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寒門狀元 作者:天子 (連載中)

 
老頭牛肉麵 2017-3-12 21:49: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66 3172950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3-12 23:51
第一〇〇章 白雪公主

    「砰」

    房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推開,甯兒受到驚嚇,趕緊合攏她還沒寬解落地的衣服。

    等看清楚進來的人是誰之後,甯兒稍微鬆了口氣,進來的並不是惠娘和周氏,林黛和陸曦兒這兩個小蘿莉手牽手站在門口,好奇地打量眼前的一切。

    「兩位小姐,你們」

    甯兒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只好快速把衣服歸攏好。

    林黛撅著嘴氣鼓鼓地指了指門口:「你出去」

    這時候的林黛,頗有一家主婦的威儀,沈溪瞧這架勢,好像他和林黛老夫老妻了,被河東獅發覺自己這個老爺正在跟家裡的丫鬟私通。

    甯兒紅著臉,訕訕地拿起燈籠走出屋子,連門都來不及帶上。林黛走過去關上,回過頭恨恨地瞪著沈溪。

    「黛兒姐姐,甯兒姐姐過來做什麼」陸曦兒眨著大眼睛不解地看著林黛。

    林黛腮幫子鼓鼓的,氣呼呼道:「她是來勾引你沈溪哥哥,以後你沈溪哥哥就不會跟你玩了。」

    「不要啊。」

    陸曦兒鬆開林黛的手,跑到床邊捉著被角,「沈溪哥哥,我以後要跟你玩,你別不理曦兒。」

    沈溪暗暗慶倖兩個蘿莉來得及時,聽到這話捏了捏陸曦兒的小臉蛋:「我怎麼捨得不理曦兒你這個小可愛呢」

    陸曦兒這才釋然,跑過去把林黛拖了過來:「黛兒姐姐,我們一起到床上聽沈溪哥哥講故事好不好﹖」

    沈溪這才知道原來林黛和陸曦兒過來是要聽他說故事,當然也有可能是林黛晚上吃火鍋後喝了不少水,聰明地跑過來跟沈溪一起睡,免得真尿床了讓周氏知道之前是她幹的好事。

    「哼,我才不要跟壞人一起睡。」

    林黛一副生氣的模樣,甚至背過身去,等沈溪道歉。

    沈溪下床後拖著木屐走了過去,從後面抱著林黛的小蠻腰,笑道:「小媳婦,別生氣了,我跟甯兒姐姐真沒什麼。你別誤會,我心裡只有你。」

    林黛被沈溪抱著,並沒有掙脫。平日裡兩人睡在一張床上,對於沈溪的「侵犯」她早就習以為常,何況她自己也知道長大後要嫁給沈溪。

    「誰要你心裡惦記了,不害臊。」

    林黛嘴上這麼說,但臉色卻好看許多。

    小女兒家已有些許情愫,但她還不懂得什麼是愛,只是單純想多跟沈溪相處,而不要被別的女人搶去本該屬於她的位置。

    陸曦兒高興地拍著手:「噢,聽故事嘍,沈溪哥哥,黛兒姐姐,我們到床上去吧,我有些冷。」

    沈溪這才注意到兩個小蘿莉只是穿著單薄的中衣進來,顯然在屋子裡脫了衣服,又想聽故事才相約跑過來,並非是專程過來「捉姦」。

    沈溪跟兩個小蘿莉上了床,三個人同時鑽進被窩,林黛自然貼到沈溪旁邊,陸曦兒只能隔著她看向沈溪。

    「沈溪哥哥,我也想靠著你,我到那邊睡好不好」陸曦兒很快發覺位置上的劣勢,貝齒咬著小嘴唇道。

    「好。」

    有沈溪的許可,陸曦兒興高采烈地邁過林黛想到裡面去,跨過去卻被沈溪給絆著了,身子直接摔在床板上。

    「嗚,好疼。」

    陸曦兒摸著被床沿磕著的腦袋,差點兒哭出聲來。

    沈溪趕緊給她揉額頭,這小蘿莉每天都要摔幾跤,也是她莽撞天天跑來跑去不知疲憊所致。

    「我給你揉揉,以後別那麼粗心大意,娘不在家,摔壞了沒人知道。」沈溪讓陸曦兒頭靠在枕頭上,手摸了摸她額頭,陸曦兒馬上開始哼哼著撒嬌。

    林黛在旁邊看著有些吃味:「喂,說不說故事了」

    「小媳婦,你著急了曦兒,快坐起來,咱們開始說故事了。」

    沈溪想把陸曦兒扶起來,不過小蘿莉很滑頭,直接就鑽到沈溪懷裡,仰頭看著沈溪和林黛:「我躺著聽故事就行。」

    沈溪突然有種一家三口的感覺,他和林黛是夫妻,而陸曦兒則是討人疼的女兒。或者,兩個小蘿莉都是他的小妻子,可這畫面實在太美,他都不敢多想,免得心中漣漪晚上睡不著覺。

    「你們想聽什麼故事」沈溪笑著問道。

    「我要聽紅樓夢。」

    「還是豬八戒好。」

    兩個小蘿莉幾乎是同時出口。

    林黛對於紅樓夢裡賈寶玉和林黛玉的愛情故事一直很嚮往,她聽過後整個人都帶入了進去,對沈溪的依戀也多了起來,好像是紅樓夢教會她怎麼珍惜身邊人。

    至於陸曦兒,也是沈溪之前講了孫悟空大鬧天宮以及隨後陪唐僧西天取經的故事,但奇怪的是小丫頭對孫悟空和唐僧、沙和尚都不怎麼感冒,唯獨對那隻「會走路的豬」很有興趣。

    沈溪嘆道:「你們想聽的故事不一樣,我該說什麼好呢﹖」

    「沈溪哥哥不疼人家。」

    陸曦兒開始撒嬌,另一邊的林黛也不甘落後,兩個小蘿莉同時拉著沈溪的手,一個表情委屈,另一個眼裡滿是幽怨,令沈溪難做取捨。

    順得哥情失嫂意,選擇說哪個故事都會讓另一個不開心,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兩個小蘿莉都喜歡的新故事。

    「這樣吧,我給你們講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的故事,怎麼樣」

    沈溪笑著說道,心裡開始盤算,這故事既有林黛想要聽的愛情,也有陸曦兒喜歡的妖魔鬼怪,非常合適。

    陸曦兒和林黛卻不領情,依然堅持讓他講紅樓夢和西遊記。沈溪板起臉拿出男人的氣勢:「是我講故事還是你們講我要說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等說完,你們覺得不好聽,我再說別的。」

    兩個小蘿莉雖然平日裡貪玩任性,但沈溪的話很好使,陸曦兒和林黛見沈溪不高興了,都乖乖住口不說話。

    沈溪一臉嚴肅地開始說他的故事:「從前,有一座城堡,裡面住著一位美麗的公主」

    沈溪語調很慢,兩個小蘿莉聽得很仔細,當沈溪說到公主被老巫婆喬裝的小販迷惑,繫上色彩鮮豔的鞋帶昏迷了過去,兩個小蘿莉眼睛瞪得圓圓的,待講到白雪公主吃了毒蘋果長睡不醒裝進水晶棺材中,兩個小蘿莉急得都快哭出來了。

    白雪公主的故事不像西遊記和紅樓夢那麼長,沈溪為了哄住兩個小蘿莉,增加了許多臨時編造的內容,包括英俊帥氣的王子騎著白馬而來,還有天上的神鳥會給凡人實現願望,反正是各種離奇古怪內容的整合,令兩個小蘿莉聽到後面都有些迷醉了。

    「後來怎麼樣了﹖」

    沈溪越講越累,畢竟辛苦一天下來,他整個人已經很疲勞了。

    沈溪原本想講故事把兩個小蘿莉哄睡著,到後來發現兩個小蘿莉精神越來越好,仔細一想,她們白天沒事情做,困了想睡就睡,而他則可不能隨便在課堂上趴著睡覺,蘇雲鐘的戒尺隨時會落下來。

    「後來王子騎著神鳥,把公主救了出來,從此過上幸福的生活。」沈溪又拿出他以前講故事常用來結尾的橋段。

    林黛蹙眉:「不是騎白馬的王子嗎怎麼騎神鳥了﹖」

    沈溪想了想,道:「白馬被老巫婆施魔法給變沒了,王子只能騎神鳥,這不是地上跑得沒有天上飛得快嗎﹖」

    那邊陸曦兒也有她的問題:「沈溪哥哥,那七個小矮人呢王子和公主把他們給扔了嗎﹖」

    沈溪很想說公主跟王子還有七個小矮人同時過上了幸福的生活,但這樣會教壞小蘿莉,給她們樹立不正確的人生觀和愛情觀。

    「七個小矮人最後合成了另一位美麗的公主,跟王子同時生活在了一起,三人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沈溪腦子一轉順口說出,反正故事是他講,愛什麼編就怎麼編。

    林黛很不滿意:「怎麼能這樣王子和公主是相愛的,你卻讓另一個公主來跟王子一起,哼,分明是你瞎編的。」

    那邊陸曦兒卻興高采烈:「不是啊,這樣王子一次就有兩位公主了,好像沈溪哥哥,有黛兒姐姐,還有小曦兒,所以沈溪哥哥就是王子。」

    林黛氣呼呼轉過頭不看沈溪,似乎又在生氣,但整張床只有一個枕頭,她不得不跟沈溪共枕眠。

    「曦兒聽話,故事說完該睡覺了。今天就讓王子,同時陪你們兩位美麗的公主入睡,行不行」

    沈溪用手指撥弄著陸曦兒的小鼻頭說道。

    「嗯嗯。」

    陸曦兒很高興,平日裡她一個人睡,今天卻有林黛和沈溪兩個人陪她,在她心目中,她的沈溪哥哥無所不能,她乾脆就直接用手抱著沈溪,非要賴在沈溪的懷裡睡。

    沈溪這覺沒睡安實,半夜的時候因為被陸曦兒纏得太緊,幾次都要鬆開陸曦兒的手,誰知道側過頭剛睡一會兒兒,又在一種近乎窒息的狀態下醒來,再次推開陸曦兒。

    「活該,讓你說兩個公主。」

    第二天醒來,林黛看著沈溪黑黑的眼圈,帶著幾分小女人的怨懟。

    沈溪搖頭苦笑一下,小蘿莉的精力就是旺盛,待他醒來時床榻上就剩下他一個人了。

    沈溪剛穿好衣服想出門漱洗,這時候陸曦兒抱著惠娘平日裡看的說本進屋來,歡喜地道:「沈溪哥哥,娘喜歡看這些書,可我看不懂,你說給我聽好不好」

    沈溪心裡叫苦不迭,這才剛起床,小蘿莉又要嚷著他講故事,好像他除了講故事不做別的似的。

    「不好,哥哥還得上學啊這樣吧,等我多教你幾個字,你自己看。」沈溪想安慰一下陸曦兒,卻惹來小傢伙的不滿,小嘴抿成一團,就差撒嬌了。

    沈溪輕輕嘆了口氣,如果兩個小蘿莉都能認識更多的字,那他會省心許多,她們想看什麼故事,只要刊印出來讓她們一次看個夠就行,但讀書識字可非朝夕之功。要實現讓兩個小蘿莉獨自看書,怎麼也要等幾年。

    「要是有漫畫就好了,不管多大的孩子都能看懂大概意思。」沈溪心中突然冒出個想法,如同看到滾滾財路。

    讓他畫漫畫自然不行,以說岳全傳和童林傳這樣的故事藍本來作漫畫,篇幅實在太長,他力不能及,但若是連環畫,那情況就不一樣了。

    連環畫每頁只需要一個場景一幅畫,下面作出文字敘述,讓故事內容順著畫裡的內容發展下去,就算不識字的人,看到連環畫後大致也能猜到在說什麼。

    而且連環畫有個最大的好處,就是寓教於樂,可以拿來作為教兩個小蘿莉讀書認字的課本,有圖畫和故事的內容,要比單純學三字經、千字文、百家姓,甚至比他編寫的幼學瓊林更能激發小蘿莉讀書的興趣。

    「曦兒,你太聰明了。」沈溪心裡高興,不管不顧湊上去就在陸曦兒的臉上親了一口。

    陸曦兒瞪大眼睛,還不知是怎麼回事就已經被人強吻,但她也沒覺得不妥,只是摸了摸被親的臉蛋。

    沈溪急忙進去把他的構想告訴即將去新鋪子開門的惠娘,惠娘聽過之後也覺得有趣,但她臉色有些為難。

    「小郎,雖然姨接觸刊印這一行時間不長,但也知道,這印文字相對簡單些,用活字就可以完成,可這印圖畫,該怎麼印」

    沈溪很想說這是你少見多怪,這年頭印春宮圖早就有成型的技術,只是要用固定的刻板來完成就行了。

    「姨,您放心,有我在,技術方面的事肯定能解決,只要姨覺得這主意好,回頭咱可以試試。」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3-12 23:52
第一〇一章 早熟的小蘿莉

    得到惠娘同意,沈溪馬上投入到連環畫的原畫創作中。

    因為連環畫必須要切合故事的內容,在創作上不像山水畫可以隨便寫意地畫,貼近故事內容的同時用一幅畫來描繪場景,起到一眼看去便知道發生了什麼的作用。

    這對沈溪來說算是不小的挑戰。

    沈溪並未看過說岳全傳和童林傳的連環畫,只能根據他的想像來創作原畫,他暫時打算先拿童林傳來練手。

    因為這種武俠故事,聽眾對於畫面感的需求更大,那些用文字表達的招式和動作,還有聲勢浩大的比武場面,用圖畫出來會更讓人覺得身臨其境,更有代入感。

    一連幾天,沈溪除了上學、吃飯、睡覺,別的時間幾乎都投入到創作連環畫中,連林黛和陸曦兒央求他講故事都被他回絕了。

    好在畫連環畫不用像作贗名畫那樣需要躲著藏著,就算周氏和沈明鈞發覺他在畫畫,也不太理會。

    最初沈溪用毛筆來畫,但發覺毛筆很多時候不能勾勒細小的線條,沈溪就用竹枝畫,到後面用炭筆,仍舊覺得不趁手,之後又試驗過鵝毛筆,還是不能達到預期的效果。

    無可奈何之下,沈溪乾脆多種筆一起上場,第一次畫連環畫原畫沒經驗,先完成試試效果,至於技術,回頭可以改進。

    經過幾天的辛勞,沈溪終於完成第一冊童林傳的連環畫原畫,他把畫拿給惠娘和周氏看,惠娘和周氏各自拿去翻閱,一時間愛不釋手。

    周氏咋舌道:「憨娃兒,你這是怎生畫出來的老娘不識字,也能看出個大概意思,下面寫的什麼字,你給唸唸。」

    惠娘抿嘴笑道:「姐姐想聽,回頭妹妹講給你聽好了,小郎勞苦功高得好好休息沒想到他小小年紀連畫畫也如此優秀,回頭印製成冊出來,一定能賣得很好。」

    周氏罵道:「我讓他去讀書,他盡學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憨娃兒,你最近學業可有退步﹖」

    「沒有啊。」

    沈溪趕緊打哈哈,「娘說的什麼話,我這都是用課餘時間畫的,功課一點兒都沒耽誤,不信回頭您問問先生,先生最近總誇我好。」

    在這件事上,沈溪說謊了。他成績是沒退步,因為已經銘記在大腦裡的內容,想抹去很難,但塾師蘇雲鐘最近卻沒給他好臉色看,原來葉知縣看到原本要明末崇禎年間才會成書的幼學瓊林,越看越喜歡,竟有意在縣裡各學塾推廣,令蘇雲鐘覺得面子有些掛不住。

    老先生是有頭有臉的人,犯不著為難一個稚子,但依然對沈溪冷淡了許多。

    惠娘趕緊安慰了下周氏,稀罕地把連環畫放進懷裡:「我看小郎平日功課做得挺好的,連曦兒和黛兒學業都有進步,姐姐毋須擔心。等明日我把畫送給那些印刷師傅,讓他們雕刻印版卻不知這雕刻起來是否容易。」

    沈溪笑道:「孫姨放寬心,如果那些師傅不會雕,我自己來也成。」

    周氏終於忍不住了,抓起笤帚就要往沈溪身上打:「你個憨娃兒,真以為什麼都會你畫畫都已經耽誤學業了,還去雕刻印版,看老娘不打你這不務正業的臭小子」

    沈溪早就學精靈了,畢竟年長一歲,腿腳更利索,周氏想打到他還真挺難。等沈溪逃到後院去跟林黛和陸曦兒匯合,周氏才收起笤帚,臉上帶著欣慰的笑容。

    「姐姐好福氣,小郎乖巧懂事,還那麼孝順,以後姐姐有福享了。」惠娘帶著由衷的羨慕說道。

    周氏笑呵呵道:「妹妹說錯了,這小子總是調皮搗蛋,長大了未必有出息。再者說了,就算他成才,也是妹妹你栽培的功勞,要不是妹妹收留我們一家,我們都要回鄉下去,哪裡有機會讓他讀書」

    惠娘嘆道:「可妹妹總覺得事情是反過來的,要不是遇到你們,妹妹帶著女兒日子才過不下去。」

    兩個女人都是一臉感慨,兼帶著對彼此的感恩。

    兩人在藥鋪裡一合計,等晚上吃飯前,周氏鄭重其事地把沈溪帶到惠娘的房間。

    「小郎,我跟你孫姨商量過了,想讓你孫姨收你為義子,以後你就把孫姨當成是母親一樣對待,你同不同意﹖」周氏站在惠娘身旁,一臉嚴肅地說道。

    沈溪瞳孔放大,以為自己聽錯了。義子義母的關係他很不喜歡,到底他對惠娘有些想法,如果真磕了頭,豈不是說以後長大了永遠也沒機會。

    沈溪苦著臉:「娘,我有您一個就夠了,幹嘛要兩個娘。」

    周氏一聽火冒三丈,罵罵咧咧:「臭小子,老娘剛說你不是忘恩負義之人,現在就打老娘的臉就問你願不願意,要是你不同意,老娘可不認你這兒子。」

    惠娘趕緊勸說:「姐姐別著急,咱不是說好了,讓小郎自己決定嗎」

    沈溪趕緊陪笑:「娘,您沒聽懂我的意思。其實我是想說,就算不拜孫姨當義母,我也會把她當作是最親的人供養,我心裡可喜歡孫姨呢。」

    「這還像句人話。」

    周氏這才放棄去揪沈溪的耳朵,但依然不滿,「既然你對孫姨敬重,可隨著年齡變大,總歸男女有別,你怎麼供養孫姨只有拜了義母,小時候有孫姨疼你,長大後你才可以名正言順孝敬她。就這麼定了,磕頭吧。」

    沈溪心裡別提多為難了,惠娘這人,溫柔賢慧,知書達理,簡直是他的夢中情人,奈何很多事由不得他,惠娘是寡婦,嫁過人生過孩子,而且二人的歲數相差太大,差不多到了「卿生我未生,我生卿已老」的地步。

    最後想了想,沈溪道:「既然是拜義母,那我們是不是也得問問曦兒的意思看看曦兒願不願意接受我這個哥哥」

    惠娘點頭:「是該問問,曦兒平日裡跟小郎要好,知道有這麼個哥哥一定會很開心。」

    周氏也同意了,二人出去把陸曦兒喚了進來,小蘿莉蹦蹦跳跳進了屋子。

    惠娘矮下身子,手攬著女兒的小肩膀,問道:「曦兒,娘想把你沈溪哥哥收為義子,以後你跟他兄妹相稱,好不好」

    陸曦兒臉上的笑容馬上淡了下去,小嘴撅起來,目光楚楚,眼淚「吧嗒吧嗒」掉落:「我..我不要沈溪哥哥當哥哥嗚….」

    小妮子掙脫惠娘的手,哭著跑出屋子,頭都不回走得異常堅決。

    這讓惠娘和周氏大感意外,她們怎麼也沒料到小妮子非但不同意,還這麼傷心。

    惠娘顧不上再說收沈溪為義子的事,趕緊追出去看女兒的情況。

    等惠娘出門,周氏打量沈溪:「你對曦兒做了什麼﹖」

    「娘,您可真冤枉我了剛才您也見到了,孩兒只是想讓孫姨問下曦兒的意思,真沒做什麼。」沈溪一臉無辜。

    惠娘到了女兒的房間,哄了半天陸曦兒仍舊哭鬧不止,直到惠娘答應不提收沈溪為義子的事,陸曦兒的眼淚才止住。

    惠娘抱著陸曦兒好半天,畢竟在她心中女兒才是最重要的,至於別的事她也不想多想了。

    晚飯的時候,惠娘和周氏湊在一起嘀咕,覺得事有蹊蹺。

    周氏低聲問:「難道是兩個小的吵架了﹖」

    恰好這時陸曦兒端著自己的小碗,走到沈溪面前,用筷子把碗裡的羊肉片夾到沈溪面前:「沈溪哥哥,給你吃。」

    「嗯。」

    沈溪一臉苦笑,直接用嘴接了。陸曦兒眉飛色舞回到惠娘身邊,坐在板凳上繼續吃從火鍋裡撈出來的涮肉片。

    看兩人親密無間,哪裡像吵過架的樣子。

    這下惠娘和周氏更糊塗了,怎麼看陸曦兒好像都很喜歡沈溪,但卻不知她為什麼不答應惠娘收沈溪為義子。

    到晚上,周氏和惠娘依然一起睡,沈溪在小玉的床榻上剛躺下,門打開,兩個小蘿莉又牽著手過來。

    「沈溪哥哥,我們聽故事來了。」陸曦兒跳上床榻,一頭鑽到沈溪懷裡,嬉笑著在被窩裡撒嬌。

    「哼,不知羞,讓你的沈溪哥哥給你當哥哥都不好,又哭又笑。」

    林黛有些不滿,但還是跟在後面上了床,這次她抱著枕頭過來,免得跟沈溪再睡在同一個枕頭上。

    沈溪疑惑地問道:「曦兒,之前你娘想讓我當她的兒子,你為什麼不同意」

    「才不要呢。」

    陸曦兒眸子裡露出一絲慧黠,「沈溪哥哥說過女媧娘娘和伏羲的故事,他們是兄妹,所以別人都不同意他們當夫妻,不能做夫妻就不能永遠在一起,曦兒想長大以後嫁給沈溪哥哥,這樣就能陪著沈溪哥哥一輩子了。」

    沈溪一時無語,他沒想到陸曦兒小小年歲,看上去天真無邪,竟然會藏著小心思。又或者是他所說的故事太貼近現實,讓陸曦兒從這些故事中悟出些道理,幫助小蘿莉心理上快速成熟。

    林黛聽到這話,又生氣了,這次她乾脆跳下床榻,抱起枕頭就走。

    「小媳婦,你要幹嘛﹖」沈溪趕緊問道。

    「跟你的曦兒妹妹睡吧,別叫我小媳婦,哼,以後再也不理你了。」

    林黛心裡難過,抱著枕頭就往外走,剛到門口便被沈溪追上攔了下來。說和一番,林黛才撅著嘴滿臉不情願回到床榻上,連聽故事的時候都背對沈溪,一副愛搭不理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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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二章 雕版連環畫

    因為陸曦兒反對,惠娘沒再提收沈溪為義子,按照她跟周氏商量的結果,等孩子稍微大一些再行商議。

    惠娘認為女兒年紀小,怕家裡多個哥哥會分薄母親的疼愛,因此才會反對,等女兒長大就會懂事,到時候肯定會同意。

    收義子的事沒成,惠娘對沈溪的疼惜並未減少,反而更多了。

    一來是沈溪能幹,小小年紀就有很多精靈古怪的主意,如今藥鋪和印刷作坊的生意都很好;二來沈溪那日說,就算不拜惠娘為義母,將來也會好好孝敬她,這讓她覺得溫馨和感動。

    惠娘是個知恩圖報的人,沈溪乖巧懂事對她好,她就加倍報。

    印刷作坊生意很好,每天都要加班加點印刷說岳全傳和童林傳,小小的寧化縣城已經賣出去上萬冊,主要是得益於這兩部每部都有很多冊,尤其是童林傳,將內容按照篇分訂成冊,加起來足足有二十冊。

    市場火爆,隨之而來的便是各種各樣的問題。

    就算說本銷量不錯,但其實作坊掙不了太多錢,每一冊的銷量其實只有四五百冊,這還是汀州府乃至周邊府縣不少人慕名而來搶購才有的銷量。

    印數越多越便宜,出版行的內容,就需要重新用活字排版,需要花費大量精力校對,人工方面的支出直線上升。

    當然,影響銷量最大還是盜版。在這個根本沒有版權概念的時代,只要別人有機會,就會拿現成的去印製並公然去販賣,就算明知道這是盜竊別人勞動的成果,官府也不會追究。

    說岳全傳和童林傳銷售火爆,市面上很快就有了贗品,也有人開始抄襲。這年頭,私人想要印很難,但拿到後用人工的方式抄寫,卻是籍傳播的主要方式,就算到了清朝也是如此,一部紅樓夢有多少抄本數都數不過來。

    這也不能說全是壞事,有很多抄寫的人,本身學問和修養很高,他們在抄寫的過程中會對原著進行修改,反倒能令書籍內容更加充實。

    沈溪可不管別人抄寫能不能完善作品,這兩部雖然不是他原創,但到底是通過他才傳播開的,高尚些說是為了豐富人們的生活,但主要目的卻是賺錢。要是別人把印利潤攤薄,實在非他所願。

    不過沈溪也沒有太好的辦法,他能做的就是趕緊推出這兩本的連環畫。

    連環畫有個最大的好處,就是盜版起來非常困難,不是說識字或者懂得一點兒繪畫技巧就能抄。

    印刷連環畫,最重要的是雕版,把原畫印在木質雕版上,然後對原畫進行雕刻,一塊板對應一頁故事內容。

    而且連環畫分正反面,需要一些厚的紙張,在沈溪無法改進造紙技術的前提下,只能用傳統方法,就是把幾張宣紙合成一張,再把宣紙剪裁成後世三十二開大小,最後印上連環畫的內容,逐頁校對和裝訂。

    要雕刻雕版,花費的人力物力很大。

    最開始作坊請了兩個師傅來做,一天才刻出六頁的內容,後來惠娘又去請了兩個師傅來,進度才快了許多。

    雖然周氏不同意沈溪碰雕版,但沈溪卻悄悄在家雕刻,由於他擅長雕印章,而且畫也是他創作,雕刻起來是得心應手,時間比起其他師傅少得多,但速度差不多。

    經過半個月的準備,童林傳第一冊共一百五十塊雕版終於雕刻完畢,在試印幾本後效果不錯,只是油墨方面尚有改進的空間。

    印刷鋪子那邊把印好的童林傳第一冊樣板拿過來給惠娘和周氏兩位掌櫃看,兩人臉上都帶著欣喜。

    「栩栩如生,比憨娃兒畫得還要生動。」周氏笑著誇獎。

    惠娘輕輕一笑:「姐姐這是說違心話,就算印得好,原畫卻是小郎畫的,這功勞怎麼都要算在小郎身上。」

    周氏撇了撇嘴,瞪了洋洋得意的沈溪一眼。

    惠娘對送來樣的師傅交待兩句,要他們一邊印刷,一邊雕刻第二冊的雕版,這樣等第一冊銷售熱潮過去,差不多就可以推出第二冊了。

    等工匠師傅出門,沈溪追了出去,他必須防患於未然,找個可以信任的人把雕版保管好,印完一批後就把雕版送藥鋪存放,這是為防備印刷作坊的人跟外人勾連,拿雕版出去盜印連環畫。

    沈溪相信,只要把雕版保管好,其他人短時間內想盜版他所創作的連環畫會非常困難,這就可以保證足夠的利潤。

    沈溪到藥鋪的時候,周氏和惠娘手裡一人拿著一本,正喜笑顏開地看著。惠娘看的是畫面和內容,而周氏只是看畫,通過畫大致知道說的是什麼,她就很開心了,到底是自家作坊裡生產出來的,怎能看怎麼順眼。

    這年頭除了戲曲和春宮圖,暫時還難以見到其它帶畫面感的娛樂方式,連環畫非常新穎和別緻。

    「小郎,這故事稍微有些短,以後加長些你看如何。」連環畫不是,一冊一百五十頁的連環畫,惠娘很快就看完了,有些意猶未盡,和沈溪商量。

    沈溪無可奈何:「孫姨,不是我不想加長,這連環畫每一幅畫都是雕刻出來的,咱人工不足啊。」

    周氏不屑地道:「臭小子,你孫姨的意思是畫的內容不變,下面的文字加多些,這樣不就能多看一會兒了」

    沈溪很想解釋,人家既然來買連環畫,就是為了看畫的,不然去買本自己腦補就行了。但終歸是惠娘和周氏的意思,沈溪還是應了。

    惠娘很高興,印刷作坊這門生意她幾乎一竅不通,有任何想法她都要跟沈溪商量,沈溪覺得可行她才會去做,而沈溪自己也不敢擅自拿主意,很多事情要跟惠娘商量,就好像這作坊是惠娘和沈溪聯手經營的一樣。

    「姨,我有個想法,不如咱在以後印的說本裡面,也加上幾幅插圖,這樣就能讓裡的故事生動有趣些,同時也可以讓顧客辨別的真偽,不然他們買了假貨還不知道,反倒詆毀咱印刷品質不過關。」

    惠娘笑著點頭:「就由你這個小掌櫃拿主意吧,孫姨哪裡懂這些不過想來加幾幅插圖極好,讀來更有趣味。」

    沈溪的點子加上惠娘的開明,以及兩家人的精誠合作,還有下面夥計的日夜勞作,帶來了印刷作坊的興旺。

    有之前賣管道的支持,連環畫印出一百冊之後開始發貨銷售。

    不到半天時間,一百冊連環畫就已經售罄,由於之前從來沒見過這種以連續的圖畫敘述故事、刻畫人物的形式,各家店的掌櫃愛不釋手之下都私藏了一兩本。

    本來定價五十文錢一本,到第二天城裡就有人炒賣,價格升到了一百文乃至一百五十文,仍舊買不到。

    連環畫上市的第二天晚上,幾名外地行商來到惠娘家裡,商量買雕版去自行印刷的事。

    這些行商卻是標準的盜版商人。

    之前看到說岳全傳和童林傳銷售火爆,他們便買了拿去自己印刷,如今汀州府以及周邊的府縣,乃至省城福州都已有這兩本在銷售。

    這些人見連環畫非常受歡迎,也想買去自行印製,結果發現這東西想盜版實在太難,所以乾脆相約來買雕版。

    「這種事,小婦人可拿不定主意。」

    惠娘面對這些勢在必得的行商,表現得不卑不亢,「這印作坊的大掌櫃,乃是這位夫人。」

    惠娘把責任推給周氏。

    周氏本來在旁邊湊熱鬧的,聽到惠娘這麼說不由傻了眼。

    「不知道這位夫人如何稱呼」那些行商用懇切的口吻詢問周氏。

    周氏平日裡潑辣,但從無跟人談生意的經驗,最後她在人堆裡尋摸一圈,把沈溪給拉了出來。

    周氏道:「民夫沈周氏,我們家是小掌櫃做主。有什麼事情,問他吧」

    一眾行商臉上齊齊變色,都覺得惠娘和周氏跟他們開玩笑,一個七八歲的孩子,能有什麼本事管理一家炙手可熱的印刷作坊

    惠娘跟著點頭:「你們不用懷疑,這位小掌櫃什麼事都可以做主,只要他同意,我們沒有意見。」

    一名中年行商不屑地看了眼沈溪,但說出來的話還是很客氣:「小掌櫃,我們要買這畫的板子,您開個價吧」

    沈溪仰起頭,用生硬的口吻拒絕:「我們的雕版不會賣的。每一頁畫對應一塊雕版,賣給你們,我們拿什麼賺錢」

    中年行商聽到這裡,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之前他已找過人計算雕版連環畫的成本,實在太高,而且連環畫的關鍵技術無法掌握,比如說如何裁紙,如何能做到畫面和文字的和諧統一,還有畫面下方的文字如何拓印上去。

    他們原本想買印版自己去研究,但現在印版買不到,他們只能眼睜睜看著白花花的銀子都進了印刷作坊東主手裡,自己分不到油水。

    中年行商趕緊說:「小掌櫃,您別急,咱好生商議一下嗯,您看這樣行不行,你們開個高價,這印刷鋪子我們盤下來,你們能從中大賺一筆,如何」

    「我們賺錢的營生賣給你,等於是殺雞取卵,我們才沒那麼笨呢。」

    沈溪在外人面前,拿出了小孩子說話的風格,「不過你們要誠心合作也不是不可以,我們可以低價把印好的連環畫批發給你們,你們拿到別處去賣,是賺是賠,賺多賺少是你們自己的事。」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3-12 23:53
第一〇三章 擴張的野心

    沈溪要做的是杜絕盜版,充分保證印刷作坊的利潤,他可以作為發行商,把銷售終端定價的權力交給書店和商人,讓他們做代理。

    中年行商聽到後臉上滿是遲疑,心裡暗自盤算,若是印刷和發行沒控制在手,他們僅作為經銷商,處處會被發行商掣肘,最終的售價也不好確定,高了別人不想買,低了利潤少,真不如做盜版一本萬利來得實在。

    「陸夫人是否同意小掌櫃的說法。」中年行商見沈溪很難纏,又想從惠娘身上著手。

    原本大家都覺得這一家孤兒寡母,應該很好對付,誰知道上門就碰了硬釘子。

    惠娘笑著點頭:「小掌櫃的話,就是我們的話,你若不願意,那就毋須再談了。」

    中年行商回過頭跟人合計一番。

    這些行商走南闖北,做的是低買高賣的營生,結交廣泛,在問明各家的意思後,中年行商作為代表再次問道:「卻不知這一本畫書,批量賣給我們,售價幾何﹖」

    沈溪伸出手小巴掌晃了晃:「五十文。」

    「那不跟城裡書鋪賣的價格一樣」中年行商非常不滿。

    沈溪侃侃而談:「如果這位掌櫃覺得書店便宜,可以去書店買,但書店也是從我們這裡拿的貨我們以後所有連環畫出貨都按照五十文,不會提供零售業務,同時批發量少了,我們還會定五十五文甚至是六十文。至於你們運到別的地方賣多少,跟我們沒關係。」

    中年行商冷笑:「你就不怕旁人不進貨,最後爛在手上﹖」

    沈溪笑容更燦爛了:「這位掌櫃卻是說錯了,我們賣的是書,又不是茶葉米糧這些貨物過冬就會生黴,而且有陳舊之分。只要保管得當,十幾年甚至是幾十年都不會變質。再說了,要是沒人來進貨,我們可以開舖子自己賣,或者找人把書賣到別的地方,到時候我們賺得更多。」

    中年行商的臉色很不好看,他覺得嚴重低估了眼前這一家老小的經營能力,就沈溪這番話,沒有經過深思熟慮誰會相信

    「那我們把畫書進回去,銷售不出去是否能退貨﹖」

    「當然不行,書已經賣給你們了,你們平日裡發售出去的貨,若是人家賠了,你們會把貨按照原價收回去嗎﹖」

    沈溪針鋒相對,「但我們可以保證,只要你們交了定金,同一個地區內絕不會有第二家得到我們授權,以後你們經營的地區,就算是獨家經營,利潤不小。」

    沈溪提出的是經銷商和壟斷經營的概念,雖然這時代沒有,但這些走南闖北的人一聽就明白了。

    如果真能在一個地區壟斷畫冊營生,的確可以保證利潤,但問題就怕別人能盜版,或者模仿的太多。

    「以後我們的畫冊會有防偽防盜標誌,就是印上一種特別圖案,別人想偽造非常困難,一旦我們把畫冊的名聲打出去,普通百姓只會認我們的畫冊是正版。再者我們的技術先進,就算別人模仿,也是邯鄲學步不得精髓。」

    沈溪的一番話極為中肯,也為這些行商指點了一條生財之道,這些人一合計,雖然有些不太情願,但還是答應下來。

    當晚便簽訂訂貨合同,雖然總共也就十多個行商,但一次就預定了兩萬多冊連環畫。

    按照沈溪的要求,每本要交五成定金,作為印刷成本和防止反悔所用。

    隨後這些行商便派人回去取銀子,為了防止意外,惠娘也把作坊的師傅請來幫忙。

    銀子送到,既有現成的官銀銀錠,也有成箱送來的銅錢,合起來一共五百多兩銀子,連見慣世面的惠娘看了都不由心潮澎湃。

    「諸位,因為你們預定的是不同冊的畫冊,我有必要提醒你們,可能你們預定的貨物要在一個多月後才能完成。不過我們既然接受了你們的訂貨,在完成你們的訂單之前,不會再另行售賣,這一點你們盡可放心。」

    沈溪很有掌舵者的風範,理直氣壯地說道。

    這些個行商怒形於色,被迫先交定金,還要接受延遲交貨,似乎太窩囊了,但畢竟是賣方市場,天下能印連環畫的僅此一家,有好的故事作為藍本,不怕以後連環畫賣不出好價錢,在商人逐利的大前提下,只能忍氣吞聲。

    等這些行商走了,兩家人以及被召喚過來的幾個印刷師傅看著那一堆銀錠感覺置身夢中。

    惠娘讚嘆:「這印刷作坊本來是小打小鬧,沒想到這一下就收了這麼多銀子。」

    沈溪道:「孫姨,這筆銀子主要是用來擴大經營,再者是多給印書師傅獎勵,好讓大傢伙有動力做事。」

    惠娘見幾個印刷師傅見到銀子後眼睛閃閃發光,有的甚至嘴角都流口水了,馬上明白是怎麼回事,點頭道:「小郎說得對,咱不能虧待師傅和工人。呂師傅,你這就拿錢回去給大傢伙分了,明天開始,咱加班加點開工,工錢也會跟著上漲。」

    幾個印書師傅都是千恩萬謝,領了銀子回去分錢。

    沈溪心中憂慮,畢竟他年紀太小,有些技術不能親自實踐,只能教給這些印書師傅。要是他們見利忘義投靠那些行商,那之前的所作所為就白費了,所以拉攏這些技術人員是當務之急。

    等沈溪把他的擔心說給惠娘聽之後,惠娘臉上也掛滿憂色。但眼下只能給那些師傅多加工錢,籠絡住他們,除此之外別無辦法。

    「小郎,你不用太過擔心,那些印書師傅是有被人拉攏的風險,但你可別忘了,畫是你畫的,咱印連環畫,不還是要你來畫原畫只要你這個小掌櫃不反水,這些人走了咱鋪子照樣紅火。」

    惠娘笑著用食指點了點沈溪的額頭,帶著幾分寵溺說道。

    沈溪拍了拍胸口:「哎呀,孫姨說得我都有些心動了,要不他們以後再來,我跟他們好好商量一下,乾脆把我收買過去得了。」

    周氏笑駡:「臭小子,三天不管就要上房揭瓦,有膽子你盡可試試」

    買賣說完,剩下的就是坐下來核算成本以及如何完成訂單。有了這個訂單,接下來肯定得增加印刷作坊的規模。

    沈溪分析道:「按每冊一千本起印計算,以現在紙張和油墨價錢,刨去雕版和印刷的人工和每月作坊院子的租金,差不多是六到七文錢的成本。如果印數多了的話,我們的成本還會降低。我們賣五十文,盈利頗豐,只是增加人手這個有點兒困難。」

    能盈利一倍,就已經算是賺得盆滿缽滿,而沈溪提議建立的印刷作坊,居然有七八倍的盈利,惠娘和周氏聽了後臉上都是帶著難以置信的驚訝和欣喜。

    激動歸激動,惠娘還是保持足夠的冷靜,她想了想,說道:「要不這樣,明日裡城西大行藥鋪的李掌櫃要去府城,讓他順帶幫咱看看」

    沈溪搖了搖頭:「不好,要是宣揚出去,別人就知道我們缺工人,就會趁機派臥底混進來。」

    周氏不解地問道:「什麼是臥底」

    「就是來偷學我們技術的人,他們在我們這兒做幾天活,學會技術後,就會給那些無良的商人做事,咱就沒得賺了。」

    周氏大急:「咱才剛賺了這點兒銀子,要真有這樣的人,該怎麼預防才好」

    惠娘嚴肅地道:「姐姐還是聽聽小郎的主意。」

    沈溪笑道:「還是孫姨信我我想的是,咱不用非要找那些行家裡手來做,完全可以自己培養技術工人,而且就從咱縣城周邊老實巴交的百姓中找,都是本鄉本土的,只要咱不虧待他們,他們就跟咱一條心。誰若是出賣了咱,那他還不被街坊四鄰的戳脊樑骨」

    惠娘一拍膝蓋:「小郎說得對,姐姐覺得呢」

    周氏苦笑道:「妹妹還說我來當這大掌櫃,可我什麼都不懂唉,算了算了,你們決定就好。」

    有了沈溪的智謀和惠娘的大力支持,印刷作坊第二天就開始擴張,先是找木匠做印刷工具,再就是惠娘出馬請人。

    惠娘對於印刷作坊甚為看重,連藥鋪那邊都交給小玉她們打理。

    等人請回來,又是大批量購買油墨和紙張。

    在所有購買的物資當中,油墨是最重要的,畢竟紙張和木板賣的人多,不會被人刻意哄抬物價。

    油墨則不同,需要懂行的人來調配,而現下的油墨品質參次不齊,沈溪的意思,回頭既然要做這行當,就不能在原材料環節掣肘於人,短時間內無法自行調配油墨的情況下,先趁著低價購入一批,回頭具體的油墨配置則由自家建立的油墨作坊來供應。

    隨著寧化以及周邊府縣印書熱,油墨價格跟著上漲,紙張也比以往貴了兩成。

    好在紙張的供應商本來就多,這邊的紙張一漲價很快就有外地客商帶著大批貨過來,迅速平抑了物價。

    但在漲價之前,沈溪已經提前判斷出價格趨勢,早就把該買的東西買了回來,並沒有影響作坊的日常運營。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3-12 23:54
第一〇四章 姐妹齊心,其利斷金

    到了六月,印刷作坊印製的第一批預定連環畫完成交貨,兩萬多冊連環畫等於是同時推向市場。

    這兩萬多冊連環畫是童林傳的第一集和第二集,內容不多,但因為形式新穎,早就有不少人想購買觀看。

    但根據約定,這些行商不能把這批連環畫放在寧化銷售,只能運到汀州府城以及周邊府縣,更遠的要運去省城福州乃至南京出售。

    大批量的連環畫雖然推向市場,但寧化縣城內仍舊只有最初投放的那一百本,私底下有人願意收藏,價格已從最初的五十文錢一本,漲到四五百文,仍然是有價無市。

    第一批連環畫趕製完,尾款收了回來,前後盈利差不多有八百兩,但因擴大作坊規模以及聘請新員工,真正的利潤也就六百兩左右,但這仍大大超過了惠娘和周氏的預期。

    到底才做了不到兩個月,就取得這麼好的成績,比起藥鋪的盈利更高。

    等把銀子收回來,周氏每天都笑得合不攏嘴,她是印刷作坊的大股東,能分得利潤的六成,這一個多月下來家裡就有三百多兩銀子的積蓄,令她有種飄飄然的感覺,但她又怕銀子放在家裡被人覬覦。

    事情是她瞞著丈夫做的,心裡七上八下,高興後有些無所適從,只好去找惠娘商量。

    沒錢有沒錢的苦,有錢有有錢的煩惱。周氏只是個普通婦人,之前在藥鋪的分紅不少,但大多數都上繳給了老太太,現在賺了大錢,卻瞞著家裡面,一時不知該如何自處。

    「姐姐,要不這樣咱暫時不分紅,把銀子留下來繼續擴大作坊的規模,這樣就能賺更多錢,姐姐覺得如何」

    惠娘是有擴張野心的女強人,她平日裡生活沒有寄託,只能把心思放在經營上。賺到銀子,她的想法不是去買田買地,而是擴大生產,從之前經營藥鋪上,沈溪已經看到惠娘的優秀特質。

    周氏不知怎麼回答,沈溪則說出他的意見:「孫姨,現在咱印刷作坊的生意是挺好,但不能盲目擴張。現在孫姨和娘賺了銀子,最重要的是把藥鋪的門面和印刷作坊的場地買下來,我們要打好基礎才能繼續擴張,如果連地方都是別人的,很容易被人背後使絆子。」

    惠娘陷入沉思,她早先也想過這個問題。

    寧化縣城沿街的店舖價格不貴,但一處像樣的寬敞店面,最少價值一百兩銀子,而印刷作坊的場地雖然不臨街,但經過幾次擴充後佔地面積不小,加起來也得有一百兩銀子。惠娘原本只是想租地方做生意,這樣手頭就會有更多的流動資金,但聽到沈溪的話,經營理念一時間有所動搖。

    「那行,反正這次盈利不少,就算把地方買下來,也有資金周轉。」

    惠娘點了點頭,看向沈溪的眼裡滿是慈愛。一個人能賺錢不可怕,可怕的是賺錢後還懂得步步為營,不會因為一時的盲目而導致大廈傾覆,在她看來,沈溪小小年紀就有如此眼光,非常難得。

    沈溪衝著她笑了笑:「姨,今後資金只會越來越寬裕。您看現在作坊那邊,每天都在印書,回頭再把連環畫賣出去,有的是銀子賺咱們先把隱患清除,以後發展起來才不會瞻頭顧尾,束手束腳。」

    周氏帶著幾分擔心,道:「妹妹,這銀子扎手啊,若是不跟家裡那沒良心的說,總覺得對不起他,但若是跟他說了,他肯定把銀子拿去填補茶肆的虧空。這樣,錢還是留在賬上,能用就用,回頭知會我一聲就行。」

    惠娘趕緊推辭:「姐姐說哪裡話,這可是姐姐辛辛苦苦賺來的。」

    周氏面有愧:「妹妹分明是取笑我我一個尋常婦人,沒有力氣做不得重活,只能看看鋪子。這藥鋪和印刷作坊本沒我什麼事,你卻兩邊都給我銀子,我拿著心裡不踏實。可惜自家經營的茶肆歸別人掌管,不然姐姐好歹算是茶肆掌櫃。」

    惠娘抿嘴一笑,用柔和嫵媚的目光瞥了沈溪一眼:「要說最大的功勞,還是要記在小郎身上。當初藥鋪半死不活的,若非瘟疫時給人種痘,百姓怎會記得咱們的好進而光顧咱的生意」

    「這次印刷作坊,也是小郎出主意,隨後忙裡忙外才終於有今天的成功,要說不好意思,應該是妹妹才對,沒來由就收了姐姐一家如此大禮,實在不知該如何回報。」

    沈溪在旁邊撇了撇嘴,心道,乾脆你以身相許好了。但這種話實在不是他一個小孩子能說得出口的。

    周氏羞赧:「若非我們一家人走投無路時為妹妹收留,也不會有今日。說起來,全是緣分,可能是上天讓我們兩家人相識相知相守。」

    姐妹互相感恩,場面異常溫馨。

    隨後沈溪又與惠娘和周氏商議連環畫在寧化縣城鋪貨的問題。

    隨著訂出去的連環畫印刷完畢,接下來印刷作坊要印製一批連環畫到城中書店出售,滿足地方百姓的閱讀需求。

    沈溪對甯化百姓的購買力做過調查,認為每冊連環畫,寧化縣城以及周邊鄉鎮能消化的數量不超過六百本,之前已經印製了一百本,現在只需要再印五百本,市場就基本飽和了。

    等沈溪把他的想法說出來,周氏率先表達不滿:「憨娃兒,咱之前每一冊都訂出去一萬本,現在咱為自己印,一次才印五百本」

    沈溪點頭:「娘,咱寧化是個小地方,不想虧本咱就要少印。這東西市面上一下子湧現太多,就會造成積壓的假像,書店方面就會降價,清空庫存。等寧化的連環畫降價,早前高價買我們連環畫的行商就會覺得虧,再找我們訂貨就會壓價那些行商才是咱們連環畫生意的大買家,咱不能因小失大。」

    周氏蹙眉:「既然這樣,你小子之前跟那些人說話還那麼沖」

    惠娘卻很理解:「姐姐別怪小郎,小郎做得很對,若是被那些人佔據主動,那咱的利潤就會攤得很薄。現在確實需要外地商人來給咱出貨,但明面上也不能讓他們知道咱要靠著他們。」

    「這這」

    本來周氏很想狠狠罵沈溪一頓,聽惠娘這麼一說,她臉頓時紅了起來,「還是妹妹會做營生,那就先印這麼多。」

    惠娘微微一笑,看向沈溪問道:「那小郎你覺得,咱這行當還能興旺多久」

    沈溪臉上帶著幾分得意:「只要那些行商把連環畫運到別的地方後賣得好,有錢賺,他們肯定還要回來找咱印,咱在寧化本地出貨量保持供不應求的狀態,維持價格穩定,那些行商回來後見到這種情況,便會以原來的訂價跟我們預定,甚至很多人看到這筆生意好賺,也同樣會跟過來,到時候咱們還可以把訂價再提高一些。」

    「什麼你小子還想再提高咱印一本冊子才六七文錢,你已經收人家五十文了依然不知足,這不是坑人嗎」

    周氏雖然覺得賺錢多是好事,但卻覺得賺得太多會遭報應。

    沈溪一本正經地說道:「娘,這叫做賣方市場,連環畫只有咱們才有,他們愛買不買。如果畫印出來沒人看,他們賣不出去,哪怕求著他們他們也不會搭理咱。這門技術畢竟經不起鑽研,趁著別人還沒摸透,咱索性一次性把錢賺夠。」

    周氏咋舌:「你個臭小子,真不知道哪裡學來這麼多鬼點子。」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3-13 18:19
第一〇五章 彩色連環畫

    自那天過後,周氏便不再過問作坊的事,她決定一心一意做好藥鋪工作,偶爾惠娘去印刷作坊,周氏兩個藥鋪都要兼顧。

    同時經營藥鋪和印刷作坊,周氏和惠娘都很忙碌。

    惠娘遵從沈溪的意見,把新藥鋪的店面以及印刷作坊的場地給買了下來,兩邊的房契和地契加起來一共是二百七十四兩銀子,加上給房牙以及官府過戶的手續費用,三百兩就這麼沒了。

    由於在買房產的時候周氏出了錢,惠娘把地方買下來後,當天晚上就跟周氏商議,想把沈家現在住的院子過戶給周氏。

    周氏聽了大為吃驚,她沒想過自己能在城裡安家落戶。

    惠娘鄭重地把院子的房契和地契拿出來,放在周氏面前。

    周氏連連搖頭:「妹妹,你這樣可不行,你這院子,賣出去怎麼也能有個幾十兩,就這麼憑白給我,我哪裡受得起」

    惠娘笑道:「姐姐說得不對,姐姐出錢幫妹妹買下店面和場地,現在妹妹回報的只是個小院子,其實這筆買賣,賺的是妹妹。」

    「可是這我可不敢做主,要不等晚上我那沒良心的回來,跟他好生商議一下。」

    惠娘略一沉吟,問道:「姐姐跟姐夫商量不是不行,就怕姐夫知道這院子歸了姐姐,便以為變成了沈家產業,進而告訴家裡。若是老人家不讓姐姐一家繼續住在這邊可如何是好﹖」

    周氏一愣:「不不會吧﹖」

    沈溪心中給惠娘點了一個贊,立馬接過話茬:「娘,祖母把茶肆交給二伯經營,好像也沒徵得您的同意吧﹗你的東西就是家裡的東西,而祖母是一家之主,現在她自己還住在大堂伯家裡,你說她知道房子的歸屬後會怎麼辦﹖」

    沈溪這一說,周氏馬上明白其中的關鍵。

    要是惠娘把院子過戶給周氏,就等於是把院子過戶給沈家乃至老太太李氏,李氏就有足夠的理由搬過來住,甚至讓在外租住的二兒子沈明有也搬過來,惠娘的一片好心反倒幫了倒忙。

    沈溪見周氏明白過來,不由再提醒道:「其實現在孫姨能把院子租給我們住就很好了若是孫姨把院子轉讓給我們,爹和祖母就會懷疑其中是否有貓膩,很快娘和孫姨合夥做印刷作坊的事就會被他們知曉。或者祖母還會把茶肆生意清淡的責任歸罪在娘身上。」

    惠娘之前也沒想這麼多,聽到沈溪這番話後連連點頭:「還是小郎想得周全,那妹妹無法報答姐姐了」

    周氏笑道:「看你說的哪裡話,都是自家人,有什麼報答不報答的,只要以後生意做得好就成。」

    雖然惠娘沒把院子送給周氏,但彼此關係卻更親近了。本來兩個人就好到如膠似漆的地步,現在只要沈明鈞不回來,周氏肯定過來陪惠娘一起睡。

    沈溪倒是很樂意,若是在家裡,他身邊只有林黛一個,而過來到惠娘這邊,每次林黛都會跟陸曦兒一起過來聽他講故事,晚上就睡在他身邊。

    相比於林黛的內斂,陸曦兒可不管那麼多,對沈溪的痴纏表現得更直接,沈溪每次都能抱著香噴噴的小蘿莉睡覺。

    之後幾天,印刷作坊那邊不是很忙,把童林傳連環畫第一冊和第二冊各印製五百冊後,印刷作坊已經恢復以往的經營方式,主要是印製文字內容的說本,唯一的區別是根據沈溪提議,在中間加上幾頁配圖。

    隨著韓五爺把封神演義的故事說完,這部說本也進入到刊印狀態,推出市場之後,反響不錯,只是沒有印連環畫利潤那麼高。

    隨著寧化縣城也有童林傳的連環畫開始售賣,城裡百姓對於後續畫冊的渴求度直線上升,沈溪除了趁著空餘時間創作第三冊、第四冊連環畫的原畫,還開始進行一項新「試驗」,調配更為耐久有效的油墨。

    沈溪最初設想刊印連環畫的時候,就希望能刊印彩色連環畫,畫面內容呈現五顏六色,就算不是特別逼真,看上去效果也會比普通連環畫好太多。

    沈溪明白,連環畫現在只是起步階段,所以別人想模仿會很困難,但也不能低估民間匠人的本事,估計要不了多久就會有人仿製成功,到時候他們的印刷作坊再印製單調的黑白連環畫,就不會有太大市場。

    只有印出彩色連環畫,那其他工匠就需要很長時間進行研究破解,印製連環畫的效益才會持續和最大化。

    但沈溪畢竟是文科出身,對於油墨的調配沒有太多經驗,何況許多化工原料在這個時代也沒有,只能一點點摸索完成。

    沈溪首先想到的就是偷師印染作坊,讓惠娘請來印染方面的匠師,用草藥配合染料進行兌色。待沈溪把色彩調配好後,卻由於黏度、粘著性、觸變性、乾燥性都有問題,無法用來印書。

    沈溪綜合前世看過的關於油墨配方比例的書籍,又經過多次試驗,才勉強配出合格的油墨。

    有了適用的油墨,沈溪接下來便試驗如何增加色彩,從最初只有黑、紅、藍三色逐漸發展到後面基本上赤橙黃綠青藍紫都有,還有幾個相對鮮豔一些的雜色,能夠充分滿足印製彩色連環畫的需求。

    沈溪用彩色染料,給童林傳第一冊和第二冊的原畫上色,等把上完色的畫交給惠娘看時,惠娘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增加色彩後,連環畫的可看性更強了,翻閱完惠娘還久久沉浸在強烈的震撼中。

    「小郎,你是怎麼做到的你才弄了多久,怎就完成了快把你娘叫過來,咱好好參詳一下,什麼時候把這色彩加進連環畫裡﹖」惠娘已經迫不及待要把沈溪的技術變成產品,從而帶來豐富的利潤。

    沈溪笑道:「姨看來比我還著急呢現在研究只是起步階段,咱先印以前那種連環畫,反正有足夠的利潤,當市面上開始出現盜版的時候,估計我已能把色調增加到更多,技術更為全面,那時候我們再把彩色連環畫推向市場。」

    惠娘點點頭,臉上滿是憧憬。

    沈溪幾乎每一次都能給她帶來巨大的驚喜,這讓她越來越喜歡和離不開沈溪,許多時候都把沈溪視為可以作為商量物件的大人,甚至言聽計從。

    沈溪道:「姨,為了防止洩密,這次我都是跟不同的人商議調配方法,他們來自不同行業,基本杜絕了旁人掌握這門核心技術。以後咱調配彩色油墨,配方由我全權掌控,作坊的人只負責印刷,這樣就算有人高價把他們挖走,咱的技術也不會外洩。」

    惠娘點頭應允,但她還是有些擔憂:「小郎,就算你保密工作做得再好,可咱畢竟要購買原材料,旁人見了自然會猜出咱用哪些東西調配出的油墨,那不是照樣得露餡兒」

    「孫姨盡可安心,雖然松香、桐油、石蠟,還有黑炭灰這些咱是從外面買回來的,但有很多材料,諸如植物就是草藥,我卻是從藥鋪後院的倉房裡直接支取,具體用的什麼我連孫姨你都沒告訴。就算他們能弄來染料,也只能作為書寫所用,印製彩色連環畫的關鍵技術依然掌握在我們手上。」

    惠娘一聽糊塗了,斜著頭看著沈溪:「小郎,這些東西真的都是你自己研究出來的」

    「是啊,所以請孫姨放寬心,咱有了印彩色連環畫的技術,旁人最少要用幾年的時間來破解,有這幾年,咱們足以佔領市場,就算他們研究出來,咱的連環畫早就創下了偌大的名聲,他們想爭也爭不贏。」

    沈溪又給惠娘畫出一張大餅,這張餅會帶來源源不斷的財富。

    俗話說術業有專攻,惠娘初時覺得自己經營一門生意就行了,她畢竟守著藥鋪有些年頭,加上種痘的事得到朝廷的褒獎,別人稱她為「女神醫」,似乎就該在藥鋪這門行當上紮根下去。

    可現在她發覺開印刷作坊前景更為遼闊,這讓她陷入了深深的迷茫,到底是該堅持做藥鋪生意,還是做印刷

    二者總不能兼顧吧﹗

    當惠娘有了這念頭便想找人商議,她想到了好姐姐周氏。

    可這幾天沈明鈞天天晚上都回來,她沒機會跟周氏促膝長談,只好憋在心裡,悶悶不樂。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3-13 18:20
第一〇六章 小財迷

    六月底,之前那些把兩萬冊連環畫運到外地售賣的行商相繼又來到寧化縣城,他們來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想再訂更多的連環畫回去賣,同時也是來催促印刷作坊趕緊印製後面幾冊連環畫。

    六月二十九這天晚上,這群行商齊聚惠娘的藥鋪,惠娘又把上次叫來的師傅請了過來紮場子。沈溪作為談判的負責人,坐在櫃檯前,像大掌櫃一樣跟這些外來的行商洽談訂單的細節。

    這次行商已經不止之前那十幾個人,他們交遊廣泛,甚至帶來一些北方客商。這些人身穿綾羅綢緞,帶著粗粗的金項鍊,一看就知道財大氣粗。

    像這些大商人,平日里根本不會到寧化這種小縣城做生意,這次為連環畫的事不得不特別跑一趟這閩西小縣。

    上次出面說話的中年行商,來自南京,名叫蘇遮柒,據說在南直隸各府以及杭州等地都開設有店舖,生意涉及衣食住行以及藥材、文化用品等方方面面,實力雄厚,所以依然作為行商的談判代表。

    蘇遮柒笑盈盈地走到櫃檯前,招呼道:「小掌櫃,又見面了,這次我們談生意,想多購進一些畫冊,不知在價錢上是否可以有所減免﹖」

    沈溪笑了笑,回答:「如果量實在太大,而且能付足訂金的話,價格是可以談談的。」

    沈溪上來沒把話說滿,雖然看起來給出了優惠,但卻有苛刻的前提條件。

    「我們這次進購,對於之前的兩冊,每冊購買一萬本而言,這次有很大的增幅。之後出來的畫冊,我們每冊購進兩萬本不知小掌櫃,這畫冊已經出到第幾冊了。」

    沈溪一聽,這生意實在不小。

    之前一次購買兩萬本已經算是非常大的生意,即便擴建作坊後依然給周氏和惠娘帶來六百兩銀子的收益,而按照蘇遮柒所說的每冊兩萬冊計算,僅僅第三冊和第四冊就是四萬本。

    「我們連環畫一共出到第六冊。」

    沈溪狠了狠心,故意多說兩冊,反正這段時間他一直在畫原畫,再用幾天時間就可以把第五冊、第六冊畫好,加上現在雕刻印版的師傅有經驗了,最多半個月就能完成印刷前的準備工作。

    這樣一來,光是訂單就會有八萬本,按照一本留下書費的一半也就是二十五文錢訂銀計算,光是這筆金額就達到兩千兩銀子。

    蘇遮柒等人合計了一下,爭吵很激烈,過了許久才達成統一,看來他們對這生意非常看重。

    「價錢如何,何時可以交貨﹖」

    蘇遮柒謹慎地問道,若是交貨期限太長,過了連環畫火爆熱銷的熱潮,或者後面有盜版出來,他們這些中間商就沒油水可賺了。

    沈溪算了算,經過連續擴充產能後,眼下作坊的印刷能力,一天能印刷一千五百本左右,印刷完這八萬本,就需要五十多天,顯然交貨的時間太長了。

    「我們可以採取分批交貨的方式,每批一萬本。你們可以選擇每批次優先印刷哪一冊,但在前四批中,我們不會供應第五冊和第六冊。總的來算,一個月內就可以完成你們的訂貨。」

    沈溪的想法,就是再次擴大作坊的規模,反正現在技術工人已經飽和,需要的是請木匠多做雕版以及增添些做力氣活的人,負責搬搬抬抬以及裝訂書冊。

    蘇遮柒一聽,在交貨時間上雖然不合意,但也不算很遲。他趕忙問道:「在這期間,你們不會供貨給別人吧﹗」

    「那是當然,我們言而有信,難道你們上一批連環畫出售時,有人跟你們搶生意不成﹖」沈溪針對性地問了一句。

    蘇遮柒笑道:「自然沒有,只是如今訂單增加了一倍,這價錢方面…..」

    沈溪非常清楚這些行商最注重的是利潤,眼下連環畫運到別處好賣,自然趁熱打鐵,他們希望印刷作坊的批發價降得低一些。

    「如果你們仍舊按照以往交五成訂銀的話,那價格維持五十文錢不變,但若先將所有貨款付清,價格可以降到四十五文如何選擇,由你們自己決定。」沈溪提出方案。

    蘇遮柒等人聽到這話,首先便詢問書坊掌櫃惠娘的意思。惠娘在甯化縣的藥材生意做得不錯,加上她又是寧化藥鋪商會的當家人,這些行商涉獵甚廣,大多有販賣藥材的經歷,跟惠娘多少有生意上的往來。

    惠娘笑了笑,道:「連環畫冊的生意,一律由小掌櫃負責。」

    蘇遮柒又回去跟同行的人商議。

    雖然沈溪聽不清這些人說什麼,但大致看得出這些人還是有意見的。先就把銀子交出來,最怕的是到時候拿不到貨。做生意講究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但因為目前連環畫完全是賣方市場,他們很難推翻沈溪的決定。

    「小掌櫃,能否再商量一下我們願意一次出三十文錢的訂銀,而畫冊的價格維持在四十五文錢。做生意講究互利互惠,以後咱們肯定會有更多的合作機會,何不互相讓一步」

    沈溪搖了搖頭:「蘇掌櫃,話不是這麼說的,你們在我們這裡訂貨,我們負責組織人力物力全力印刷,若是印出來你們不要了,或者中途反悔不給銀子,你們不是寧化人,我們可沒地方說理啊。」

    「所以,還是乾脆一點兒好,你們先付錢,我們也可把心放進肚子裡,價格方面也有優惠。只要畫冊能按期如數交上,運到外地售價完全由你們說了算,要知道這門生意的利潤大頭可都是你們的。」

    蘇遮柒算算八萬冊連環畫能省下四百兩銀子,這可是筆不小的數目,只好嘆道:「那行,我們先把錢付清。唉,你這小掌櫃可真是十足的財迷既然敲定了,那我們就簽訂契約,也好派人回去送銀錢過來。陸夫人,可有異議」

    惠娘搖頭笑道:「沒問題。」

    蘇遮柒馬上跟後面的人商量過,回去叫人取了銀子過來。上次送錢不過是找了幾個人搬搬抬抬,這次錢全都放在箱子裡,直接用馬車運來。

    一共三千六百兩銀子,分成十二口大箱子裝運,其中近半是銅錢,需要點數,銀子方面也需要比對成色。

    之後雙方簽訂契約,交貨的時間明確予以標明蘇遮柒等人極為精明,怕印刷作坊不能按期完成,若出現延遲交貨的情況,每天都會有數額不等的罰款,每多延遲一天罰款金額就會大幅度增加。

    把人送走,周氏有些著急:「妹妹,這些人來者不善啊要是咱不能按時完成當如何﹖」

    「大不了賠點兒銀子,現在重要的是加班加點把訂單完成。呂師傅,你看如何﹖」

    幾位應邀前來的印刷師傅非常為難,生意剛剛接下來,若是馬上回答東主說無法完成肯定不行。

    沈溪道:「不妨這樣,今晚就開始趕工,咱把人手分成三班,每班四個時辰,這樣工人也不會太累,最多晚班的兩班人咱們開雙倍工資。現在銀子就擺在面前,我們沒有不賺的道理,等明日再聘請人手和工具,應該趕得及。」

    惠娘點頭:「那好,現在就回去開工,呂師傅,跟夥計們說,全天十二個時辰,分成三班輪換,至於工錢,輪到夜班咱就翻倍給,只需把這個月忙過去,等完成訂單再給大家充裕的休息時間,此外還會再發一筆獎金。」

    聽到有錢賺,這些印刷師傅精神為之一振。

    之前印刷作坊每天需要工作五個時辰,如今一個班只要四個時辰,看起來工作時間還減少了。

    至於夜裡交接的兩個班,由於宵禁下班後無法回家,但好在作坊經過幾次擴充後場地很大,到時候只需要在其他房間增添些床鋪對付著睡覺就行。

    呂師傅等人匆匆應了,趕緊回去開工,惠娘也連夜把印版送了過去。

    沈溪雖然不用去作坊,但卻要抓緊時間繪製第五冊、第六冊尚未完成的原畫,這筆生意很緊,但卻涉及到印刷作坊能否一舉做大,緊迫感同樣是催人進步的動力。

    惠娘很晚才回來,這時候沈溪還在挑燈夜戰,有了前面幾冊原畫的繪畫經驗,現在沈溪畫起來已經得心應手,速度提升了許多。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3-13 18:20
第一〇七章 年畫

    惠娘做事乾淨俐落,三天內就把再次擴張印刷作坊的事辦完,僅僅雕刻印版就請了十多個木匠回來幫忙。

    至於印刷鋪子那邊,則是日夜開工,按照一個月內完成八萬冊計算,每天必須完成二千六七百冊的任務量。

    至於具體的工作,則是採用了流水線作業,調墨、刻板、壓紙、上墨、印刷、剪裁、校對、訂冊、歸置、倉儲都有專人負責,每個人只負責一樣,務求做到效率最大化。

    前兩天,三班輪換以及流水線作業便顯示出巨大的威力,產能一舉由之前的一千五百冊躍升到了二千五百冊。三天後,隨著作坊規模再次擴大,新的夥計也熟練了各自負責的程式,每天的印刷量順利沖上了三千冊。

    為了趕工,不但印刷作坊那邊如火如荼,忙得不可開交,藥鋪這邊也出現了人手不足的情況,畢竟惠娘經常不在新藥鋪那邊,更多的時候是去印刷作坊督促。

    很快到了第一次交貨期,首期一萬冊的數量堪堪達標,那些商人拿到貨後,立即馬不停蹄通過水路和陸路運出寧化,基本都是往北方而去。

    沈溪的忙碌只維持了不到半個月,畫好原畫後便是幫著雕刻印版,等忙完這些就撒手不管了。畢竟他身板小,其他也幫不上什麼忙,索性好好休息一下。而惠娘和印刷作坊的師傅、夥計則持續忙碌。

    銀子在手,所有人工作起來都幹勁十足,終於到了七月二十八,最後一批一萬本畫冊順利交貨。

    蘇遮柒等人驗過貨後便把所有書冊運走,所有人鬆了口大氣。

    「大家辛苦了。」

    惠娘雖然非常疲累,但卻覺得累得值,不到一個月時間便賺了兩三千兩銀子,沒有什麼生意能比這個更賺錢了,「諸位,等下我就派發工錢,每個人還有額外的獎金鼓勵。大傢夥兒好好休息兩日,其他事情等休假完回來再說。」

    這時候剛把貨物送出門的蘇遮柒卻折了回來,笑盈盈道:「孫夫人,我這邊剛過來兩位來自關中的朋友,他們也想訂購一批,不知道……」

    惠娘剛說給師傅和工人放假,話才出口馬上就有新的生意上門,惠娘感覺這幸福來得一茬接一茬,有些應接不暇。

    「這……恐怕要問這些師傅和夥計願不願意了。」惠娘臉上帶著為難之色。

    呂師傅等人立即站了起來:「掌櫃的說哪兒的話,只要有錢賺,我們巴不得每天都忙呢。」

    惠娘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諸位只需保持白天印書即可,每天下來有個兩千本就差不多了……不知蘇掌櫃是否覺得少了?」

    「不少不少,本來這兩位關中的客商訂得也不是很多,每冊訂兩千本,六冊的話一共是一萬二千本。但關中地區要交給他們獨家經營,否則的話,以後他們可能不會再過來進貨了。」

    惠娘頷首微微一笑。她越來越佩服沈溪提出的這個「代理商」的點子,讓這些行商一人負責一個地區,相互之間不會產生競爭,這樣一來連環畫就屬於獨門生意,利潤會維持在很高的水準。

    商人逐利,見有錢賺自然會有更多地區的行商過來洽談生意。

    沈溪這天下午放學回來,惠娘已經把訂單契約簽完,跟以往一樣四十五文錢一冊,一萬二千冊就是五百多兩銀子。

    看到惠娘和周氏正在高興地數錢,沈溪有些驚訝,待問明情況後,他搖頭苦笑:「姨,你們這筆生意做得不對。」

    「怎麼不對了?不是按照你說的來嗎?四十五文錢一本,一萬二千冊就該這個價啊。」

    沈溪無奈地聳了聳肩:「說了上次是量多才給予的優惠,現在每冊兩千本就四十五文,那回頭蘇掌櫃他們再來,又是大批量進貨的時候,肯定得跟咱壓價……您說到時候是同意還是不同意?」

    惠娘和周氏無言以對。

    沈溪又道:「以前我們印一本的成本是六七文錢,現在油墨由我們自己配置,材料成本略有降低,可工人的工錢卻漲了不少,一本的成本大約要**文。這樣下去,利潤可就被大大攤薄了。」

    周氏氣鼓鼓地道:「臭小子,用得著你來教訓老娘和你孫姨?」

    「姐姐別這麼說,小郎也是未雨綢繆,為將來打算……這生意可是小郎一手操辦出來的,我們豈能怪他?」

    惠娘勸解周氏,心裡既慚愧又有些徬徨,看著沈溪,「小郎,你快說說,後面有什麼補救措施沒有?」

    沈溪無奈搖頭。

    其實這次蘇遮柒帶關中商人來談生意,非常聰明,趁著印刷作坊剛賺了錢正在熱乎勁兒上,把連環畫的價錢壓低到了四十五文,這樣就形成固定價錢。後面再來大筆訂單就可以趁機壓價,偏偏按照道理來說還得讓利。

    如果再次屈服,這就會洩露印刷作坊要靠這些行商來盈利的事實,把自己的短處暴露在了這些奸詐的商人面前。

    周氏有些氣惱:「那你說怎麼辦才好?這兒可是五百多兩銀子,難道我們還收錯了不成?」

    惠娘非常自責,懊悔地道:「要是等小郎回來再談生意就好了,以後這些行商過來,咱們要多留一個心眼兒。」

    「算了算了,事情既然發生,再後悔已經來不及了。再者,他們愛買不買,咱們可還有殺手鐧沒亮出來呢!」

    沈溪握緊拳頭,自信地說,「咱們有彩色連環畫,這事連印刷作坊裡的師傅都不知道,若他們再來壓價,那咱回敬他們,以把彩色連環畫的代理權交給別人作為威脅,怎麼都可以保證連環畫四十五文錢的批發價不變。」

    惠娘和周氏的臉色這才好轉,心中寬慰許多。

    「小郎,你總說你的彩色連環畫,可到現在還沒送到印刷作坊那邊開印,不知能不能維持咱這印刷作坊的利潤?」

    惠娘看著沈溪,想套他的話。

    「孫姨這是不放心我?」沈溪慧黠一笑。

    「沒有,你這是說哪兒的話?我只是想問問你,你總故作神秘,連我和你娘也只是看過一次你弄的彩色原畫。卻不知這東西成本如何,要是太貴的話,可能還不如印現在這種黑白連環畫賺錢。」

    沈溪點了點頭,道:「話是這麼說,但有好的東西,不能總藏著掖著,老百姓還是更希望看到彩色連環畫。以後隨著作坊的規模再一次擴大,還能印製彩色的年畫,市場就不僅僅侷限於連環畫這一門生意,就算斷了跟這些行商的業務往來,咱的印刷作坊也能繼續紅火下去。」

    印製年畫,是沈溪提出的又一構想,也是他為印刷作坊找到的另一條賺錢門路。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3-13 18:21
第一〇八章 大腳丫鬟

    在這個時代,過年貼春聯,是家家戶戶除舊迎新必須要做的事情。而家境稍微好點兒的,還會張貼門神畫。

    最早的門神畫是神荼與鬱壘,唐代出現了新門神鍾馗,到了前朝,秦瓊和尉遲恭這兩個與民間傳說息息相關的門神開始流行。

    這種門神通常都是請人來畫,只是簡單的黑白色,要是印刷作坊能批量印製顏色鮮豔的門神畫,必將開時代先河,引為潮流。

    至於彩色大張且帶著故事性的年畫,這個時代尚未出現。

    眼下印刷作坊盈利主要靠印製並批發連環畫給外地客商,畢竟甯化縣內的市場太小,以如今印刷作坊的規模,一天的產量寧化縣城以及周邊鄉鎮都消化不了。

    由於外地客商掌握了銷售管道,那些人剛開始估計還沒什麼,時間久了一定會回味過來,慢慢地就會通過壓價等手段來壓縮印刷作坊的利潤。

    按照沈溪的意思,如果出現這種情況,必須堅決予以回擊,讓那些人知道,就算印刷作坊離開他們,仍舊能實現盈利。

    惠娘聽到彩色的年畫,不由帶著幾分希冀問道:「小郎,你快跟我們說說,這彩色的年畫是何模樣?」

    「彩色的年畫就跟那些普通的門神畫差不多,只是顏色豐富許多。而且我們可以改進,把連環畫的內容加到年畫當中,一整幅年畫,上面五顏六色,不僅有連環畫故事,下面配上文字,又或者年曆也行,普通百姓買回去後貼在牆上作牆紙。」

    「你這憨娃兒,既然有這樣的好東西,怎不印幾張出來讓我們瞧瞧?」周氏一聽彩色年畫這麼好,不由急聲催促。

    「姐姐太著急了,這只是小郎提出的設想,現在咱們的印刷作坊生意挺好的,而且距離過年還早,不用急著做年畫生意。咱有了彩色連環畫和彩色年畫作為未來經營的方向,就算那些外地商人想聯手打壓我們,咱也不怕了。」

    惠娘本來因沈溪提到暴露其短會被外地行商壓價的事而揪心,這時候終於緩了過來,臉上湧現輕鬆的笑容。

    沈溪趕忙道:「孫姨,咱還是不能掉以輕心。單從生意講,咱是不怕蘇掌櫃那些人,但他們畢竟走南闖北交遊廣闊,就怕他們背地裡耍陰謀詭計。比如說背後挖人,或者是給咱的作坊搗亂放火……不過最擔心的還是他們跟官府的人勾連,或者乾脆就是達官顯貴擺在明面上的代言人,到時候咱們就有麻煩了。」

    權錢勾結之事自古有之,官員手裡有了權力,便想以權生財,貪贓枉法並不是好主意,因為按照《大明律》,貪官是要遭受剝皮酷刑的。

    按照朝廷規矩,官員不能經商,他們便會將權力出租,又或者把銀子交給旁人,充當幕後金主,同時給與這些商人政治和政策上的便利,只要這些商人背後的官員背景夠大,那他們無論把生意做到哪裡,都會有官府支援。

    民不與官鬥,士農工商,商人的地位原本不如農民和工匠,但由於官員的庇護,實際上商人的地位要比想像中高得多。一旦真的與之對上,以藥鋪和印刷作坊的現狀,明顯是螳臂當車。

    惠娘鄭重地點了點頭:「那我們以後防著點兒就是了,左右這單生意已經接下來了,還是先做著,畢竟這一萬二千冊的訂單也可以賺四百多兩銀子。」

    惠娘和周氏將之前的不快一掃而空,把這幾個月來的盈利清點了一下。從創立印刷作坊開始,前後三四個月時間,帶來的利潤卻超過兩千五百兩,刨去之前買下藥鋪店面和印刷作坊場地以及後來連續擴充投入的銀子,剩下的仍舊有兩千兩左右的淨利潤。

    「姐姐,這筆錢實在太多了,你先把你那份拿走。」

    按照之前的分成比例,印刷作坊的利潤惠娘和周氏四六開,周氏出力少但是賺得大頭。上次只是三百多兩分紅周氏已經覺得了不得了,這次卻是創紀錄的一千二百兩,她已經沒法保持冷靜,怎麼也不肯收下。

    「……你說手頭一下子多出這麼多銀子,我該如何處置?要是被人發現,還不得充公交給家裡?到最後討不了好不說,說不定反會指責我藏匿私產。妹妹,你先收著吧,擱你那兒我放心。」

    周氏表現出對惠娘的充分信任,就算是大筆銀子,她也更願意寄放在惠娘這裡。

    惠娘略微有些迷惑:「妹妹本來是想,賺到銀子應該擴大經營,把印刷作坊做大做強,但以現在的規模似乎已經足以應付,再擴大反而有鋪張浪費之嫌……唉,這可真是愁煞人。小郎,你平日主意多,可以說說這筆銀子怎麼用麼?」

    沈溪笑道:「孫姨和娘現在每天都那麼忙,為何不找些幫手?至於這筆錢,根本就沒必要馬上花出去,咱們先觀望一下,若是有門路再投資也不遲。」

    周氏擺手道:「還找門路啊?這同時經營藥鋪和印刷作坊,已經忙得不可開交了,若是再經營別的行當,這身子骨先垮了。」

    惠娘淺淺一笑,露出兩邊的小酒窩:「姐姐不覺得忙也是有福氣的事?還是小郎說得對,咱有錢不急著花,或者回頭去城外買些田地也可。不過在這之前,我得去找牙婆買兩個丫頭回來,早知道上次多買一兩個,這些日子也不用這般勞累了。」

    惠娘做事從來不拖泥帶水,她一旦決定做什麼便會雷厲風行實施。

    第二天惠娘去找牙婆,經過上次沈溪提醒,要去見這些人,首先要雇幾個力夫隨行,免得出什麼意外。

    以惠娘現如今在城中的地位,幾乎所有生意人都要逢迎巴結她,無論是做藥鋪生意,還是做米糧生意,甚至是經營文房四寶,見到惠娘都客客氣氣。

    因為惠娘不但是藥鋪商會的當家人,還是炙手可熱的印刷作坊掌櫃,更加重要的是,惠娘手頭有不少外地客商資源,跟惠娘搞好關係,他們以後做生意會方便許多。

    地位高了,連買賣人口的牙婆也恭恭敬敬把惠娘供著,上次去買丫鬟,有什麼好貨色都要給豪門大戶留著,這次惠娘去,牙婆幾乎將所有好人家的閨女都找了個遍,甚至有寧化本地的丫鬟。

    這年頭女娃子地位低,很多人家養不起,就想送到大戶人家做事,賣身投靠,以後在大戶家當個滕妾,或者是幾年後當家人恩許嫁給府裡的家丁或者夥計,算是恩典。

    惠娘選了兩個時辰才回來,這次她帶回來兩名少女。

    跟之前秀兒三人來的時候不同,這兩名少女身上的衣著雖然破舊但很乾淨,並非是從災區逃難而至的難民,卻是寧化本鄉本土人。兩名少女看上去都很瘦弱,目不識丁,但模樣卻清秀可人。

    「看著喜歡就把她們買下來了……其實也不算買,最多是過來幫著做幾年工,等她們長大些,我一定給她們選戶好人家嫁了,還要嫁得風風光光的。」回到藥鋪,惠娘打量兩個新丫鬟,越看越喜歡。

    周氏瞅了一眼,嘆道:「就怕兩個丫頭片子中看不中用。」

    「沒事兒,咱也不用她們做重體力活,妹妹我就是看中她們腳大,這樣走路什麼的也方便,能稍微幫咱分擔些活計就好。」

    惠娘說著,心裡有些感慨,因為她是纏過足的婦人,平日裡進出多走幾步就會累,她自己也體會到這份苦楚,就算陸曦兒到了纏足的年歲她也沒去勉強女兒。

    弘治年間,並非所有女子都會纏足,尤其是普通百姓人家的女兒需要從事農活,很多都是天足。

    沈溪知道,從宋朝以後纏足便開始流行,但不同時期社會的開明程度決定了纏足女人的多寡,要到全民女子都纏足,那是清朝鼎盛時期的事情。

    「小郎,現在輪到你了。」

    就在沈溪看著兩名少女的腳發呆的時候,惠娘的一聲輕喚讓他回過神來。

    「嗯!?」沈溪不解地看著惠娘。

    惠娘邁著她的三寸金蓮,來到沈溪面前:「你忘了?上次秀兒她們來,是你給起的名字,我早前也問過,這兩個丫頭在家裡沒個正式的名字,還是你來取吧。」

    沈溪沒多想,脫口而出:「就叫綠兒和紅兒吧。」

    惠娘看了看兩名少女身上的舊衣服,的確是一個綠一個紅,只是因為褪色基本看不清楚本來的顏色。她笑著點頭:「挺好的,很貼切。你就是綠兒,你就是紅兒,以後這家裡,除了我和你們這位沈家嬸嬸做主外,小郎……你們可以稱呼小少爺或者小掌櫃,他的話也必須聽從,明白嗎?」

    「奴婢知道了。」

    兩名少女都是十三四歲,聞聲低著頭應道。

    惠娘把她們的包袱拿了下來,交給旁邊的甯兒幫著收好,隨後又道:「家裡的屋子不多,你們過來,一個先去藥鋪那邊跟秀兒一起守夜,她每天晚上一個人總要有個伴兒才行,另一個,我會給你們再添置一張新床和被縟,回頭每一季都會讓你們回家看看,到底是咱寧化人,離家近也方便。」

    綠兒有些著急:「夫人,我們離家時,爹娘說走出家門就跟家裡無關,要是回去會打斷我們的腿。」

    「哦,這樣啊……」

    惠娘想了想,「那也無妨,等你們長大幾歲,成婚生子以後,家裡對你們的態度就會淡下來。你們跟秀兒她們一樣,也是每個月一百文月錢,吃住不用你們發愁。但若誰偷懶的話,我可不會輕饒你們。」

    惠娘平日裡好說話,但依然在新丫鬟面前表現了一下她的威儀。

    「奴婢不敢。」綠兒和紅兒一起行禮。

    等說完事情,惠娘讓甯兒帶著兩個新來的丫鬟去後院熟悉環境。

    目送窈窕的背影消失在門簾後,惠娘搖頭感慨:「年輕真好啊,什麼都不懂,什麼事都不用發愁,想想不過才幾年時間,已經回不到當初的心境了。」

    惠娘感懷身世,話語中帶著幾分悽楚。沈溪看了大感憐惜,可惜現在的他,什麼也不能做,只能在心裡暗暗嘆息。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3-13 18:24
第一〇九章 茶肆危機

    家裡添了兩口人,一下子變得熱鬧許多。

    綠兒和紅兒到底來自甯化本地,不管是口音還是生活習慣都與惠娘、周氏等一般無二,很快就適應了丫鬟的新身份,雖然她們不識字,很多東西要慢慢學,但最重要的是她們能分擔藥鋪的部分工作,讓周氏和惠娘這兩位掌櫃輕省不少。

    一眾女人中,識字的只有惠娘和小玉。

    惠娘是藥鋪大掌櫃,很多時候不都在,小玉在五個丫鬟中的地位變得突出。不過小玉平日不太會說話,也不喜歡使喚別人,見此狀況甯兒主動站了出來,有什麼都是她帶著做,儼然成了丫鬟中的領班。

    很快到了八月,盛夏逐漸過去,天氣漸漸變得涼爽。雖然進學已經一年了,但沈溪的課業並沒有變得繁重,他每天有大把閒置時間完成連環畫的原畫,還可以進行一些稀奇古怪的實驗。

    老太太李氏接管並讓沈溪二伯沈明有經營的茶肆如今已入不敷出,陷入倒閉的邊緣,就連之前還能依賴的夜場說書,到後面百姓也不再買帳,城裡到處都有說書的,甚至也添加了夜場搞起了競爭,此消彼長之下,茶肆的輝煌就此一去不返。

    八月初四,老太太帶著沈明有到沈溪院子,由於提前打過招呼,沈明鈞早早地便下工回家,就連周氏也被從藥鋪喚了回來。

    「……你二哥不太會做生意,所以才會出現現在這種狀況,但你們捫心自問,你們有主動分擔和幫襯過嗎?如今你大哥在外面租客棧住,每天都要花銀子,老么和老么媳婦就不能幫忙分擔些麼?」

    沈溪拉著林黛的小手,躲在院子門外,聽老太太數落老爹老娘。

    生意好的時候李氏覺得這是家族生意,應該讓她這個一家之主接手交給「能幹」的二兒子沈明有來經營,讓沈明鈞這個茶肆的創立者專心在王家做工,一個月賺來五六百文錢來貼補家用。

    現在生意黃了,老太太終於承認二兒子「不太會做生意」,卻把事情往沈明鈞夫婦身上推。

    倒不是說李氏厚此薄彼,老太太心如明鏡,頭一個月賺的錢減少還可以說是投資導致,但接下來兩三個月交到她手裡的錢越來越少,她便請大房那邊的人幫忙查了下賬。當她發覺二兒子好逸惡勞還貪污帳面上的錢,心中頓時後悔不已。

    但礙於一家之主的面子,她不願服輸,到底她重振家業的大計要寄託於茶肆上。

    自那以後,李氏便加大了對沈明有的監管,有時候甚至親自去茶肆坐鎮,但隨著時間推移,生意依然一天不如一天,如今已經撐不下去了。

    李氏怕沈明鈞夫婦拿這事來質疑她當初的決定,所以過來就先用話把小兒子夫妻的嘴給堵上。

    也是李氏把事情想得太過複雜,沈明鈞對老娘孝順到言聽計從的地步,連當初茶肆的經營權被拿走都沒吱聲,更別說現在對李氏有什麼不滿了,而周氏則完全把精力放在如何管理好藥鋪上,偶爾關注下印刷作坊,心態放得很開。

    沈明鈞聽了李氏的話,苦著臉:「娘,我和娘子每月從王家和藥鋪掙來的工錢,都上交給您了,實在沒有多餘的錢來幫襯茶肆和大哥一家。」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之後李氏馬上來脾氣了:「那你的意思是……娘為難你了?」

    周氏趕緊說和:「娘,您千萬別誤會,相公他沒頂撞您老人家的意思,其實……媳婦和相公每月賺多少錢,娘應該清楚,不該再對我們有更多要求。」

    沈明鈞和周氏申辯兩句,想讓李氏放過他們一家,但這話入了老太太耳後很不受用。

    李氏黑著臉:「是,知道你們兩個有本事,茶肆在你們手上,就算管得少,也能每天都賺大把的錢,現在交給你們二哥,天天都賠,還要你們拿錢來填補。本來我以為生意只是暫時的困難,可現在既要養活那些夥計,還要交租金,早已是入不敷出,我看不如直接關門了事。」

    沈明有一聽急了:「娘,您就這麼把鋪子關了,不是把咱家的希望給斷絕了嗎?」

    沈溪心想,好吃懶做的二伯絕對不是為了家族著想,而是怕鋪子關門後他又得回鄉下務農,從此又過那種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生活。

    「要不怎麼樣?」李氏對沈明有發起了脾氣,「你倒是說說,為何茶肆到了你手上,這生意就每況愈下?」

    沈明有一時無言以對。

    其實道理很簡單,因為城裡說書人多了,競爭大為加劇,加上說本和連環畫的印製,百姓有了更多的娛樂方式,不用再眼巴巴地去茶肆聽書以打發無聊的時間。

    但沈明有根本就沒做過市場調查,以他的能力和見識,僅僅是歸責於城裡的士紳大戶學得精明,不肯去他那裡包貴賓桌聽書。

    「老么媳婦,如今你在藥鋪做得不是挺不錯的嗎?說到底這是別人的營生,太過賣力對自家人沒什麼好處,不如你抽空多去茶肆那邊走走……咱們再堅持一段時間,看看能否熬過去。」

    李氏的話稍微有些軟,其實是想讓周氏去茶肆那邊看看,能否把生意收拾起來。

    這下連沈明有都不說話了,老太太一向治家嚴謹,他這次在經營茶肆上表現得異常糟糕,早已沒有了發言權。

    不過,只要茶肆存在一天,他就不用回鄉下,哪怕當個夥計也比回村好許多。

    周氏一聽心裡就不樂意了,當初茶肆賺錢如流水的時候,老太太進城就執意把鋪子收走,現在眼看虧本經營不下去了,又想讓她回去管,那回頭倒閉了不是還要賴在她頭上?說是她管理不善才導致的?

    周氏如今管理著一家藥鋪,暗地裡還參與經營印刷作坊,本身就已經很忙了。

    「娘,媳婦如今在藥鋪幹得還不錯,每個月交給家裡的錢也不老少,不想多過問茶肆的事情,我看還是讓二伯繼續打理吧。」周氏試探著說道。

    李氏聽了這話很生氣,站起身嚷嚷:「行了,行了,你們都長大了,一個二個翅膀硬了,娘說的話你們也不遵從。寧可給外人做事,幫別人打理鋪子,也不幫家裡,那家裡養著你們何用?」

    老太太氣呼呼地站起來,摔門而去,沈明鈞趕緊追上去解釋。沈明有看了周氏一眼,哼了一聲,跟著離開。

    周氏心裡非常委屈,等李氏走了,她還在院子裡抹眼淚。

    沈溪和林黛躲在門後,探頭見李氏和沈明鈞、沈明有兩兄弟的背影消失在巷口,這才走了出來,跨進院門。

    周氏見是兩個小傢伙,稍微收拾了一下心情,道:「今天你爹大約不回來過夜了,今晚我們還是到你孫姨家裡睡。」

    以前周氏有什麼委屈,都會跟丈夫說,畢竟丈夫跟她是一家人,她把沈明鈞當成唯一的依靠。

    但在出了李氏把鋪子奪走,丈夫沒幫她說話後,她對沈明鈞開始有了嫌隙,於是經營印刷作坊的事便沒跟丈夫提。

    如今她私存下來寄放在惠娘那裡的銀子足足有二千兩,這些錢雖然不足以讓沈家恢復以往的榮光,但至少能在縣城裡買處很大的宅子,還能在城外置上一百多畝田地,就此過上地主的生活。

    可惜的是,老太太和丈夫一次次傷她的心,所以她也就沒了把錢拿出來的興趣,決定繼續保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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