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寒門梟士 作者:高月 (已完成)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4-1 10:38
第八百四十一章 色膽包天

    曹蘊的臉一沉,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就遇到這種掃興之事。

    「徐掌櫃,外面是什麼人?」

    徐掌櫃臉上露出尷尬之色,苦笑著解釋道:「外面那人也姓徐,是徐相公府中的小衙內,這段時間在錢塘縣比較出風頭。」

    出風頭是比較文雅的說法,其實就是囂張,趙金福見曹蘊不解,便低聲道:「大姐,是副相國徐處仁,估計是他的孫子。」

    「對!就是徐相公的孫子。」

    「這間雅室是他先預定了?」曹蘊又問道,如果真是對方預定,她們倒有點理虧了。

    「夫人,也不是這麼回事,他預定了中午,可中午他又不來,現在什麼時候了,我總不能一直給他留著吧!時間早就過了。」

    「裡面的人給我滾出來!」囂張的聲音已經在門外響起,五名女護衛騰地站起身,扈青兒也眯起了眼睛,一把飛刀扣在手上了。

    曹蘊按住扈青兒的手,對眾人道:「大家都坐下,不要激動,先和他說說道理。」

    徐處仁畢竟是副相國,曹蘊不想讓自己丈夫這麼快就在朝中樹敵,她暫時不想惹事。

    這時,大門『砰!』推開了,一名身材削瘦的年輕男子大步走了進來,後面還跟著兩名護衛。

    年輕男子原本氣勢洶洶,一進門就愣住了,半晌,他的臉上露出一絲曖昧的笑容,「喲!小爺我這是掉進花叢裡了。」

    外間是五名侍女和五名女護衛,個個容顏俏麗,裡面也坐著五個年輕女人,徐衙內雖然只是一瞥,但也感覺到了嬌嬈多姿、驚艷絕倫。

    這時,掌櫃連忙走過來,躬身道:「小衙內,這裡有貴客了,就煩請您老人家到隔壁的海棠廳吧!」

    「滾開!」

    徐衙內一把推開掌櫃,便大咧咧向裡間走去,這時女護衛首領朱鳳一閃身站在徐衙內面前,「裡面是女客,你不得入內!」

    「阿鳳,你讓他進來!」

    裡面傳來曹蘊的聲音,朱鳳閃開,手握短劍劍柄,警惕地盯著這個官宦子弟。

    也是徐衙內運氣好,他剛要伸手摸朱鳳高挺的胸脯,曹蘊正好出聲,朱鳳閃開了,否則徐衙內的四個指頭非要被削斷不可。

    徐衙內剛走到裡間門口,頓時呆住了,曹蘊國色天香,趙金福的豐姿冶麗,郭師師的清麗絕倫以及趙金羅和扈青兒的瑰姿艷逸,個個美貌無比,徐衙內還從未見過這樣的絕色美女,他喉嚨咕咚咽了口唾沫,他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最後眼睛直勾勾盯住了郭師師。

    師師已經不用再戴紗帷,她只是靜靜坐在那裡,眉眼間就有一種掩飾不住天生媚態,就算她厭惡的神情,也讓一般男子情難自禁。

    這時,曹蘊冷冷道:「徐衙內,我敬你祖父是當朝相公,給你一個面子,好好給你說話,這座芙蓉堂是我們姐妹定下來,若你中午來,我可以讓給你,可惜你現在才來,已經過了預約之時,你請去隔壁喝茶。」

    「我不去隔壁,幾位娘子,小爺我今天就和你們擠一擠!」

    說完,他滿臉垂涎地要走進來,掌櫃急了,連忙上前拉他,「徐衙內,你不能.......」

    話沒有說完,徐衙內反手一記耳光,重重打在掌櫃臉上,打得掌櫃一個趔趄,「再惹小爺不高興,宰了你這個混蛋!」

    曹蘊終於動怒了,她慢慢松開了扈青兒的手,低聲囑咐了一句,「不要用飛刀!」

    扈青兒手一揮,一只茶碗飛出,『啪!』地正中徐衙內面門,徐衙內慘叫一聲,捂著臉蹲下,他的鼻梁骨被茶碗打斷了。

    兩名保鏢大驚,剛要動手,卻被憋悶已久的朱鳳一腳踢在其中一人下巴下,保鏢身體飛了出去,另外一名保鏢也被幾名女護衛打倒在地。

    「把他們拖出去扔掉!」曹蘊厭惡地看了一眼徐衙內,她相信官人不會怪自己出手。

    幾名女護衛雖然身材瘦小,卻一個個都是女漢子,從小就背著幾十斤的柴禾上山下山,力氣很大,膀大腰圓的男子也比不過她們,她們將徐衙內和兩名保鏢拖下樓,扔到大街上。

    曹蘊被掃了興,對眾姐妹道:「我們回去吧!明天再去後院喝茶。」

    「別!」

    趙金羅連忙笑道:「看得爽快,讓我再回味回味,喝一杯茶再走!」

    趙金羅也是一個唯恐天下不亂之人,剛才青兒出手教訓那個紈绔子弟,看得她眉開眼笑,好久沒有這樣痛快了。

    這時,郭師師也道:「就這樣走,別還以為咱們怕了那混蛋,喝杯茶再走。」

    曹蘊又看了看扈青兒,扈青兒撇撇嘴,她當然不想走,至於趙福金,她還沒過門,還是小媳婦似的順著大婦曹蘊,她沒有意見。

    「好吧!那就喝一杯再走。」

    曹蘊又把掌櫃叫來,好好安撫他幾句,告訴他,如果那混蛋敢來報復茶館,讓他立刻來府中向自己彙報,曹蘊又把自己府宅的地址告訴了掌櫃,掌櫃這才百般感激地走了,這下他不再畏懼徐衙內,自己被打了一耳光,可對方卻被打斷鼻梁,他心中這個解氣啊!

    徐掌櫃這才感到有後台的東主就是不一樣,從前向家後台雖大,但茶館太小,自己在諸多執事中根本沒地位,一直很憋屈,至到今天,他才有一種揚眉吐氣的感覺。

    兩個茶妓盡心點茶,雖然手藝遠比不上郭師師,但茶館的氣氛很好,這種在茶館喝茶的感覺,在家裡卻找不到,眾女談笑風聲,十分盡興,曹蘊雖然不是第一次來茶館喝茶,但今天卻十分暢快,讓她禁不住喜歡上了泡茶館的感覺,以後她們幾個姐妹也成了茶館的常客,這是後話不提。

    喝了兩杯茶,聊得興致盎然,重眾女也盡興而歸,她們走出茶館,兩輛馬車緩緩上前,五女坐在前面的大馬車內,後面一輛馬車是給五個侍女乘坐,而五個女護兵則是騎馬護衛。

    她們剛坐上馬車,只見對面奔來了二十幾名壯漢,拿著長刀木棍,徐衙內和一名紈绔死黨騎在馬上,他臉上鼻梁稍微固定一下,按理他必須在家靜養,但滔天的怒火和欲望讓顧不得臉上的傷,便帶著一群家丁殺來了。

    幾個女護衛大怒,紛紛拔劍,這時,扈青兒也打開了車門,曹蘊一把拉住她,「青兒,不得殺人!」

    扈青兒咬牙道:「如果他們想死,我也沒有辦法!」

    她跳下馬車,飛身上了自己的戰馬,幾塊飛石已扣在手中,冷冷望著對面衝來的家丁。

    周圍百姓和行人見這邊熱鬧,都紛紛奔過去,圍在街頭看熱鬧,閑人不知從哪來湧出來,很快便將街道圍得裡三層外三層,大家看見騎馬的護衛居然都是小娘,便知道有好戲了,幾個無賴索性喊了起來,「最好撕衣服打!」

    曹蘊最不喜歡被人圍觀,好在她們身在馬車內,否則今天就要給官人丟面子了。

    饒是曹蘊好脾氣,心中也動怒了,不知死活的混蛋,想找死自己也不攔了,曹蘊本來還想再叮囑青兒幾句,這會兒她怒火上來,也沉默了。

    衙內徐圓已經氣得快要發瘋,自己居然被女人打了,看見扈青兒出來,他便大喊道:「給我剝光了她的衣服!」

    周圍百姓一片哄笑,扈青兒心中殺機頓起,從馬袋裡慢慢抽了出鞭刃。

    徐圓卻不知死活地大喊,「抓住她賞銀一百兩,馬車中的女人抓到一個,賞銀五百兩!」

    重賞之下自有勇夫,家丁激動得大喊大叫,揮刀向扈青兒衝來,他們骨子裡還是對女人比較輕視,家丁首領更是一馬當先,他一心想抓住扈青兒回去交差,催馬疾奔而來。

    「小娘匹,給我下馬!」

    扈青兒冷哼一聲,手一甩,鞭刃快如閃電,又儼如毒蛇一般纏住了家丁首領的脖子,家丁首領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到他已經說不出話來,眼中露出哀求之色,扈青兒眼中閃過一道寒光,手一拉,一頭人頭頓時落地,骨碌碌滾出一丈多遠,無頭屍體從馬上栽落,脖腔裡的血噴出,將周圍看熱鬧的百姓嚇得一片驚呼。

    家丁們紛紛停住腳步,這些家丁只擅長打架搶女人,忽然看到大嗓門的首領忽然間人頭落地,頓時都驚得呆住了。

    這時,衙內徐圓的後背也冒起一股寒氣,他終於清醒了一點,開始意識到不妙。

    「五郎,這些女人究竟是什麼人?」旁邊的紈绔死黨忽然問道。

    「我.....我也不知道!」

    紈绔死黨恨得就想給這個混蛋一耳光,不知道對方是什麼人,就想把別人搶回府,這人腦子有病,自己可別被他牽連了。

    「那個.....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了。」

    紈绔死黨調轉馬頭便跑掉了,徐圓躊躇不決,他也想溜掉,就在這時,數十名衙役奔來,為首之人正是韋琎,「讓路!讓路!不要圍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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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二章 事情鬧大

    韋琎推開圍觀的行人,一眼便看見了地上的人頭,他頓時嚇了一跳,這是殺人案了,這時,茶館徐掌櫃奔過來,附耳對韋琎低語幾句,韋琎頓時勃然大怒,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竟然敢調戲王妃和帝姬,韋琎一聲令下,數十名衙役衝了過去,將徐圓和他的手下圍了起來。

    韋琎走到馬車前躬身行禮,「卑職錢塘知縣韋琎,來遲一步,讓王妃和帝姬受驚了!」

    曹蘊淡淡道:「感謝韋知縣來援,讓圍觀百姓都散去吧!」

    「卑職馬上就吩咐,王妃是否需要卑職將肇事者抓起來?」

    曹蘊想了想道:「年輕人不懂事,自有長輩來教他,我們不會仗勢欺人,但也不容許別人隨便欺辱,這件事我會告訴太尉,讓他來解決此事,現在我們需要回府,請韋知縣替我們分路。」

    殺人立威,青兒已經殺了家丁首領,就足以震撼徐家,至於肇事者徐圓,自有他的長輩來教訓,自己就沒必要再越俎代庖了。

    如果徐家不知進退,不知好歹,相信以丈夫『人犯我一尺,我還人一丈』的性格,徐家絕不會有好果子吃。

    韋琎立刻明白了,他告罪一聲,連忙奔到了徐圓面前,徐圓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連忙道:「韋知縣,這件事責任不在我,這幾個臭女人當街殺了徐府的家丁,這就是公開打我祖父的臉,你得替我做主啊!」

    韋琎頓時氣樂了,居然還罵臭女人,估計這個混蛋還不知道對方是誰吧!

    「徐衙內,對方是誰你知道嗎?」

    徐圓一怔,他還真不知道對方是誰,半晌道:「不管是誰,也不能當街殺人吧!」

    「行了吧!人家殺人是自衛,你趕緊走人吧!馬車裡是安陽王妃,不是你惹得起的,等會兒軍隊來了,你就死定了!」

    徐圓臉刷地白了,他知道那個國色天香的女人是誰了,曹家之女,李延慶之妻。

    他嚇得渾身發抖,連忙喊道:「回府!」

    他調走馬頭便逃,家丁們見勢不妙,跟著他匆匆跑了,韋琎安排衙役收了屍體,又趕走了看熱鬧的百姓,曹蘊的馬車這才啟動,離開了湧金大街。

    唯獨扈青兒心中有些遺憾,她手中扣了兩枚飛石,准備將那個混蛋的臉打得稀爛,不料事情卻平息了。

    當然,扈青兒也不是愣頭青,她知道這裡是錢塘縣,不是江都縣,很多事情需要把握分寸,手不能軟,但也不能太硬,這一點上,夫人比自己更精明,她得聽夫人的安排。

    兩輛馬車走了,看熱鬧的人群也漸漸散盡,但韋琎的事情還沒有完,他又來到黃尖嘴茶館,找到徐掌櫃仔細詢問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韋琎心中暗罵,這件事若傳到官家耳中,徐處仁的相位鐵定保不住,思來想去,韋琎還得去找徐家,若不處理好,這件事絕對會連累到自己。

    .......

    徐處仁是應天府人,徐家本身也是應天府的豪門,去年夏天,徐處仁讓兄弟帶著全族遷到了錢塘縣,他自己繼續留在汴梁為官。

    徐處仁是進士出身,他的子孫也大多溫良恭謙,知書達理,唯獨他的小孫子徐圓是個另類,在應天府就整天跟著一群衙內混在一起,惹是生非.

    到了錢塘縣後,人地生疏,老實了幾個月,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徐圓很快就和一幫權貴子弟混在一起,又成了錢塘縣的一名惡衙內。

    這就是錢塘縣本地人厭惡京城人的一個重要原因,本來錢塘縣民風淳樸,雖然不至於夜不閉戶路不拾遺,但也是書卷氣濃厚的禮儀之鄉,可現在一群權貴子弟整天在城內惹是生非,調戲婦女,或者縱奴行凶,欺壓良善,把錢塘縣原本安寧的社會秩序給毀了。

    韋琎對這些權貴子弟也是極為痛恨,但他惹不起這些人的背景,只得忍氣吞聲,今天出了這件事,韋琎倒有了一點想法,能不能利用這件事將這些權貴子弟狠狠收拾一頓?

    徐處仁兄弟叫做徐處義,今年已近六十歲,他是徐家在錢塘縣的主事人,雖然徐氏家主是相國徐處仁,但實際管理內部家族事務之人卻是徐處義,這段時間徐處義正忙碌修建後園,現在幾乎家家戶戶都在忙碌修建房宅,房宅講究傳承,是年長日久,費心耗力的一件大事,很多權貴人家的府邸往往要修建十幾年才逐漸完工。

    「再過一點,對!就是那個位置,慢慢地放下!」

    徐處義正在指揮幾名匠人將一塊碩大的太湖石緩緩放在水池西面,這塊太湖石是他從應天府帶來的,當初太上皇的花石綱被李彥截留了幾船,其中一塊太湖石被徐處義用高價買下,他一直不敢用,今天終於用在新宅上,讓他長長松了口氣。

    「五郎,你到哪裡去?」

    徐處義一眼瞅見小侄兒從後門鬼鬼祟祟溜進來,他心中頓起疑心,不會這小子又惹禍了吧!

    徐圓長期生活在應天府,由徐處義照應,一直就不斷給徐家惹禍,家法處置了多少次都沒有效果,這不,搬來錢塘縣沒幾個月又開始惹禍了,上個月他在豐樂樓喝醉酒想強行非禮一名歌妓,被豐樂樓的護衛扣押,害得徐處義去賠禮道歉,又賠了歌妓一千貫錢才把人領走。

    豐樂樓雖然只是一家名酒樓,但人家背景大啊!背後的東主是向家,徐家可惹不起,豐樂樓已經放出話來,不歡迎徐家子弟踏進豐樂樓,徐處義也無可奈何,礙於兄長的面子,他也只得暗恨徐圓毀了徐家名聲。

    「二祖父,我沒事,這邊熱鬧,我過來看看!」

    徐圓心中發虛,他急忙應付一聲就溜掉了,他也比較怕這個二祖父,能下令用家法治他,相比之下,他倒一點不怕自己在蜀中做官的父親。

    徐圓溜得快,徐處義心中的一點疑惑又消失了,又把注意力轉移到太湖石的安放上來,費了足足一刻鐘,太湖石才終於安裝到位,徐處義也忙了一身汗。

    這時,管家快步走來,在徐處義的耳邊低語幾句,徐處義眉頭一皺,「他來做什麼?」

    「我也不知道,韋知縣只是說有要緊事來見你。」

    莫非又是.......徐處義想到剛才侄孫溜回來的身影,似乎他臉上掩蓋著什麼?

    韋知縣不是第一次上門,上一次是也為徐圓在西湖邊調戲婦女,打傷人之事,那一次徐處義動了家法,在府內祠堂將徐圓重打三十棍,不知這一次又出了什麼事?

    徐處義匆匆趕到中庭客堂,只見韋知縣穿著官服在客堂負手來回踱步,徐處義對韋琎倒很客氣,韋琎現在兼任杭州通判,已經高升了。

    「呵呵!恭喜韋知縣高升,應該叫做韋通判了。」

    韋琎苦笑一聲,「先別喊通判,搞不好我這個知縣的帽子也要被抹掉了。」

    徐處義一愣,「出什麼事?」

    韋琎深深看了他一眼,「徐老員外真不知道?」

    「我不知道,難道又是我那個侄孫闖禍了?」

    韋琎嘆了口氣,「你那個侄孫今天可闖大禍了,馬上就要鬧得滿城皆知,徐老員外居然還不知道?」

    徐處義心中緊張起來,「韋知縣,到底出了什麼事?」

    「這樣給你說吧!你孫子今天調戲安陽王妃和帝姬,還當街要搶她們回府,逼得王妃當街殺人了。」

    徐處義的頭腦裡『嗡!』一聲,眼前一黑,身體晃了晃,差點暈過去,韋琎連忙扶住他,「老爺子,你沒事吧!」

    徐處義頓時老淚縱橫,「家門不幸啊!出此逆孫,我今天也不活了,非打死他不可!」

    韋琎連忙道:「這件事李太尉還不知道,您最好先處理,該賠禮道歉就賠禮道歉,面子先給足了,盡量降低影響,明天官家可就要到了,若此事被官家知道,徐相公的事情就大了。」

    徐處義連忙點頭,「今天感謝韋知縣上門,否則這件事就大了。」

    「老員外別客氣,您先把情況了解清楚,然後再嚴懲,說實話,這件事若處理不好,我的升官也跟著黃了,我也急啊!」

    「我知道,欠韋知縣這份人情,我會銘記於心,一定會報答。」

    「報答就算了,我還得趕緊向上彙報,當街殺人,這事必須立刻稟報。」

    韋琎急匆匆走了,將韋琎送出門,徐處義頓時暴怒大吼:「去把徐圓那個孽孫給我抓來!」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4-2 11:40
第八百四十三章 當面道歉

    徐圓跪在二祖父面前,老老實實交代了今天發生的事情,不過他還是隱瞞了關鍵之處,只是說王妃和爭茶館雅室,把他打傷後他才氣不過去報復。

    徐處義可是六十歲的老人,當然不會輕易被徐圓一番花言巧語蒙騙,王妃是什麼身份,怎麼可能和陌生男子爭茶室。

    徐處義立刻將兩名保鏢護衛找來,在他的盤問下,兩人不敢隱瞞,原原本本將徐圓調戲王妃和帝姬之事都說了一遍。

    徐處義氣得渾身發抖,指著徐圓大罵道:「你這個害人精,你腦子裡整天除了女人還想什麼?我今天非打死不可,來人!給我拉下去打一百棍,少打一棍,你們就別想活了!」

    家丁們知道老爺動了真怒,不敢作假,將徐圓硬拖了下去,片刻,只聽徐圓哭爹喊娘地慘叫起來。

    徐處義又將三名心腹家丁叫來道:「從今天開始,將這孽孫關在樓上禁足一年,你們就負責看守他,不准任何女人靠近,如果我知道他違反了禁令,我拿你們是問!」

    「遵令!」

    徐處義慢慢坐下,他考慮如何善後,上門賠禮道歉是必不可少的,還必須給兄長寫一封信,這件事如果兄長不知道,會影響他的仕途。

    傍晚時分,一輛牛車緩緩停在李延慶的府門前,李延慶府宅一般人暫時還不知道,徐處義通過韋琎還是打聽到了李延慶的住處。

    徐處義下了牛車,將兩名家丁將躺在牛車裡的徐圓抬出來,一百棍打得徐圓傷筋動骨,左腿被打斷,整個臀部以下被打得稀爛,加上之前他的鼻梁骨也被打斷,整個人奄奄一息,這一次徐衙內為他的好色輕薄付出了極其慘重的代價。

    徐處義報了名,立刻門房跑回去稟報,不多時,李延慶親自走了出來,「原來是徐員外,失禮了!」

    李延慶已經從州衙那裡得到事件的詳細彙報,回家後妻子曹蘊也向他說明了這件事,李延慶不生氣是不可能,自己妻子出去喝杯茶都要被人調戲,讓李延慶有點忍無可忍,他在也等徐家的態度,看他們怎麼向自己賠禮道歉。

    徐處義上前恭恭敬敬行一禮,「家門不幸,出了一個混賬孽孫,竟然敢觸犯王妃和帝姬,我已經將他重打一百棍,打斷了他的一條腿,並讓他向太尉賠禮道歉。」

    說完,徐處義也跪了下來,垂淚道:「我也是我教孫無方,導致他闖下大禍,我也要向太尉賠禮道歉!」

    李延慶連忙扶起他,「老員外,這我可當不起,您老快請起!」

    「李太尉若不接受我的賠禮道歉,我一個升鬥小民怎麼能起得來!」

    話說到這個份上,李延慶心中雖然為這件事很不舒服,但也不想太計較了,便對徐處義道:「您老先起來,聽我說幾句話,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接受了賠禮道歉,這件事就結束了。」

    徐處義心中一緊,究竟還要怎樣?他也順勢被李延慶扶了起來。

    這時,徐圓也嚷了起來,「小人長了雙狗眼,今天冒犯了王妃,小人向殿下道歉,懇請殿下饒了小人這一次,下次再也不敢了。」

    李延慶沒理睬他,而是對徐處義道:「我了解一下情況,這個徐圓是徐相公的孫子吧!」

    『哎!是我大哥的孫子,大哥朝務繁忙,無暇顧及他,讓我替他管教,可是這孽孫,屢教不改,真要活活把我氣死了。」

    「其實今天我妻子的事情也不大,徐圓雖然言語不敬,但也付出了代價,我可以不計較,可據我所知,令孫從去年五月到今天已經屢屢闖禍,惹得天怨人怒,錢塘百姓提到徐家衙內,沒有一個不咬牙切齒,你們兄弟若不再嚴加管束,我說句不敬的話,不光徐家名聲毀了,連累徐家其他子弟的仕途,而且連徐家的列祖列宗都不得安寧。」

    此時徐處義就恨不得一刀將這個孽孫殺了,他當然知道李延慶說得沒錯,不僅徐家的名聲被孽孫毀了,而且自己孫子也會被他連累,他恨得咬牙切齒道:「我已經決定了,明天就把他送到鄉下囚禁起來,囚禁個十年八年,我就不信磨不到他心中的惡性。」

    徐圓嚇得大哭,徐處義怒斥道:「你給我閉嘴,你自己闖的禍,一起都是你罪有應得!」

    李延慶倒也佩服這個徐老員外的決心,當然他如果只是嘴上說說,那件事還得再繼續算帳。

    想到這,李延慶便淡淡道:「既然徐老員外話說到這個地步了,那什麼恩怨也該解開了,我接受道歉,不過我還得提醒徐老員外,今天安德帝姬也在場,令孫也同樣冒犯了她,他會不會向官家說這件事,我不能保證,我建議徐老員外還是早點給徐相公說清楚這件事,讓徐相公心裡有個准備,免得官家無意中提起來,徐相公還一無所知,這個態度官家恐怕就不會接受了。」

    李延慶把事情留了個活套,徐處義怎麼處理孫子他不管,只要徐圓不再出來禍害百姓,那事情就算了,若徐家只是說說,過些日子徐衙內又出來為非作歹,那徐處仁這個相國也別想當了。

    事實上,宋朝皇帝向來低調親民,如果是公主王子和平民發生矛盾,可能受處罰的是公主和王子,而不是平民。

    這一點徐處義自然也明白,李延慶不過是找借口而已,如果自己為了平息事端而糊弄他,那麼這件事就會以另一種方式繼續發酵。

    徐處義深深嘆了口氣,這個孽孫真的把徐家害慘了,也罷,這是大哥的孫子,他不承擔責任,誰來承擔責任,讓他自己處理去,自己不管了。

    徐處義向李延慶抱拳行一禮,「多謝李太尉提醒,我立刻給大哥寫信。」

    說完,他讓家丁把徐圓抬上牛車,心情沉重地走了。

    這時,扈青兒從大門後走出來,憤恨道:「早知道我今天就宰了他,徐家也沒有那麼多煩惱了。」

    李延慶回頭在她頭上輕輕敲了一記,佯作不滿道:「你這個丫頭居然當街殺人,這不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嗎?」

    扈青兒低下頭嘟囔一句,「他們若不說那些下流話侮辱人,我會不分青紅皂白殺人?」

    「這一次就算了,不過我要告訴你,殺了人死仇就算結下了,以後除非是戰場上,我不准你再殺人,只准用飛石,這就是我傳你飛石的原因,你記住了嗎?」

    「我記住了!」

    「回去吧!告訴兩位帝姬,這件事我已經處理好了,徐衙內也得到了足夠的懲罰,她們明天還想喝茶,盡管去,這種事情不會再發生了。」

    「大哥,你明天不和我們一起去嗎?」

    李延慶搖搖頭,「明天官家和百官都要到了,我可能比較忙,我就不去了。」

    「好吧!我先進去了。」

    扈青兒轉身回府了,李延慶想了想,便帶領親兵去皇宮了,有些細節方面還需要他再確認一下。

    ........

    得益於江寧府、潤州、常州、蘇州以及秀州官府的大力協調,第二批前往錢塘縣的八萬民眾被截留了大半,最終抵達錢塘縣的民眾只有兩萬余人,大大減輕了杭州以及錢塘縣官府的負擔。

    這時,知政堂也出台了一系列的分流方案,劃出兩浙路以及江南東路、江南兩路、荊湖兩路、梓州路等六路的七府三十八州為接納北方遷移民眾的州府,每戶人家可分得五十畝至一百畝的安置田,免三年田租,但只有錢塘縣沒有安置田,這也是為了減輕新都的人口壓力。

    就在天子趙構抵達錢塘縣的前一天,趙構正式下旨,詔告天下,改杭州為臨安府,錢塘縣改名為南京,原本南京的應天府去掉京名,東京汴梁名稱不變,大名府依舊稱為北*京,洛陽還是為西京,宣布大宋遷都臨安府。

    與此同時,將蘇州升格為平江府,將越州升格為紹興府,李延慶之前任命的各州府通判皆正式任命為實職,曹儼出任第一任臨安府尹,韋琎安定錢塘縣有功升為少尹,李延慶平定江南叛亂有功,升封太子太保。

    之前趙桓曾任命李延慶為太子少保,那是從二品官,後來守衛東京有功,升為正二品太尉,而這次加封的太子太保是從一品官,和李延慶郡王爵位同品,距離正一品階只差一級。

    當然,正一品不是那麼容易升上去,各家親王是正一品,之前的梁師成任太傅也是正品,目前朝官中只有蔡京和範致虛兩位左右相國為正一品。

    目前正一品的太師、太傅、太保目前都暫時空缺,所以在朝廷百官中,李延慶排位第三。

    次日上午,天子趙構的龍舟正式抵達了錢塘縣皇家碼頭。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4-2 11:40
第八百四十四章 正式遷都

    皇家碼頭和上次曹蘊她們抵達的民碼頭不一樣,民碼頭是東護城河碼頭,而皇家碼頭是西湖南面的鳳凰山碼頭,從碼頭下船後可以進入鳳凰山皇宮。

    此時碼頭上站滿了士兵,護衛十分森嚴,李延慶帶著官員們早已等候在碼頭上。

    「太尉,船隊來了!」

    剛正式轉為臨安府少尹的韋琎指著遠處大喊起來。

    只見一支船隊出現在數裡外的薄霧中,他們等候已久的船隊終於來了。

    雖然朝廷從東南沿海調了不少數千石、上萬石的大海船,但事實上,他們最大業只用到了三千石貨船,這次遷都從去年就開始准備,不過當時並不是為了遷都,而是為了躲避金兵,宮中的無數財富物品都裝了箱,上萬口大箱子一直就堆放在宮中。

    這次遷都臨安府,光船只就足足調集了一個多月,兩千多艘千石貨船滿載各種皇宮物品,還有六百余艘千石客船,滿載著文武百官以及他們的家眷,還有三千多皇族宮人以及殿前禁軍,其中趙構的座船是一艘三千石的新客船,華麗地裝飾一番,加上一個龍頭,也算是龍舟了,這和隋煬帝下江南華麗壯觀簡直無法相比。

    不過這次兩千六百艘大船還得再走一趟,要再運送朝廷堆積如山一般的文書卷宗,那可是大宋王朝一百多年的積攢。

    李延慶他們首先看到並不是龍舟,而是近百艘侍衛的先頭船只,當船只靠岸,一隊隊侍衛飛奔上岸,一共四千名殿前班值禁軍,班值禁軍相當於皇帝侍衛,是禁軍中地位最高,直接護衛天子的禁軍。

    班值禁軍下面是鐵騎、捧日、神衛、龍衛四軍,又稱上四軍,是外圍護衛皇宮的禁軍,東京的班值禁軍和上四軍都被太上皇趙佶帶走,後來全部覆滅在金兵的鐵蹄之下。

    趙桓登基後,又重新建立了班值禁軍和上四軍,東京保衛戰中,王道齊率領的兩萬禁軍就是上四軍。

    這次南遷臨安府,由主將高建功率領的兩萬上四軍已經先一步進駐臨安城,接管了臨安的防務。

    這時,殿前副都指揮使、左衛上將軍王淵上前向李延慶抱拳行禮道:「按照慣例,現在由卑職接管碼頭以及皇宮守衛,請李太保見諒!」

    李延慶笑著點點頭,「我完全理解,王上將軍請隨意!」

    王淵點點頭,命令統制苗傅率兩千軍先一步前往皇宮,防御各處皇宮要害之地,他又令統制劉正彥率兩千人接管了碼頭的範圍,李延慶手下兩千京兆軍全部退出皇家碼頭。

    忙碌了近一個時辰,四千殿前班值禁軍才終於到位,這時,數十名士兵向天空射出了火藥箭,火藥箭在空中『劈啪!』炸裂,不多時,船隊又再次出現在南西湖,第一艘三千石大船便是天子趙構和皇後乘坐的龍舟。

    大船緩緩靠岸,停穩了船只,搭上船板,一名宦官小心翼翼地扶著趙構上了岸,這時,李延慶急忙迎上前,躬身施禮道:「微臣李延慶恭迎陛下駕臨錢塘!」

    趙構臉上綻開笑容,「這一個月太保征伐江南,穩固新都,著實辛苦了!」

    李延慶搖搖頭,「一群魑魅魍魎罷了,不足為慮!」

    這時,皇後邢氏也上了岸,李延慶連忙行禮,「微臣參見皇後娘娘!」

    邢皇後微微一笑,「待我稍微安頓,我會親自主持帝姬和太保的婚事。」

    「多謝皇後娘娘!」

    李延慶連忙安排龍輦和鳳輦送趙構和皇後前往皇宮,這時,鄭太後和朱皇後也下了船,她們也坐輦前往後宮,三千名宮女以及妃子、宦官等人也紛紛下船,按照各自品階,或乘車、或步行,浩浩蕩蕩沿著蜿蜒的鳳凰山道向皇宮而去。

    ........

    皇城的主要建築當然不可能修建在山上,而是在山腳下,只是皇城將鳳凰山也一並包括進去,並在山上修建了不少觀賞風景的亭台樓閣,作為天子生活起居的大內,也就是宮城,則位於皇城中部,占地約五十頃,四周有宮牆包圍。

    大內裡面幾組大宮殿,比如天子寢宮勤政殿和福寧殿,慈寧殿和慈明殿是鄭皇太後以及朱皇後起居的殿宇,再有就是仁明殿、慈元殿等數座宮殿為皇後、嬪妃所居,東宮暫時還不需要,所以沒有修築。

    大內除宮殿外,堂、閣、齋、樓、台、軒、觀、亭,星羅棋布,這也是受鳳凰山的地形限制,帝王居處的奢華不表現在宮殿上,而多表現在苑囿上,各種花台水榭,各種小橋流水,大宋的建築水平在這裡淋漓盡致地體現出來,使宮城內修建得如仙境一般。

    不過比起東京汴梁的皇宮,臨安的皇宮還算是比較簡樸,大內比較小,三千宮女和一千宦官生活在裡面,就略顯得有點擁擠,不過趙構答應過的,遷都後將釋放兩千宮女和五百名宦官回鄉,大內就會舒適很多。

    皇城各省、寺、台都比較簡樸,位於大內東面,各部寺都一應俱全,皇城正門為麗正門,麗正門裝飾華麗,門為朱紅色,綴以金釘,屋頂為銅瓦,鐫鏤龍鳳天馬圖案,遠望光耀奪目,而麗正門的城樓是天子舉行大赦的地方,中間是一片廣場,廣場正對面的宮殿便是正殿,又名崇政殿,是舉行大典、大朝會之所。

    說起來趙構還算是一個比較勤政的皇帝,在搬進皇宮的第三天,他便舉行了第一次大朝,正式宣布遷都臨安。

    大朝時間不長,短短半個時辰就結束了,算是一個很低調的開朝,也確實高調不起,兵不如人,從中原一直敗退東南,天下民眾都不好說什麼,但心中卻亮堂著呢!就像天子在開朝辭中所說,要勵精圖治,隨時准備北伐,收復失地。

    大臣們各自心事重重回了官署,雖然進官署已是第三天,但每個官署內都是一團亂麻,千頭萬緒的事情需要整理,各種文書檔案還堆在東京還沒有運來,各州進奏官還沒有來得及坐鎮京城,使得朝廷和地方州府脫離聯系,更重要是做事情的小吏都還沒有抵達。

    跟隨趙構前來臨安的官員只有幾百人,但朝廷可不是靠幾百人就能運轉,光各州駐扎京城的進奏官就有上萬人,他們負責朝廷和地方的聯系,另外還有數萬小吏,承擔著方方面面的具體事務。

    朝廷官員只是動嘴動筆,但做事情的卻是大量沒有官品的從事,就像已經升為鄂州通判的劉方,從前也是御史台一個小吏。

    李延慶的正職是樞密院老大,知樞密院事,不過他這個知樞密院事只是一個名義上的正官,知樞密事其實是相國之一,等同於參知政事,但李延慶雖然有權參與知政堂議事,但他卻沒有相國的決策權和表決權,這個職務其實也比較尷尬,不管實事。

    李延慶正准備前去樞密院,一名宦官匆匆跑來,獻媚笑道:「李太保,官家請你過去一趟。」

    「官家現在御書房?」

    「正是!幾位相國也在呢。」

    李延慶點點頭,轉身向御書房方向走去,趙構的御書房在垂拱殿,垂拱殿是天子召見大臣的地方,殿不大,但走廊卻很長,一直連通到大慶殿。

    李延慶走進御書房,御書房的外面是一間小議事廳,布置得很簡潔,只有一張長長的檀木大桌子,四周擺放著十幾把椅子,只見五名相國對坐在桌子兩邊,卻不見蔡京,眾人沉默不語,範致虛見李延慶進來,便給他使個眼色,讓他坐下。

    李延慶範致虛身邊坐了下來,似乎也沒有什麼講究,都是隨心而坐,範致虛是左相,也沒有見他坐左邊第一個,倒是徐處仁把左首第一個位子坐了,他有點心虛地看了一眼李延慶,又連忙低下頭,不知他在想什麼?

    李延慶沒有理睬他,而是低聲問範致虛,「左相,出了什麼事?」

    範致虛嘆了口氣,「蔡相公恐怕不行了。」

    李延慶一驚,前天下船時還好好的,和自己開了個有關帝姬的葷段子玩笑,怎麼才兩三天就不行了,難怪今天大朝沒有見他。

    旁邊高深搖搖頭道:「畢竟八十歲的人了,稍有不慎就......他這次坐船南下有累著了,昨天中午又在西湖吹了風,結果晚上就不行了,換了幾個御醫都搖頭,說最多三四天。」

    李延慶相信他們坐在這裡絕不是在討論蔡京的病情,而是蔡京的位子,要換相了,蔡京也是悲劇,新朝相國當了還不到兩個月就到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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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五章 最佳方案

    「現在東京的疫情如何了?」

    在等待官家的時候,李延慶岔開了話題,這個時候雖然人人都在想著蔡京,卻又不想多談蔡京之事。

    「疫情已經控制住了!」

    範致虛笑道:「上個月,東京下了場暴雨,一連下了兩天,眼看五丈河要決堤,大家也顧不上瘟疫了,組織了幾萬民夫去城北加固河堤,回來後,瘟疫一個都沒有染上,事實上,除了最初那幾個捉烏鴉的小孩子外,東京再沒有發現瘟疫,下了一場暴雨後,瘟疫更是沒有了。」

    李延慶點點頭,這也對,雨水可以稀釋病毒,再加上汴梁城防備得當,所以最終瘟疫沒有泛濫起來,但據他所知,中牟縣就很不幸了,全城十萬人口死了近一半,還有尉氏縣和鹹平縣,受中牟縣的影響,也差不多死了三成的人,整個開封府西部都是一片死寂,這三個縣沒有病死的人幾乎都逃光了。

    「這次都城南遷,東京那邊還有多少人口?」

    「還有大概十幾萬人口,這都是不願意南遷的人,汴梁現在外城已經不用重建,內城就足夠了,等我們把文書檔案都運走,宮殿封存,估計很多年都回不去了。」說到這,範致虛微微有點傷感。

    旁邊高深及時笑著補充道:「現在汴梁房價便宜得驚人,御街旁的店鋪幾千貫就可以買下,以前可是要十幾萬、幾十萬貫,其他地段店鋪更不值錢,一般人家現在都改住宅子,以前想都不敢想,所以還有不少人願意留在汴梁。」

    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門口傳來,君主趙構快步走了進來,眾人連忙起身,趙構擺擺手,歉然道:「剛剛去探望了蔡相公,回來遲了一點,請各位見諒!」

    範致虛連忙道:「我們也只是稍等了片刻,陛下,不知蔡相公情況如何?」

    趙構搖搖頭,「情況很不妙,昨晚昏迷到現在就沒有醒來,朕問了他們家人,應該就是這兩天了。」

    趙構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他當然不能相公們平起平坐,而是位子略高一點,也更寬大,像牙鑲金的龍椅,這時,大家都不再隨便亂做,都各自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趙構緩緩道:「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但據朕所知,正常的朝務還沒有恢復,朕希望這種混亂的網局面盡快結束,大家都說說看,現在還有什麼困難,我們一起想辦法解決。」

    他看一眼眾人又道:「朕希望各位暢所欲言,範相公,你是左相,你先談談吧!」

    範致虛點點頭道:「現在剛剛遷都過來,事情千頭萬緒,很多事情其實都是小事,但影響了朝務的運轉,微臣舉個例子,昨天微臣想寫份奏折,卻發現沒有墨,連忙派人去外面采購,但買回來的墨卻不是我們平常朝務所用墨,讓人無從下筆,千人千般墨,好像有點不成體統,這其實是個習慣問題,一百多年來朝廷早已養成了很多習慣或者說規矩,現在一切都打亂了,又要從頭開始,很多已經習慣了舊生活的人,就不知該怎麼辦才好,目前我們很多混亂都源於此。」

    「那依範相國之間呢?」趙構又問道。

    「依微臣之見,朝廷先成立一個訂各種規矩的機構,把各種朝務細則都一一規定下來,陛下再發布詔書,大家都有規可循,不習慣也要習慣,朝務也就順理運轉了。」

    趙構點點頭,「範相公說得有道理,就煩請範相公牽個頭,組建一個機構,專門負責制定各種朝務規則。」

    「微臣明白,今天就著手組建!」

    趙構又笑著問李綱,「接下來請李相公也談談!」

    李綱起身行一禮,又坐下道:「陛下,現在一個很大的問題就是朝廷官吏不足,從前朝廷是有幾萬從吏和工匠,可現在從吏只剩下一千余人,軍器監的工匠也不足兩千人,其他各局的匠人都寥寥無幾,還有進奏院,基本上是一片空白,所以嚴重影響了朝廷的正常運作。」

    趙構沉思一下道:「那該怎麼解決這個難題呢?」

    李綱已經有了一個初步方案,「從吏不足可以從天下各州府、各縣中抽調,或者從各州府學以及太學中選擇學子充填,至於進奏院,實際上就是一道旨意,關鍵是他們住在哪裡?」

    李綱的最後一句話引發了眾人的共鳴,住房問題成了朝廷所有官員的抱怨焦點,這幾天很多官員都在四處租賃房子,或不得不暫時借住在朋友家裡,安居才能樂業,現在居不安,朝廷怎麼能運轉順暢。

    眾相國都紛紛議論起來,趙構對李延慶道:「李太保,居住問題你最有發言權,你來說說,有沒有什麼解決辦法?」

    李延慶起身向眾人歉然行一禮道:「我很抱歉,沒有能及時解決大家的生活困難,關於居住,我確實有一個解決方案。」

    眾人精神一振,這可是讓他們頭疼的第一大問題,所有屬下都眼巴巴盯著他們呢!

    李延慶對趙構笑道:「陛下,微臣前幾天給陛下那副錢塘地圖還在嗎?」

    「就在朕的御案上!」

    趙構連忙吩咐小宦官,很快便從裡屋的御案上拿來了地圖,並用架子將它掛起來,李延慶走到地圖前,指著縣城和皇城之間一大片土地道:「這片土地大約有兩萬兩千畝,是留給朝廷的備用土地,我建議可以在靠近皇城處修建官舍,就像太學的宿舍,最底的從吏兩個人住一間,然後逐漸升級,到七品官員可以住獨院,五間房子,這些宿舍都是官方提供。暫時不需要租金,至於進奏院的住房,我們提供土地,他們自己造,當然,修建多大得有規矩,就像剛才範相公說的那樣,先立規矩。」

    「那七品以上官員呢?」鄭望之問道。

    李延慶又指向地圖北面,北面也有更廣闊的空地,「陛下,各位相公,目前臨安地方官府正在修建公租房,同時也在最北面的宦塘河南准備拍賣土地,拍土地的錢用來修建城牆,但不管公租房和拍賣土地,都是在錢塘大街的東面,錢塘大街的西面約兩萬畝土地沒有安排用途,我考慮朝廷可以在這裡修建官宅,從一畝到十畝不等,七品以上的官員都能得到官宅居住,但如果想住得更好更大,或者想傳承給子孫,那就得自己買地買宅了,據我所知,很多朝廷高官已經買地造宅了。」

    李綱問道:「修建官舍、官宅當然不錯,可朝廷財力窘迫啊!恐怕一時拿不出那麼多錢。」

    李延慶笑眯眯地望向趙構,向家財產排賣的銀子都進了內庫,還有鄭家和朱家為了脫罪,都拿出了天量的白銀,也在趙構手中,修建官舍和官宅,趙構當然義不容辭。

    趙構哪裡不明白李延慶的意思,他只得苦笑一聲道:「最近內庫裡是有點收入,這樣吧!修建官舍和官宅的錢先由內庫墊著,等朝廷什麼時候寬裕了,再把錢還給內庫。」

    「陛下聖明!」

    李延慶笑著誇贊一句,又道:「另外關於李相公的兩個充實從吏的方案,微臣更建議從各州州學以及太學中挑選新人,一來學子年輕,有朝氣,沒有胥吏那些花花腸子,二來他們大多沒有成家,朝廷的負擔也輕松一點,先讓他們住兩人間的官舍,等升職後再慢慢改善居住條件,那時朝廷財力也寬裕了不少,現在可以先搭建帳篷住上兩個月,然後就可以搬進新居了。」

    範致虛也欣然笑道:「年輕學子不錯,微臣完全贊成李太保的建議,這次南遷移民,多虧三千太學生全力協助,他們可以優先入職。」

    眾人也紛紛表示贊同,趙構點點頭,答應了這個方案,眾人又商議一下細節,隨後由天子趙構下詔書,以新舉發解試的方案,向天下各州州學、府學招考三萬名優秀學子入朝廷任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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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六章 拒絕為相

    商議得差不多,眾相都告辭離去,本來以為今天是要談蔡京病重換相之事,結果官家提都沒提,大家都是精明人,估計官家還沒有拿定人選,所以暫時不提這事,其實不光天子趙構不提,眾人也不想提,蔡京病得太突然,所有人都打了個措手不及,心裡都沒有准備,眾人都在琢磨,怎麼才能讓蔡京這件事給自己帶來利益最大化。

    李延慶卻被留了下來,趙構笑眯眯親自給他端了杯茶,李延慶連忙擺手,「陛下不必這樣,微臣擔當不起!」

    「李太保這兩個月著實辛苦,朕也只能以敬茶來表達心中感激。」

    趙構說得是心裡話,他發自內心感激李延慶,李延慶完全可以立大寧郡王成為一個真正的實權者,但他卻把機會給了自己,這次剿滅江南外戚之亂,徹底將不滿自己的聲音打壓下去,鞏固了自己的皇位,趙構看得出,李延慶是在真心誠意幫助自己,現在自己也需要李延慶的支持。

    李延慶也知道趙構留自己下來,必然有重要事情商量,他喝了口茶,耐心等待趙構開口。

    趙構笑了笑道:「主要是朕想和你談談帝姬之事。」

    李延慶一下子泄了氣,精神勁全沒了,他沒精打采道:「陛下千頭萬緒的國事要處理,這種小事暫時就不要考慮吧!」

    「這可不是小事啊!對朕而言也是件大事,不過有一點可能對不住你,帝姬出嫁這件事還真不能擺排場。」

    「陛下別這樣說,微臣心裡明白,朝廷要用錢的地方太多,無數雙眼睛都盯著呢,排場太大,陛下會被臣民非議不說,就是微臣的脊梁骨也會被人戳斷,還是越低調越好。」

    趙構點點頭,「朕也考慮過了,在排場上稍微小一點,冊封上盡量補回來,朕昨晚和皇後商量了一下,擇個吉日,用船把帝姬送去太保府。」

    「一切由陛下做主!」

    趙構負手走了幾步,微微一笑,「娶了帝姬,你就是朕的大舅子了,怎麼樣,延慶出任右相,接替蔡京如何?」

    李延慶一怔,他沒想到最後繞彎到了這裡,其實李延慶也有心理准備,本來趙構最初的意思就是讓自己出任右相,自己以資歷不足把蔡京推出來,這會兒蔡京又倒下了,趙構當然又會想到自己。

    說起來李延慶還真不想當相國,他更願意為政一方,給自己整塊地盤,自己小心經營,總比給別人打工強。

    「陛下,微臣還是那句話,資歷不夠,而且陛下剛立國,還是找一個老資歷的相國更有利於皇權穩固。」

    趙構還想再勸,李延慶擺擺手,「陛下,這是微臣的心裡話,並非推脫矯情,如果陛下真相信微臣的眼光,那微臣就推薦一名右相如何?」

    趙構見李延慶真的不願接手相國,便也不再勉強他,「好吧!朕就看看你推薦誰?」

    李延慶想了想道:「微臣有三個人可以推薦,第一個是老將宗澤,其次是張叔夜,再其次便是微臣的恩師種帥,微臣考慮穩定後方和准備北伐要並舉,最好在相國中加上一名軍方代表,這三人資歷深厚,影響巨大,都可以為相。」

    趙構負手來回踱步,他認可李延慶在知政堂中加一名軍方代表的思路,但選誰為相,他要好好考慮一下。

    「這件事讓朕考慮一下吧!」

    「那微臣就不打擾陛下了,微臣告退!」

    李延慶起身要走,趙構卻想起一事,對李延慶道:「要不要把徐處仁外放?朕就聽你的一句話。」

    「陛下知道那件事了?」

    「朕昨晚聽皇後說了。」趙構冷著臉道:「教孫無方,縱孫禍害百姓,這樣的人朕就不相信他能替朕治理好天下。」

    「這件事陛下自己決定,微臣沒有態度。」

    李延慶的意思很清楚呢!要處理人可以,但不要把自己卷進去,也就是說不要用這個借口,趙構當然也聽懂了。

    「好吧!朕知道該怎麼做了,朕會找一個機會,讓人心服口服!」

    .........

    李延慶從垂拱殿出來,快步向樞密院走去,他現在急於想了解西夏的動靜,自從進東京汴梁後,西夏的事情他就丟在一邊,快半年都沒有顧上問一問了,今天他想到了自留地,便也同時想起了西夏。

    但李延慶走了還沒有多遠,就聽見後面有人叫他,「李太保請留步!」

    這聲音聽得耳熟,李延慶一轉身,只見徐處仁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臉上笑得就像菊花綻放一樣。

    「喲!徐相公還沒有走?」

    「這不是在等太保嗎?還是太保受官家重視,專門留下來,是不是在商討新右相之事?」

    這徐處仁做事情不行,但揣摩心思卻是千年老狐狸了,一說就准。

    「呵呵!徐相公說笑了,蔡公相病得太突然,大家都沒有心理准備,現在還說不上什麼思路,官家就和我聊聊官舍的事情。」

    徐處仁走近了,擺出一副低眉慫眼的模樣,向李延慶道歉,「太保,家門不幸,我養出一個孽孫......」

    不等徐處仁說完,李延慶便一擺手道:「這件事已經了結,令孫也得到了應有的教訓,徐相公再說這件事,就是我李延慶以勢壓人了。」

    「我沒有這個意思,只是我心中憤懣得慌!」

    徐處仁嘆了口氣,「我這兩天在城內逛了一圈,問了不少鄉老,提到徐家,真的是怨恨者多,誇贊者少,想我徐家書香門第,十幾個年輕子弟個個低調勤奮,卻被一個不肖子弟把名聲全毀了,我真的恨不得殺了他,不滿太保,我昨天已經找一條船,把那個孽孫送去鄉下囚禁了,十年內不准他出門一步。」

    李延慶淡淡一笑,「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徐相公也不用太揪心,把人管好就是了,徐相公,你來得也正好,要不這官舍和官宅的事情我就交給你了?」

    不管官舍還是官宅可都是肥差,不光可以大把撈錢,而且在分配官舍上也有利可圖,這是讓多少人夢寐以求的美差,徐處仁一下子眼睛都紅了,搓著手笑道:「李太保,這....這怎麼好意思呢!」

    「我這不是怕麻煩嗎?若徐相公嫌麻煩,我就讓李相公接手。」

    「千萬別!這活兒我接了,也是為朝廷分憂嘛!」

    徐處仁向李延慶千恩萬謝,喜滋滋向知政堂趕去,心裡在盤算著修官舍和官宅的章程。

    可惜徐處仁千算萬算,卻忘記了一件事,這修官舍和官宅的錢可是從官家的口袋掏出來的,想貪官家的錢,那不是找死嗎?李延慶挖了大坑,徐處仁被利益蒙蔽了眼睛,一頭便栽下去了。

    ..........

    現在趙構最急迫之事就是把趙福金嫁出去,他很清楚夜長夢多的典故,當初蔡家不就是為了等吉日,結果把蔡衙內的小命等沒了。

    從御書房回來,趙構便把邢皇後找來商議,邢皇後十分體貼夫意,當機立斷將出嫁時間定在第二天晚上,次日雖是吉日,但稍微倉促了一點,可要等下一個吉日,至少要一個月了,邢皇後給丈夫做了保證後,便立刻忙碌起來。

    自從趙構來臨安後,趙福金便不在李延慶住了,她也搬來了皇宮,准備自己的婚事。

    雖然儀式上會非常低調,不事張揚,但嫁妝上卻一點也不含糊,趙構索性打開宮中的珍寶庫,讓趙福金隨心所欲挑一百件珍品作嫁妝,她記得李延慶喜歡張擇端的畫,伸手便將畫架上的《清明上河圖》給順走了,又給喜歡瓷器的曹蘊挑了一對柴窯的梅瓶,再挑了幾套四大官窯的精品瓷器,讓旁邊的大內總管康博心中揪緊了,帝姬是什麼眼力啊!拿的全是太上皇最心愛之物。

    除了一百件珍品,趙福金自己也准備了豐厚的嫁妝,不過這些嫁妝已先一步送去了李府。

    所謂婚禮,實際上指的就是黃昏之禮,漢人自古都是夜間出嫁,而江南嫁女大都是乘船走水路,黃昏時分,五艘畫舫離開了鳳凰山下的皇家碼頭,駛入西湖,向湧金灣方向駛去。

    新娘趙福金坐在第二艘船上,由她二姐趙金羅陪伴,另外還有十八名宮女陪嫁,為了彰顯尊貴,今天送婚之人是長嫂朱皇後,邢皇後送婚雖然尊貴,但邢皇後是弟媳,稍稍弱了一點,所以由長嫂送婚,既符合禮節,又彰顯尊貴,趙金福的生母大劉氏在政和三年便去世了,她一直由鄭皇後恩養,所以今天鄭太後將作為女方長輩出現在婚禮上。

    畫舫內,趙金福身穿華貴的婚服,頭戴霞帔,她白皙的手握住二姐的手,心中有點緊張。

    趙金羅拍拍她的手笑道:「以你的容貌和性子,李延慶不喜歡你都難,關鍵是蘊娘的態度,你們相處不錯,以後幾十年也會和睦下去,你有今天的姻緣,二姐也放心了。」

    「可是今晚上......」趙福金小聲說道。

    「今晚怎麼了,我不是都說了嗎?要不我再教你的法子,保證讓你們洞房花燭夜美滿甜蜜。」

    趙金羅狡黠一笑,拉開霞帔,附耳對趙福金說了幾句,趙福金頓時羞得滿臉通紅,握緊了二姐的手,「二姐,這話太羞人了!」

    ..........

    從湧金灣的一條小河進去,不到一裡便抵達了李延慶的府邸,李延慶府上早已張燈結彩,喜慶洋洋,趙金福雖然是從後門碼頭上岸,卻是從正門進府,一般只有明媒正娶才能走正門,但李家給足了面子,不僅走正門,跨火盆,還要和大婦一樣夫妻拜長輩,完全和明媒正娶一樣,曹蘊也刻意回避婚禮。

    在一片笑語聲中,臨時充當司儀的曹晟高喊道:「婚禮已畢,送新人入洞房!」

    李延慶手執彩球牽著新娘趙金福緩緩而行,幾名宮女掌燈在前面引領,他們沿著長長的紅毯走進了趙福金的院子,這裡便是洞房,在一片祝福聲中眾人將糖果、花生、銅錢散向新人,兩人攜手走進了燭火艷艷的洞房......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4-3 17:30
第八百四十七章 西北不安

    熙河路湟州,一支兩萬人的西夏軍正隱蔽地在大鬥拔谷中穿行,向東南方向的湟州殺去。

    宋夏之間的局部戰爭已經持續幾個月,從東京保衛戰開始,金國為了阻攔西軍勤王,便由金國天子完顏晟親自寫信給西夏國王李乾順,要求他出兵陝西路和河西地區。

    李乾順礙於夏金合約,便下令十萬西夏軍兵分兩路,分別進攻陝西路和熙河路。

    由於陝西路經略使範致虛已調入京城為相,目前熙河路的主將是都統制劉光世,雖然他父親劉延慶在江南上了賊船,最終不幸隕命,但朝廷並沒有處理他,也是因為邊境戰事太緊的緣故。

    西夏軍的策略也是很明顯,虛攻陝西路,實攻熙河路,西夏軍在陝西路只放了兩萬軍隊,停停打打,不斷牽制著宋軍,但在熙河路卻放了八萬重兵,由晉王李察哥,全力進攻熙河路,李察哥也立下軍令狀,三個月內奪取熙和路。

    這兩個月,西夏軍已經在蘭州和會州激戰了三次,雙方互有勝負,也主要是熙河路宋軍兵力不足,只有四萬余人,和八萬西夏軍抗衡十分吃力,不僅熙河路兵力不足,秦鳳路和陝西路的兵力也十分緊缺,秦鳳路兵力僅一萬人,而陝西路的兵力也只有兩萬五千人,三支軍隊加起來共八萬人。

    倒也不是西軍無兵,關鍵是李延慶先後帶走了七萬京兆軍,李延慶直屬的三萬軍不說,韓世忠兩萬軍打剩下的一萬余殘軍已經被編入王淵的上四軍,成為拱衛臨安府的主力。

    另外還有兩萬軍由曹性統領,在潼關一線鎮守,防御河東路的金兵趁虛攻入關中,各支軍隊都被牽扯,一時也無法支援熙河路的宋軍。

    劉光世的四萬軍隊都已部署在蘭州和會州一線,這是西夏軍南攻的主戰場,宋軍已全力以赴,但這樣一來,宋軍兵力不足的弱點便彰顯無疑,西寧州和湟州兵力嚴重匱乏,駐守湟州的宋軍只有兩千余人,就駐守在大鬥拔谷的南出口。

    宋軍兵力不足的弱點已被李察哥看透,他令慶州王李朝應率五萬軍佯攻蘭州,他自己則親率兩萬軍借道大鬥拔谷南下攻打宋軍後方。

    大鬥拔谷實際上是一條河谷,千萬年的暗河衝刷,逐漸將祁連山衝出一個缺口,當河水消失後,河谷便成為了峽谷,長達兩百余裡,從祁連山北麓的張掖延伸到湟州,橫穿祁連山,峽谷內山路隘險,行走艱難,最寬處達十余裡,最窄處不到一裡,時常有猛獸出發。

    由於路途艱險,連商人也不太願意走這條路,使大鬥拔谷內十分陰冷荒涼,李察哥陰沉著臉走在前面,這次攻打熙河路他並不是很情願,李察哥更希望攻打陝西路,如果能占領京兆府,西夏的國勢將進一步強大,可惜陝西路和秦鳳路都是金兵盤中菜,不允許他們染指,西夏軍只能攻打熙河路這種肥肉外圍的肉皮。

    在行軍兩天後,兩萬西夏軍抵達了峽谷的南出口,距離谷口還有十裡,軍隊停止了前行,這時夜幕已經降臨,李察哥耐心等待著探子的消息。

    就在天色完全黑下來之時,探子終於回來了,帶來了宋軍的情報。

    「宋軍沒有扎營,都駐扎在城堡中。」

    李察哥也知道谷口附近有一座軍城,叫做通天堡,但他只聞其名,並不了解城堡的底細。

    「有多少宋軍,探查到了嗎?」

    「回稟王爺,具體人數不知,但卑職觀察,城堡並不大,最多能容納三千人!」

    李察哥精神一振,又連忙道:「具體說說城堡!」

    探子想了想到:「城堡比較粗糙,很明顯是用附近的石塊搭建而成,高兩丈左右,周長不到三裡,很方正,兩座城門,東西方向,四周沒有護城河,不過對方城堡建在半山腰,地勢比較險要,易守難攻。」

    其實打不打這座城堡對西夏軍都一樣,他們沒有攜帶多少後勤輜重,不怕對方截斷他們補給線,他們完全可以繞過城堡,直接殺向宋軍後背。

    不過遇城不打不是李察哥的風格,但怎麼攻城,作為西夏第一名將,李察哥自有他的謀略。

    兩萬西夏軍借著夜色掩護,從山谷殺出,直接向百裡外的湟州城殺去。

    通天堡只有兩千宋軍,不過熙河路的宋軍一半以上都是羌人,這也沒有辦法,軍費不足,只能用免除稅賦的辦法招募羌人,羌人在山地作戰還行,體力不錯,善於格鬥,但弱點也是很明顯,那就是訓練程度很差,不是他們不訓練,而訓練沒有效果,羌人比較隨性,不聽從軍令,打或不打和軍令無關,都是按照他們自己的興致來定。

    通天堡的兩千宋軍都是羌兵,主將叫做左胡,是一名羌人統領,年約三十余歲,是西寧州一個羌人部落的小酋長,加入宋軍也有五六年了,但基本上沒打過仗。

    左胡正在軍衙內摟著一個羌女喝酒,忽然有士兵來報,「發現一支奇怪的軍隊,有兩萬人之多,從大鬥拔谷裡衝出來。」

    這個情報頓時將左胡嚇出一身冷汗,酒立刻醒了,他推開羌女便跌跌撞撞向城頭奔去,左胡雖然沒有作戰經驗,卻不是傻子,他心裡明白,從大鬥拔谷殺出來的軍隊肯定是西夏軍。

    城頭上已站滿了守軍,正聚在一起竊竊私語,「敵軍在哪裡?」左胡衝了過來,身上甲葉嘩嘩作響。

    「在那裡!」幾名士兵指著遠處道。

    左胡上城稍晚了一點,只看見西夏軍的數千後軍,在月光下正向南疾速行軍而去。

    「立刻發鴿信去通知蘭州!」左胡立刻下達了軍令。

    這時,一名手下低聲問道:「要不要派人去山谷看看,或許會有西夏人的補給車隊。」

    左胡點點頭,又派出幾名探子出城去山谷內探查,宋軍軍費嚴重不足,通天城內物資匱乏,無論首領左胡還是普通士兵,對敵軍的補給物資都極為向往。

    天快亮時,左胡得到了消息,一支由三百輛大車組成的後勤車隊正向谷口而來,車上滿載著羊肉、羊酒、小麥、食鹽等等物品,都是通天城最匱乏的物資,將士們聽到消息,眼睛都紅了,士兵們已經快一個月沒有吃上肉,早就軍心渙散,驟然間聽說有幾百車的肉食,兩千士兵都圍著軍衙叫喊起來。

    左胡也沒有辦法,盡管劉光世嚴令他不准出城,但架不住軍隊鬧事,再不答應士兵們就要造反了,好在對方護衛軍隊只有五百人,左胡只得答應了,城堡內頓時一片歡騰,兩千士兵仿佛已經看到了點篝火烤羊腿的誘人情景。

    快到中午時,一支浩浩蕩蕩的後勤車隊終於出現了,三百輛大車排出近一裡,都雙毛驢拉車,光拉車的毛驢肉就讓守軍們垂涎三尺。

    左胡已經攔不住士兵們,他一聲令下,「開城門!」

    城門緩緩開啟,兩千士兵早已按耐不住,大喊一聲,從城門衝殺出來,向兩裡外的車隊狂奔而去,護衛車隊的西夏士兵見城內守軍殺出,他們不慌不忙,向天空連射三支火藥箭,然後立刻丟下大車撤退。

    三支火藥箭在空中爆裂,劈啪聲傳出數裡外,左胡在城頭上看得清楚,他的臉上不由一抽,忽然意識到不妙,但已經晚了,南面鼓聲大作,馬蹄聲在大地上震動,埋伏在數裡外的西夏騎兵如箭一般向城池奔來。

    奔出去搶大車的兩千士兵也發現了不對,調頭便向城內奔逃,但兩條腿跑不過四條腿,數百西夏騎兵率先抵達城門,截斷了兩千士兵的退路,隨即數千騎兵吶喊著向宋軍殺來。

    兩千宋軍見勢不妙,頓時一哄而散,四散奔逃,被騎兵四處追殺,死傷無數,此時左胡知道城堡已經丟失,他立刻奔下城翻身上馬,帶著十幾名手下縱馬衝出東城門,向蘭州方向奔逃,但他們只逃出數百步,道路南面忽然衝出無數弓弩手,亂箭齊發,將左胡和他的十幾名手下悉數射殺。

    西夏軍奪取通天堡只是進攻大幕拉開前的序曲,李察哥率兩萬西夏軍直撲蘭州,與此同時,慶州王李朝應率領六萬大軍全線進攻蘭州,劉光世腹背受敵,防御工事完全失去了作用,宋軍處於極度劣勢。

    劉光世率四萬宋軍和八萬西夏軍在蘭會一線決戰,宋軍兵力只有對方一半,士氣低迷,而西夏軍卻是最精銳的鐵鷂子軍和質子軍,雙方力量完全不成正比。

    宋軍在會寧關以西五戰五敗,損失高達兩萬余人,劉光世萬般無奈,只得率領一萬五千殘軍向渭州方向撤離,熙河路全線失守,大宋西北危急,告急文書通過鷹信向數千裡外的臨安府送去。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4-4 10:27
第八百四十八章 臨危受命

    這幾日,李府上下頗為忙碌,趙福金和大婦曹蘊早就很熟了,沒有磨合期,洞房花燭第二天姐妹五個便去了黃尖嘴茶館喝茶,以前還是朋友,現在成了姐妹,更是天天混在一起,昨天去宮裡接受了冊封,曹蘊冊封王妃,趙金福封為國夫人,郭師師也是鄭太後開口,封為郡夫人。

    今天上午五人坐船去游了西湖,中午又去黃尖嘴茶館喝茶,小日子過得極為滋潤,連趙金羅也是樂不思蜀,一時半會兒不想回揚州了。

    倒是李延慶這幾天閑得有點發膩,今天一早起來他便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一天都有點心神不寧,連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也看得索然無味了。

    在後世,這幅畫是國寶,可在這裡,他真沒有這種國寶的覺悟,這幅畫除了讓他回憶一下汴梁的生活外,別的感覺都沒有了。

    倒是趙福金送他的一套官窯茶具讓他很喜歡,柴窯燒制的茶壺和茶盤,再配上鈞、窯、官、定四大官窯的茶盞,還有一只黑釉建盞,五只茶盞都是官窯極品,是太上皇趙佶的珍藏,被趙金福順來當嫁妝了。

    李延慶喝完茶,小心翼翼將一套茶具放回書架,這時,門外有侍女稟報,「老爺,宮裡來人了,說有急事!」

    「我知道了!」

    難怪自己一天都心神不寧,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李延慶走到外宅,傳話之人是趙構御書房小宦官李福兒,他見到李延慶,連忙上前行禮,「太保,官家請你進宮!」

    「有說是什麼事嗎?」李延慶笑問道。

    「官家沒說,不過.....」

    李福兒向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道:「好像是西北那邊出事了,官家驚得茶盞都摔了!」

    李延慶點點頭,對旁邊管家道:「給福哥兒封一百兩茶錢!」

    管家正好手中就有兩錠百兩官銀,直接塞給了李福兒,李福兒頓時千恩萬謝,他的月例才五兩銀子,這來報個信就給了自己百兩銀子,這就是兩年的收入了。

    李延慶見他收錢爽快,便又笑道:「正好前幾天官家封我父親為柱國,冊封的印還沒有拿到,煩請福哥兒抽時間辛苦跑一趟,給我父親送去。」

    「沒問題,我明天一早就送去!」李福兒極為機靈,給寶妍齋的大東主送印,自己會被虧待嗎?

    管家悄悄對李延慶豎起了大拇指,這才叫本事,不聲不響,官家身邊就有人了。

    .........

    李延慶來到垂拱殿御書房,李福兒進去通報,快步便出來道:「官家請太保進去!」

    李延慶走進了御書房,見幾名宦官在收拾地上碗盞碎片,應該是自己到來,官家終於克制住了怒火。

    「微臣參見陛下!」李延慶走進書房便躬身行了一禮。

    趙構嘆了口氣,「李太保,剛剛得到消息,熙河路丟了!」

    「西夏?」

    趙構點點頭,「如果是金國倒也罷了,連西夏也這樣趁火打劫,朕擔心再這樣下去,潼關以西都會失陷!」

    李延慶沉默片刻道:「西夏不敢打陝西路和秦鳳路的主意,那是金國要的地方,所以微臣臨去太原前在潼關和蒲津關部署了兩萬軍隊,就是為了防止河東路的金兵殺入關中,現在問題不大,可到了冬天就難說了,黃河不再成為天險。」

    趙構在京兆府呆過一段時間,他知道曹性率兩萬軍隊駐扎在潼關和蒲津關,這是為了防止金兵殺入關中,李延慶早就深謀遠慮,現在除了李延慶外,趙構還真想不到更適合駐防西北三路的主將。

    「朕已經下旨封種師道為左相少宰、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範相公升遷右相太宰,劉光世調回中原,出任宗澤副將,西北那邊只能讓太保去坐鎮了。」

    李延慶沒有拒絕,他知道趙構必然會讓自己去西北,這就是趙福金嫁給自己的必然結果,只有結了這門婚姻,趙構才可能放心地把西北三路交給自己。

    李延慶深深行一禮,「微臣願為陛下分憂!」

    趙構點點頭,注視著李延慶道:「朕知道一家人剛剛團聚不容易,朕答應你,只要太保願意,隨時可以把家人接去西北。」

    「感謝陛下厚愛,家人現在暫時還不能過去,等微臣穩住局面後再接他們過去。」

    「那方腊余孽怎麼辦?太保能否推薦一個得力人選?」趙構又問道。

    李延慶想了想說:「就讓韓世忠去剿匪吧!他能力很強,能獨當一面。」

    當天下午,宮裡傳出旨意,封安陽郡王、太保李延慶為西北三路經略置制使,加御史大夫頭銜,賜尚方寶劍,率三萬京兆軍趕赴西北。

    隨即有又第二份旨意下來,封游擊將軍韓世忠為都統制,率兩萬軍趕赴衢州,務必剿滅衢州的方腊余孽。

    .......

    晚餐時,一家人的情緒都有點低落,一家人團聚還不到半個月,又要分開了。

    曹蘊勉強一笑道:「嫁給這樣的人,就得有心理准備,一走就是幾年,還不知道他兒子長大後還認不認識他。」

    「大姐,你在說什麼?」師師白了她一眼,這種話怎麼能隨便說,開玩笑也不行啊!

    「其實我們倆也習慣了,關鍵是三妹,這才進門幾天,對她太不公平了。」

    曹蘊又對李延慶道:「官人,要不你把福金帶在身邊,也好照顧你起居。」

    趙福金連忙擺手,「大姐,我沒關系,我和你一起,夫君那邊有青兒照顧就行了。」

    扈青兒小聲嘟囔一句,「誰稀罕照顧他!」

    李延慶笑著安慰眾人道:「這次應該只是短暫分手,官家答應讓你們一起去西北......」

    他話還沒有說完,立刻被眾女一致討伐,「既然官家都答應了,你為什麼不帶我們去?」

    李延慶連忙苦著臉道:「現在那邊局勢很不妙,西北三路已經只剩下一路半了,雖然西夏不敢侵占陝西路,但也保不住他們下來掠奪人口,形勢確實十分嚴峻,我的意思是,等我穩住了那邊局勢,再接你們過去,否則大家又得南奔巴蜀了。」

    說到南奔巴蜀,曹蘊和師師都露出了畏懼之色,那種顛沛流離的生活她們再也不想過了。

    「那好吧!我們聽你的安排,但話得說清楚,等局勢穩定了就接我們過去!」最後是曹蘊拍板下了結論。

    ..........

    三天後,李延慶率領五千士兵離開臨安府北上,他的京兆軍主力駐扎在江寧府,李延慶已在三天前便下令軍隊先一步北上,兩支軍隊在開封府彙合,再向西進發。

    軍隊北上的速度很快,五天後,李延慶率領五千軍隊抵達了開封府。

    目前開封府尹是太常卿杜充,他同時也是京西北路安撫使,而東京留守則由宗澤出任,宗澤同時兼任京西東路防御使,可以說,整個黃河以南的防御都是由宗澤負責。

    李延慶的到來讓宗澤十分高興,他親自前往汴梁南面的赤倉鎮迎接李延慶,雖然李延慶只是路過開封府,但對於宗澤而言,他現在急需得到朝廷支持。

    兩人騎馬一路緩緩向汴梁城前行,李延慶看出宗澤心情不好,便關切地問道:「老將軍好像心情不好?」

    宗澤輕輕嘆了口氣,「前幾天在博州打了場敗仗,好容易占領的城池又全丟了,副都統王孝忠陣亡,損失了五千多人,軍隊又不得不退回黃河南岸。」

    李延慶微微一笑,「勝負乃兵家常事,宗老將軍又何必太在意?」

    宗澤搖搖頭,「如果只是兵不如人我也認了,可是.....對方還是從前河間府的廂兵,哎!讓人心中憤懣啊!」

    李延慶聽出了一點端倪,宗澤似乎有難以啟口之事,兩人沉默走了一段路,李延慶問道:「老將軍不妨說一說,看我能幫什麼忙?」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4-5 10:33
第八百四十九章 汴梁隱患

    「延慶,你能不能說服天子把這個杜充調回臨安府,這家伙真的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啊!」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老將軍不說,我也沒法向朝廷開口啊!」

    「這次我調集兩萬軍隊准備攻打大名府,這兩萬軍隊中有六千人是河北義軍,被我爭取過來,積極參與抗金,這些義軍寫信來請求糧食援助,不知怎麼回事,這些來信都落到了杜充手中,杜充不但一顆米不給,還寫信回去將這些義軍首領大罵一通,罵他們賊性不改,整天就像占朝廷的便宜,義軍一怒之下全部撤軍,我的後勤重地失去了保護,被河間府南下的三千金兵偷襲得手,後勤輜重全部燒毀,我被迫撤軍,結果渡河時被金兵打了個半渡,沒有來得及渡河的五千軍隊全軍覆滅,你說這叫什麼事?」

    李延慶算是聽明白了,抗金隊伍中出了個豬隊友,他想了想笑道:「說起這件事,老將軍還是有一定責任。」

    「這話怎麼說?」宗澤有點不滿地看了一眼李延慶。

    李延慶卻不以為意,笑了笑繼續道:「河北的義軍本身就不靠譜,各有私心,一句話不順耳就把官兵坑死,依我看,這些人可以用,但必須掌握在自己手中,沒有把他們捏緊之前,後勤輜重這種事關成敗的軍隊重器暫時還不能交給他們護衛。」

    李延慶這話雖然有點誅心,但卻說到了點子上,半晌,宗澤長嘆一聲,「你說得對,我被他們的愛國熱情感染,有點失去理性,這次兵敗我是有責任。」

    「老將軍也不用太自責,收復河北得一點點來,不能操之過急,我估計沒有十年時間,很難磨掉金兵的銳氣,首先是要防御,如果能守住中原當然好,就算守不住中原也要保住淮河一線,把金兵的銳氣磨掉後再慢慢反擊,一步一步收復漢室江山。」

    「岳飛也是這樣勸我,他反對攻打大名府,認為博州還沒有站穩腳跟,不能急於求功,我沒有聽從他的建議,現在想想還後悔。」宗澤嘆了口氣,眼中充滿了歉疚。

    李延慶連忙岔開話題,「岳哥在做什麼?」

    「他現在是我手下的四個副都統之一,接任王孝忠的位子,另外還有權邦彥、孔彥威和陳淬,這三人都是文武雙全,能獨當一面,扼守住從鄆州到鄭州的黃河南岸。」

    「那老將軍手中目前有多少軍隊?」

    「大約有八萬人,基本上都從河北敗退下來的士兵,被我重新整合,戰鬥力還不錯。」

    兩人邊說邊走,不多時便來到了汴梁城,這時,一隊騎兵疾奔而來,為首之人正是李延慶很久未見的老友岳飛。

    岳飛奔至面前,躬身行一禮,「卑職參見大帥,參見太保!」

    官名一出,李延慶倒不好親密招呼了,他微微一笑道:「恭喜岳將軍榮升副都統!」

    宗澤也意識到自己在旁邊不妥,打個哈哈笑道:「你們兄弟談,我回去准備幾杯酒,給延慶接風洗塵!」

    宗澤帶著親兵走了,岳飛這才訕訕道:「我聽阿貴說,你要去西北?」

    李延慶點點頭,「西北形勢危急,我這也算是臨危受命吧!」

    岳飛也嘆口氣,「西北局勢要比中原復雜得多,延慶要當心西夏和金國聯手,被金國抓住機會突入關中。」

    「我知道!」

    李延慶不想多提西北之事,又把話題轉回來,「說說河北吧!你們下一步打算怎麼辦?」

    「大帥還是希望渡過黃河,在黃河北岸找個地方站穩腳跟。」

    「那你的想法呢?」李延慶笑問道:「說說你個人的想法。」

    岳飛沉吟一下道:「其實我覺得還是要整編河北義軍,當初我也是義軍之一,大家山頭並立,很難意見統一,說難聽一點,就是一盤散沙,很容易被金兵各個擊破,必須要用一種強有力的手段把他們統一起來,最好還是由朝廷出面,將義軍納入正規軍編制,這對抗金非常有利。」

    「這個方案很好,那有沒有向朝廷提出來?」

    岳飛搖搖頭,「杜充不肯答應,駁回了我們的提案。」

    「為什麼?」

    岳飛嘆了口氣,「我覺得應該是他骨子裡瞧不起抗金義軍,他之前在滄州時,就把抗金義軍污蔑為亂匪。」

    「這個杜充現在在汴梁城內嗎?」

    「今天一早就出去了,我們都說他是在躲避你。」

    「躲避我?」李延慶笑了起來,「為什麼要躲避我?」

    「因為你和大帥關系不錯,又是御史大夫,他怕你彈劾。」

    停一下,岳飛又道:「延慶,我們所有人都希望你能把他調走,他們會嚴重影響宋軍北伐。」

    李延慶作為知樞密使、御史大夫,他確實有權彈劾杜充,不過他卻不會因為個人關系輕易答應涉及高官任免的承諾,尤其他意識到宗澤在這次兵敗中也負有一定的責任,太過於信任義軍,這件事他需要再考慮再觀察。

    李延慶終於又回到了東京汴梁,此時的汴梁又和他離去時不一樣了,外城幾乎已經完全拆除,不僅是外北城,連南面的外城也消失了,宗澤實行堅壁清野,凡金兵可以利用的房屋、樹林等等他都全部清除,只剩下一座孤零零的內城矗立在平原之上。

    李延慶暗暗搖頭,自己能守住東京也是天時地利人和各種因素綜合的結果,可以說是調動了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軍民眾志成城才最終擊敗了金兵。

    而現在很多重要的力量已經消失,如果金兵再次大舉進攻汴梁,估計一天都守不住。

    李延慶進了內城,內城面貌依舊,但明顯比從前冷清了很多,一大半店鋪都關著門,幾家店鋪的牌子墜落一半,上面布滿了灰塵,加上灰蒙蒙的天空,整個汴梁城透出一種衰敗的氣氛,難以掩飾。

    不過聽過李都統歸來,汴梁的民眾紛紛湧上街頭,歡迎李延慶進城,街道兩邊擠滿了民眾,歡呼聲和掌聲如雷,李延慶笑著向眾百姓揮揮手,一名白發蒼蒼的老人上前問道:「李都統可是重新來坐鎮汴梁?」

    李延慶微微笑道:「西北戰事緊張,我奉天子旨意馳援西北,汴梁這邊有宗老將軍鎮守,必能頂住金兵的攻城,大家要相信老將軍的能力。」

    「李都統,早日驅逐韃虜,恢復河北!」一群河北的移民高聲大喊起來。

    「一定!一定!絕不讓大家失望。」

    在一路的歡呼聲中,李延慶來到了昔日的開封衙,這裡同時也是東京留守官衙,除了開封府尹杜充外,其余文武官員都出來迎接,宗澤已換了正式官服,迎接李延慶來官衙。

    李延慶在眾人簇擁下進了內堂,他笑問道:「杜府尹怎麼不在?」

    眾人對望一眼,少尹楊楠上前稟報:「杜府尹同時也是京西北路安撫使,他今天一早去潁川府視察疫情,恐怕要晚幾天才能回來。」

    「那就算了,你們各自去忙公務吧!我要和宗老將軍商議一下軍務,各位請吧!」

    眾府官向李延慶行一禮,各自離開了內堂,內堂上只剩下宗澤一人。

    李延慶淡淡道:「西北局勢緊張,休息一個時辰後我就要西行,恐怕無法和老將軍飲酒小酌,這杯酒我們以後在河北共飲。」

    宗澤一豎大拇指,「就衝你這句話,今天這杯酒我就留著了。」

    李延慶沉吟一下又道:「說說杜充吧!他是府尹,怎麼能干涉軍務?」

    「他是府尹不錯,但他同時也是河北轉運使,卡著軍糧和軍師物資的脖子,他若不發軍糧,我還真的什麼事都做不了。」

    李延慶負手走了幾步,又問道:「除了干涉軍務,他還有什麼別的問題?比如手腳不干淨之類?」

    宗澤想了想道:「有傳聞他在處理陳腐糧上不干淨,但沒有證據......」

    李延慶搖搖頭,「沒有證據就暫時放一放,我需要有明確證據的事情。」

    「明確證據.....恐怕暫時還沒有,這人很小心,野心也大,不會輕易讓把柄落在別人手上。」

    李延慶沉思片刻道:「這樣吧!我寫封信給官家,把事情說清楚,建議官家把杜充調走,然後老將軍也暗中收集陳腐糧的證據,如果證據確鑿,就算調不走他,我也可以直接彈劾他。」

    宗澤默默點點頭,「我知道了,我這就著手暗中調查。」

    .........

    一個時辰後,李延慶率領五千軍隊離開汴梁出發,李延慶是從西面出城,沒有驚動城內的百姓,雖然百姓們對他極為期待,但他心中也難以承受,如果金兵大舉南下進攻,汴梁被金兵攻占,他真的難以面對那些對他抱有巨大期待的父老鄉親。

    李延慶回頭又看了一眼汴梁的城牆,低低嘆了口氣,催馬向西奔去。

    兩天後,李延慶率領軍隊抵達鄭州管城縣,在這裡和王貴、劉錡率領的兩萬五千京兆軍主力彙合。

    三萬軍隊馬不停蹄,繼續向西進發.......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4-5 10:33
第八百五十章 再返京兆

    自從在東京爆發瘟疫撤軍後,這幾個月完顏斜也忙得焦頭爛額,好不容易才平息了軍中瘟疫,金帝又令他剿滅河北和河東兩地的抗金義軍。

    完顏斜也坐鎮燕山府,命令宗翰和宗望二人各自負責剿滅河東路和河北路的起義造反。

    完顏斜也的都元帥府便是原來的遼國行宮,他現在是皇太弟,原來行宮內的宮女和嬪妃悉數成為他的女人,提前享受三宮六院的帝王生活。

    上午,完顏斜也正在書房內聽取完顏希尹的彙報,完顏希尹是完顏家族中少有文武雙全的人,他目前主管河東路和河北路的政務,同時也負責宋朝情報收集。

    「我得到確切情報,李延慶出任西北三路經略使,目前正率軍趕往京兆,估計西北會有戰事了。」

    完顏斜也按了按太陽穴,十分頭痛道:「現在正是軍力恢復期,打一次汴梁讓我們損失慘重,戰死連同瘟疫損失了十萬人,狼主對我們很不滿,如果可以大舉動兵,我早就率軍橫掃宋朝了,時機不對啊!」

    完顏希尹小聲道:「上次我們損失很慘重嗎?」

    完顏斜也嘆了口氣,「戰死者主要是渤海族士兵和契丹士兵,女真人損失不大,但瘟疫女真人死了三萬人,狼主為這件事非常惱火,他還要安撫渤海大酋長阿兀那,答應立阿兀那之女為貴妃,他們達成協議,渤海族息兵一年,狼主也有心停戰一年,恢復軍力,等明年秋天再大舉攻宋。」

    完顏希尹眼珠一轉道:「不如讓漢兵出戰關中,投降了二十幾萬,不用起來可惜了。」

    完顏斜也負手走了幾步,最終決定道:「就用燕山府的漢兵,河北漢兵還要對付宗澤的軍隊和河北各地亂匪,另外我寫封信給李乾順,這次西北攻勢金夏兩國配合作戰。」

    ..........

    在闊別京兆府整整一年後,李延慶終於返回了這片深沉厚實的黃土地,李延慶對京兆府一直有一種特殊的感情,否則他有也不會把自己的軍隊稱為京兆軍。

    這天上午,軍隊進入了潼關,曹性率領十幾名將領出潼關迎接李延慶的到來。

    兩人哈哈大笑擁抱一下,李延慶捶了曹性肩窩一拳,「聽說你當爹了?」

    曹性在潼關這邊養了兩個小妾,不久前其中一人給他生了一個兒子,這件事讓他祖父曹評很不高興,要知道曹性和高家定了親,大婦還沒有過門,兒子就有了,這讓祖父曹評很難向高家交代。

    曹性苦笑一聲道:「那有什麼辦法,高家規矩大,一定要拖到八月才能成婚,總不能讓我兒子一直呆在肚子裡不出來吧!」

    李延慶拍了他一巴掌,「什麼規矩大,人家在服喪期,當然不行,算了,我不跟你說,你自己給老爺子解釋去,給我說說秦鳳路戰況。」

    「具體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聽說西夏軍三次進攻鳳翔府,都被劉韐率軍擊退,後來也沒有再進攻,雙方處於對峙狀態。」

    「你這裡和鳳翔府有聯系方法嗎?」李延慶急問道。

    曹性點了點頭,「可以用鷹信聯系,不過直接到不了,得在京兆府轉一下。」

    「好!我寫一封短信給劉韐,你幫我轉給他。」

    李延當即用薄帛寫了一封短信,裝在信筒裡交給了曹性。

    在潼關休息了半天,軍隊繼續西行,不過李延慶劉鐵率三千軍趕赴鳳翔府,鳳翔府也就是今天的寶雞,是京兆的西大門,一旦失守,京兆府便會面臨巨大的威脅。

    三千軍雖然兵力不多,但他們攜帶了一千只飛火雷,便足以抵擋西夏軍的攻城。

    李延慶心中清楚,陝西路和秦鳳路是金國的菜,西夏軍之所以攻打鳳翔路,其實是為了鞏固對熙河路的占領。

    與此同時,李延慶又令王貴率七千騎兵趕赴慶州,李延慶心中有一種直覺,自己坐鎮西北三鎮,完顏斜也那邊恐怕會出么蛾子,潼關和蒲津關必須進入戰爭狀態,防止金兵渡黃河殺來。

    目前西北三路有宋軍十萬人,除了李延慶的五萬京兆軍外,還有陝西路的兩萬五千人以及秦鳳路的兩萬五千人,從兵力來說,如果是只對一面,基本上勉強夠了,但就怕金兵和西夏軍東西夾攻,兩面作戰,軍隊顯得不夠了。

    另外騎兵也是一個大問題,不把熙河路奪回來,養馬的地方都沒有。

    李延慶令軍隊在城外駐扎,他自己率數百騎兵從東門進了京兆城,知府馬善呵呵笑著從城內迎了出來,原知府楊緒舟被調去巴蜀,李綱接任了京兆知府,但很快,李綱又被調入東京出任相國,原通判馬善便順理成章地接任知府一職。

    馬善本來就和李延慶關系極好,現在李延慶位高權重,他更需要加倍巴結。

    「卑職馬善參見太保!」

    馬善還想稍微輕松一點迎接李延慶,但李延慶身著金盔金甲,氣場太強大,馬善立刻被嚇軟了,上前低眉順眼見禮。

    「馬通判,好久沒見了,不對,現在應該叫馬知府了,恭喜高升!」

    「在李太保面前,我哪裡算得上高升,慚愧啊!」

    「好了!」李延慶笑著拍了拍他肩膀,「上馬說話!」

    馬善受寵若驚,連忙翻身上了馬,領著李延慶進城。

    和去年相比,京兆城內明顯熱鬧了很多,這時,馬善低聲問道:「聽說蔡公相去世了?」

    李延慶點點頭,「半個月前去世,他已八十歲,算是長壽善終。」

    馬善略有些傷感,「可惜不能去送老相公一程。」

    蔡京去世後恢復了他的爵位魯國公,謚號忠平,趙構特准備其子孫扶靈回鄉安葬。

    蔡京去世在朝廷已經漸漸淡去,卻沒想到這個馬善還念念不忘。

    李延慶沒有多說此事,他的目光向一片空地望去。

    李延慶記得很清楚,東城門旁邊是一大片空地,荒廢了幾十年,雜草叢生,野狐出沒,但荒地已經消失,建滿了房舍,不過修建得很簡易,都是用泥土夯制,連門也是用粗陋的木板做成,完全就是一個貧民窟的模樣。

    馬善見李延慶一直注視那些泥坯屋,便解釋道:「那邊都是河東逃難過來的移民搭建,那裡原來是慈恩寺的土地,讓這些難民臨時搭建帳篷,結果人家直接造屋子了,慈恩寺也沒有辦法,投訴官府也沒有用。」

    「從河東路逃來多少難民?」李延慶問道。

    「一共逃來三批,超過百萬人,不過大都散去巴蜀、漢中、鳳翔府等地,留在京兆府大概有三十萬人,我們京兆城就有十萬人。」

    李延慶心中一動,這不是很好的兵源嗎?他又問道:「三十萬人在京兆府做什麼營生?」

    「做什麼都有,最多的是佃戶,租種別人土地,還有在店裡酒樓做伙計,剛開始幾個月真的混亂,官府也顧不過來,後來慢慢地自己也順了,融進了關中,雖然大多過得比較困苦,但好歹有口飯吃吧!」

    「那為什麼種大帥沒有想過從難民招募士兵?」

    馬善苦笑一聲說:「招募士兵要錢啊!現有士兵的軍費都難以籌措,哪裡還有余錢招募新兵?」

    「但我所知,朝廷已經將西北三路的稅賦全部用來充作軍費,還從巴蜀調來大量錢糧,難道軍費還是不夠?」

    李延慶著實有些不解,他並不是信口開河,他做過周密的計算,除了支付軍費外,種師道這邊應該有余錢招募士兵,以種師道的經驗老道,他不會不知道面臨東西夾擊時兵力不足的痛苦。

    馬善有些尷尬地撓撓頭,「這個我也不是很了解,我也只是聽種大帥提到幾句,具體情況真不了解,要不然我請吳參軍來和太保談一談。」

    李延慶點了點頭,「此事很重要,我需要立刻向嚴參軍了解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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