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寒門梟士 作者:高月 (已完成)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3-16 17:54
第八百一十一章 若有所思

    兩天後,船隊進入了宿州,岸邊只有李延慶的三百親衛和五十名女兵騎馬緩緩而行,官道上已經看不到多少民眾,這是因為汴河流向東南,去江南走得是弓背,而民眾大多直接南下蔡州,走弓弦直線,相對而言近得多,所以這邊官道上人流就少了很多,偶然出現的粥棚也沒有多少人排隊。

    李延慶乘坐的船只在船隊最前面,趙福金和扈青兒的坐船跟在後面,相距約半裡,只有靠岸休息時,李延慶才有機會見到趙福金,不過就算是見面,在眾人面前,他們也是保持著一種友好的距離,點點頭,笑一笑,或者問候一聲,便再沒有什麼深入交流了。

    倒是扈青兒和趙福金的關系升溫迅速,這才兩天,兩人就儼如姐妹一般,這也是趙福金會做人、會說話,扈青兒告訴她自己曾是梁山好漢中的一員,趙福金眼中卻充滿羨慕,說自己何時才有這種自由自在的生活,頓時讓扈青兒大為感動,最初對她的抵觸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中午時分,趙福金身子有點困乏,去船艙裡小睡片刻,趙金奴懶洋洋地靠在正艙的小窗前,面前的小桌上放著一壺茶和幾盤細點,她對面坐著扈青兒,一邊喝茶一邊欣賞著兩岸的景色。

    「青兒,你沒發現福金很關心你大哥嗎?」

    這兩天趙金奴已經幾次暗示扈青兒了,扈青兒卻沒有吭聲,也不知她有沒有聽懂自己的暗示,趙金奴心裡有點急了,她是擔心曹蘊,如果大婦不答應,就算李延慶有心,自己的妹妹也未必能進得了李家的門,趙金奴便旁敲側擊,想從扈青兒這裡了解到曹蘊對李延慶納妾的想法。

    扈青兒眼中閃過一絲黯然,她又不是傻子,怎麼會不知道呢?第一天她親眼看見大哥握住趙福金的手,她便知道自己又要多個嫂子了。

    雖然扈青兒也希望有一天自己能風風光光進李家的門,但她又害怕進門後就像蘊娘和思思一樣,整天呆在家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這對已經習慣了自由自在生活的扈青兒,卻又無法接受,所以扈青兒最大的願望就是跟在大哥身旁,既能和他在一起,同時也沒有失去自由。

    扈青兒放下茶碗笑道:「大哥也很喜歡福金,我看得出來。」

    趙金奴精神一振,立刻坐直了身體,這丫頭終於肯正面回答自己的問題了,她連忙又問道:「你大哥怎麼說?」

    「我大哥說福金的封號是延慶帝姬,和他有緣。」

    「呵呵!這樣說起來,還真是緣分,不過.....這件事應該是你主母做主吧!」趙金奴慢慢接近主題了。

    「當然應該是她做主,但我相信她不會反對。」

    「為什麼?」

    扈青兒淡淡一笑,「我家原本和李大哥家是鄰居,我兩歲就和他一起玩了,他家的情況我比誰都了解。」

    「青兒,能我說說嗎?」

    趙金奴也覺得自己痕跡太顯,有點不好意思道:「畢竟是我妹妹,我這個做長姊的不能不關心。」

    扈青兒點點頭,「看在你這個關心福金阿姊的份上,我告訴你原因,李大哥的祖父有兄弟三個,但他父親卻是單傳,而李延慶也沒有兄弟,他們家是兩代單傳,李家最大的問題就是人丁單薄,所以只要是李大哥喜歡的女子,蘊娘一般都不會反對,但這裡面有個前提。」

    「什麼前提?」

    「蘊娘是典型的外柔內剛,你們千萬不要想著用曹家去壓她,更不能用帝姬的身份逼迫她,那樣會適得其反,她絕不會答應福金進門,相反,福金表現得弱勢一點,蘊娘反而會答應。」

    趙金奴是個七竅玲瓏心,她立刻體悟到扈青兒的意思,要給足曹蘊面子,宜軟不宜硬,她心中暗暗嘆息一聲,這次她和丈夫還想去找曹老爺子幫忙,那不就是向曹蘊施壓嗎?還多虧扈青兒提醒,否則這件事就麻煩了。

    「多謝青兒妹妹提醒了!」趙金奴由衷地感激道。

    扈青兒微微一笑,「帝姬肯下嫁我大哥,那是他修來的福氣。」

    .........

    在前面一艘大船上,李延慶、莫俊和曹晟也坐在窗前一邊喝茶,一邊商談南行之事,李延慶雖然受命南行,但他並不太了解其中的內幕,而曹晟卻對權貴之間的鬥爭十分清楚。

    曹晟喝了口茶笑道:「這件事其實並不復雜,和向家有關!」

    「六哥說說看,怎麼扯上了向家?」李延慶不解地問道。

    「那是你不清楚這裡面的恩怨,本朝的三大外戚向家、鄭家、朱家互相聯姻,互相扶持,當年太上皇就是向家推上位,而鄭皇後則是向太後指定給太上皇,朱家兩個女兒,一個成為太子妃,一個成為鄆王妃,這是鄭皇後和向家合力推動的結果,朱皇後的長兄朱孝孫娶是向家之女,次兄朱孝章娶的是鄭家之女,所以這三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朱皇後生下大寧郡王後,三家便一起推動立大寧郡王為太子,結果卻是康王登基,嚴重觸犯了三大外戚的利益,他們怎麼可能吞下這個結果?」

    李延慶沉思片刻道:「可鄭望之卻支持康王登基,還是他和我一起去說服鄭太後。」

    曹晟哼了一聲,「鄭望之能代表鄭家?鄭居中還差不多,鄭望之是鄭家的遠房庶子,他支持康王登基何嘗不是在向鄭家嫡派挑戰。」

    「那鄭太後怎麼說,可是她親自下旨立康王繼承大統。」

    曹晟冷笑一聲,「在我面前還要裝,鄭太後是心甘情願嗎?你進宮要求他立康王,這和拿刀架在她脖子上有什麼區別,她敢不答應?」

    李延慶沉默片刻道:「我並沒有威脅她的意思,只是我確實不知道三大外戚聯手推動皇嗣之事。」

    「你不知道可以理解,畢竟你不是這個圈子裡面的人,其實最初我也不知道,後來我常和一些權貴子弟在一起,才漸漸了解到這些上層秘密。」

    這時,一直沉默的莫俊問道:「三大外戚現在的實力如何?」

    這句話問到了關鍵點,這次李延慶南下其實就是實力之爭,李延慶在明,三大外戚在暗,在局面上處於劣勢,如果三大外戚沒有了實力,那倒也無妨,就怕三大外戚實力強大,李延慶這次南下就有點麻煩了。

    曹晟沉吟一下道:「三大外戚的實力主要表現在皇權和財富,太上皇一直就站在他們背後,而太上皇之前一心想重新復位,也是得到了三大外戚的全力支持.......」

    「不對!」

    李延慶忽然聽出了問題,急忙道:「三大外戚不是支持趙桓嗎?」

    李延慶脫口而出,竟直稱趙桓的名字,這可有點不敬,一般應該是稱淵聖皇帝,不過曹晟也不在意,他有時候在家裡和娘子說話也是直呼趙恆其名。

    曹晟微微一笑,解釋道:「這個有點復雜,舉個例子你知道了,朱家有兩個女兒,一個嫁給了太子,一個嫁給了鄆王,這樣說你明白了嗎?」

    李延慶這才恍然,點點頭道:「他們兩頭下注!」

    「就是這個道理,三大外戚既支持太上皇,也暗中支持淵聖皇帝,不過太上皇和淵聖皇帝都被金兵擄走,他們的皇權消失了,現在他們只剩下財富。」

    「三大外戚有多少財富?」

    曹晟笑了起來,「他們有多少財富沒有人知道,向家被稱為京城首富,實際上向家最恨這個稱呼,最好是由商人去當首富,就像你父親的寶妍齋,據說他現在被稱為杭州首富,延慶,不是我說話難聽,如果把三大外戚的財富比作一國,那麼你父親的財富恐怕連一個小縣都算不上。」

    李延慶忽然想到現在朝廷財政拮據,他若有所悟道:「這次官家讓我去江南,不會他也是在打三大外戚財富的主意吧?」

    曹晟呵呵大笑,從懷中取出一份密旨,「這是一份手諭,官家讓我到江南後再給你,正如你所想!」

    .........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3-17 18:44
第八百一十二章 潤州探信

    潤州也就是今天的鎮江,是長江進入江南運河的起點,戰略位置極其重要,趙佶南逃,首先就在鎮江立足,後來才轉去江寧府行宮。w÷W

    潤州州治是丹徒縣,也是一座江南名縣,由於扼守交通咽喉要道的緣故,丹徒縣的商業十分繁華,尤其倉儲業在天下數一數二,在長江南岸以及運河兩邊,到處是倉庫群,宋朝的很多大商號都在丹徒建了自己的倉庫,寶妍齋也不例外,在丹徒縣的運河西岸擁有五座大倉庫。

    這天上午,一支貨船隊駛入了丹徒縣水門,這是一支由十艘百石貨船組成的船隊,若是在往常,這樣的船隊不值一提,從北邊過來的船隊,那支不是幾百艘的規模,不過經歷了金兵入侵的動蕩後,幾百艘的大船隊已經很少見到,不過就算如此,由十艘船只組成的船隊還是很不起眼,至少沒有人會把它放在心上。

    船隊無聲無息進入了縣城,沿著一條小河向縣城內部駛去,岸上是一條商業街,店鋪林立,人流如織,格外的喧囂熱鬧。

    在船頭上蹲著一名身材高大健壯年輕男子,正眯著眼睛打量著岸上的情形,年輕男子敞著懷,露出一身古銅色的肌肉,他蹲在船頭散發著一種強大的氣場,儼如一只即將撲向獵物的豹子。

    年輕男子正是張順,這次李延慶南下還要對付方腊起義的余孽,自然不可能只帶三百親衛,他實際上部署了一萬精銳軍隊,從四個方向分別向江南地區彙攏,除了明面上的一萬軍隊外,還有暗中部署的六百情報營士兵,他們裝扮成平民,負責收集情報,同樣分為水陸兩隊南下,陸路是由燕青率領,而水路則由張順率領。

    張順從十二歲起便跟隨父親混水賊,十幾年來對長江、黃河的各種江湖脈絡了如指掌,李延慶就是看中他這一點,才讓他做了情報營的副統制,負責水路情報。

    貨船隊在一各僻靜處停下,張順吩咐一聲,十幾名手下都紛紛上岸打探消息去了,張順帶著兩名手下來到一家酒館前,酒館叫做『江順酒館』,離北城門不遠,生意還不錯,客人大多是商人,進城卸貨後便聚在一起聊天喝酒。

    張順走進酒館,掌櫃一眼看見他,立刻有點緊張起來,往樓上指了指,張順點點頭,隨即上了二樓,進了最裡面的一間雅室,片刻,掌櫃匆匆趕來,行一禮道:「東主來了!」

    原來這家酒館是張順開的店,張順橫行長江、黃河十幾年,掠奪了無數財富,當然不會全部胡亂花掉,很多財富都被投資開了店鋪,張順至少在七座城池內有自己的店鋪,包括京城也有一家客棧,可惜被金兵一把火燒掉了。

    張順點點頭笑道:「好像生意不錯!」

    「生意還不錯,東主,這兩天官府查得有點嚴,要不要先避避風頭?」

    張順呵呵一笑,「以後咱們也不懼官府了,告訴你,我現在可是正七品的致果校尉,在軍中任統制偏將,可不是從前的水賊了。」

    掌櫃大喜,「太好了,東主也是朝廷官員了,以後我們也不用再提心吊膽。」

    「你去忙吧!順便幫我把胡串兒找來,我找他有要緊事。」

    掌櫃行一禮便退下了,不多時,一名年輕小廝急匆匆趕來,「順哥可有發財的路子給小弟?我最近都要餓死了。」

    年輕小廝就是胡串兒,他父親是潤州碼頭的著名消息牙人,胡串兒子襲父業,也在碼頭和北城一帶十分活躍,想打聽商業消息和各種社會瑣事,找他們父子就沒錯。

    「你小子吃得滿嘴流油,會餓死?」

    張順沒好氣踢了他一腳,胡串兒卻輕輕一躍,笑嘻嘻跳上了桌子,張順這才想起,這小子也是個兼職梁上君子,沒錢就去偷,好像還從未失手過。

    「得了,老實坐下吧!我有事情問你。」

    「順哥照顧小弟生意,小弟感激不盡。」胡串兒醜話說在前面,他的消息可不是免費的。

    「臭小子,皮癢了,連老子也敢賺。」

    張順罵了他一句,便問道:「我想知道,最近潤州地頭上有沒有什麼軍隊調動?」

    潤州是趙佶南逃落腳的第一站,州縣官員都已全部換掉,李延慶便判斷,他這個宣撫使前來江南,江南的官場一定會有所動作,潤州這個戰略要地絕不會風平浪靜。

    局面究竟會惡化到什麼程度李延慶也不知道,所以他才派情報司兵分兩路先一步前來探查。

    胡串兒想了想道:「潤州好像沒有什麼軍隊調動,不過潤州廂軍從去年底開始,一直就在江寧府那邊,我不知道算不算軍隊調動。」

    「就只有潤州的軍隊在江寧府嗎?」張順又追問道。

    「好像不止,聽說有好幾萬軍隊呢!說是准備進京勤王,但又從未過江。」

    進京勤王倒有可能,很多地方都在組織軍隊准備進京勤王,但實際上來勤王的軍隊,只有蔡州知州張叔夜父子率領的一萬三千余人,和完顏宗翰的女真騎兵在京城南面的赤倉鎮打了一仗,遺憾的是,他們軍隊被金兵擊敗,張叔夜的長子張伯奮不幸壯烈殉國。

    朝廷感其忠義,追封張伯奮為蔡州大都督,謚號『忠文』,同時升張叔夜為金紫光祿大夫、觀文殿大學士、醴泉觀使。

    張順倒也找不到漏洞,但以勤王為借口調集軍隊也很正常,張順想了想又問道:「雷德有動靜嗎?」

    雷德也是一支江賊,橫行於長江下游以及太湖一帶,他擅自在丹徒縣外的江面上設置哨卡收過江錢,這次張順過長江,居然沒有發現雷德的哨卡,他覺得有點奇怪。

    胡串兒搖搖頭,「雷德已經消失三個月了,誰也不知他去了哪裡?不過大家都很慶幸,這混蛋最好沉屍江底。」

    張順陷入了沉思之中,他之所以問雷德,是因為張順知道雷德手下有一兩百人,五六十艘船,都是水上悍匪,絕對是長江下游一霸,都統去江南必然要過長江,可別被雷德盯上了。

    這時,胡串兒吞吞吐吐道:「順哥,說不定我能打聽到雷德的消息。」

    張順大喜,給了他一拳,「臭小子,怎麼不早說!」

    「不是有點麻煩了,你是知道的,要托人......」

    「要錢可以,必須有消息,這是十兩銀子,趕緊給我打聽去。」

    張順將一錠銀子扔在桌上,胡串兒眼睛一亮,一把將銀子抓在手上,喜滋滋道:「放心好了,最遲今晚就有消息。」

    胡串兒雖然不知道雷德在哪裡,但他父親知道,他父親的能耐可比他大多了,在潤州和江寧府一帶混了三十年,三教九流的人都認識,前兩天父親還和他提到雷德之事,今天就派上大用場了,十兩銀子啊!

    雖然江南一帶的銀價不像京城那樣離譜,但受戰爭影響,一兩銀子也能兌到六貫錢,要知道他胡串兒賣個消息最多也只能掙到五十文錢。

    「臭小子,我的銀子可不是那麼好賺,快去打聽消息,晚上沒有消息,看我怎麼剝你的皮!」

    「我哪裡敢騙順哥的錢!」

    張順點點頭,「順便告訴你爹爹,我現在跟李太尉混了。」

    胡串兒驚得一吐舌頭,一溜煙地跑了。

    張順一名手下問道:「大哥,這小子嘴上無毛,能打聽到雷德的消息嗎?」

    張順淡淡一笑,「他或許不行,但他老子一定行!」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3-17 18:45
第八百一十三章 蜀崗茶棚

    胡串兒的父親叫做胡利,因為有諧音的緣故,潤州人都叫他狐狸,提到潤州碼頭的那個牙人狐狸,不光潤州人都很熟悉,就連往來的客商也無人不知,無人不曉。W↑w

    胡利和他兒子一樣長得身材瘦小,頭發有點花白,一雙眼睛極為狡黠,他坐桌邊眯眼喝了一杯小酒,問對面的兒子,「張順說他跟了李太尉?」

    「他是這樣說的,要不然他也不敢這麼正大光明來潤州吧!」

    說到這,胡串兒又問道:「爹爹,李太尉是誰啊?」

    胡利瞪了兒子一眼,「李太尉就是李延慶,虧你還是牙人!」

    李延慶三次守城擊敗金兵,早已名動天下,不過民間就叫他李都統,說起來李太尉,京城以外,還真沒有幾個人知道。

    胡串兒有點不好意思撓撓頭,「可是李延慶要找.....不!不!張順要找雷德做什麼?」

    胡利沉吟一下道:「這件事恐怕有點大。」

    「那怎麼辦!我已經收了張順十兩銀子,還答應天黑前答復他。」胡串兒很怕張順,別看他順哥喊得順口,但他知道張順可曾是長江上赫赫有名的江匪,殺人如麻,自己真惹惱了他,小命鐵定保不住。

    胡利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酒杯桌上重重一頓,「我現在就去找他!」

    .........

    天剛擦黑,胡家父子便在北順酒館見到了張順,張順知道胡利喜好喝上幾杯,便置辦了一壺酒,要了幾個下酒涼菜。

    「順哥可能還不知道,雷德已經被江寧官府收編了。」

    張順吃了一驚,這件事他還真不知道,他連忙問道:「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就在年初,這件事比較隱蔽,雷德的收錢哨卡消失,商人都很高興,以為雷德被官府圍剿了,實際上是雷德投降了官府。」

    「那他現在人在哪裡?」

    「應該在太湖,上個月我遇到他的一個手下,回潤州探親,我們在一起喝了幾杯,他手下說,他們現在在太湖訓練水軍,有兩千多人,兩百多條船,現在雷德已經升為廂軍指揮使。」

    張順點點頭,只要保證都統過長江安全,過長江後改走陸路,那就沒有問題了。

    他想了想又道:「如果雷德入長江,你應該知道吧!」

    「只要他走運河,我肯定清清楚楚,就怕他走溧水,那我就沒辦法了。」

    張順當然知道太湖和長江有兩條通道,一條走運河從潤州入長江,另一條是走溧水從蕪湖入長江,如果雷德已經走溧水入長江,後果就很難預料了。

    張順當即立斷,他要立刻去見李都統。

    ..........

    經過七天的航行,船隊抵達了揚州江都縣,李延慶雖然在多年前曾跟隨鄆王去過蘇州,但那時他們走的不是揚州這條線,李延慶還是第一次來揚州,走了七天,手下都已人困馬乏,李延慶當即下令休息三天,三天後再繼續出發。

    清晨,李延慶帶著趙金福和扈青兒前往北城外的蜀崗湖邊游玩,曹晟夫婦自有他們的二人世界,莫俊昨晚貪涼不小心吹了河風,稍稍有點感恙,在驛館裡休息,扈青兒雖然也不想跟他倆出來,但還是被趙福金硬拉著一起出游。

    蜀崗是江都城外的一片丘陵,延綿數十裡,樹木參天,山谷幽深,其間隨處可見各種怪石、山泉,是江都城外著名的風景區。

    蜀崗下有一片鏈條狀的水泊,東面與運河相連,西面緊靠蜀崗,湖邊修建不少亭台樓閣,也有不少名人古跡,風景十分秀麗,這裡便是後來的瘦西湖,不過瘦西湖在宋朝還沒有完全成型,甚至還不能稱為湖,它只是運河的一部分,一直到清朝後,它才成為著名的風景區。

    「這條道叫做長堤春柳,是隋朝修建大運河時所築,兩岸的老柳據說是隋煬帝楊廣所種,所以叫做楊柳!」

    三人剛從蜀崗上游玩下來,都有點疲倦了,正沿著綠蔭長堤緩緩而行,李延慶卻興致盎然,給兩女介紹長堤兩邊垂柳大樹的來源。

    扈青兒見趙金福忍不住捂嘴輕笑,便問道:「趙姐姐在笑什麼?」

    趙福金抿嘴道:「我在想可能自己在宮中看了幾本偽劣史書,居然把歷史亂寫一通。」

    李延慶有點奇怪,「這話怎麼說?」

    趙福金指著柳樹笑道:「看這些柳樹明明只有三五十年的樣子,那些書卻說隋煬帝是五百多年前的人,難道不是瞎寫嗎?」

    扈青兒頓時明白了,忍不住縱聲大笑,李延慶摸摸鼻子,嘿嘿笑道:「據說就是民間傳說,民間傳說嘛!你們也知道,就是胡亂編出來的,當不得真。」

    「大哥,那邊有座茶棚!」扈青兒忽然發現前面有座茶棚,開心地喊了起來。

    李延慶稍稍猶豫一下,他想起知州下午要來拜見自己,現在已經是中午了。

    「李大哥,要不我們回去吧!」

    從山上游玩一大圈,趙福金不慎磨破了腳,著實有點疼痛,雖然她也很想坐下休息片刻,不過她也知道李延慶下午還有事,便建議回去。

    李延慶看了一眼她的腳,便笑道:「歇會兒再回去吧!」

    他隨即對身後兩名親兵令道:「你們去通知馬車到這邊來!」

    他們穿山而過,馬車在蜀崗的另一側,繞一圈過來至少有十裡。

    兩名親兵點了點頭,轉身便向原途奔去。

    扈青兒也發現趙福金走路有點吃力,便連忙扶住她,向茶棚走去。

    茶棚是一對老夫妻所開,看得出十分簡陋,兩根細竹竿支起一頂已經不知多少年的竹棚子,風吹雨淋,早已殘破不堪,下面放著三張陳舊笨重的桌椅,不過桌上的碗筷看起來還比較干淨。

    茶棚沒有生意,所以他們剛走進,老頭子便迎了出來,「官人和兩位姑娘來喝碗茶歇歇腳吧!」

    李延慶點點頭,「除了茶還有什麼?」

    「還有一些茶點,若官人腹中飢餓,我渾家還蒸了幾籠包子,別的吃食暫時就沒有了。」

    扈青兒嘟著嘴小聲道:「大哥,出來得急,我早飯沒吃。」

    「好!來一壺好茶,兩盤茶點,再來兩籠包子。」

    老頭子歡喜,連忙擦了擦木凳子,「三位請坐,茶點吃食馬上就來!」

    三人坐了下來,趙福金將頭上的紗帽摘下,放在桌上,她忽然感覺腳上一陣劇痛,不由咬了一下嘴唇,李延慶關切地問道:「疼得厲害嗎?」

    趙福金見情郎關心自己,心中一陣甜蜜,小聲道:「問題不大,就是磨破了一點,休息兩三天就好了。」

    「我帶有上好的創藥,回去後我給你拿。」

    「謝謝李大哥!」

    扈青兒撇撇嘴,有些不滿地對李延慶道:「大哥,我的腳也扭了,你怎麼不關心一下?」

    「你的腳也扭了?伸過來,我幫你捏一捏!」

    扈青兒伸腿便踢了李延慶一腳,哼哼道:「想占我便宜,沒門!」

    這時,掌櫃端了茶壺和茶點過來,笑眯眯道:「茶是我自己種的蜀崗茶,今年的新茶,水也不錯,是蜀崗西峰的山泉水,今天上午才取來,茶點也是城內五味齋的方糕,昨天才進的貨,還比較新鮮,三位嘗一嘗。」

    「多謝掌櫃了,我們自己來。」

    李延慶接過茶壺,先洗了下茶碗,給三人各斟滿一杯,茶水碧綠清澈,茶香撲鼻,看起來確實不錯。

    這時,遠處有不少游客向這邊走來,扈青兒見掌櫃又去招呼客人,連忙問燒茶的老婦人,「大娘,包子好了沒有?」

    「馬上就好了,姑娘再稍等片刻。」

    李延慶端起茶碗細細聞了聞,又稍稍品了一下水,茶味清香,茶水清冽甘甜,不由點了點頭,他在京城從來不會去茶棚喝茶,那些都是給底層苦力喝的大碗茶,一兩文錢一碗,今天這座茶棚不錯,茶好水也好。

    「李大哥,茶還不錯吧!」趙福金笑問道。

    「水特好,比咱們京城玉泉山的水還好。」

    「喲!這位美人還是京城過來的。」身後忽然傳來一個流裡流氣的聲音。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3-18 10:33
第八百一十四章 地方衙內

    李延慶臉一沉,他這才發現從茶棚外走進來三個年輕男子,後面還跟著十幾個手下,三個年輕男子手執折扇,頭戴佩玉襆頭,身著錦緞深衣,皮膚白皙,看起來倒是很俊朗,可惜目光卻十分輕佻,三雙眼睛都盯住了趙福金。

    趙福金在帝姬中是出了名的美貌,尤其一雙美眸,回眸如秋水,明亮似寶石,顧盼生輝,有一種驚世絕倫的美,否則完顏斜也也不會專門點她的名。

    這個三個衙內的父輩在揚州有錢有權之人,少年輕狂,揚州也無人敢惹,這些衙內自恃身份,平時在江都惹是生非,無惡不作,不知糟蹋了多少良家女子,更何況趙福金這種絕品美人絕不是他們能有幸遇到,三人色迷迷盯著趙福金,一時間醜態畢露。

    扈青兒頓時大怒,一拍桌子,「滾出去!」

    李延慶今天帶了十幾名親兵,不過親兵都騎馬在蜀崗的那一邊,兩名跟隨他們穿過山谷的親兵跑回去叫人了,所以他身邊暫時沒有親衛,偏偏這個時候就遇到了三個惹事的衙內。

    「喲!這裡還有一頭長得不錯的小母老虎。」

    為首年輕男子調笑扈青兒一句,刷地撐開扇子,目光又盯在趙福金雪白的脖頸上,他忽然色膽包天,想探頭嗅一下美人的肌膚,不料一道黑影閃過,只聽『啪!』的一聲,李延慶已經將這名男子一巴掌打飛出去。

    年輕衙內捂著臉慘叫起來,其他人嚇得連忙圍上前,「衙內,你怎麼樣?」

    年輕衙內的臉龐迅速腫起一指高,嘴裡吐出三顆帶血的牙齒,他發瘋一般地指著李延慶大吼:「給我打,打死這個混蛋!」

    十幾名手下拔刀便衝來,趙金福驚呼一聲,連忙起身躲在李延慶身後,李延慶眼中殺機一閃,冷冷道:「殺了!」

    扈青兒隨身皮囊中有十把飛刀,飛刀用精鋼打制,長三寸,又叫斷喉刀,專門用來切斷人的喉嚨,扈青兒手一揮,三把飛刀射出,正中為首三名爪牙的咽喉,三名爪牙『撲通!』跪倒在地上,痛苦地扼住喉嚨,慢慢倒下了。

    這時,扈青兒又射出了三把飛刀,後面的三人也中刀倒下,眨眼功夫便有六人倒下,其他人都被震住了,連滾帶爬地逃回去,另外兩名年輕人也發現不多,他們連忙上前查看中刀的六名手下,發現他們竟然都斷了氣,兩人又驚又怒,指著李延慶怒道:「你....你竟然敢在揚州殺人!」

    李延慶見扈青兒又摸出了兩把飛刀,便一擺手止住了她,冷冷對二人道:「你們惹了不該惹的人,死有余辜,今天饒你們一命,快滾吧!」

    「好!好!我倒要看看你小子能狂到幾時?」

    兩名男子扶起臉被打腫的年輕衙內,「我們走!」

    剩下的手下拖著六具屍體匆匆走了。

    這時,茶棚掌櫃上前戰戰兢兢道:「官人,你惹大禍了,趕緊走吧!離開揚州。」

    「老丈,他們是什麼人?」

    「他們可是你惹不起的人,被你打的那個,是吳通判的衙內,另外兩個一個是大糧商劉俊的兒子,再一個是金元銀樓趙二家的兒子,都是揚州數一數二的豪門,官人殺了他們手下,他們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你們還是快走吧!茶錢我就不要了。」

    旁邊扈青兒重重哼了一聲,「若不是大哥制止,我會饒過他?敢打我嫂子的主意,莫說是通判的兒子,就算是知府的兒子,我也照殺不誤!」

    開茶棚的掌櫃打了個寒戰,這姑娘好大的殺氣,他心中有點害怕,便不再多說什麼?

    李延慶卻心裡有數,那三個年輕明明還有十名手下,卻不肯再打,並不是他們打算放過自己,而是他們不想把自己置於險地,他們走開後,肯定會有人來找麻煩,但至少要等他們回城後才能搬救兵,一時半會兒來不了。

    想到這裡,李延慶更加沉穩下來,端起茶碗慢慢地喝茶,這時,趙福金有點焦急地低聲道:「李大哥,這些人看起來不會善罷甘休,要不要派人進城把護衛都叫來?」

    李延慶輕輕摟了一下她的香肩笑道:「青兒聽見你這話可是要生氣的,以她的身手,再來百余人也不在話下,再說還有我呢!」

    雖然趙福金在駙馬府已經和李延慶擁抱並親吻,但當著扈青兒的面讓情郎摟她的肩膀,趙金福還是羞紅了臉,連忙推開他,旁邊扈青兒翻了個白眼,「你們繼續,我什麼都沒有看見!」

    李延慶嘿嘿一笑,隨手拈起一個包子吃了起來。

    這時,遠處傳來馬蹄聲,李延慶的十幾名親衛帶著一輛馬車趕了過去,他們在蜀崗的另一邊等候,原以為主人游玩後會下山會原處,沒想到他們竟穿過山谷到蜀崗的另一邊了,眾人只得急急趕來。

    李延慶又喝了幾口茶,便起身道:「時間不早,我們也該回去!」

    有了馬車,趙金福也就不用再走路,扈青兒卻不肯坐馬車,一定要騎馬而行,李延慶明白她的心思,便不再勉強她,他將自己的馬讓給扈青兒,他坐進了馬車內,一行人簇擁著馬車向城內而去。

    「老頭子,他們是什麼人?」李延慶一行走遠後,燒水的老嫗小聲問道。

    老者嘆了口氣,「看他們騎的馬,又是從京城來,我估計不是皇親國戚,就是朝廷高官,這次吳通判恐怕要倒霉了!」

    .........

    果然不出李延慶所料,當一行抵達北城外,蹲在北城外的上百名家丁立刻衝了過來,「就是他們!」一名報信的家丁認出了扈青兒,大喊道:「他們打傷衙內,殺了我們弟兄!」

    三個年輕男子從未吃過這種大虧,他們對李延慶恨之入骨,回城內便瞞著家裡從各自府中抽調家丁,組成了一百多人的打手,就算是州衙的人也不敢惹,只可惜今天他們遇到了自己不該惹的人。

    十幾名親兵已經從扈青兒口中聽說了這件事,他們正為自己的失誤而懊悔萬分,現在對方居然還敢打過來,十幾名親兵都勃然大怒,一起舉起了軍弩。

    李延慶的親衛都是訓練有素的精銳之軍,雖然他們心中激起滔天怒火,恨不得立刻射殺這群不知死活的混蛋,但沒有接到射擊下令,誰也不會擅自發箭。

    十幾名親兵一起舉弩,那種整齊劃一的氣勢,頓時將已經衝到三十步外的家丁們嚇了一跳,不由放慢了腳步。

    「停住!」家丁首領大喊一聲,眾人紛紛停下,一起向首領望去。

    這名家丁首領原本也是軍隊中的一名都頭,他當然有一點眼光,且不說弩是民間禁用兵器,而且這十幾人用的是神臂弩,那更不是一般人用得起,尤其這十幾人騎的都是軍馬中的上品,他心中有點感覺不妙,恐怕他們惹到了不該惹的人。

    但就這樣撤走,他也難向主人交代,他喊住了手下,又高聲問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現在才想到問嗎?」

    一名親兵冷笑道:「已經晚了!」

    家丁首領臉色一變,「你什麼意思?」

    他話音剛落,只聽城內傳來急促的馬蹄聲,李延慶的三百名親兵和五十名女騎衛從城內疾奔而來,儼如平地卷起一股狂風。

    家丁們都驚得變了臉色,一個個面面相覷,家丁首領更驚得臉色發白,暗暗叫苦,他知道城內三百多騎兵護衛著什麼人,那可剛擁立新君的李延慶啊!難道今天打衙內之人就是他嗎?

    這時,家丁忽然發一聲喊,四散奔逃,這些家丁大多是本地無賴,個個都會見風使舵,這個時候還不趕緊逃走,難道要等死嗎?

    家丁首領想逃已經來不及了,三百五十名騎兵已經衝過來,將尚未來得及逃走的數十名家丁包圍起來。

    「放下兵器,跪下舉起手,否則格殺無論!」

    張豹大喊一聲,家丁們嚇得紛紛放下刀棍,跪在地上舉起雙手。

    張豹催馬上前,向車窗前的李延慶抱拳施禮,「卑職來晚,致使太尉受驚,請太尉責罰!」

    李延慶點點頭,「這件事不是你的責任,你這些家丁處理了。」

    「卑職把他們帶到僻靜處全部宰掉!」

    旁邊趙福金嚇了一跳,連忙道:「張將軍,你家官人說的處理不是指殺人。」

    她又對李延慶道:「李大哥,我說得沒錯吧!」

    李延慶沉吟一下,對張豹道:「這次就算了,饒他們一死,每人打斷一條腿,逃走的家丁也不例外!」

    「卑職遵令!」

    李延慶放下車簾喝令道:「我們回去!」

    馬車啟動,迅速向城內駛去,遠遠聽見後面傳來一片慘叫聲。

    .........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3-19 10:31
第八百一十五章 初聞警訊

    吳通判名叫吳琢,原來是江都知縣,年初由太上皇趙佶提拔為揚州通判,吳琢在揚州呆了八年,在揚州勢力很深,他雖然是通判,但在揚州地頭上卻是說一不二,連知州韓寶林也生活在他的淫威之下,成為一個傀儡州官。

    此時吳琢正和韓寶林坐在館驛的客堂內等候李延慶回來,李延慶爵位雖然是安陽郡王,還有太尉頭銜,但在地方官眼中,這種官爵還不必太擔心,只要應對得當便可以了。

    讓地方官害怕的是李延慶的另一個頭銜,御史大夫,有了這個頭銜,他便有權直接摘掉官員的帽子,尤其太上皇已經被金兵擄走,使吳琢沒有了和朝廷抗衡的資本,萬一朝廷不承認太上皇的提拔,便可以直接將他免職。

    「吳通判,要不你先回去吧!我來等李太尉。」韓寶林小心翼翼道

    吳琢心中冷哼一聲,臉上呵呵笑道:「李太尉應該快回來了,再等等無妨。」

    韓寶林無奈,便不再多說什麼,房間再次沉寂下來,兩人陰沉著臉,連最起碼的虛偽笑容都沒有了。

    這時,外面傳來一陣馬蹄聲,頓時變得熱鬧起來,這一定是李太尉回來了,兩人又驚又喜,一起站起身。

    過了好一會兒,莫俊走了進來,吳琢連忙迎上前,「莫大夫,是李太尉回來了嗎?」

    莫俊冷冷道:「李太尉是回來了,但他不想見你。」

    「為什麼?」吳琢愣住了。

    「你回去問你兒子吧!你兒子很厲害,李太尉差點就交代在揚州了。」

    「什麼!」

    莫俊驚得目瞪口呆,「我兒子做了什麼事?」

    「我也不清楚,吳通判回去問問兒子就知道了。」

    莫俊又氣又急,顧不得再多問,轉身便急匆匆向自己府中趕去。

    這時,韓寶林卻悄悄迎上來問道:「莫先生,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莫俊輕輕哼了一聲,「調戲帝姬,企圖殺死太尉!」

    「啊!」韓寶林也震驚萬分,他忽然醒悟過來,頓時欣喜若狂,這是一個掀翻吳琢的機會啊!

    他急忙對莫俊道:「莫先生,請轉告李太尉,我有重大軍情向他稟報。」

    ........

    李延慶負手站在窗前,神情十分嚴峻,就在剛才,知州韓寶林向他揭發了一件秘事,揚州的三千廂軍在兩個月前被調去了江寧府,當然,調動的名義是勤王,這個理由非常充份,讓人無懈可擊,但問題就出在現在金兵已經北撤,勤王之軍不僅沒有解散,而且還向揚州催要糧草,這就有點令人匪夷所思了。

    「揚州廂軍指揮使吳平是什麼來頭?」

    「他就是吳通判的堂弟,今年年初和吳通判一起被太上皇提拔。」

    李延慶眉頭一皺,揚州軍政由一對兄弟把持,這很不合常理,趙佶幾十年的老皇帝會不懂這個道理,他負手走了幾步,問道:「吳家和當朝三大外戚有關系嗎?」

    「還真有,吳琢的妻子是向家的偏房。」

    李延慶點點頭,那就對了,這就從一個側面證明了三大外戚和趙佶確實勾結在一起,雖然趙佶被金兵擄走,但他留下的政治軍事資源三大外戚卻不想浪費,准備用來和新帝趙構抗衡。

    這時,張豹快步走進來低聲對李延慶說了幾句,隱隱提到了吳琢的名字,李延慶冷哼了一聲,他見韓寶林有點緊張,便對他道:「吳琢回去把他兒子的腿打斷了,另外兩個豪門子弟也都被打斷腿,抬著在城內游街。」

    「他們是在做給太尉看呢!」

    李延慶冷笑一聲,又對韓寶林道:「揚州除了三千廂軍外,還有沒有鄉兵?」

    韓寶林搖搖頭,「揚州沒有要求組織弓箭社,也就沒有鄉兵。」

    「那楚州廂軍呢?」

    「楚州廂軍沒有去江寧府!」

    韓寶林回答得言簡意賅,李延慶一下子便明白了,楚州不是三大外戚的勢力範圍,所以楚州的廂軍就沒有被通知去江寧府集結,這就更加證明了勤王的借口是無稽之談。

    李延慶沉吟片刻道:「韓知州,我有兩件事讓你去做!」

    韓寶林頓時精神一振,連忙躬身道:「太尉請吩咐,卑職定當赴湯蹈火!」

    「沒那麼嚴重,說不定對你有好處,第一件事,煩請韓知州給我四處宣傳,今天吳琢的兒子得罪了我,令我暴跳如雷。」

    韓寶林愕然,李太尉一臉笑眯眯地樣子,哪裡有暴跳如雷了,他不敢多問,連忙道:「卑職明白了!」

    李延慶又在他耳邊道:「明天吳琢會被拿下,就由你派人把吳琢父子解押進京,或許半路上會遇到仇家之類,那就與我沒有關系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韓寶林心中緊張得怦怦直跳,他怎麼可能不明白李延慶的意思,李延慶是借自己的手殺了吳琢父子啊!確實對自己大有好處,沒有了吳琢,揚州就由自己掌權了。

    但他猶豫一下,又小心翼翼提醒,「就怕防御使吳平那邊........」

    李延慶眼中閃過一抹殺機,冷冷道:「吳琢死了,吳平還能活嗎?」

    韓寶林嚇得渾身一激靈,連忙低頭道:「卑職明白了!」

    「把消息傳出去!」李延慶拍拍他的肩膀,轉身離開了房間。

    ...........

    韓寶林自有他的辦法,僅僅兩個時辰,吳琢兒子得罪權臣李太尉的消息便傳遍了全城,加上吳琢兒子被打斷腿滿街游行,更證實了這個消息,吳琢兒子和糧商劉俊的兒子,以及金元銀樓趙二的兒子,三人被稱為江都三虎,在江都欺男霸女,無惡不作,聽說他們被嚴懲,一時間揚州城百姓拍手稱快。

    夜晚,吳琢的府宅內不時傳來他兒子殺豬般的喊叫,吳琢心痛不已,這可是他唯一的寶貝兒子,無非就是調笑了帝姬幾句,連毛都沒有碰到一根,便被逼得打斷了腿,李延慶的霸道強橫令吳琢恨之入骨。

    「這個場子我一定要找回來!」

    吳琢咬牙切齒對身邊的幕僚說道,吳琢的幕僚姓張,是一個身材瘦小的書生,他聞言嚇了一跳,連忙低聲勸道:「通判千萬不要衝動,若被李延慶發現壞了大事,向爺可饒不了我們。」

    「我當然知道,否則我打斷兒子的腿做什麼?等李延慶被抓住,我一定要親手打斷他的雙腿。」吳琢眼中閃爍著滔天的恨意。

    「爹爹,痛啊!一刀殺了我吧!」屋子裡又傳來兒子的鬼哭狼嚎。

    吳琢一陣心痛,他走進房間,蹲在兒子床頭,摸著他的頭安慰他道:「你忍一忍,爹爹一定會補償你。」

    「爹爹,我要那個帝姬!」吳衙內發狠喊道。

    吳琢一咬牙,「好!爹爹答應你,最遲一個月,我一定會讓那個帝姬來伺候你。」

    這時,一名家僕匆匆走來,在吳琢耳邊低語幾句,吳琢一愣,他安慰了兒子幾句,這才起身來到外書房。

    外書房已經有了一名黑衣男子,他年紀不大,約二十五六歲,負手站在窗前,顯得頗為傲慢。

    「十四郎,你怎麼來了?」吳琢驚訝問道。

    這名黑衣男子叫做向志,是向家子弟,在他這一輩兄弟中年紀排列十四,大家都叫他十四郎。

    向志沒有回答他,而是冷冷問道:「你得罪李延慶了?」

    「十四郎怎麼知道?」

    「整個江都城都傳遍了,我怎麼會不知道?」

    「可是.....」

    「沒有可是!」

    不等吳琢說完,向志便揮手打斷了他的話,「我來是傳達家主的話,不管李延慶做了什麼,你都必須像孫子一樣夾著尾巴,不准亂來,壞了我們大計!」

    吳琢嚇了一跳,「家主在潤州?」

    「你以為呢!否則家主怎麼會這麼快就得到消息?」

    吳琢忍住氣道:「我知道了,我明天就去向他磕頭賠罪!」

    「我話已經帶到,你自己看著辦,告辭了!」

    向志轉身便離開了吳琢的府邸,連夜趕回潤州向家主彙報。

    向志剛走,吳琢便狠狠將桌案上的東西掃到地上,破口大罵起來......

    次日天剛亮,吳琢便來到館驛請罪,但迎接他的卻是一群凶神惡煞的士兵,將他按倒在地上捆綁起來。

    「放開我!我是揚州通判,是朝廷命官,你們沒有權力抓我!」吳琢拼命掙扎大喊。

    這時,李延慶出現了,舉起尚方天子劍對吳琢冷冷道:「我已查了揚州官倉,賦稅實際庫存和朝廷庫冊數量不符,有人檢舉你坐贓官庫,我以御史大夫之權,免去你的通判之職,押赴京城受審!」

    吳琢心中恨極,破口大罵道:「李延慶,你公報私仇,無恥小人!」

    有士兵上前要用破布堵他的嘴,李延慶卻一擺手,「由他罵,公道自在人心,他罵得越狠,我的名聲越顯!」

    「李延慶,狗娘養的,你害了我兒子,我一定會回來報仇!」

    吳琢被關進了囚車,他一路大喊大叫,卻遭到無數百姓用石頭和臭雞蛋襲擊。

    李延慶走到韓寶林面前,微微笑道:「他們父子二人我就交給你了,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韓寶林低聲道:「請太尉放心,卑職已經安排好了他的仇家,保證他們父子二人活不過今天。」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3-19 10:31
第八百一十六章 阮氏三雄(上)

    李延慶一行當天中午便離開了江都縣,繼續南下,不過他們走得極為緩慢,船隊走了整整半天還沒有到長江,天剛擦黑,船隊便在距離長江還有五裡時停了下來。US

    這也很正常,他們現在過長江還需要再找幾艘渡船,將親兵和戰馬一起運過江去,所以至少要等明天才能出發。

    當天晚上,李延慶在客船接見了剛剛趕回來的張順,張順實際昨天上午便過了長江,但他並沒有急於去江都向李延慶彙報,他還要等另外幾名手下從江寧府那邊探聽的消息。

    「啟稟都統,卑職剛剛得到消息,雷德的船隊就等候在江寧府外的江面上,他們肯定是在等候都統,想在江面上攔截。」

    李延慶點點頭,轉頭對一旁曹晟笑道:「我中午得到燕青的消息,向氏家主向宗良出現在江寧府,現在江寧府已集結了八萬軍隊,你覺得他們想做什麼?」

    曹晟臉色一變,「莫非他們准備舉旗造反了?」

    「應該是吧!不過不能叫做造反,應該叫清君側,或者叫做匡扶社稷,聽說向家在杭州找了一名三歲的宗室子弟趙伯圭,如果無法立大寧郡王,估計他們就要立這個孩童為新君了。」

    「那他們要首先針對你嗎?」曹晟擔憂地問道。

    李延慶淡淡一笑:「抓住我後他們就起兵,我想應該是這樣!」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李延慶想了想,又問張順道:「這支水軍有沒有辦法解決?」

    水軍橫在江面上,雖然也可以繞過去,但江寧到潤州一線是極為重要的戰略要地,就算自己繞過去,物資船和運糧船也繞不過去,解決掉這支水軍才是一勞永逸的辦法。

    張順微微一笑道:「都統可知雷德為何不敢將勢力擴張到長江中游?」

    「為什麼?」李延慶一時不解。

    旁邊莫俊忽然笑道:「莫非是他們畏懼嘉魚縣水軍?」

    李延慶頓時想了起來,自己當年在嘉魚縣還留了一支地方水軍鄉兵。

    「真是這樣嗎?」李延慶好奇地問道。

    張順點點頭,「雷德兩次想西擴,都折在在嘉魚縣水軍手上,他弟弟雷武就死在嘉魚縣。」

    李延慶大喜過望,他真沒想到自己創立的這支水軍還存在,他又連忙問道:「這支水軍現在有多少人,多少船只?」

    「回稟都統,這支水軍現在改名為鄂州水軍,是鄂州的鄉兵,人數大約在八百人,大小船只有一百五十艘左右。」

    李延慶眉頭一皺,「剛才你說雷德已擴軍至三千人,在太湖練兵,有船只幾百艘,鄂州水軍的實力現在能和他們一戰?」

    「以雷德現在的實力,確實有點困難,不過我可以找一些道上的朋友加入,再加上卑職的舊部,可以和他們一戰。」

    李延慶當然知道張順所說道上之人是什麼意思,就是指水賊,雖然他可以不拘小節,但一些原則性的問題他必須說清楚。

    「你的朋友肯來助戰我當然很感謝,但我也不想將來被官場對手抓住把柄,你看他們有沒有招安的可能?」

    張順想了想道:「他們從前曾經被朝廷招安過,後來朝廷言而無信,又說招安,我就怕他們心中有抵觸。」

    李延慶心中一動,連忙問道:「莫非他們曾經是梁山軍?」

    張順點點頭,「正是梁山軍舊部,為首是三兄弟,姓阮。」

    李延慶大笑,「難道是阮小二,阮小五和阮小七?」

    張順愕然,「都統認識他們?」

    「我當然認識,尤其是阮小二,和我有舊,他們現在哪裡?」

    「就在楚州!」

    楚州就在揚州的北面,騎馬一天就可以抵達,李延慶當即寫了一份調兵軍令,令手下加急趕往鄂州送信調兵,他又令扈青兒率五十名女兵留在揚州保護兩位帝姬,讓曹晟協助知州韓寶林穩住揚州局勢,他自己則和張順率三百騎兵連夜趕往楚州。

    ..........

    楚州從隋唐時期起便因運河的開通的繁榮起來,日益發達的運河經濟使楚州千帆相接,四時不斷,故白居易有詩它為『淮水東南第一州』。

    楚州內陸河網密布,有洪澤湖和射陽湖這樣的大湖,海邊又有大片灘塗,目前是宋朝重要的鹽產地,淮南東路的提舉茶鹽司就設在楚州,這裡不光有官鹽田,更多的是民鹽田,宋朝鼓勵私人資本進入工商業,使民鹽業十分發達,不過自古以來鹽都是由朝廷專賣,目前民鹽也由朝廷統一收購,再轉賣給鹽商,中間的差價就是朝廷所收的鹽利。

    「阮氏三兄弟目前公開的身份便是楚州的大鹽田主,擁有鹽田數千頃,但只有我們行內人知道,楚州小鹽會的背後就是這三兄弟。」

    楚州的鹽會有兩個,分別叫做大鹽會和小鹽會,大鹽會又叫鹽商會,是民間的自發組織,以鹽商為主,受提舉茶鹽司管轄,嚴格說起來屬於半官半民的組織,而小鹽會又叫鹽幫會,實際上就是私鹽販子的組織,隋唐時又叫鹽梟,元末張士誠就是一個著名的鹽幫頭目。

    「既然是私鹽販子的組織,那手上一定有武裝,對不對?」李延慶笑問道。

    張順點點頭,「確實有,是一支八百人的水軍,大小船只三百艘,據說是阮氏三兄弟從梁山帶出來的,這支水軍很善戰,不過他們沒有打家劫舍,也沒有攔路搶劫商船,更重要是官府打不過他們,所以官府對他們也是睜只眼閉只眼。」

    「那這支水軍平時做什麼?」

    「主要是保護財產,還有就是護送一些重要的鹽幫船只進出楚州。」

    李延慶點點頭,「他們三兄弟現在都在海邊嗎?」

    張順一指前面的寶應縣城笑道:「他們現在就住在前面的縣城內。」

    見都統有點不明白,張順又笑著解釋道:「阮氏三兄弟的母親身體不太好,住在海邊對老太太不適合,三兄弟都是至孝之人,所以便在寶應縣修建了一座大宅子,三兄弟便以大鹽田主的身份住在這裡。」

    這時,李延慶心中已經有了方案,他笑了笑,加快馬速向前方縣城奔去。

    ..........

    寶應縣是一座小縣,不過它緊靠運河邊,運河經濟也頗為發達,主要是倉儲、修船、客棧、酒樓、妓館等等行業店鋪眾多,張順沒有進城,而是在縣城以北約三裡處停下,這裡綠柳成蔭,環境清幽,一條小河直通運河,在小河邊有一座白牆黑瓦的大宅院,占地至少有二十余畝,剛修了沒幾年,門口就是一座碼頭,碼頭上停了七八條小船。

    「都統,就是這裡了!」

    張順翻身下馬,上前去敲門,李延慶讓騎兵不要靠近,以免對方誤會,他也慢慢走上前,只見門口上掛了一塊牌匾,上寫『阮府』二字。

    這時側門吱嘎一聲開了,一個老者探頭看了看,「你們找誰?」

    「文叔,不認識我了嗎?我是阿順啊!」

    老者頓時認出了張順,笑道:「原來是順哥兒,好幾年沒見了,都快認不出了。」

    他又看了看李延慶,「這位是——」

    李延慶笑道:「我是二爺的舊識,來看望一下他。」

    「原來是二爺的朋友,兩位請進吧!」

    李延慶和張順走進了院子,管家又探頭看了看周圍,這才把門關上。

    「兩位請隨我來!」

    管家帶著兩人向客堂走去,張順笑問道:「三位主人都嗎?」

    「二爺和五爺在家,七爺去鹽場了,不過今天也應該回來。」

    兩人走進客堂,管家請他們坐下,又令丫鬟上茶,他笑道:「兩位稍坐片刻,我去稟報五二爺!」

    這時,張順低聲問道:「聽說都統也參與剿滅梁山軍,是真的嗎?」

    李延慶笑著點點頭,「梁山軍潰敗,一半是我的原因,怎麼,有問題嗎?」

    「主要是當時朝廷出爾反爾,就怕他們對朝廷招安沒有信任了。」

    「這個只能談談再說。」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急著有人大笑道:「哪陣香風把順龍王吹來了?」

    只見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走進了客堂,他皮膚稍黑,長一張方臉,目光炯炯,李延慶一眼便認出他,正是阮小二。

    阮小二走進大堂,大笑著和張順擁抱一下,又望向李延慶,他不由稍稍一怔,笑問道:「這位朋友好像有點眼熟,我們在哪裡見過?」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3-19 17:47
第八百一十七章 阮氏三雄(下)

    李延慶微微一笑,「政和六年,五爺可去過相州湯陰縣?」

    「政和六年?」阮小二低頭想了想,忽然想起來了,是的,那年他是和宋公一行人去了湯陰縣,去尋找扈誠加盟梁山。w÷W」

    但眼前李延慶他卻想不起來了,阮小二歉然道:「政和六年是去過湯陰縣,但時間太久遠,有些事情想不起來了。」

    「那天是春社,二爺和五爺擺了一個射箭攤子,可是輸給我十兩銀子。」

    阮小二正好想起那年在湯陰縣遇到了少年時代的李延慶,此時李延慶一提醒,他猛地想了起來,頓時臉色一變,後退兩步,「你.....你是李延慶!」

    李延慶微微一笑,「所以我說和阮二哥是舊識。」

    阮小二臉色陰沉下來,若是從前,他就算不殺李延慶,也會將李延慶亂棍趕出去,但他想起李延慶現在的身份,不是自己惹得起,他便冷冷道:「李太尉光臨寒舍,豈是我等小民承受得起,請李太尉自重。」

    李延慶卻不生氣,依舊笑眯眯道:「我只是來找老朋友敘敘舊,阮二哥言重了。」

    旁邊張順也道:「二哥,你總不會連小弟也趕出去吧!」

    張順對阮小七曾有救命之恩,這個面子阮小二拉不下去,他只得坐了下來,但臉上依舊沒有笑容,半晌道:「李太尉找我有什麼事嗎?」

    李延慶問道:「我記得阮二哥當初也被朝廷招安了,封為指揮使吧!現在怎麼......」

    阮小二冷笑一聲,「那是我們太蠢,居然相信朝廷的話,是,當初是封我們為指揮使,現在我還是奉義郎,但有意義嗎?一個虛職就把我們打發了,當初承諾的縣令在哪裡?承諾的廂軍指揮使在哪裡?」

    李延慶沉吟一下,「這應該是和宋江再次造反有關系。」

    「可宋公為什麼造反,不就是因為承諾的東西朝廷沒有兌現嗎?」

    李延慶搖搖頭,「如果是這樣簡單,那為什麼大部分梁山軍將領都沒有跟隨他造反,阮二哥也不是同樣沒有跟隨宋江?問題不是出在承諾沒有兌現上,而是宋江的野心太大,大家都看出這一點,所以不願再跟隨他,朝廷也並非故意欺騙梁山軍將領,宋江再造反時,大家都還在圍剿方腊,正是因為宋江造反,朝廷才有了顧慮,不敢授予梁山將領領兵實權。」

    「你這樣說有什麼依據?」阮小二沒有像剛才那樣口氣生硬,語氣稍稍緩和了一點。

    李延慶緩緩道:「我的軍隊中也有幾名梁山將領,像關勝和花榮,兩人還曾是背叛朝廷投降梁山,可現在他們都是京兆軍中偏將,正六品武將,還有燕青,他屢立大功,現在已是正五品統制,朝廷從未因為他們是梁山將領就歧視他們,阮二哥,我這樣說,你應該明白了吧?」

    李延慶的意思其實就是一句話,跟隨我李延慶,包你升官發財!

    阮小二冷哼了一聲,「你是想讓我像他們一樣的跟隨你?」

    「應該說跟隨我抗擊金兵,保衛家園!」

    張順也勸他道:「二哥,我也因為金兵圍城而跟隨李都統保衛京城,你也知道我對朝廷從來沒有什麼好印像,我只是為了保家衛國,抗擊金兵,如果將來有一天,金兵被徹底擊敗,我或許就會解甲歸田,當個富家翁去。」

    阮小二沉默半晌,嘆了口氣道:「以前的事情就算了,朝廷待我薄也好,厚也好,我已經不想計較了,但我們兄弟現在過得很好,不想再考慮為朝廷效力,李太尉請回吧!」

    說完,他高聲喊道:「上湯!」

    阮小二下了驅客令,李延慶也只能起身告辭了。

    ..........

    出師不利,令張順心情很沉重,出了阮府,他嘆口氣道:「我也沒有想到會這樣,辜負了都統的期望,卑職真的很抱歉!」

    「沒關系!其實我倒不一定要阮氏三兄弟的水軍,用點謀略也能擊敗雷德,只是我覺得他們三人武藝高強,就這樣埋沒有點可惜了。」

    「那也沒有辦法,他們志不在此。」

    李延慶點點頭,准備離開,這時,門口碼頭上一艘客船靠攏,從船內走出幾個老僧人,只見管家連忙開啟大門迎了出來,「兩位大師辛苦了,我家老夫人已經在佛堂等候多時。」

    「阿彌陀佛,智光住持今天有事來不了,請轉告老夫人,我們很抱歉!」

    「那實在太遺憾了,請幾位大師隨我來!」

    李延慶見管家和幾名家人將兩名老和尚恭恭敬敬請進院子,他眼珠一轉,心中有了計較。

    李延慶並沒有立刻返回揚州,而是進了寶應縣,來到縣衙,知縣和縣丞慌忙迎了出來,李延慶被縣官們恭敬地請進縣衙,他坐下喝了幾口茶,問道:「有個智光住持,你們聽說過嗎?」

    王知縣立刻陪笑道:「當然認識,是本縣寶林禪寺的住持,寺院就在縣城西面,如果太尉要找他,下官派人去把他請來!」

    李延慶笑著擺擺手,「不用了,我只是隨口問問。」

    李延慶當即借筆墨寫了一封信,讓張豹去一趟寶林禪寺,把信交給智光大師,他則帶著手下返回了揚州城。

    .........

    入夜,阮小七從鹽場返回府中,剛回來便被兩個兄長叫了過去。

    走進書房,阮小七見兩位哥哥一臉嚴肅地坐在桌旁,不由撓撓頭笑問道:「兩位哥哥不是要審問小弟吧!」

    「你坐下,和你說件事!」

    阮小七略有點忐忑地坐下,阮小二緩緩道:「今天李延慶來找我了。」

    「哪個李延慶?」阮小七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旁邊阮小五狠狠瞪了他一眼,「還有哪個李延慶?」

    「就是剛當上太尉哪個?」

    阮小七終於想到了,他又撓撓頭問道:「他來找我們做什麼?」

    「他要我們出山跟隨他,我和老五商議,應該是他看上我們的水軍了。」

    阮小七哼了一聲,「官府把我們騙得多慘,還想讓我們相信他?」

    他見兩個哥哥都沒有說話,不由奇怪地問道:「難道二哥真的相信官府了?」

    阮小二搖搖頭,「官府當然不可信,不過憑心而論,這個李延慶不算太壞,我知道關勝、花榮和燕青他們都跟隨李延慶,混得確實不錯,但現在我們要商議的問題是水軍,我今天拒絕了李延慶,他會不會放過我們,我很擔心這個。」

    三兄弟都陷入了沉思,這時,外面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當賊習慣了,從來就沒想過是否對得起祖先!」

    三兄弟嚇了一跳,只見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嫗拄著拐杖進來,兩名丫鬟一左一右扶著她,三兄弟連忙迎上去,「娘,你來做什麼?」

    老嫗正是阮氏三兄弟的母親陶氏,由於三兄弟父親死得早,全靠他們母親含辛茹苦將他們三人拉扯大,三人也事母至孝,從不敢違背母親的話。

    陶氏冷哼一聲道:「我三次請智光大師上門說法,但智光大師從不肯來,今天智光大師寧可去城內給一家貧窮老夫妻說法,也不肯來我們家,我現在才知道,我三個兒子都是賊,難怪人家不肯來,我含辛茹苦養你們長大,卻養了三個賊,我還有什麼臉去見你們爹爹........」

    陶氏越說越激動,最後掩面大哭,阮氏三兄弟都嚇得跪在地上,半晌,等母親情緒稍稍平息,三人才低頭認錯,「母親,孩兒早已經洗手不干,接受朝廷招安,早已不是梁山盜賊了。」

    他們不說還好,越解釋,越是氣得陶氏渾身發抖,指著三人罵道:「那你們的船隊是什麼?那些拿著刀子整天耀武揚威的人難道是官兵?你們真當我是傻子嗎?」

    三人頓時啞口無言。

    今天下午,智光住持親自登門向陶氏解釋了自己為什麼不肯來阮府做法事的緣故,同時也建議陶氏深明大義,勸三個兒子為國效力,抗擊金兵,贖清過去所犯的罪孽,同時也能光宗耀祖。

    這時,阮小二見母親快站不住了,連忙起身扶住她,將她扶坐下,這才再次跪下道:「母親,我們現在做鹽田生意,已經改邪歸正,但就怕過去的仇家找上門,所以才養了一些武士,但也主要是為了自保。」

    陶氏嘆了口氣,「二郎,五郎,七郎,你可以欺騙我,我也可以假裝相信你們不是鹽梟,是做正經生意,但你騙得過佛祖,騙過得菩薩嗎?你們對得起死去的父親,有臉去見阮氏的列祖列宗嗎?」

    說到這,陶氏顫巍巍站起身,含淚道:「我養了三個賊,就讓我去下阿鼻地獄,一切罪孽讓我來承擔吧!」

    阮氏三兄弟嚇得抱住母親的腿,「母親,孩兒知錯了,我們立刻改正!」

    陶氏點點頭道:「你們肯聽為娘的話?」

    三兄弟一起點頭,「母親的話,孩兒絕不敢違抗!」

    「那好,你們明天收拾行李去投靠李太尉去,什麼時候當上將軍,就什麼時候回來祭祖!」

    阮氏三兄弟面面相覷,同時呆住了。

    ........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3-20 10:58
第八百一十八章 三雄投效

    李延慶又返回了江都縣,既然雙方已撕破臉皮,李延慶也沒有什麼顧忌,立刻下令已經抵達長江北岸的一萬精銳之軍立刻趕往揚州,同時下令駐扎在淮河北岸的一萬後備軍也趕來揚州集結。

    雖然李延慶相信智光大師不會讓自己失望,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次日一早,阮氏三兄弟便趕到了江都縣。

    李延慶聞訊從州衙裡走了出來,只見阮氏三兄弟赤著上身,後背荊條跪在台階前,見李延慶出來,阮小二慚愧道:「我們不知好歹,衝撞了李太尉,我們特來向李太尉請罪!」

    李延慶連忙上前扶起阮氏三兄弟,扯掉他們後背的荊條,令手下拿衣服他們披上,他誠懇對阮小二道:「當年我雖年少,卻和阮二哥一見如故,令我至今難忘,這次我是誠心邀請三位兄長出山報效國家,抗擊金兵,也能建功立業,不讓自己的一身武藝埋沒。」

    阮小二嘆口氣,「當年我們上了童貫的當,又被童貫陷害,李太尉扳倒童貫,也算為我們出了一口惡氣,若太尉不嫌棄,我們兄弟三人願效犬馬之勞!」

    李延慶大喜,連忙將阮氏三兄弟請進州衙,又向他們介紹了曹晟和莫俊,眾人分賓主落座。

    阮小二笑道:「我昨晚得到一個消息,吳琢父子在楚州被仇家所殺,真是大快人心啊!」

    李延慶好奇地笑問道:「二哥和吳琢有仇?」

    旁邊阮小七接口道:「我們去年一支船隊被他扣住,後來我們拿一萬貫錢來贖船隊時,發現船內的兩百斤龍涎香沒有了,價值五萬貫錢,後來我們前來江都找他理論,被他打傷了五個兄弟,這口氣我們咽不下,本打算今年來報仇,沒想到已經被太尉解決了。」

    李延慶問旁邊韓寶林,「這件事韓知州知道嗎?」

    韓寶林點點頭,「確有此事,那兩桶香就在他府中地庫內。」

    李延慶便道:「既然知道苦主,那就還給他們,不用沒收官庫了。」

    「下官知道了。」

    阮小二大喜,「多謝李太尉!」

    李延慶微微一笑,「既然你們已經是我的屬下,這些事情就是我的份內之事了,不用客氣!」

    一直沒有說話的阮小五笑嘻嘻問道:「都統,揚州是要開戰了吧?」

    當年看見阮小五就是嬉皮笑臉的樣子,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還是老樣子,容貌也一點沒變,李延慶也忍不住用一種調笑的語氣反問道:「小五哥怎麼知道?」

    阮小五在十幾年前被人稱作小五哥,現在他已經三十五歲了,大家都叫他五哥,把『小』字去掉了,沒想到李延慶還像當年一樣叫自己小五哥。

    這時,阮小七輕輕踢了他一腳,讓他注意身份,阮小五這才醒悟,連忙收起嬉皮笑臉的樣子,肅然道:「向家來找過我們,這件事二哥最清楚。」

    李延慶一怔,向阮小二望去,阮小二點點頭,「是向宗良的侄子,叫做向志,此人在一個月前找過我們,希望我們加入勤王大軍,但被我一口回絕了。」

    「那二哥怎麼知道要開戰?」

    阮小二連忙道:「請太尉不要再叫我二哥,我真的承受不起。」

    李延慶點點頭,「那我就叫你阮二將軍。」

    「太尉叫我將軍?」阮小二一臉驚訝。

    李延慶淡淡道:「之前朝廷不是封你們偏將指揮使嗎?我就從這裡開始給你們確定官職。」

    阮氏三兄弟心中都十分感動,朝廷免了他們指揮使之職,但李延慶卻不承認,又重新把他們的官職接上了。

    「阮二將軍繼續說說開戰之事。」李延慶笑著提醒他們道。

    阮小二拍拍自己腦門,自嘲地笑道:「整天就想著升官發財,把正事給忘了。」

    四周眾人都會意地笑了起來,阮小二這才繼續說:「在向志找我們第二天,雷德也來找我們,此人原本是長江水賊,幾個月前被官府收編了,他一心想吞掉我們的船隊和士兵,便向我許諾,他會建議封我為水軍副將,或許是他太急於吃掉我們,向我泄露了不少秘密,其中就包括他們准備討伐朝廷,另立新帝,所以我們就知道要開戰了。」

    李延慶沉思片刻道:「你說得沒錯,確實是要開戰了,而且雷德的三千水軍已經出現在長江上,准備攔截我,我已派人去調鄂州水軍過來,但力量還是不足,我希望你們的八百精銳能夠加入,正式成為我麾下的水軍。」

    「李太尉看得起我們,是我們的榮幸,我出發前已經下令士兵和船只都前來揚州,估計今天下午就會抵達江都,到時卑職把軍隊正式交給太尉。」

    李延慶笑道:「只是交給我整編,等殲滅了雷德的水軍,我會把它和鄂州水軍合並起來,成立一支新水軍,這支水軍的統制就由阮二將軍擔任。」

    阮小二異常激動,連忙單膝跪下行禮,「卑職絕不辜負太尉的期望!」

    阮小五和阮小七也跟著跪下,李延慶連忙扶起他們,安撫他們幾句,又讓親兵帶他們去更換軍服,李延慶對張順笑道:「他們本身就有招安官職,起點比較高,但你也不用失落,等剿滅雷德後,我也升你為統制!」

    張順大喜,「多謝都統提攜!」

    李延慶拍拍他的肩膀,「把你的手下召集起來,這次攻打雷德,你要再立奇功。」

    ..........

    趙佶在江寧府避難時,江寧府曾一度成為江南各州的政治中心,趙佶在這裡下達了無數條上皇令和任免書,深刻地影響了江南各州的官場。

    雖然趙佶北上被金兵擄走,但江寧府的政治影響依舊存在,這次江南各州軍隊以勤王名義集結,便放在了江寧府。

    軍營位於江寧府城東,距離長江不到十裡,占地數千畝,由數千頂大帳組成,駐扎軍隊八萬人。

    這八萬人來源比較復雜,有趙佶在江寧府新募集的兩萬軍隊,沒有來得及帶走,還有三大外戚莊丁轉化而來的一萬軍隊,但最多的還是由各州廂軍集結起來的五萬人,使總兵力達八萬人之多。

    這支軍隊的主帥名叫向發,是向宗良的侄子,年約四十余歲,官任上將軍、寧海軍節度使,也曾在禁軍中擔任廂都虞侯等高官。

    軍隊副將卻是大將劉延慶,劉延慶跟隨太上皇趙佶以及禁軍主帥高俅南下江寧府,他負責招募並訓練兩萬新軍,所以趙佶北上時,他沒有率軍跟隨,而是繼續留在常州訓練新兵。

    由於劉延慶在軍中威望頗高,向宗良兩次前來拜訪他,並許以重利,最終說服了劉延慶加入擁嫡派,所謂擁嫡派就是支持大寧郡王登基,聽起來名正言順,實際上是關系到三大外戚的核心利益,以至於到了他們不惜以造反的方式來和朝廷對抗。

    三大外戚之所以敢冒險一擲,很重要一個原因就是朝廷兵力太少,也只有七八萬人,雖然西軍還有十萬人,但被西夏牽制而無法調動,加上京師財政匱乏,使三大外戚看到了重立新君的機會。

    中軍大帳內,向宗良大大咧咧地坐在帥位上,他是向太後之弟,極得趙佶恩寵,雖然不姓趙,但因為他有外戚身份,使他成為宋朝極少數生前封王之人,他被封為永嘉郡王,他兄長向宗回也是生前被封為永陽郡王。

    主帥向發坐在一旁,副將劉延慶則坐在向發對面,下面還有數十名大將。

    「我剛剛得到情報,揚州通判吳琢父子被仇家所殺,開始我們都以為是李延慶公報私仇,但現在看來,應該是李延慶發現了吳琢的身份,所以找借口殺了吳琢。」

    向宗良說到這,他看了一眼向發,見他欲言又止,便問道:「向帥想說什麼?」

    向發欠身問道:「剛才殿下說李延慶發現了吳琢的身份,難道我們的計劃被李延慶看破了嗎?」

    「很有可能!」

    向宗良目光銳利地掃了一眼眾人,又繼續道:「李延慶並沒有渡江,而是又重新返回了揚州,他一定是意識到了危險,而且根據江北的情報,江北出現了一支來歷不明的軍隊,約一萬人,我們認為這就是李延慶帶來的軍隊,或許他早就有防備,也或許他是為了剿滅方腊余孽,但原因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該如何應對?我們已經商議過此事,但現在我想聽聽在座諸位的意見。」

    【之前老高說宋朝沒有生前封異姓王,一般都是死後追封,也不完全正確,只能說生前封異姓王極少,但還是有,比如柴宗訓封鄭王,還有向氏兄弟封郡王,韓世忠封鹹安郡王,張俊封清河郡王,南宋還有不少外戚封王,總得說來,主要是外戚封王比較多。】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3-20 17:53
第八百一十九章 發現破綻

    向發身為主帥,當然是他第一個起身彙報,「郡王殿下,揚州的廂軍已經調來江寧府,現在江都城內空虛,無兵駐守,不如我們直接發兵奪取江都,活捉李延慶,殿下,這是一個機會,機不可失!」

    「萬萬不可!」

    劉延慶起身道:「我們現在防御占優勢,既有長江上的水軍封鎖,又有長江南岸的地利優勢,如果我們北上,反而沒有了退路,極容易造成全軍覆沒,請大帥三思!」

    向發十分不滿道:「讓我們全軍覆滅,也必須對方有軍隊才行,現在揚州無兵,江都又是空城,李延慶最多把楚州的一千廂軍調來,這一千廂軍能讓我們全軍覆滅?」

    這時,向宗良擺了擺手,嘆口氣道:「向帥的方案本身不錯,可惜我已經錯過了良機。CO」

    他見眾人不解,又道:「李延慶借口坐贓罷免了吳琢,並讓人冒充仇家殺了吳琢父子,所有人都認為李延慶是在公報私仇,因為吳琢之子之前得罪了李延慶,連我也是這樣認為,可現在看來,這只是李延慶的一個障眼法,先騙過我們,讓我們以為他只是為了發泄私怨,並沒有發現江寧聚兵之事,然後立刻秘密調兵,讓一萬軍隊火速集結揚州,我也是剛剛得到一萬軍隊已經抵達江都的消息,我才知道上了當,錯過了李延慶身處江都空城的機會。」

    「李延慶的軍隊已經抵達江都了嗎?」眾人都吃了一驚。

    向宗良點點頭,「不僅一萬軍隊抵達江都,還有楚州阮氏三兄弟也投靠了李延慶,他們手上有一千水軍,兩百多艘戰船,這也是我來軍營的原因,各位要准備備戰了。」

    向宗良說了幾句便匆匆走了,送走了二叔,向發坐回了帥位,他看了一眼大帳內的將領,緩緩道:「郡王殿下剛才告訴我,雖然兵力不多,軍隊集結尚未到位,一時半會兒不會南攻,但我們的防御必須要做好,雷將軍!」

    立刻從將領中站起身一人,此人正是水軍統領雷德,曾是長江下游赫赫有名的水賊,長得身材魁梧,虯須濃眉,滿臉橫肉,相貌十分凶惡,他是向宗良親自說服,許諾他為郡公,封大將軍,才使雷德率眾投降。

    目前雷德手下有水軍三千人,大小戰船數百艘,由於宋朝的水軍都調去黃河,而且戰船都被金兵繳獲,使得山中無虎,猴子稱霸,雷德的水軍已經長江上最大的一支水軍。

    雷德走出來,躬身行一禮,「卑職在!」

    向發點點頭,「雖然李延慶暫時不會進攻,但要防止他偷襲,如果對方偷襲,十有八九就是針對水軍,所以你那邊要格外當心。」

    「卑職明白,卑職會加派人手巡邏水寨!」

    .........

    江寧府水寨就位於城外長江邊,這座水寨是在朝廷剿滅方腊造反時修建,當年水軍戰船足有數千艘,使水寨面積占地極大,沿岸長度足有十幾裡,四周打下密集木樁,一般小船也難以駛入。

    不過雷德的船只只有數百艘,水寨太大他用不了,也難以防範,雷德便用木樁將水寨一隔兩段,他自己只用其中一半。

    水寨主要是存放戰船,但岸上依舊有一座旱寨,是士兵的駐扎之地,三千水軍士兵便駐扎在岸上。

    入夜,江水拍打著堤岸,一輪殘月在烏雲中時隱時現,江面上黑漆漆一片,偶然又泛起暗銀色的光波,水寨內不時有巡邏的小船駛過,戒備十分森嚴。

    此時在水寨外面的木柵邊,隱隱有兩個黑影,這是兩名身穿黑色水靠之人,他們頭露在水面上,利用木柵的掩護觀察水寨內情景,當一支巡邏船隊從他們前方駛來,兩人立刻沉下水,水面上只有兩根細細的蘆管,緊靠著木柵,這兩根蘆管太細,別說被木柵擋住,就算船只在眼前也很難發現。

    巡邏船隊很快便從他們面前駛過,當船隊遠去,兩名探子慢慢露出頭,對望了一眼,眼中都流露出了驚疑之色,今晚的巡哨明顯比昨天加強了,難道雷德發現了什麼不成?

    這時,一名探子指了指西南角,另一人會意,他們昨天發現一個小小的防御破綻,但今天破綻居然還在,說明對方確實是忽略了。

    兩人隨即潛入水中,向長江深處游去,很快,他們便上了接應的小船,小船調頭向對岸駛去。

    ..........

    軍衙內,李延慶聽完兩名探子的彙報,眉頭不由一皺,「你們是說對方突然加強了警戒?」

    「啟稟太尉,白天我們發現對方還沒有那麼多巡哨船,但到了夜裡就忽然增加一倍。」

    「會不會是晚上特地增加了防御?」旁邊阮小二問道。

    為首探子搖搖頭,「昨天的巡哨和今天白天一樣,就是到了黃昏時,巡哨船只忽然加倍,就好像聽到了什麼消息一樣。」

    李延慶沉吟一下,問張順道:「鄂州那邊水軍有消息嗎?」

    張順小心翼翼道:「從我們這裡去鄂州,最快的船也要四五天,我估計他們今天才收到出兵調令,卑職覺得問題應該不是出在鄂州那邊。」

    這時,阮小五接口道:「應該是對方在揚州有探子,我們船只抵達江都,對方必然知道了,怕我們偷襲,所以加強了戒備。」

    李延慶也覺得阮小五說得有理,應該是這麼回事。

    他想了想又問道:「你們都是水中豪傑,如果偷襲水寨,你們認為最大的難度在哪裡?」

    張順比較了解李延慶,問道:「都統的偷襲是指火攻?」

    李延慶點點頭,「我確實是指火攻。」

    阮小二沉思一下說:「對方防御得這麼嚴密,最大的麻煩恐怕就是怎麼把引火之物運入水寨,如果強行突破,對方水寨太大,作用也不會太大。」

    這時,兩名探子對望一眼,為首探子道:「我們還發現了對方一個破綻,可能對火攻有利。」

    李延慶大喜,居然有破綻,他連忙道:「快說,你們發現了什麼破綻?」

    ...........

    兩名探子發現的破綻位於西南角,這裡停放著數十艘千石戰船,雷德的破綻就是這幾十艘千石戰船距離水寨柵欄太近,只有幾百步左右,雖然幾百不也不算近,還是有一點距離,但這和動輒幾裡的距離相比,就不值一提了。

    造成這個破綻的原因並非雷德經驗不足,而是因為水文限制,一般千石戰船都會停在江中,而雷德因為軍隊數量不足,無法做出大規模的警戒,所以將船只都靠岸停泊,這樣不僅水中巡哨可以觀察防御,岸上的巡邏隊同樣可以兼顧,可謂一舉兩得。

    但有得必有失,這幾十艘千石戰船因為吃水較深,別的地方水位稍淺,容易造成船只擱淺,而只有西南角這片水域比較深,可以停靠千石戰船,所以導致它們距離柵欄就比較近了。

    這個破綻雷德其實也知道,但兩廂取其利,還是決定將船只全部靠岸,至於這個破綻,他決定用加強哨兵的方式來解決。

    他在這幾百步的距離內放了三艘固定哨船,一共二十人,晝夜不斷地監視柵欄外圍。

    時間又到了夜裡兩更時分,和昨天時隱時現的月色相比,今晚的月色還不錯,月朗星稀,整個水寨內抹了一層淡淡的銀色,水面上閃爍著點點波光,三十多是哨船在水寨內不停地來回巡邏,岸上也有數百哨兵在來回巡邏。

    就在這時,最東面的圍柵旁忽然傳來了急促的警鐘聲,『當!當!當!』警鐘急鳴,江面上忽然出現幾艘火船向最東面的柵欄衝來。

    所有的士兵都紛紛向東面奔去,西南角的幾艘固定哨也按耐不住,駛離了崗位,向東面支援而去,岸上的哨兵也早已奔向東面。

    就在哨兵剛剛撤走,三艘小船便在柵欄外無聲無息地出現了,他們有士兵斬斷柵欄,滿載火油的三艘小船進入了水寨,迅速向幾百步外的千石戰船衝去。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3-21 10:51
第八百二十章 鴨子變雞

    雷德當然也在大營內,他聽說敵軍火船來襲,急忙奔出大營,騎馬向水寨東面奔去,此時吹的是東面,船借風勢,烈火熊熊,兩艘火船來勢凶猛,轟地撞斷了柵欄,向水寨內衝去,數十艘哨船列一排攔截,火船來勢雖凶猛,可惜數量只有兩艘,很快便被十幾名水鬼攔截住了,進入水寨也才一百余步。

    水鬼很快便鑿穿了船底,兩艘火船進水,迅速沉沒了,水面上只剩下一些火星。

    當雷德趕到最東面岸邊時,危機已經解除,有人跑來向雷德彙報了情報,雷德眉頭一皺,這是典型的雷聲大、雨點小,李延慶什麼意思,測試自己的防御?

    正不解之時,一名士兵嘆息道:「運氣還好,從東面殺來,要是從西面殺來,恐怕已經接近大船了。」

    一個念頭瞬間閃過雷德的腦海,他大叫一聲,「不好!」

    他大吼道:「所有人去西面,快去!」

    他已經意識到,這是李延慶的聲東擊西之計,西面極可能要出事了。

    就在這時,水寨內忽然火光大作,西面大船停泊處,以及中部兩處主力戰船的停泊處都燃起了熊熊烈火,火勢蔓延得極為迅猛,仿佛整個水面都在燃燒,雷德驚呆了,他竟一時不知怎麼辦才好。

    身後忽然也傳來一片喊聲,雷德回頭,只見大營內也燃燒起來東、西、南三面起火,火借風勢,吐著火舌向岸邊席卷而來,大營內士兵四散奔逃,極為狼狽。

    「將軍,快把船只解開進入江中,要不就全部燒毀了!」一名偏將奔來大喊道。

    雷德嘆了口氣,對方已經料到這一點,所以才襲擊大營,現在大營內亂成一團,怎麼組織士兵,但死馬也要當活馬醫,雷德立刻下令敲響出征鼓。

    『咚!咚!咚!』

    出征鼓敲響,所有水軍都要上船,但混亂中,只有不到千名士兵向岸邊奔來。

    此時烈火焚江,整個軍營內的數百艘船幾乎都被軍營吞沒,只有最東面的五十幾艘五百石戰船暫時沒有被大火波及,但看火勢發展,火油很快就會燒過來。

    士兵們紛紛上船,連船帆也來不及拉起,解開纜繩,撐船便走,五十幾艘戰船陸陸續續駛離水寨,向江中行去。

    這時,長江水面上的阮氏三雄率領一百多艘戰船已經等待多時,見水寨中有不少船只逃離出來。

    等五十余艘戰船都離開水寨,阮小二一揮手,兄弟阮小七率領三十艘快船向水寨大門駛去,截斷了敵軍戰船的退路,阮小二大喝一聲,「出擊!」

    『咚!咚!咚!』出擊的戰鼓聲在江面上敲響,一百余艘戰船從四面八方向敵軍戰船殺去。

    .........

    天漸漸亮了,兩千余士兵站在岸邊,呆呆地望著江面,此時水寨和旱寨的火都早已熄滅,旱寨被燒成白地,由於水寨先出事,很多士兵都被驚醒,所以當旱寨起火時,士兵們大多逃出了營帳,只損失了五十余人。

    但水寨的損失更為慘重,沒有逃出水寨的數百艘戰船,只有三十余艘哨船沒有被波及外,其余戰船全部被燒毀,岸邊堆滿了燒成黑炭的船身,半截在水中,半截露在水面上,冒著騰騰白氣。

    而逃出水寨的五十余艘中型戰船也遇到了阮氏三雄的圍殲,被擊沉七艘戰船外,其余戰船全部被俘虜,帶去了長江北岸。

    這個結果令所有士兵心中都異常苦澀,他們幾百艘戰船最後只剩下三十五艘哨船,堂堂水軍變成了步兵,用江南的俗語,這就叫『鴨子拔毛變成雞』。

    雷德更是心如死灰,沒有了戰船,他的爵位,他的大將軍,向家還會給他嗎?

    這時,主帥向發在數十名騎兵護衛下趕到了水軍旱寨,向發昨天晚上就知道水寨出事了,但他不敢過來,擔心半路遭遇伏擊,只有等天亮後才匆匆趕來。

    水寨內的慘況令向發怒火中燒,自己前天下午還反復叮囑雷德,讓他注意防範,不要被敵軍偷襲,但才過了一天,就真的被李延慶偷襲了,自己說的話雷德當成耳旁風了嗎?

    「大帥來了!」

    有人喊了一聲,雷德也看見了向發,他只得硬著頭皮上前參見,「卑職有罪,請大帥處罰!」

    「你是有罪,我也絕不輕饒,但我要知道,現在還剩下多少戰船?」

    雷德半晌才小聲道:「還剩下三十五艘哨船。」

    「什麼!」

    向發眼前一黑,幾乎摔下馬來,他怒急攻心,用馬鞭指著雷德令道:「給我拿下,就地斬首!」

    幾名親兵將雷德按倒在地,雷德急得大吼:「這些都是我的船只,船只被燒毀,是我個人的損失,憑什麼殺我!」

    旁邊參軍孫禮低聲勸道:「大帥,這些水軍都是雷德的人,殺了雷德會影響士氣,再說也無法向郡王交代,不如先暫時饒他一命,讓郡王來發落。」

    向發忍住氣,又一擺手,士兵們放開,雷德爬起身整理一下軍服,怒視向發,向發咬牙道:「你不是我招募,所以我也不殺你,但我會稟報郡王,讓郡王來發落你!」

    說完,向發大喊一聲,「我們走!」

    他調轉馬頭向軍營外奔去,雷德望著他們遠去背景,重重啐了一口,又咬牙切齒道:「向發,你給我等著,不報今日之辱,我就不姓雷!」

    ...........

    就在阮氏三雄率領千余手下將五十艘戰船和數百戰俘帶回江都縣之時,從淮河趕來的一萬軍隊也抵達了江都縣,江都縣的軍隊已有兩萬人,都是李延慶的京兆軍精銳,由劉錡和王貴各率一萬軍,其中還有三千騎兵。

    與此同時,三千艘船只滿載著南遷的百姓也抵達了江都縣,陸地上還有源源不斷趕來的數十萬南遷百姓,李延慶令軍隊在江都城外搭建大營,讓百姓們暫住,他需要用這三千艘船只運送軍隊過江。

    次日上午,李延慶率領兩萬軍隊來到了長江邊,數千艘船只都停泊在靠近長江的運河內,等待著士兵上船,李延慶現在還需要得到對岸的情報,按照約定,燕青應該在上午發一份鴿信到江都來。

    這時,一名騎兵從江都城方向疾奔而至,遠遠便高聲喊道:「緊急情報!」

    報信兵拿的是紅色的鴿信信筒,這表示有緊急軍情發生,李延慶心中也有點擔心起來,很可能江寧府的軍隊開始向潤州進發了。

    李延慶抽出一卷細絹,裡面只有短短數語,卻讓他臉色變得不太好。

    「都統,是江寧府軍隊趕來潤州了?」劉錡走上前低聲問道。

    李延慶搖搖頭,「江寧府的軍隊沒有動,是杭州那邊又有三萬軍隊正向這邊趕來,現已抵達蘇州。」

    「怎麼會還有軍隊?」劉錡著實想不通。

    李延慶沉思片刻道:「這應該是三家外戚新募的軍隊,不過他們目標應該不是我們,而是打算在殲滅我後,集結大軍向京城進發。」

    「那我們需要再等一等嗎?」

    「不用等!」

    李延慶果斷地說道:「從蘇州過來至少還有兩天時間,如果江寧府軍隊按兵不動,我們就先干掉這支軍隊。」

    他隨即轉身令道:「傳我的命令,大軍開始渡江!」

    早已在運河便集結待命的兩萬京兆軍士兵紛紛列隊登船,一艘艘滿載士兵的大船從運河駛入長江,向長江對岸的潤州丹徒縣駛去,而後面運載著糧食軍資的小船隊也跟著出發了,大江上一時千帆如雲,萬舸爭流,無數船只競水南渡,顯得蔚為壯觀。

    .........

    就在兩萬京兆軍開始南渡之時,江寧府的軍營帥帳內,主帥向發和副帥劉延慶發生了激烈的爭執,向發主張按兵不動,以逸待勞,而劉延慶則極力主張趕往潤州,對李延慶的軍隊實施半渡而擊,兩人意見完全相反,大帳外的將領都聽見了他們的爭吵聲。

    「劉副帥,我要再次提醒你,我們的軍隊是八萬人,而對方只有兩萬人,加上北上的援軍,我們兵力五倍於對方,現在我們要做的事情就是把李延慶放進來,然後我們關門打狗,我們去潤州只會將對方驚嚇而退,這不是我們的目標。」

    「我也同樣要提醒你!」

    劉延慶的聲音響如驚雷,將帳外的大將們震得心驚膽戰。

    「李延慶的軍隊叫做京兆軍,有一半是他在京兆府自己掏錢招募的精銳之軍,另一半則是跟隨他南征北戰的老兵,在太原城和開封府兩次擊敗金兵,戰鬥力遠遠超過一般禁軍,你把他放進江南,就是把一頭狼放進了羊圈,你一定會追悔莫及的。」

    「我們的軍隊也是長期訓練的精銳,不是連遼國老弱軍都打不過的所謂禁軍,我們以五對一,怎麼可能戰勝不了李延慶?」

    「那是你狂妄自大!」

    「劉延慶,你竟敢侮辱主帥,給我滾出去!」

    帳簾一掀,只見劉延慶怒氣衝衝地走了出來,嚇得眾將紛紛閃開一條路,讓滿臉怒火的劉延慶離去。

    向發慢慢走到帳門口,目光陰冷望著劉延慶背影,他一直不明白叔父為什麼極力招攬劉延慶,就因為劉延慶手中有兩萬新兵嗎?

    劉延慶性格驕傲,一直瞧不起自己,叔父偏偏把此人找來給自己添堵,軍令如山,哪有大將敢和主帥頂撞的道理。

    若不是劉延慶手中的兩萬精銳,自己非下令將他推出去斬首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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