臉色頓時有點難看,都統李延慶在他們出發前給他們一個備選方案,如果他們無計可施,可以用這個備選方案,說實話,不到迫不得已,王貴是不會用這個方案。

    沉默良久,曹猛和高寵都點頭道:「備選方案可以用!」

    王貴無奈,只得對門外士兵令道:「把人帶進來!」

    片刻,兩名士兵將鄭琛帶了進來,鄭琛就是李延慶的備選方案,讓鄭琛去勸說錢塘守軍投降,條件就是免鄭琛之罪。

    鄭琛換了一身平民衣服,他走進房間道:「請王將軍吩咐吧!」

    房間裡除了王貴外,其他人他都很熟悉,包括花榮,花榮當年也是禁軍將領,也認識這個從前的東京四衙內之一。

    王貴冷冷道:「相信都統已經給你說過了,這是你最後的機會,天亮之前守軍出來投降,否則混戰之時,我無法保證你們鄭家的安全!」

    鄭琛暗罵一聲,只得答應了,「我現在就出發,能否再給我半天時間,正午前投降!」

    王貴想了想,「可以!」

    鄭琛行一禮便走去,王貴隨即安排兩名士兵跟隨鄭琛南下錢塘縣。

    天剛剛亮,王貴便率領八千騎兵繼續啟程,向四十裡外的錢塘縣殺去。

    .........

    時間已經到了三更時分,位於積善坊內鄭府內燈火通明,鄭家和朱家正在緊急磋商對策。

    就在半個時辰前,朱孝章得到消息,鄭家老小一百余人乘坐二十幾艘客船離開錢塘縣,這個消息令朱氏兄弟十分緊張,立刻趕到鄭家來協商對策。

    朱氏家主叫做朱孝孫,年約四十歲出頭,卻是朱皇後的長兄,今晚一同前來之人除了兄弟朱孝章外,還跟著他們的叔父朱俊。

    朱孝孫滿臉憤怒道:「向家真是禍害,他們自己逃走了,卻還掌握著軍隊,陷我們於不義。」

    「確定王嘯沒有走嗎?」鄭氏家主鄭南問道。

    鄭楠是鄭太後胞弟,也是鄭琛的父親,封爵鄭國公,太子少傅,開府儀同三司,地位極高,他同時是這次反叛行動的第二號人物。

    「他肯定沒有走,我親眼看見他率軍在城中巡邏。」

    鄭楠沉吟不語,他知道王嘯為何不走,就是為了給向家爭取撤退時間,但這樣一來,不僅其他家族會遭殃,還會連累到全城百姓。

    就在這時,管家匆匆跑進來,低聲對鄭楠道:「家主,小衙內回來了!」

    鄭楠頓時大喜,連忙道:「快帶他進來!」

    片刻,鄭琛被帶了進來,上前跪下給父親行禮,「孩兒給父親請安!」

    「琛兒,你沒事吧!」

    鄭楠連忙上前扶起兒子,他極為疼愛這個小兒子,之前得到飛鴿傳書,說江南軍全軍覆滅,兒子生死不知,讓鄭楠擔憂萬分,現在兒子平安過來,他竟有一種喜極而泣的激動。

    「啟稟父親,孩兒被李延慶俘虜,這次回家是有要緊之事。」

    鄭琛看了一眼旁邊的朱氏兄弟,欲言又止,鄭楠搖了搖頭,「有什麼事情你就直說吧!鄭朱兩家現在是一條船,沒有什麼可忌諱。」

    「李延慶給孩兒開出一個條件,如果孩兒能讓錢塘縣守軍投降或者解散,李延慶可免孩兒之罪。」

    鄭楠怔住了,這個條件有點難辦,鄭家子弟得免,那朱家子弟怎麼辦?朱洪英和朱洪亮兄弟也是在江南軍中啊!

    這時一旁的朱俊急聲問道:「賢侄,洪亮和洪英情況怎麼樣?」

    朱俊的兩個兒子便是朱洪英和朱洪亮,鄭琛苦笑一聲道:「他們沒有陣亡,都被俘虜了。」

    朱俊頓時松了口氣,他想了想又道:「賢侄,如果我也參與說服軍隊,不准他們兄弟二人是否能免罪?」

    鄭琛搖搖頭,「這個我確實不知,我不能亂說話。」

    旁邊家主朱孝孫並不希望立功的好處落在二叔個人身上,這是家族的利益,不能被二叔獨占,他連忙道:「二叔,不管能不能得免,只要朱家立了功,總是會有好處,相信李延慶不會無視這一點。」

    朱俊無奈,只得嘆了口氣。「好吧!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這時,鄭楠沉吟一下道:「王嘯雖然掌握著軍權,但統領兩千軍隊的卻是他的四個部將,我們可以釜底抽薪,將四個部將說服,王嘯就孤掌難鳴了。」

    「有道理,不如我們分頭行動,各去找兩人,相信大勢之下,他們都有自保之心。」

    兩人又商議片刻,便分頭行動了。

    ........

    王嘯是向家的女婿,他這次肩負著掩護向家撤退的重任,他必須率軍和京兆軍激戰到底,最大限度地給向家爭取時間,作為回報,王嘯的兒子將得到向家的重用,另外,向家也把兩處藏錢之地告訴了王嘯,作為他為向家付出的嘉獎。

    王嘯對向家倒也忠心耿耿,親自護送向家老小乘船離去,他隨即又率兩千士兵駐扎在錢塘縣的北口關,北口關前面是宦塘河,一座大橋跨越南北,北口關便在橋南,是進入錢塘縣的必經之路。

    天漸漸亮了,王嘯接到消息,京兆軍八千騎兵已抵達宦塘河以北,距離宦塘河只有五裡,他率領百余士兵向宦塘河急急趕來。

    距離北關口還有三裡,一名士兵疾奔而來,焦急稟報道:「啟稟將軍,大事不好!」

    王嘯一驚,連忙問道:「出了什麼事?」

    「盛將軍和李將軍獻北口關,投降了京兆軍,對方騎兵已經過了宦塘河,正向這裡殺來!」

    王嘯大吃一驚,轉身便向城內奔逃,但只逃出百余步,只見前面來了一支軍隊,正是奉他軍令趕來北口關支援的一千士兵。

    王嘯連忙招手大喊:「軍隊停住!」

    一千士兵停了下來,當王嘯靠近時,他忽然愣住了,最前面的一名將領居然是鄭琛,鄭琛不是跟隨向發全軍覆滅了嗎?他怎麼會在這裡?王嘯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鄭琛逃回來了。

    但不管鄭琛是不是逃回來,他都不該出現在自己軍中,而且還變成了軍隊首領的模樣。

    王嘯心中頓時不滿,他奔上前厲聲喝問道:「鄭將軍,這是怎麼回事!」

    鄭琛停住戰馬,一舉手,一千名士兵衝上前,同時舉起軍弩,對准了王嘯和他的手下。

    王嘯嚇得結結巴巴道:「鄭....鄭將軍,有話好....好說!」

    「放箭!」

    鄭琛一聲令下,一千名士兵同時放箭,頓時亂箭齊發,王嘯和他的手下紛紛中箭,慘叫聲一片,一輪箭後,再無一個站立之人。

    「殺!」

    鄭琛再次下令,數百名士兵衝上去,將未死之人全部殺死。

    王嘯連中七八箭,已經奄奄一息,鄭琛慢慢走到他面前,冷冷對他道:「李太尉答應我,只要拿了你的人頭,我就可以免罪,王將軍,只能怪你不識時務了!」

    他高高舉起劍,狠狠一劍刺下,王嘯慘叫一聲,當即氣絕身亡。

    這時,遠處塵土飛揚,儼如悶雷一般的馬蹄聲傳來,一支數千人的騎兵已出現在三裡外。

    鄭琛當即令道:「放下兵器,脫去盔甲投降!」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3-27 17:32
第八百三十三章 兵臨錢塘

    兩天後,李延慶率兩萬軍隊抵達了錢塘縣,其他軍隊都部署到江寧、潤州、蘇州和揚州四地。

    大軍在過了北關口後,便在刺殺王嘯的那邊空地上駐扎下來,開始搭建營帳、構築板牆、營造眺望塔,士兵們忙忙碌碌,幾乎每個人都動員起來。

    李延慶則在三百親兵的護衛下向兩裡外的錢塘縣而去,現在縣城還沒有修建新城牆,不過官道旁有一座稅署,過了稅署後,官道兩邊便開始出現臨街店鋪,遠處的民居也多了起來。

    在官道旁邊站著一群數十人,李延慶不由苦笑一聲,為首之人正是曹蘊的大伯曹儼,還有自己的岳父曹選,還有高家的幾名長輩以及其他功勛世家的代表,真正的地方官卻沒有資格上前,像孫子一樣地站在某個角落裡。

    這時,曹儼帶著眾人笑呵呵迎了上來,李延慶連忙翻身下馬,抱拳行禮道:「大伯親自來迎,延慶實在擔當不起!」

    他是晚輩,必要謙虛是應該的,但他是郡王及太尉的身份,曹儼等人卻不能真的接受他的謙虛,否則就是不知好歹了。

    曹儼連忙攙住他的胳膊,小聲對他道:「你現在是太尉,回家再敘親情!」

    李延慶點了點頭,站直了腰,曹儼領著眾人一起躬身行禮,「參見李太尉!」

    李延慶笑著擺擺手,「各位同僚請免禮!延慶這次奉官家委托宣撫兩浙路和江南兩路,主要是安撫民心,穩定官場,為接下來的遷都打好基礎,各位同僚都是從東京過來,算是為遷都打了前哨,我代表官家由衷感謝大家,很快,官家船隊到來,一定給會大家擺宴慶功!」

    李延慶的一席話讓眾人心中激動起來,他們終於聽到了遷都的准信,眾人七嘴八舌問道:「李太尉,什麼時候遷都?」

    「李太尉,官家確定什麼時候過來?」

    ......

    「我想回東京取點東西,是否方便?」

    ......

    最後一個問題李延慶嚇了一跳,他連忙舉起手,讓眾人安靜下來,這才對眾人道:「有件事我要給大家說清楚,東京和周邊地區都出現了很嚴重的瘟疫,現在是夏天,瘟疫傳播很快,大家想回去的,最好再等一段時間,等瘟疫平息了再回去。」

    瘟疫話題又引來一陣議論,這時,曹儼將一名官員拉到李延慶面前笑道:「這才是今天的正主,錢塘縣韋知縣,延慶,這次多虧韋知縣費心照應,曹府和寶妍齋才能安然無恙。」

    李延慶笑著點點頭,「多謝韋知縣了!」

    韋知縣年約三十歲,太學出身,身材稍胖,他脹得滿臉通紅,連忙謙虛道:「不敢!不敢!這是下官應該做的,份內之事!」

    「杭州知州和通判怎麼沒來?」李延慶有些奇怪地問道。

    「這兩人昨晚掛印跑了,都是向家走狗,也不知跑哪裡去了?」

    曹儼說完,便給李延慶使個眼色,李延慶會意,便笑道:「如果韋知縣不嫌麻煩,就暫時兼任一下杭州通判吧!等我上奏官家後再正式任命。」

    韋知縣頓時激動萬分,遷都後杭州就升格為京城,通判就是少尹,這可是連升三級啊!當然,他知道自己資歷不夠,沒有資格升少尹,但只要表現得好,也能外放為上州通判。

    「多謝李太尉提拔!」

    李延慶出任平叛軍隊主帥,對於參與反叛的州府官員,他有一定任免權,主要是針對江寧府、揚州、潤州、常州、蘇州、杭州、越州、秀州、宣州等等八州一府,知州他可罷免但無權任命,通判有臨時任命權,但一般而言只要兼任了通判,趙構都會給他面子直接轉正。

    到目前為止,李延慶任命曹晟出任揚州通判,任命陸志遠出任常州通判,任命莫俊出任蘇州通判,既然大伯親自為韋知縣表功,李延慶也不吝嗇自己的權力,直接提升為他杭州通判。

    眾人又寒暄了幾句,便各自散去,接下來由新任代理韋通判陪同李延慶進城參觀。

    .........

    李延慶是第一次來錢塘縣,錢塘縣規模之大出乎他想像,他這才想起錢塘縣原本是吳越國都城,都城的基礎打得扎實,所以街道普遍寬闊,綠樹成蔭,房舍大多修建不錯,不過看起來人口密度很大,街上到處是行人,商業十分繁榮,絲毫感受不到戰爭的氣息。

    不過偶然會有一隊騎兵從大街上走過,維持著城內的秩序。

    「太尉,那邊就是原來的老城牆,已經被拆除!」韋通判指著遠處一堆殘存的城牆介紹道。

    「那新城牆准備在哪裡修建?」李延慶笑問道。

    「東面城牆不變,緊靠錢塘江,只是需要延長,西面緊靠西湖,暫時不會修建,現在主要是南北城牆,南城牆是在鳳凰山麓以南,這個已經確定了,北城牆尚沒有確定,但大家普遍共識是修到宦塘河邊,這樣城池的面積就和東京城差不多了。」

    「那邊還有很多空地啊!」

    「正是如此,北邊空地很多,目前都是官地,官府會修建大量公房出租,會在很大程度上減輕平民的租房壓力。現在錢塘縣的房價和東京全盛差不多了,租一間屋每月居然要八百文錢,實在太離譜,要知道京城最高時也才五百文,導致平民怨聲載道。」

    李延慶點點頭,「這件事不能等,要立刻著手造屋,馬上就會有大量的京城百姓南下,錢塘縣會再增加幾十萬人,沒有房子住可不行。」

    「卑職明白了,只是還須朝廷撥付修造房舍的錢物才行。」

    這次李延慶剿滅江南叛軍,先後繳獲白銀二十余萬兩,錢五十萬貫,這筆錢就是准備用來安置北方移民,李延慶當即道:「我明天就撥付五十萬貫錢給杭州官府,這筆錢就用來修建公房,不得挪用他處,必須在三個月內修建起三萬間公房,公房的月租金不得超過五百文。」

    韋通判聽說要來幾十萬移民,心中有點緊張起來,李延慶看出他的擔憂,便笑著安慰他,「幾十萬移民過來,也會有大量的朝廷官員負責安排,移民會先住帳篷,再慢慢搬進城內,我這兩天會再推薦一名主官,兩人一起分擔,壓力就會小一點。」

    停一下,李延慶又道:「但作為地方次官,你需要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像我剛才說的公租房,還有疫病預防,還有治安等等,只有把自己的事情做好了,你的代理通判才能轉正,韋通判,這是一個機會,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韋通判點點頭,「卑職明白了,感謝太尉的提醒!」

    這時,李延慶看見一座府宅前站滿了士兵,不由奇怪地問道:「那是誰的府宅?」

    「啟稟太尉,那朱府,朱家在錢塘縣原本有三座府宅,王將軍將他們都趕到一座府宅中,並派兵看守起來。」

    「鄭家和向家呢?」

    「鄭家也是一樣,三家並成一家,有士兵看守,向府也有士兵看守,不過是空宅,府中只有一些丫鬟僕婦,向府老小已經跑掉了。」

    李延慶想了想,現在還不是他出面處理的時候,他需要和曹家先交換一下意見後再做決定。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3-28 10:58
第八百三十四章 曹家煩惱

    曹府位於杭州州衙附近,是由三座並排的府宅組成,占地足有一百畝,雖然總面積在縣城中是最大,但它是三座府組成,所以錢塘第一大宅便被占地五十畝的向府奪走。

    不過曹府也有一座建築全城第一,那就是新建的多彩樓,高達八丈,完全就是按照東京的老樓圖紙修建。

    老爺子曹評身體不錯,在杭州適應得很好,就在十天前,天子趙構下旨,加封曹評為常山郡王,這是趙構為了表彰曹家捐獻鳳凰山麓,特地給曹家的殊榮,不過這裡面多少也有籠絡功勛世家的意思。

    早在去年初,趙佶就下旨表彰曹家,封曹評為衛國公,現在再為同一件事加封為郡王,這裡面就有別的意思了。

    李延慶抵達曹家,曹老爺親自帶領族人出來迎接孫女婿到來,一下子出來二十幾口人,場面十分隆重,讓李延慶著實有點受寵若驚,「祖父怎麼親自出來了,外面熱,您老人家快回去歇著。」

    曹評笑眯了眼,拍了拍李延慶肩膀道:「把蘊娘嫁給你,是我這輩子最英明的決定,年紀輕輕就封王拜相,大宋朝趙姓以外,你還是第一個。」

    李延慶攙扶著老爺子往府中走,笑著解釋道:「祖父過獎了,我可沒有拜相,只是二品太尉。」

    「那是你不知道,太宗皇帝有規定,知樞密院事等同於參知政事,你只是沒有掛相名,但完全可以參加相國議事。」

    李延慶只是笑了笑,趙構是准備封他為第一副相,但被他拒絕了,年輕任高職,還是在外比較好,否則他很容易成為狄青第二。

    眾人進了多彩樓,曹評又用李延慶為例子,鼓勵了曹氏子弟一通,這才留下長子曹儼和三子曹選,曹儼是家主繼承人,他對外可以代表曹家,而曹選是李延慶老丈人,因李延慶而得勢,現在是曹氏家族祠堂主祭,同時也是曹家內府總管,曹家所有的產業都由他負責。

    三人坐下,曹評喝了口茶問道:「聽說六郎出任揚州通判,這是真的嗎?」

    李延慶微微笑道:「這其實是官家的意思,他答應六叔在江南各州任選一處出任次官,我本來考慮江寧府,不過六叔和帝姬更喜歡揚州,他自己選擇了揚州。」

    「官家打算怎麼升格杭州,有考慮嗎?」旁邊曹儼又小心翼翼問道。

    李延慶點點頭,「杭州升格為南京臨安府,這是去年太上皇定下來的,官家已決定采用,另外知政堂建議升蘇州為平江府,升越州為紹興府,為臨安府的南北兩翼。」

    曹評嘆了口氣,「一定要遷都嗎?」

    李延慶沉默片刻道:「金兵現在確實很強大,京兆軍是目前大宋最精銳的軍隊,三萬軍隊在相州尚敵不過金國一萬渤海騎兵,宗澤在博州取得連勝,他們對陣的敵人雖然名義是金兵,實際上是投降金國的原宋軍,真正的女真騎兵宗澤不是對手,這次是因為發生了瘟疫才使我們僥幸獲得喘息之機,如果我們不抓住這次機會遷都南撤,一旦金兵卷土再來,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或許你說得對,這個時候保存人口和實力才是明智的決定。」

    這時,曹評又問道:「那你打算怎麼處理三大外戚?」

    「這就是我先來拜見祖父的原因,我想聽聽祖父的意見?」

    曹評點點頭道:「外戚和皇族都很敏感,是本朝的三大勢力之一,百年的各種關系盤根錯節,任何時候他們屬於皇室家人,不是外人能處理,你不輕舉妄動是明智之舉,也別管他們,把他們軟禁起來,等官家自己處理。」

    「多謝祖父指點,延慶明白了,另外,曹家還需要我做點什麼?」李延慶看了一眼旁邊的曹儼,他覺得曹儼有話要說。

    曹評呵呵一笑,「暫時不需要了,你現在雖有權,但權力絕不能濫用,要當心成為有心人攻擊你的把柄,我建議還是把地方官的任免權就交給知政堂吧!」

    「延慶知道了。」

    這時,曹儼給三弟曹選使了個眼色,曹選會意,便小聲道:「關於茂德帝姬之事,父親不表一下態嗎?」

    曹評笑了起來,「這件事確實有意思,姐妹二人,一個嫁給六叔,另一個則要嫁給侄女婿,輩份雖然有點不符,但你不是曹家子弟,其實也無所謂,相信沒有人會在意這個小節,曹家沒有任何意見,樂見帝姬成為蘊娘的姐妹,只是另外一件事讓我有點難辦。」

    「不知什麼事情讓祖父難辦?」

    曹評苦笑一聲道:「官家考慮立曹氏之女為貴妃,這對曹家當然是好事,但六郎最年幼的妹妹都二十七歲了,而且已成婚,難道要讓我孫女輩入宮?延慶,你給個意見吧!」

    李延慶當然明白曹評為什麼發愁,曹晟已是駙馬,如果趙構要立曹家之女為貴妃,如果同輩還好,偏偏同輩中已經沒有合適之人,只能向下一輩走,這樣在輩份上就容易被人詬病。

    不過娶媳和嫁女又有不同,帝姬嫁過來是曹家之媳,曹女嫁過去是趙家之媳,兩者其實並不搭界。

    李延慶沉吟一下便道:「這個問題我相信官家也考慮到了,既然官家認為無妨,那曹家也不用太在意,我個人覺得,只要不是叔侄同娶姐妹,那問題就不大,再說這種政治聯姻,考慮的是利益,本身就不用太在意輩分問題。」

    旁邊曹儼也勸道:「父親,延慶說得對,政治聯姻是不用太在意輩分問題,再說功勛世家之間聯姻,輩分問題就錯了很多,真的無法計較了。」

    曹評緩緩點頭,「這件事讓我再考慮考慮!」

    曹評有點疲憊了,曹儼讓兩名丫鬟扶他回房休息,這時,李延慶給曹儼使了個眼色。

    曹儼走上前笑問道:「延慶還有什麼事嗎?」

    李延慶點點頭,「請大伯跟我來,我想找點事情給大伯!」

    ......

    曹府的對面就是杭州州衙,李延慶剛從曹府出來,便看見新任通判韋琎站在州衙門口張望,見自己出來,韋琎連忙奔了過來,「李太尉可有時間?」

    「韋通判有事嗎?」

    「關於修建公房之事,卑職和幾個官員商量了一下,草擬了一個方案,請太尉過目。」

    李延慶點點頭,回頭對曹儼笑道:「上將軍也一起來吧!」

    李延慶當然知道曹儼問江南州府規劃的真正目的,盡管老爺子勸自己不要濫用權力,但曹儼在家賦閑多年,現在終於有了出仕的機會,曹儼不想放過這次機會也是情理之中。

    曹儼現在官任右衛上將軍、保寧軍節度使,兩個官職雖然都是虛職,品階卻是從二品,他出任從三品的臨安府尹是足夠了,曹家捐獻了鳳凰山,雖然曹評因此被封為郡王,但那只是一種虛名,而且王爵還不能繼承,朝廷還得再給一點實際的利益才行,讓曹儼出任第一屆臨安府尹就是最好的方案,這一點,李延慶有信心勸服趙構。

    韋琎雖然可以重用,但他目前畢竟只是正八品知縣,一下子升為臨安府少尹確實不太現實,而且他也搞不定杭州的權貴,只要他協助曹儼得力,李延慶便打算推薦他出任宣州通判。

    曹儼大喜,連忙跟隨李延慶向州衙走去。

    「杭州知州和通判都已掛印逃走,現在杭州官府處於一種癱瘓狀態,而遷都方案已經啟動,數十萬東京百姓正在前來杭州的途中,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要安置好南遷民眾,同時保證遷都順利完成,這件事只能煩請上將軍暫時擔當了,韋通判也會協助上將軍。」

    曹儼沒想到自己轉眼就成為杭州主官,他有點像做夢一樣,一切都不太真實,他猶豫一下道:「延慶先兼任杭州主官,我覺得更合適。」

    李延慶搖了搖頭,「我是三路宣撫使,接下來還要巡視各州,沒有精力顧及遷都瑣碎之事,最多只能在軍隊及財物上提供一點幫助,大伯出任杭州主官,可以震懾各家權貴,我覺得更合適。」

    「要不我先和老爺子說一下。」

    李延慶笑著拍拍他胳膊,「先來州衙商議吧!回頭再稟報老爺子。」

    曹儼點點頭,跟隨李延慶走進州衙。

    李延慶隨即讓韋琎召集所有州衙官員,只片刻,杭州的司馬、長史、各曹司士、文學、助教等等二十幾名官員都聞訊趕來。

    李延慶站在台階對眾人道:「我便是兩浙路及江南兩路宣撫使、太尉李延慶,封天子之令平定江南叛亂,現在叛亂已經平息,當由亂入治,各叛亂州通判以下皆可赦免.......」

    李延慶還沒有說完,眾官員頓時激動得歡呼起來,杭州知州和通判都逃掉了,這兩天下面的官員都忐忑不安,唯恐自己也要被追究,現在李延慶宣布他們無罪,讓眾人怎麼能不激動。

    李延慶擺擺手,讓眾人安靜下來,他又繼續道:「眼看遷都已啟動,但杭州的主次官均已逃匿,所以我任命上將軍曹儼暫任杭州知事,全權負責遷都安置事宜,再任命錢塘韋知縣兼任杭州通判,協助曹上將軍做好遷都安置,請各位也盡心盡力,把這件大事做好。」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3-28 18:21
第八百三十五章 曹蘊到來

    緊接著曹儼和韋琎先後表態,願意在宣撫使的監督下竭心盡力做好遷都安置事宜,眾人隨即走進了內堂。

    司馬張文林連忙擺開桌子,鋪上了一幅最新的錢塘縣地圖,韋琎拾起木杆,指著地圖上綠色區域道:「這些綠色地塊標識便是目前官府掌握的空地,一共有十幾萬畝土地,南面靠近鳳凰山有兩萬畝,但絕大部分還是在北面,請李太尉指示民眾的安置方向。」

    李延慶想了想問道:「皇城的土地有安排嗎?」

    「有!鳳凰山腳下都是皇城。」

    韋琎用木杆指著山腳下一大片黃色區域道:「這邊就是皇城,太上皇親自劃出的一片土地。」

    李延慶笑道:「在地圖上看還是有點模糊,索性大家一起去現場看吧!」

    眾人跟隨李延慶出了州衙,李延慶讓士兵牽來數十匹馬,讓眾人都騎馬前去,州衙就在錢塘縣南面,能清晰地看見數裡外的鳳凰山。

    州衙南面就是縣城的南城牆,但已經拆除,沒有城牆阻擋,西面是七寶山,東面一直向南都是一望無際的曠野農田,一直延綿到最南面的鳳凰山下,不過前方約兩裡外卻修建了一段城牆,李延慶有些不解地問道:「那是什麼城牆?」

    「啟稟太尉,那邊就是皇城宮牆,以那道城牆為界,向南屬於皇城,向北就屬於縣城。」

    韋琎又指著宮牆以北的大片空地道:「這就是我剛才所說的綠色標識區域,一共有兩萬兩千畝,一直延伸到前面的皇城宮牆下,原本是農田,官府都已經收購,太尉看看是否可以在這裡修建一些安置民宅?」

    李延慶回頭問曹儼,「上將軍的意見呢?」

    曹儼搖了搖頭,「我建議南面的地塊都空著,就像東京一樣,皇城的土地肯定不夠,一些官衙最終還是要修到外面,另外皇族王府也需要土地,這邊的兩萬兩千畝土地我建議交給朝廷安排。」

    李延慶笑道:「其實還有太學,也要考慮它們的用地。」

    「太學的土地有!」

    韋琎連忙指著北面,「就在州衙北面,原來的州學以及文廟、城隍廟,那一片占地足有一千五百畝,土地足夠大,將來修建太學、府學以及考試院都足夠了。」

    「那南面這片土地就按照曹上將軍的建議,全部留給朝廷,安置遷移民眾就放在北面。」

    眾人調轉馬頭向回走,這時李延慶想到一件事,便指著原來的城門正對的大街笑道:「這條街應該就是將來的御街了,兩邊的土地都賣了嗎?」

    曹儼笑道:「這個大家心裡都明白,兩邊的土地價格僅次於西湖邊,早就被各家權貴分割了,曹府也是在御街旁,寶妍齋在這裡也有一片土地,就在曹府北面。」

    御街現在叫做錢江大街,是錢塘縣的南北主干道,筆直地向北延伸,眾人一路北上,兩邊早已建滿了府宅和民宅,還有大量的商業店鋪,另外還有三座瓦肆也分布錢江大街西面。

    錢塘縣本身就是江南第三大城,僅次於江寧縣和吳縣,人口四十余萬,現在大量京城人口南下,使錢塘縣在短短一年內人口便翻了一倍,突破了八十萬,現在還有數十萬人口在南遷路上,縣城擴大幾倍已經是勢不可擋了。

    李延慶來到縣城北面,過了稅署,這裡便是第二片綠色區域,面積最廣闊,一直延伸到北面十幾裡外的宦塘河,這裡大約有十四萬畝土地,東面是錢塘江,西面是西湖,中間便是一望無邊的曠野和農田菜地。

    李延慶指著眼前的官道對眾人道:「以這條南北官道為界,西面的土地保留,將來官府可以出售用來修建民宅商鋪,東面的土地修建公租房,就像我上午所說,我會撥付五十萬貫專用錢,希望兩個月內建好三萬間公租房。」

    曹儼想了想問道:「那南遷之民臨時安置在哪裡?」

    李延慶指著官道西面,「就安置在這裡,先搭建帳篷,等公租房修好後,再逐步轉移過去,如果願意去租城內的民房,也可以!」

    眾人又走了一圈,基本上敲定了安置民眾的方案,曹儼急忙帶著官員們返回州衙制定詳細方案,他剛當上杭州主官,熱情極高,甚至忘記去給老爺子請示了。

    這時,時間已經到了黃昏,李延慶不再回縣城,而是向不遠處的軍營趕去。

    剛走進軍營,一名親兵便奔上來,將一管鴿信遞給李延慶,「啟稟都統,揚州剛送來的緊急鴿信!」

    李延慶見信筒居然是紅色的,心中暗吃一驚,難道揚州出事了嗎?

    他連忙打開鴿信,居然是扈青兒發來給的鴿信,李延慶臉上慢慢露出一絲驚喜,隨即又苦笑起來,自己的妻兒和父親已經跟隨鄂州水軍一起抵達了江寧府。

    ........

    揚州,一艘千石客船緩緩靠向揚州碼頭,船頭上站著幾名女眷,為首一個極為端莊秀麗的女子正是李延慶的妻子曹蘊,自從去年初京兆府分別後,曹蘊便帶著京兆軍將領的上百名家眷一路顛沛流離,先在成都府住了一段時間,成都官府對他們比較冷淡,生活極為不方便,這時正好接到公公李大器的來信,要他們去鄂州江夏。

    曹蘊又帶著百余人坐船去了江夏,終於在江夏穩定下來,眾人一直住到今天,曹蘊聽說丈夫去了江南,她按耐不住不住思夫心切,便和師師商量一下,正好李大器也要趕去錢塘縣,曹蘊便帶著王貴妻兒,分乘兩艘客船跟隨鄂州水軍前往江寧府。

    曹蘊來揚州當然是有原因,之前她接到丈夫一封信,信中含蓄提到了官家想把茂德帝姬嫁給自己為側妃之事,這件事曹蘊並不是很抵觸,丈夫已被封為郡王,身邊只有一妻一妾也不合理,而且李家人口單薄,師師又無法生育,自己倒不能做得太過份,丈夫想多娶幾房延綿子孫也是在情理之中。

    但曹蘊也有自己的原則,那就是丈夫不能像王貴一樣在外面養別宅婦,私自納妾,要娶妾必須經過自己同意,這也是自古的規矩,妾室必須經過大婦點頭後才能進門。

    當然,茂德帝姬身份特殊,不能為妾室,至少是平妻,比自己略低半頭,而且在誥命冊封上也和自己一樣,封一品夫人,只是名號上稍低一點,叫做郡王偏妃,服飾款佩上享同郡王妃。

    這些對外身份曹蘊都可以不計較,可李家的原則她不會讓步,李延慶的正妻只有一個,要進李家門,就必須得經過她曹蘊點頭。

    「大姐,福金人其實不錯,很溫柔賢良,懂得尊卑退讓,心地也善良,你就別太為難她了。」扈青兒在一旁小聲勸說曹蘊。

    曹蘊輕輕捏一下她的耳朵,似笑非笑道:「你這個死妮子,我倒要問問你,你打算幾時才敬我茶?我讓你照顧官人,你倒好,把機會讓給別人了,讓我怎麼說你啊!」

    扈青兒頓時滿臉通紅,半響她才扭捏道:「大姐,我不是還沒有准備好嗎?」

    旁邊師師攬住扈青兒的肩膀調笑道:「青兒什麼時候都沒有准備好,大姐,不如咱們明晚把她灌醉了,直接送到官人房中去。」

    「好辦法,生米做成熟飯,這小妮子就別想整天亂跑了。」

    扈青兒急得一跺腳,「你們兩個別再取笑我了!」

    「好了!好了!再說這小妮子要跳江了。」

    說笑著,大船漸漸靠近了碼頭,扈青兒這時看見碼頭上停著一輛寬大的馬車,便對曹蘊小聲道:「大姐,她已經到了,我帶她上船吧!」

    曹蘊想了想問道:「她姐姐安德帝姬在嗎?」

    「應該也在!」

    「那就請她也上船說幾句話吧!」

    這時,師師走過來道:「大姐,我去請她們上船。」

    曹蘊點點頭,「麻煩師師了!」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3-29 13:29
第八百三十六章 同路南下

    扈青兒帶著師師上了岸,不多時,從馬車走下來兩名宮裝女子,正是安德帝姬趙金羅和德茂帝姬趙福金,師師和她們說了幾句,指了指大船,趙金羅便帶著妹妹跟隨兩人上了船。

    扈青兒先帶趙福金去側艙休息,趙金羅則跟隨師師來到正艙,這時,曹蘊迎了出來,施個萬福禮笑道:「曹蘊給六嬸娘見禮!」

    趙金羅是曹晟之妻,剛到曹府時,就是曹蘊陪同她好幾天,兩人關系很不錯,她上前拉住曹蘊的手笑道:「以後我恐怕就不光是你的六嬸娘了,你還是叫我二姐吧!」

    「如果六叔在怎麼辦?」

    「你別理他,咱們叫咱們的,和他沒關系,再說你是李家的媳婦,不能總考慮娘家對不對?」

    「好吧!二姐進來坐。」

    曹蘊請趙金羅進船艙坐下,師師也坐在一旁,有丫鬟進來上了茶,曹蘊微微笑道:「二姐,聽說江南有戰事,也不知近況如何?」

    「應該已經結束了,我聽駙馬說,軍隊已經進入錢塘縣,向家逃到海外去了,鄭家和朱家都被軟禁,蘊娘現在去錢塘縣也無妨了。」

    「二姐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曹蘊笑著邀請趙金羅同往。

    趙金羅今天只是打算把妹妹交給曹蘊,然後她自己回江都,但現在曹蘊邀請她一起去錢塘縣,趙金羅也動心了,她這次下江南本來就是打算去錢塘縣買宅,不料丈夫被任命為揚州通判,她不方便再獨自南下,現在卻有了機會,趙金羅想了想笑道:「我當然想去杭州,要不我寫封信給駙馬,然後我們一起南下?」

    曹蘊點點頭,吩咐丫鬟去拿筆墨紙硯,趙金羅隨即給丈夫寫了一封信,交給侍女帶回城。

    大船調頭出發,沿著運河向長江駛去.......

    「蘊娘,我妹妹其實也是苦命人,當初要嫁給蔡京之子,結果未過門男方就被蛇咬死了,她成了望門寡,而且她一直就喜歡延慶,這次她險些被送去金營,也是延慶把她救下來,她一心想嫁給延慶,就算做妾她也心甘情願,你就接受她吧!」

    船艙內,趙金羅終於找機會向曹蘊提起了聯姻之事。

    曹蘊搖搖頭笑道:「你們啊!先是青兒勸我,現在你也來勸我,就好像我是不近情理之人,況且是堂堂帝姬要下嫁,難道我敢不答應?」

    「這不是要給你面子嗎?你是大婦,你若不點頭,福金也進不了李家的門啊!」

    趙金羅屈意討好曹蘊,曹蘊心裡也明白,這位小嬸娘生性高傲,很少和曹家人接觸,這次為了妹妹,也算是徹底放下帝姬的架子。

    「既然二姐已經說到這個份上,我不答應也不現實,不過有幾句話我要說清楚。」

    趙金羅大喜,連忙道:「蘊娘請說!」

    曹蘊沉吟一下便緩緩道:「她是帝姬,對外會特殊一點,冊封和禮儀都等同王妃,這個我能理解,也不會計較,但在李家,她是我妹妹,必須服從我的安排,不能忘記尊卑有序,否則我有權休她。」

    趙金羅心中暗暗苦笑,曹蘊果然是外柔內剛之人,在原則問題一點不會讓步,她連忙點點頭,「我去給她說。」

    曹蘊又道:「如果福金答應,那我可以接她的奉茶,如果她不肯答應,那我就送她回揚州,郡王那邊我去解釋,實在不行,我曹蘊休夫回娘家!」

    趙金羅握住曹蘊的手,「蘊娘快別這樣說,福金是柔順之人,絕不會不懂規矩,這件事連官家都明確福金為平妻,她不會不知好歹的,你放心,我來做這個擔保!」

    曹蘊嫣然一笑,「二姐,我只是先把話說清楚說透徹,以後大家就好相處了,這其實也是為她好,只要大家都知禮,我們也會互敬互愛,相處融洽。」

    「我明白,我這就去給她說。」

    趙金羅拍拍曹蘊的手,起身走了。

    隔壁船艙內,趙福金懷中抱著李延慶兩歲的兒子李璞正和師師聊天,師師懷中也抱著女兒阿蓮,兩個小家伙正忙著擺弄趙福金送給他們的宮造小玩具。

    「真的想不到,江夏那邊會有如此多的湯陰縣人,那豈不是要新設一個南湯縣嗎?」

    「還真是這樣,從去年下半年開始,又湧來大量的湯陰百姓,連他們的縣丞也跟著逃來了,湯陰不過三十萬人,居然有一半人逃到江夏,好多都是從江南這邊過去的,聽說家鄉人聚居在江夏,結果大家都玩江夏趕,那邊已經聚居了十幾萬人,大家都說要設立南湯縣了。」

    「那師師姐還要回江夏嗎?」

    「這個不知道,看官人怎麼安排吧!」

    正閑聊著,趙金羅出現船艙門口,向趙福金招了招手,「四妹,你過來一下。」

    趙福金把小寶郎交給乳娘,向師師歉意地笑了笑,起身走出船艙。

    「二姐,什麼事情?」

    「你先別問,跟我來!」

    姐妹二人走到另外一間船艙坐下,趙金羅笑問道:「剛才你抱的那個孩子是李延慶的兒子嗎?」

    「是的,他叫李璞,乳名寶郎,今年才兩歲。」

    趙福金忽然想起一事,壓低聲音道:「二姐,剛才和我說話的師師,你知道是誰嗎?」

    「是誰?」

    「就是當年失蹤的李師師。」

    趙金羅吃了一驚,「李師師不是死了嗎?」

    「那只是假死,她實際上是跟延慶走了,嫁給延慶為妾,我認出她後,她自己也承認是從前的李師師,不過她不太想提及過去之事。」

    趙金羅擺擺手,「這件事你我姐妹知道就是了,連駙馬也不能說,傳出去始終不太好。」

    「我知道,我也只是和你說說,別人我不會提這件事。」

    趙金羅沉思一下道:「剛才我和蘊娘談過了,我們都很坦誠,也算是達成共識了,但有幾句話我要交代你。」

    趙金羅便將她和曹蘊的談話詳細地告訴了妹妹,最後道:「蘊娘是典型的外柔內剛之人,不碰她底線,什麼都好說,一旦碰了底線,她真的就翻臉了,所以我要再三叮囑你,進了李家門,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忘記自己的帝姬身份,只有這樣,你才能和她們相處愉快,否則她們聯手對付你,你的日子就難過了。」

    趙福金輕輕點頭,「二姐不要擔心,我心裡明白!」

    「既然你明白,那今天就奉茶,我就算把你交出去了。」

    帝姬下嫁當然還要走一些流程,風風光光地操辦一番,但這些只是禮儀,所有禮儀的前提是曹蘊接受趙福金的進門,只有曹蘊接受了趙福金的茶,帝姬才能下嫁李延慶,否則一切都是空談。

    客船到潤州時,在一眾姐妹的見證下,曹蘊接受了趙福金奉茶,算是承認了新姐妹進門。

    走過了這一關,接下來的航程就輕松多了,眾人有說有笑,或逗孩子玩耍,快到錢塘縣時,趙福金覺得自己已經和新家人融為一體,她由衷地喜愛這個新的家庭,給了她從未有過的輕松愉快,她再也不想過宮中那種枯燥沉悶的生活了。

    清晨,客船已經過了宦塘河,正沿著東面的護城河緩緩南下,趙福金早早起來,獨自站在船窗前眺望遠處的錢塘江,遠處是一片白茫茫的江霧,使寬闊如喇叭口般的錢塘江若隱若現。

    「這幾天過得很開心,對吧!」趙金羅慢慢走到妹妹身旁笑道。

    趙福金點點頭,「我現在知道二姐為什麼總是喜歡出去游玩,也是想擺脫宮中的壓抑啊!」

    趙金羅輕輕嘆了口氣,「我們生在帝王家,既是我們的幸運,但也是我們的不幸,幸運是我們養尊處優,不會為生活艱辛而發愁,可不幸卻是我們身不由己,就像生活在籠中的鳥,過早地品嘗了宮廷的憂悶和壓抑,但我們最終還是幸運的,嫁給了自己喜歡的男人,四妹,今天的幸運來之不易,你千萬要珍惜啊!」

    趙福金微微一笑,「我已經和蘊娘說好了,到錢塘縣後,我還是和她們住在一起,等出嫁那天我再離開。」

    「那還搞什麼麻煩儀式,就這麼平平靜靜嫁過去就算了。」

    「我也想啊!關鍵是皇兄那邊不一定答應。」

    趙金羅忽然狡黠一笑,「我去給皇兄說,現在遷都千頭萬緒之事要做,到處都要花錢,讓皇兄簡單一點,就不要那樣鋪張了。」

    兩人正說著,船身一晃,只聽船夫在船頭大喊:「靠岸了!」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3-31 16:13
第八百三十七章 全家重逢

    李延慶在已經在碼頭前等候了一會兒,父親和繼母一家以及王貴妻兒昨天先到了錢塘縣,李延慶才知道,妻子去揚州見趙福金了,這讓他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擔憂。

    這樁婚事當然不會有什麼意外,畢竟是帝王籠絡功臣的一種手段,也是是一樁變相的政治婚姻,妻子是識大體之人,不會反對這門婚事,李延慶就怕妻子和福金相處不好,彼此有成見,會影響到將來的家庭生活。

    李延慶的擔憂並非沒有原因,關鍵是趙福金的帝姬身份,趙福金會不會用帝姬身份壓制蘊娘,李延慶很了解自己的妻子,待人溫柔如水,但骨子裡卻十分剛強,若趙福金分不清形勢,用帝姬身份壓制蘊娘,必然會遭到蘊娘的反擊,這樁婚姻還會延續,但新娘就不一定是趙福金了。

    正想著,只見一艘千石客船破霧而來,李延慶精神一振,終於來了,現在也顧不上剛才的擔憂了,他已經一年多沒有見妻兒,也思之若渴。

    船舷旁站滿了李延慶的親人,她們也看見李延慶,扈青兒揮揮手笑道:「大哥,我們在這裡!」

    曹蘊也對丈夫笑了起來,一雙美眸中神采飛揚,格外的艷麗動人,這時,李延慶發現一個細節,趙福金和蘊娘緊緊站在一起,兩人神情親熱,看得出不是裝出來的,這讓李延慶心中長長松了口氣。

    船夫搭上船板,眾人開始下船了,李延慶連忙走上前,伸手握住了妻子纖細的手,引導著她慢慢下船,「蘊娘,這一年多辛苦你了!」李延慶低聲對妻子道。

    聽到丈夫的關懷,曹蘊心中異常溫暖,這一年多受的苦她也毫不在意了,只是她比較矜持,不好意思過份和丈夫表現親熱,只是輕輕捏了捏丈夫的手,嫣然一笑道:「後面還有師師,快接她下來。」

    李延慶連忙轉身,本來按所站位置,第二個下來的應該是趙福金,但她卻退了一步,讓師師先下船,這個細微的動作令李延慶心中如沐春風,一下子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信心,這麼一個懂得禮讓的女子,自己怎麼能不喜歡。

    李延慶接過師師的手,幾乎是把她半抱下船,雖說妻不如妾,但師師跟隨自己多年,患難與共,李延慶對她更是情深意重。

    「夫君,快接福金吧!大姐可是喝了她奉的茶。」

    師師在李延慶耳邊低低說了一句話,一抹喜色從李延慶眼中閃過,他連忙上前將手遞給了趙福金,趙福金猶豫了一下,其實她可以自己下船,但既然大姐已經接納了她,她就不能表現得太生分,趙福金便羞澀地將手遞給李延慶,讓他握著自己的手下船。

    「李太尉,我就不用了,你抱孩子吧!」

    趙金羅大大咧咧一擺手,將兩個孩子抱給李延慶,李延慶笑得嘴都合不攏,接過了兒子小寶郎。

    一年多不見,小寶郎對父親有點陌生了,他害怕得哭了起來,曹蘊連忙上前笑道:「寶郎,這是爹爹啊!你不是天天在家裡想爹爹嗎?」

    小寶郎看了一眼爹爹,連忙又把頭扭過去,枕在母親肩上,李延慶無奈,只得摸摸兒子的後腦勺,「這個臭小子!」

    這時,阿蓮卻在船上有點等急了,怯生生喊道:「爹爹!」

    『咦!』李延慶心中驚訝,小蓮居然知道自己是爹爹,他連忙抱過女兒,捏捏她的小鼻子,笑眯眯道:「再喊一聲爹爹!」

    「爹爹!」小蓮羞怯怯地喊了一聲,李延慶大喜,重重在她小臉蛋上親了一下,把她抱在懷中,師師見女兒懂事,心中樂開了花,上前笑道:「我畫了一幅爹爹畫,她每天對著畫喊爹爹,所以她能認出夫君。」

    「原來如此,好聰明的小家伙!」

    小寶郎這時也似乎想起了什麼,他看了看爹爹的臉,忽然也向李延慶伸出了小手,李延慶喜出望外,把兒子也抱在懷中,大聲笑道:「兩個寶貝,我們回家了!」

    行李交給親兵們搬運,眾人紛紛上了馬車,馬車緩緩啟動,向城內駛去。

    ..........

    一般朝廷重臣在京師重地都有兩座府邸,一座是官邸,一座是私宅,官邸是朝廷分配,一般住進去就不用搬走,除非入罪,否則可以住到終老,不過子孫不能繼承,重臣過世後就必須交出來。

    所以很多重臣為子孫考慮,都會再置辦一座或幾座私宅,當然是視財力而定。

    現在錢塘縣還暫時沒有官宅,李延慶和家人只能住自己的私宅,李延慶當然有私宅,是他父親李大器去年就准備好,位於西湖邊,占地二十畝,屬於大宅,但不屬於豪宅。

    一般而言,五畝以下為小宅,五畝以上十畝以下為中宅,十畝以上為大宅,二十畝以上為豪宅,五十畝以上為巨宅,超過五百畝那就是宮殿了,所以在東京,無論蔡京、王黼還是曹家,他們府宅都是控制在四百九十九畝,沒有人敢達到五百畝。

    李大器在錢塘縣擁有的土地僅次於官府,如果他願意,就算四百九十九畝的巨宅也能給兒子造得起,但李大器主要考慮影響,他自己住的宅子也才占地十畝,所以給兒子造的府宅為二十畝的大宅。

    雖然面積不算大,但這座府宅卻是地段最好,距離西湖不過三百步,周圍都是豪門權貴,距離豐樂樓,也就是新礬樓不過百步,府後是一條清澈的小河,有一座私人碼頭,可以直接坐船前往西湖,在某種程度上,西湖就是他們的私家湖泊。

    府宅內的建築都是新建,前面是通用房,包括廚房、馬房以及下人的宿舍,不過親兵的宿舍在對面,對面一座五畝的民宅也是李大器按照軍營標准修建,可以住兩百名騎兵和戰馬,李延慶的府宅有女侍衛在內宅護衛,這些親兵就不需要住在一起。

    中庭占地不大,主要是飯堂和接待客人的貴客堂,有正堂以及三座貴客堂,李延慶的外書房也在這裡,接待心腹以及一些重要的客人。

    占地最大的當然是內宅,內宅由四座獨立的院子組成,一條小河蜿蜒曲折,將四座院子溝通起來,通過暗河流入後宅的小河中,河兩邊綠樹成蔭,修建了亭台樓閣,假山池魚,每間院子都風景都不一樣,按照女主人喜好修建,像曹蘊喜歡大宅高樓,房間要多,可以放她的藏書,所以她的院子也是最大,占地足有三畝,而師師則喜歡閣樓水榭,喜歡非常精致的建築,給她彈琴繪畫。

    扈青兒也有一座自己的小院,裡面當然是武備十足,能練飛刀飛石,還多出來一間院子,原本是李延慶的書房,現在就讓給趙福金了,李延慶的內書房只能從曹蘊那邊隔出兩間屋來。

    後宅除了四座院子外,還有就是一片面積廣大的後花園,種滿各種奇花異草,竹林幽深,小徑蜿蜒,中間是一片兩畝大小的池塘,裡面種滿荷花,四周垂柳依依,水邊還有幾座小亭子,東北角有一座兩丈高的土丘,像座小山一樣,樹木茂密,山頂上還有一座八角亭。

    雖然二十畝地不大,但它設計得十分精致,符合大家的生活習慣,所有人進了府宅後,便立刻喜歡上了這裡。

    李延慶見趙金羅有點猶豫,便慢慢走上前故意打趣她道:「安德帝姬是住曹府,還是住這裡?」

    趙金羅白了他一眼,「我當然跟福金在一起,省得有人半夜翻牆!」

    「阿姊,你胡說什麼!」趙福金羞得滿臉通紅,悄悄掐了二姐胳膊一下。

    李延慶也沒想到趙金羅這麼豪放,什麼話都敢說,妻子曹蘊可在旁邊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呢!

    他只得打個哈哈,「我去軍營還有點事,你們先收拾東西,中午一起喝茶。」

    他說完便轉身落荒而逃,李延慶的狼狽讓幾個女子笑成一團,嘻嘻哈哈地進內宅去了。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3-31 16:13
第八百三十八章 天降橫財

    李延慶倒沒有急著去軍營,而是來到了寶妍齋總店,昨天晚上父親和繼母楊氏以及小妹寶娘很晚才抵達錢塘縣,一家人都很疲憊了,父子二人也沒有過多交談,李延慶今天倒要去看看父親。

    他知道父親今天一早肯定在寶妍齋,所以他也不去父親府上,直接來到了寶妍齋總店。

    總店位於錢江大街中段,屬於全城最核心的位置,縣城西邊商業雖然也很發達,但那邊主要以茶館酒樓業為主,買賣貨物的商鋪還是集中在錢江大街兩邊,也就是未來的御街兩邊。

    李大器修建寶妍齋總店當然不會吝嗇土地,總店占地三十畝,光賣胭脂香水的鋪面寬度就達二十丈,相當於二十家店鋪的寬度,裡面集中了寶妍齋所有的產品。

    雖然錢塘縣轉換為都城還沒有正式起步,但東京的權貴和官宦子弟基本上都來了,尤其東京汴梁出現瘟疫後,連一些被迫留守京城的百官家眷也提前趕來錢塘縣,寶妍齋的老客戶基本都能保留下來,而對於這些在東京生活習慣的權貴子弟,杭州雖然安全了,可比起東京,生活還是很不方便。

    不過隨著寶妍齋、礬樓、朱骷髏茶館、清風樓、潘樓、曹婆婆肉餅等等京城名店相繼開業後,這些權貴子弟們終於又找到了昔日的生活。

    寶妍齋在錢塘縣目前只有兩家店鋪,總店當然是最大的店鋪,店鋪擠滿了年輕的少女、少婦以及貴夫人們,接待她們的是相貌清秀,言語溫婉的女店員們,三十名女店員熱情地替女客們化妝以及介紹商品,整個二樓的一半都是化妝室。

    李延慶沒有進店鋪,而是從旁邊大門走進寶妍齋總店,中間是一片很大的天井,有兩個籃球場大小,裡面種了幾株大樹,大樹下放了不少石桌石椅,給賬房管事們出來換一換新鮮空氣,稍微休息一下。

    「成都府那邊的四月份的帳怎麼還沒有送來?我知道路程遠,但可以讓他們用鴿信先送簡報,我要了解大致情況!」

    東面二樓的大書房內傳來父親李大器的聲音,似乎在批評管事做事不力,李延慶走上二樓,門口正在等候彙報的幾名管事見李延慶過來,連忙要進去稟報,李延慶卻擺擺手,示意不要打擾,他直接走了進去。

    大書房又叫東主房,是李大器在寶妍齋的房間,李大器正坐在一張寬大的桌案後,滿臉不高興地批評一名管事做事不力。

    這時,李大器看見兒子走進房間,便對這名管事道:「先發鴿信到江夏,然後再從江夏發鴿信到成都寶妍齋,讓趙管事立刻用鴿信發簡報過來。」

    「屬下知道了,這就是發鴿信!」

    管事抹一把額頭上的汗,轉身出去了,李大器又走到門口對其他管事道:「報帳下午繼續,大家先回去。」

    眾人紛紛離去,李大器關上門,臉上綻開了笑容,對兒子道:「寶兒他們接到了吧!」

    「天剛亮她們就來了,帝姬也一起跟來,目前和蘊娘她們住在一起。」

    「這件事情我覺得有點不妥,帝姬怎麼能當妾,這太玩笑了吧!」

    李大器著實感到憂慮,自從他聽說這件事後,他的心就沒有放下來過,對方可是堂堂的公主啊!嫁給自己兒子不是不可以,但給兒子當妾,這門婚事有點顛覆李大器的尊卑觀。

    李延慶笑著解釋道:「父親想多了,首先她不是妾,而是安陽郡王偏妃,和蘊娘一樣,獲一品夫人冊封,對外禮儀是和蘊娘一樣的,也就是說,我有兩個郡王妃,比如皇後舉辦什麼百官夫人宴會,我府上就要發兩張請柬,兩位郡王妃都要出席,只是我們李家內部,帝姬是平妻,比正妻蘊娘低一級。」

    李延慶這樣解釋,李大器才終於可以接受那麼一點點,至於公主封為王妃,聽起來有點怪異,不過歷史上有先例,像漢高祖長女魯元公主就嫁給趙王張敖為妻,只要是異姓王倒也無妨。

    不過李大器也知道,這是天子在籠絡自己兒子,這種婚姻很特殊,和一般婚姻不一樣,自己也不能隨意干涉,李大器嘆了口氣,「這件事你看著辦吧!我就不過問了。」

    李延慶笑道:「這件事爹爹不用操心,太上皇被擄去北方,生死未蔔,這個時候婚事不宜張揚,官家已經表態,婚事從簡,冊封隆重,基本不需要我們耗心費力。」

    「那我就放心了,但你可不能委屈了蘊娘,她這一年替你照顧一百多名家眷,付出了很大的心血,你小子可要摸著良心做事,別有了公主,就休了糟糠之妻!」

    李延慶有點哭笑不得,「爹爹在說什麼,我怎麼可能丟了蘊娘。」

    李大器瞪了他一眼,「我就說說,你聽著就是了。」

    李延慶無奈,只得不吭聲了,李大器又道:「我今天很忙,你沒有別的事情就回去吧!」

    「我今天來是有重要事情。」

    李大器點點頭,讓人送兩杯茶來,這才一擺手,「坐下說吧!」

    李延慶坐下,一名茶童送進來兩杯茶,李大器喝了口茶道:「你說,什麼事情?」

    「第一件事是朝廷要授爹爹柱國勛號。」

    自從兒子封了郡王後,李大器已經不是很看重官職爵位了,他是商人,追求勛官爵位無非是想獲得一定政治地位,現在兒子是郡王,他的地位已經足夠了。

    當然,他也要替兒子考慮,郡王的父親自然也要授一定的勛官,以表示地位,柱國雖然是從二品勛官,但除了地位高一點以外,其實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好處。

    李大器沉吟問道:「那你母親呢?」

    「母親追封郡太夫人,可以重修墓地。」

    李大器點點頭,「這樣最好,過兩天我就給你母親修衣冠墓,修好後,你帶妻兒們都去拜一拜。」

    「我記住了,另外還有一件事情,不知父親有沒有興趣。」

    「你說!」

    「我昨天接到官家的手諭,要求將向家的商鋪、莊園、礦山之類全部折賣,不知父親有沒有興趣?」

    李大器眼睛一亮,「什麼價格?」

    李大器當然知道向家的產業都是好東西,他怎麼會不想要,關鍵是價格,如果價格合適,有幾個產業他一定要拿下來,李大器早就眼饞很久了。

    李延慶微微一笑,「之前向家把一窟鬼茶館賣給了郭四郎茶坊的東主,價格是一萬兩銀子。」

    「胡扯!」

    李大器急得一拍桌子,「一窟鬼茶館光地價就至少值兩萬兩銀子,還有茶館、茶妓,還有蘇州的一千畝茶園,還這塊響當當的牌子,五萬兩銀子也買不下來。」

    「問題是這樁買賣官府最終承認了。」

    李大器忽然明白過來了,「你是說,向家的產業可以用便宜價格購買?」

    李延慶點點頭,「就以一窟鬼茶館為先例,其他產業都折價賣,當然一般人是沒有這個機會,實際上就是權貴瓜分了,官家給了我三個名額,父親可以自己挑選!」

    說著,李延慶從懷中取出一本名冊遞給父親,李大志連忙接過名冊展開,一共有一百七十多項產業,旁邊都有明碼標價,他可以從中挑選三個。

    「豐樂樓的另一半份子我當仁不讓!」

    李大器首先要豐樂樓的另一半份子,豐樂樓在西湖邊上,占地二十畝,光地價就值十萬兩銀子,李大器自己估過價,豐樂樓至少值三十萬銀子,一半份子也是十五萬兩,現在售價只要三萬銀子,這麼好的事情去哪裡找。

    「明州的這座海港碼頭我要!」李大器指著名冊中的明州海港碼頭道。

    他和鄭小胖家在明州合買了一座三十畝地的小碼頭,當時花了十萬貫錢,包括一座倉庫,向家的碼頭就在他們旁邊,是明州最大的海港碼頭,占地五百畝,光倉庫就有八座,李大器估價三十萬兩銀子,現在居然只賣兩萬兩銀子,如此低廉的價格,李大器眼睛都有點紅了。

    李延慶笑了笑道:「買這麼多產業,父親忙得過來嗎?」

    李大器呵呵一笑,「那你就不懂了,其實不需要我管,這些年我培養了一批大管事,對我忠心耿耿,我把產業交給他們打理,我只管看帳收錢。」

    說到收錢,李大器忽然想到了什麼,連忙在名冊中尋找,第三項就是他期望已久的目標,向家的彙金銀鋪,這可是朝廷指定發行會子、兌換白銀的天下三大銀鋪之一,售價只要二十萬兩白銀。

    「延慶,彙金銀鋪我可以選嗎?」

    李延慶猶豫了一下道:「父親,彙金銀鋪曹家也想要。」

    李大器臉上露出失望之色,向家最好的產業就是彙金銀鋪,沒想到被曹家搶先了,他只得嘆了口氣。

    「要不這樣吧!」

    李延慶想了想道:「父親把豐樂樓的一半份子轉給曹家,我說服曹家把彙金銀鋪的一半份子轉給父親,這樣兩家都不吃虧。」

    豐樂樓當然不能和遍布天下的彙金銀鋪相比,李大器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既然放棄了豐樂樓的份子,那父親還可以再選一個。」

    李大器看了看名冊,笑道:「珠光寶氣怎麼樣?」

    珠光寶氣是東京三大珠寶鋪之一,錢塘縣的珠光寶氣就在寶妍齋隔壁,已經被查封,但李大器知道,這家店鋪光地下倉庫裡的寶石就難以計數,況且還占地十畝,現在居然只要價一萬兩銀子,這簡直就是白送。

    李延慶欣然點頭,「既然父親看中了,最好今天下午就去州衙把它們定下來,先交三萬兩銀子,剩下銀子一個月內付清,彙金銀鋪之事我現在就去找岳父商量,中午前給父親一個明確的答復!」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3-31 16:13
第八百三十九章 賣地決定

    稅署以北的空地上已經扎下了一望無際的大帳,延綿十幾裡,足有數萬頂之多,第一批南遷民眾約十幾萬人已經抵達錢塘縣,隨同而來的是二十幾名官員,雖然杭州地方官和朝廷官員已經全力以赴,但這種短時間的人口大遷移還是給錢塘縣帶來巨大的壓力,房租上漲、物價飛漲,各種治安案件也接連上升,使得錢塘縣百姓怨聲載道。

    大帳區內,到處是喧鬧的民眾,幾名男子在大帳旁擺下小桌子喝上一杯,暢談著未來的計劃,遠處兩個婦人為了雞毛蒜皮的小事爭吵起來,一群孩子歡快地從大帳之間奔過,一隊巡邏士兵在大帳間穿行,兩名爭吵的婦人連忙把士兵拉去評理。

    再遠處搭建了十幾座公共茅廁,十幾萬人南下給防疫帶來了嚴峻的挑戰,消毒石灰灑滿了大帳間的小路,使整個營地內充滿了生石灰的刺鼻氣味。

    李延慶在一群官員陪同下來到營帳區巡視,他原計劃要去各州巡視,但遷都帶來的巨大壓力使他無法置身事外,只得繼續留在錢塘縣。

    韋琎憂心忡忡道:「李太尉,我剛剛得到消息,又有八萬民眾渡江到了潤州,恐怕錢塘縣會面臨更大的壓力。」

    李延慶眉頭一皺,「這八萬人都是汴梁百姓嗎?」

    「恐怕有的是,有的不是,目前很難分清。」

    按照朝廷初定的方案,錢塘縣只接收東京汴梁的百姓,但事實上,整個中原地區的百姓都在南撤,趨利避害是人之本性,大家都想去新都錢塘縣,官府就很難區別,而且百姓已經到了錢塘縣,也不好強行趕走,說到底,遷都南撤還是太倉促了一點。

    這件事只能用利導的方式,讓百姓覺得去其他地方有利可圖,然後再逐步離開,強行驅趕只能讓矛盾激化。

    現在南遷之民還只能繼續接收,想到這,李延慶沉吟一下問曹儼道:「倉庫裡還有多少頂帳篷?」

    曹儼搖搖頭道:「已經不多了,今天上午我去清點,大概還有三千頂左右。」

    李延慶回頭對劉錡道:「軍隊明天就撤去江寧府軍營,這裡留五千新軍就可以了,騎兵也全部撤走。」

    劉錡明白都統的擔心,一旦朝廷到了錢塘縣,就很可能會順勢把京兆軍改編為御林禁軍,必須把京兆軍主力盡快撤走。

    他點了點頭,「卑職准備一下,明天就撤走。」

    李延慶又笑著對曹儼道:「西北大營那邊可以駐扎五千軍隊,我留五千士兵協助官府維持秩序,軍隊主力就北撤江寧府,江寧府那邊有現成的軍營,這樣就可以騰出一萬頂大帳,交給你們用來安置百姓。」

    曹儼心裡盤算一下,一萬頂大帳還是不夠,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請問太尉,朝廷現在到哪裡了?」

    李延慶笑道:「今天上午接到急腳快信,朝廷和官家的船隊已經抵達揚州,加上宮人、百官以及家眷、侍衛、軍隊,大概有五萬余人。」

    曹儼臉色一變,來這麼多人,怎麼安置?

    他連忙道:「雖然宮殿已經完工,宮女、宦官以及侍衛可以住進宮中,但百官和軍隊怎麼辦?」

    李延慶想了想道:「軍隊可以解決,他們自己攜帶了帳篷,麻煩是的百官,大概有接近四百名官員,連同家眷大概有兩三千人,他們的住處我們得想辦解決。」

    韋琎小心翼翼道:「或許不用解決這麼多人的住處,卑職以前統計過,很多高官其實已經在錢塘縣買地造宅了,大約有百人左右,把他們去掉,其實也就只有兩三百名中低層官員,要不就只能暫時讓他們租房子居住。」

    「但城內還有這麼多空房嗎?」李延慶問道。

    「卑職想想辦法,應該可以湊出來。」

    李延慶點點頭,「這件事我就交給你了,由縣衙出面,把空房子先預定下來,安置好官員後再考慮民間租房。」

    「卑職明白,卑職會親自處理好此事。」

    李延慶又對曹儼道:「全部靠官府解決住房有點不現實,如果有富戶願意花錢買地造房,那也可以,我建議可以將一部分稍微偏遠的土地先拍賣,劃成一畝大小,土地價格可以稍微便宜一點,但每戶人家最多只能買一畝地造屋,相信會有很多人願意花錢買地造房,這樣至少可以分流三成的居民,剩下買不起土地的百姓,可以租公房。」

    曹儼點點頭,「卑職也是這樣認為,帳篷承受不了這麼多人口,必須要想辦法分流,賣地是一個好辦法,但具體怎麼做,太尉有想法嗎?」

    李延慶用馬鞭一指北面,「北城牆擴至宦塘河,官家已經同意了,可以先賣靠近宦城河那邊的土地,然後用賣土地的錢來修建城牆,至於價格,可以參照附近縣城的地價,比如余杭縣,蕭山縣,比那邊地價高三成即可,先賣三萬畝。」

    韋琎又道:「像剛才太尉所說,每戶只能買一畝地,這裡面就有很多空子可鑽,有的大家族就會拆戶,另外,很多非東京的居民也會參與買地,這就和朝廷的規定不符,卑職的意思是,是不是需要有所限制?另外,商鋪又怎麼算?很多商鋪一畝地是不現實的,像酒館、客棧,至少要兩三畝地。」

    李延慶搖了搖頭,「買地不用管是哪裡人,只要拿得出錢就行,另外每戶人家限購一畝地,改成每戶人家可以以平價購買一畝地,第二畝價格翻倍,但最多不能超過三畝,每戶人數按照宣和六年的戶部記錄為准,臨時拆戶不予承認,至於沿街商鋪暫時不出售,現在只賣住宅土地,售出土地後必須立刻造屋,若三個月後未豎大梁,官府有權將土地收回。」

    「這個恐怕需要稍微測量後再分割土地,至少要十天時間准備。」

    「准備時間沒有問題,但可以把風先放出去,官府也可以先登記甄別,也可以先收五十兩銀子的定金,按照交錢順序取號,先交錢者可優先挑選土地,然後用預收的銀子著手修建城牆。」

    眾人又商量了片刻,最終定下了一個章程,由州衙牽頭,聯合縣衙一起實施。

    ......

    賣地的通報很快便貼滿全城,錢塘縣舊城的土地早已賣光,雖然縣城擴大了兩倍,但其中南面一半的擴城是給朝廷的保留地,沒有對外出售,而北面擴城後的土地也早已搶光,使得錢塘縣目前一地難求,所以當州衙決定出售新土地的消息傳出後,頓時一石激起千層浪,滿城百姓都在議論這次賣地之事。

    州衙大門口更是徹夜排隊,隊伍長達數裡,人人都在爭先恐後繳納定金,有趣的是,排隊百姓居然是本地人居多,而南遷百姓因為不熟悉情況,反應稍微遲緩一點。

    中午時分,李延慶回府和家人一起喝茶,他已經很多年沒有中午與家人在一起了,點茶和分茶自然是交給了師師,她的茶藝當年在東京也是聞名遐邇,家人一致推薦她為大家點茶。

    扈青兒充當臨時茶童,負責燒水,她一邊燒水,一邊對眾人笑道:「我發現錢塘縣的水質要比開封府好得多,甚至縣城裡的井水都比開封府梅山的泉水好。」

    「青兒還會辨水?」李延慶故作驚訝地問道。

    「大哥小瞧我!」扈青兒白了李延慶一眼,忿忿道:「我雖然不會點茶,但最基本的水質我還是懂得,燒出水明顯比東京的水垢少,味道也甘甜潤口,難道我連這個都分辨不出來?」

    「那我考考你,錢塘縣哪裡的泉水最好?」

    扈青兒撓撓頭,求援似的向師師望去,師師搖搖頭笑道:「我還真不知道。」

    這時,坐在一旁的趙福金小聲道:「應該是鳳凰山白馬廟的瑞石泉最有名吧!」

    「官人,福金說得對嗎?」曹蘊在一旁笑問道。

    李延慶點了點頭,「確實是瑞石泉最有名,豐樂樓的水就是取自瑞石泉,不過官家和內宮搬過來後,瑞石泉水就不對外供應了,為皇家專用,豐樂樓只能用龍井泉。」

    師師分好第一杯茶,將它端給李延慶,淺淺一笑,「我用的水是大慈山定慧寺的虎跑泉,我覺得不比瑞石泉差,夫君不妨嘗一嘗。」

    李延慶端起茶碗輕輕品了一下,頓時贊道:「清冽芬芳,果然是好水好茶!」

    眾人都笑了起來,這時,曹蘊笑道:「官人,有件事我想找你幫幫忙。」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3-31 16:14
第八百四十章 五女湊份

    李延慶還是第一次聽到妻子請他幫忙,便笑問道:「說說看,需要我幫什麼?」

    「是這樣,今天上午湯圓兒來找我,她想買幾塊宅地,但排隊之人太多,她怕拿不到好地段,看能不能從內部先定下來.......」

    「稍微等一下!」

    李延慶連忙叫住曹蘊,「湯圓兒給誰買地?王家在錢塘縣也買了幾百畝好地,他們可不缺地啊!」

    「好像是阿羅的父母想買,她求了湯圓兒,湯圓兒就轉彎抹角找到我頭上了。W」

    阿羅是王貴的小妾,太原府人,給王貴生了個女兒,李延慶一聽就明白了,這必然是湯圓兒又生了小心眼,不想把王家的地賣給阿羅父母,就打上了北城的主意。

    這時,在一旁喝茶的趙金羅忽然問道:「現在城內有土地賣嗎?」

    這幾天,趙金羅到處在城內打聽土地,雖然朝廷會建駙馬宅給他們,但趙金羅還是想造一座十畝私宅,她又不想買曹家的土地,可問了幾天都一無所獲。

    李延慶擺擺手,「這是官府在賣平民房的土地,在最北面的宦塘河,每戶人家最多只能買三畝,和你沒有關系,你的土地我已經答應幫你解決,你別著急!」

    「我怎麼能不著急!這已經過去幾天了,看你一點也不放在心上,你到底是不是我妹夫?」

    趙金羅的大嘴無忌大家都已經習慣了,眾人都瞅著李延慶笑而不語,李延慶無奈,只得苦笑一聲道:「向家有座別宅,占地正好十畝,也是靠近西湖邊,官府價五千兩銀子,本來是給我的官宅,我就讓給你吧!」

    趙金羅大喜,「十畝官宅你住太小了,賣給我正好,我先去把牌匾掛上,回頭再給你銀子。」

    「隨便你什麼時候去都行,宅子我已經拿下了。」

    旁邊曹蘊又問道:「官人,剛才問的事情行不行,如果是順水人情就幫她一下,如果麻煩就算了。」

    「麻煩當然不麻煩,不過他們要買幾畝?」

    「好像是想買三畝!」

    李延慶點點頭,「我給韋知縣打個招呼,你讓湯圓兒直接去縣衙報我的名就行了。」

    「這會不會影響官人的名聲?」

    「這種小事情談不到影響名聲,又不是免費給她,只是插個隊而已。」

    這時,扈青兒笑道:「既然有利可圖,咱們也買點土地,修了房子出租賺錢唄!」

    不等李延慶開口,曹蘊便急忙打斷了扈青兒的話,「別人都可以買,就唯獨咱們不能買,這裡面的規矩是官人定的,萬一咱們買了,別人就會說官人以權謀私,就算不處罰,也會壞了名聲。」

    此時李延慶就恨不得抱住妻子狠狠親一口,得妻如此,夫復何求!李延慶心中忽然生了個念頭,反正妻子在家無事,可以找個小事情給她們做做,賺點脂粉錢。

    想到這,李延慶便笑道:「這些折賣向家的產業,有座茶館沒人要,你們有沒有興趣買下來做個小生意?

    曹蘊和師師笑著沒有說話,扈青兒卻急問道:「是什麼茶館,賣多少錢?」

    「叫做黃尖嘴茶館,在豐樂樓對面,占地約五畝地,只要五千兩銀子。」

    「五千兩!」

    扈青兒驚呼一聲,她心中迅速折算,眼睛瞪大了,「那就是兩萬五千貫,大哥,這也太貴了!」

    趙金羅『噗!』一口茶噴出來,連忙擦擦嘴角笑道:「不要就給我吧!」

    趙金福急忙拉了一下二姐,「二姐,別這麼貪心好不好,什麼都要!」

    曹蘊微微一笑,「這幾天二姐都在買地,一定知道土地行情,給我們說說吧!」

    扈青兒也反應過來,「我沒說不要,只是不了解行情。」

    「好吧!我就給你們說說。」

    趙金羅一挽袖子,就像說書人一樣講開了,「話說錢塘縣的地價以西以南為貴,越靠近西湖,價格就越高,同樣約靠近城南,價格也飛漲,就拿豐樂樓的地價來說,一畝地五千兩銀子,這還是幾個月前的地價,現在你就算出一萬兩銀子一畝,也沒人肯賣給你,根本就買不到,黃尖嘴茶館在豐樂樓對面,地價是一樣的,五畝地的茶館只賣五千兩銀子,你們說合算不合算?」

    扈青兒心中算了算,一雙杏眼再次瞪大了,「我的娘,光地價就是五倍賺頭,大哥,這麼便宜怎麼會沒有人要?」

    李延慶笑了笑,那是因為別的產業賺得更大,兩萬多兩銀子的鋪子,一般權貴還看不上眼,當然不願意將寶貴的名額浪費在這上面了。

    「這樣吧!你們正好五個人,一人出一千兩銀子買下來,以後分利也是一分為五,大家都有了脂粉錢。」

    這個主意不錯,眾人都歡喜地跑回房拿銀子,連曹蘊這樣穩重的大婦也覺得做個小買賣無傷大雅,她也回去拿銀子了,趙金羅這次來杭州是臨時決定,沒有帶銀子,買宅子的五千兩銀子還得暫時欠著。

    這麼好的賺錢機會她可不想放棄,她連忙小聲對妹妹趙福金道:「四妹,你先幫我墊著,回頭我再還給你。」

    「二姐,要不我就替你出了吧!」

    「這可不行,親姐妹明算賬,這是我的脂粉錢,當然我自己出!」

    趙金福也不堅持了,匆匆趕回院子拿錢。

    帝姬就不用說了,每個人都有自己豐厚的嫁妝,月錢也十分可觀,日積月累,當然身價不菲,不過這錢都是她們自己的,就算駙馬也很難占到便宜。

    李延慶當然也不缺錢,他的俸祿不多,收入主要來源於寶妍齋,寶妍齋他有三成的份子,每年光分紅就有幾十萬兩銀子,不過李延慶沒有要那麼多,每年父親李大器會給他五萬兩銀子的生活費,有了兒子後,生活費漲到每年八萬兩銀子。

    曹蘊定下了規矩,除了家庭開支外,每人也有例錢,曹蘊訂下大婦每月五百兩銀子,大婦以下每月四百兩銀子,連扈青兒也有四百兩銀子,這裡面包括脂粉、衣服、首飾等等個人開支,一年下來也有五六千兩銀子,雖然開銷大,但積攢也不小,幾年下來,每人都有上萬兩銀子的積蓄,現在拿出一千兩銀子投資,當然是也輕而易舉之事。

    不多時,眾人都取錢回來,當然,一千兩銀子重達六十三斤,她們也不能搬動這麼重的銀錠,每人都拿著大銀鋪開出的銀引,百兩銀子一張,很快李延慶便收到了五十張銀引,他笑道:「下午我就去把這件事辦了,你們有時間可以去茶館坐坐,想改變一下經營也隨便你們。」

    幾個女人商量了一下,還真決定下午就去茶館坐坐。

    ........

    「黃尖嘴這個名字不好聽,能不能換個名字?」茶館門口,曹蘊仰頭望著店鋪上的牌匾,眉頭稍稍一皺道。

    師師連忙笑道:「大姐,黃尖嘴可是東京的大牌子,東京十大茶館,它排名第七。」

    自從太上皇趙佶被擄去北方後,師師最大的一塊心病消失了,性格也開朗了很多,至少她不用再擔心認出她,即使誰認出她就是當年的李師師,也沒人敢把她怎能怎麼樣了,況且她也將封淑人的三等誥命,有誥命在身,她也完全擺脫了樂籍的出身。

    幾個如花似玉的貴婦人乘坐幾輛華麗馬車光臨茶館,後面還跟著大群丫鬟侍女,掌櫃當然是要親自迎接出來,他站在一旁聽到了幾個貴婦人說的話,他心中忽然明白了,這幾個一定就是新東主了。

    就在剛才,縣衙來人告訴他,茶館已經被五名貴夫人買下了,這一對比,不就是她們嗎?

    雖然縣衙來人沒有告訴他新東主的身份,但掌櫃心中亮堂,能把向家產業買走的人,絕不會是普通人。

    他連忙上前陪笑道:「幾位貴客,請樓上坐!」

    趙金羅笑問道:「茶館占地五畝,難道就只有這一座樓?」

    「夫人有所不知,茶館除了這座樓,還有四座小院,只不過因為前任東主出事,所以這幾天暫時沒有開後院,只開前樓,不過今天下午已經解封,還要重新清掃,明天開始四小院才能正常營業,就煩請幾位夫人先上二樓喝茶。」

    曹蘊點點頭,「那就上二樓吧!」

    「有貴客,上芙蓉堂!」掌櫃高喊一聲,幾名美貌的茶妓走下來,笑臉相迎。

    芙蓉堂是茶館最大,也是最豪華的雅室,分為裡外兩間,五名侍女和五名女護衛坐在外間喝茶休息,五名女主人則坐到裡間喝茶閑聊。

    掌櫃親自安排了兩名最好的茶妓給她們點茶,他滿臉堆笑問道:「請問五位夫人出自哪座貴府?」

    扈青兒心直口快,手轉一圈道:「我們四個是李太尉的家人,這位夫人是曹駙馬之妻。」

    掌櫃嚇得一哆嗦,原來是李延慶的家人,曹駙馬之妻不就是帝姬嗎?

    「小人失敬!失敬!」掌櫃連忙鞠躬行禮。

    曹蘊微微笑道:「請問掌櫃貴姓?哪裡人氏?」

    「不敢當,小人免貴姓徐,開封府人,您是.....曹夫人?」

    徐掌櫃很有眼力,看出了曹蘊是正妻,那就是應該是曹家之女了。

    曹蘊笑著點點頭,「掌櫃好眼力,我們五個姐妹今天把這家茶館買下了,也只是買下來玩玩,顧不了多少經營之事,以後就要多多麻煩徐掌櫃。」

    「原來是五位新東主,小人一定會盡心經營,還請五位東主以後多多關照。」

    「我們會關照的,以後中午喝茶就不去豐樂樓了,就來這裡,給我們留一間小院。」

    「那就留梅院,清幽安靜,也最舒適,你們明天來,那邊就收拾好了。「

    曹蘊問了一下眾人,便欣然答應了,「那就明天中午來,把我家官人也一起帶來,你把院子留好。」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了一片喧嘩聲,只聽有人惡狠狠大喊:「老子不管,芙蓉堂是老子先預定的,叫裡面的人立刻給老子滾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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