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寒門狀元 作者:天子 (連載中)

 
老頭牛肉麵 2017-3-12 21:49: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66 3172935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3-12 22:46
第七十章 老爹有「外遇」?

    正月十五之前,基本上縣城裡的鋪子是不開門營業的,但藥鋪卻是個例外。

    雖然藥鋪平日裡也大門緊閉,但若是誰突發惡疾總是要醫治的,找大夫問診後開了方子就得抓藥,藥鋪隨時會迎來客人,因此需要留人照看。

    惠娘雖然現在同時經營兩家藥鋪,但暫時只是開著她原來的小藥鋪,反正新鋪子那邊暫時無人光顧,去了人也沒用。

    正月初二,沈明鈞終於從王家回來,恰好是大晌午兩家人聚在一塊吃飯的時候。

    周氏透過藥鋪後門的門縫,看到敲門的人是沈明鈞,打開門就氣呼呼拖著沈明鈞往家裡走,看樣子是準備興師問罪。

    惠娘瞧情形不對,推了沈溪一把:「小郎,快回家看看,要是你爹跟你娘吵架就不好了。」

    沈溪頭也不抬,繼續扒拉著他碗裡的飯,言語間頗有些不以為然:「娘雖然平日裡潑辣得緊,但頂多罵爹幾句,不會鬧得太厲害。」

    惠娘蹙眉打量沈溪:「你小孩子家家,倒懂得大人的事。」

    沈溪笑了笑,沒解釋什麼。

    惠娘見支使不動沈溪,只好讓秀兒過去看看。秀兒急忙追了出去,半晌後回來稟報:「奶奶,嬸嬸把門關上,聽不到裡面說什麼。」

    「你就不能推開門進去瞧瞧?」惠娘埋怨道。

    秀兒嘟起嘴,有些委屈:「門從裡面給插上了,俺推不開。」

    惠娘白了秀兒一眼,卻不再為周氏兩口子緊張,讓秀兒坐下來繼續吃飯。

    惠娘平日裡習慣了周氏的性格,知道自己這個姐姐完全是刀子嘴豆腐心,雖然心裡總是埋怨丈夫,但念叨得多,記掛得也就越多,她料想就算見面會有爭吵,最多也是床頭打架床尾和。

    不過她還是瞥了沈溪一眼,心裡奇怪為何沈溪把老爹老娘的性格琢磨得那麼透徹?看看自己女兒,跟沈溪只差了不到兩歲,可曦兒完全是個小孩子,什麼都不懂,而沈溪卻頭腦精明連大人都不及。

    整個下午,惠娘都在藥鋪裡照看,結果只有一人來敲門問藥。快到黃昏時,惠娘有些不放心,正要讓沈溪回去探個究竟,周氏卻整理著鬢髮回來,臉上沒有什麼氣惱之色,不像是吵了架。

    「姐姐沒事就好,我還怕姐姐怪責姐夫,進而發生爭執。」惠娘稍微鬆了口氣。

    周氏臉上帶著些許羞赧:「那沒良心的,有家不回,說是王家那邊忙得很,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麼。聽他話裡的意思,王員外最近焦頭爛額,家裡遭了官非不說,還接連碰到瘟疫和亂賊,覺得寧化非久留之地,因此想把城外的地賣了,舉家遷移到湖廣去。」

    沈溪驚訝地問道:「娘聽爹說的?我怎沒聽說有這事兒?」

    「你個小孩子,哪裡能打聽得到這些消息?莫非你爹還能誆我不成?或許是王員外想離他那坐牢的兒子近點兒吧,誰知道呢?」

    沈溪總覺得這件事情不靠譜。他跟王陵之年底前還見過面,王陵之根本就沒提這一茬。況且這年頭舉家搬遷是背祖忘宗的事,非山窮水盡不會行此下下之策。

    沈溪仔細回想了一下,好像王家在甯化縣連個祠堂都沒有,難道王家並不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這次是要遷回原籍?

    「那爹會跟著他們去嗎?」沈溪連忙追問。

    周氏一指頭按在沈溪的額頭上:「你個臭小子是不是缺心眼兒啊?你爹是在王家做工,又不是賣身給王家了,他們要遷走,你爹跟著去算什麼意思?大不了回頭讓你爹別做了,咱們換個營生,離開王家就不能活了麼?」

    「以前在村裡不知道,進了城才發現王家總是差遣你爹做這做那,對你爹太過嚴苛,走了也沒多少可惜的。」

    沈溪沒有再說什麼,他知道就算說了老娘也未必能聽得進去。

    王家遷不遷走是一回事,可老爹近來不尋常的舉動,卻讓沈溪感覺到老爹好像是被什麼事給牽絆住了,在外面有了野女人也說不定。但這種事沒有證據可不能亂說,就算真被他發現了,也不能說,不然一家人就此不得安寧。

    女人無才便是德,沈溪以前還不太理解,其實在這男尊女卑的時代卻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女人越沒本事和見識,就越要依靠丈夫。

    就算丈夫在外有了相好的女人,為了家庭和睦也要忍氣吞聲,甚至連丈夫把小妾娶進門也不能說三道四,因為女人離了丈夫根本就沒法生存。

    可周氏現在已經不同於剛進城的時候,她在藥鋪幫忙,掙的銀子比沈明鈞還要多,可周氏遵循婦道,還是把賺來的錢大多都給了丈夫,讓丈夫送回鄉下去。

    要是沈明鈞拿著這筆錢養外室,周氏知道後就未必會容忍,那時候破罐子破摔,周氏可能要跟惠娘一樣守活寡了。

    沈明鈞回家逗留了兩三個時辰就匆匆離開,周氏並沒有懷疑什麼。從正月初二到十二,沈明鈞只是偶爾回家看看,其間只有一晚留宿,別的時候都是白天回來,逗留不了多久就走,連飯都沒有一起吃。

    沈溪覺得事情越來越撲朔迷離,按照他以往的脾氣,早就跟蹤去打探個究竟了,但一則怕打草驚蛇,二來則是探明真相後反倒不好處理,因此一直猶猶豫豫。

    正月十三這天,王陵之偷跑出來找沈溪玩,沈溪問王陵之他家是否要搬走了,王陵之瞪大眼睛,一時間摸不著頭腦。

    「師兄,我沒聽爹說過要搬家啊。這些天家裡並不忙,劉管家都回去過年了,好幾天沒看到他人。」

    沈溪終於確認老爹在撒謊,於是交給王陵之一個特別的「任務」,讓他跟蹤沈明鈞,看看到底會去哪裡。王陵之有些為難:「我跟著你爹出門,怕是不太好吧?被人發現了多難為情啊……」

    沈溪板起臉:「就當是師兄交給你的歷練任務,看看你能否追蹤人而不被發現。這也算是檢驗你輕功是否有成的一種方法,當年師傅就是這麼要求我的。」

    「當真?」

    王陵之目光中頓時有了神采,但他很快發現一個問題,「可師兄,你沒教我輕功啊,這等上乘的武功,你不是說要等我武功大進後才教我嗎?沒教我檢驗什麼?」

    沈溪本來教授武功只是個幌子,沒想到王陵之一直以來都確信是真的,練得非常刻苦,而且還詭異地有所成就。

    這時候他也只能教王陵之一些以前他在網上看過練習輕功的訣竅,比如跑步、跑樁、跑磚、頂功以及通過在手上和腳上綁沙袋,逐漸增加重量來加大身體的負荷,然後教王陵之躡手躡腳走路,這樣追蹤人時動靜會小一些。

    王陵之信以為真,一邊聽一邊嘖嘖稱奇。

    沈溪擦了把冷汗,心裡暗嘆,小孩子果然好糊弄,等他長大了不知道會不會怨自己。

    「既然教給你了,回去後一定要勤加練習,更別忘了跟蹤我爹……反正他不知道我跟你有往來,就算被他看到,你裝作沒事就成,可千萬別把我供出來。師傅教誨,哪怕身陷囹圄也不能出賣同門。」

    王陵之一拍胸脯,重重點頭:「師兄請放心,我知道怎麼做,決不辜負師兄你的栽培。」

    說完人一溜煙跑了。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3-12 22:46
第七十一章 上元燈節

    眼看到了正月十五,這天早晨起來城裡熱鬧多了,過年這些天,除了初一有人出來拜年走動,別的時候街道上都是冷冷清清。

    清晨時分下了一場小雪,天氣異常寒冷,但這絲毫不減百姓出門的熱情。

    似乎城外的亂賊也會回去過節一般,這天城門特意多開了一個時辰,到午時才關上。不過進城的百姓要出去,卻要等到下午申時了,到時候會有半個時辰供人出入,隨後又會關上。

    城裡一下子湧進很多人,大多數客棧都爆滿,商舖也全都開門營業,此外還出現了許多擺攤人,全都在為晚上的上元燈節做準備。

    按照惠娘的說法,每年這一天,縣城都會熱鬧一場,家家戶戶都要出來放天燈,這也是福建一代客家人的上元節習俗。

    天燈也就是孔明燈,用竹篾編織成大的輪廓支架,外麵糊上紙,隨後再在下方中心部位以小塊的蠟燭點燃,準備放飛,其實就是一個小型的熱氣球,飛到高空後若是能越得很高很遠,說明所寄託之事便有可能實現。

    在福建客家人的聚集地,幾乎每家人都會製作天燈,不過有許多精明的人,會提前製作漂亮花哨的天燈趁著上元節這天販賣,生意還很不錯。如果條件許可的話,人們還會在天燈上寫一些寄託對遠方親人祝福的話語。

    惠娘老早便準備好了東西,兩家人合夥做一個就行了,畢竟天燈的結構還是有些複雜,一家人中只有惠娘會做,也只有她有心思做這個。

    等製作完畢已經是晌午,寫字的事就交給沈溪來做。沈溪把寄託了全家人願望的話寫在小紙條上,掛在天燈下緣,就算是大功告成。

    到了下午,消失了兩天的沈明鈞終於回家了,但還沒停留一個時辰,又說王家那邊上元節忙,匆匆離去。

    周氏罵罵咧咧,其實是責怪沈明鈞「不解風情」,她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是等沈明鈞回來能好好陪她,結果沈明鈞又跟以往一樣來去匆匆。

    沈溪這兩天都沒見到王陵之。眼下一大家子都在籌備晚上的上元燈會,他也就沒心思跑去找王陵之問他任務完成得怎麼樣了。

    吃過晚飯後,惠娘和周氏便帶著一家人出門。

    甯化縣城被翠江上游的西溪分成城南和城北,兩邊由壽甯橋和龍門橋相連,其中龍門橋於二十二年前由本縣義民伊彥忠倡建,八年前甯化連降十天暴雨,洪水氾濫成災,縣城受災嚴重,兩座橋都經受了嚴峻的考驗。

    西溪經過寧化縣城由東南再向東北蜿蜒數里,與東溪匯合,便成為閩江上游重要的支流翠江。

    為了確保城池安全,寧化縣城在西溪上設有南北兩道水門,每道水門均由三道鐵柵欄組成,分前欄、中欄和後欄,由河兩岸城牆塔樓上的士卒控制開啟。若有商旅沿閩江溯流而上,直驅縣城裡的碼頭,進入水門時會繳納一筆不菲的費用。

    無論是上元節放天燈還是中元節放河燈,城裡人都會聚集到西溪邊來放。

    當天天空下著小雪,河面上結了冰,但因為冰層不厚,沒人敢下河。

    河兩岸密密麻麻都是人。按照約定俗成的規矩,天燈要等到特定的時間一起點燃,據說這樣才會顯得心誠,所有人一起許願方能令老天爺受到感召。

    人多,孩子也多,大人都仔細看著自家孩子以免掉進河裡。西溪寬度約六七十米,最深處五六米,掉進去非常危險。就算閩浙這邊的孩子大多會水,但這大冬天的掉進冰窟窿裡也是出不來的。

    隨著更鼓敲響,甲夜到來,終於可以放燈了。

    先是三三兩兩,到後面幾乎是同時,所有天燈都被點燃,陸陸續續往天上飛,那一片片花紙裝點的五顏六色,就好像給天空也穿上了新衣裳。放飛天燈的人,都站在河岸邊,虔誠地向老天禱告,這一刻整個縣城一片寂靜。

    放過天燈後,西溪邊人潮漸退,許多人都湧向街道逛夜市,沈溪也跟著惠娘和周氏,到夜市上看了看,那些臨時搭建的攤位上,大多賣的是吃的和玩的,期待中的舞獅舞龍、踩高蹺、猜燈謎之類的娛樂活動並沒有發現,這跟他印象中的上元燈節大有不同。

    這天衙門的人很緊張,放天燈容易帶來火災,那些在天空中飄飛的天燈,指不定會飛到哪兒去,很多在升空之後北風一吹就會傾斜燃燒,像是火球一樣掉落下來。

    回家之後,沈溪特別留在院子裡,觀察有沒有這樣從天而降的「火球」,但顯然他多慮了,這年頭的天燈品質很差,那些飛上天的天燈很快就會被大風吹熄,兼之紙張品質不好,就算燒著了落地前也會燒得乾乾淨淨。

    「小郎,快進來,有年糕吃。」周氏的聲音傳來。

    「哦,我這就來。」

    沈溪回到溫暖的屋子,很快兩家人包括三個丫鬟在內,便團座在八仙桌前,一起吃湯圓。

    惠娘吃了兩個湯圓便放下筷子,臉上隱隱有一絲擔憂:「明天新鋪子那邊要開門營業,希望生意能好起來。」

    周氏在旁邊應著,作為藥鋪的二掌櫃,周氏對做生意沒有太多建設性的意見,她想的只是把自己該做的事做好。

    吃過湯圓,惠娘突然道:「悶得慌,小郎,那天你講的故事挺好聽的,今天大傢伙都在一塊兒,你再講來聽聽。」

    林黛好奇地打量沈溪,其實《紅樓夢》的故事沈溪已經講完了,她想聽聽沈溪還有什麼可講的。

    其實整本《紅樓夢》,沈溪只是挑重要的內容編成故事對林黛說了,對於整個故事那悽慘的結局,並沒有對林黛言明,跟以前講的故事一樣,結尾是男女主人公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沈溪把前面講過的部分又再講了一次,林黛聽得依然很仔細,因為沈溪說的跟之前的內容並不是完全相同。

    聽了差不多一個時辰,惠娘有些感慨:「姐姐,小郎也沒看到他出去走動啊,怎會聽來如此動人的故事?可是家裡老人說給他聽的?」

    周氏拍拍身上沾染上的藥渣子,沒好氣道:「這小子也不知道從哪裡學了些鬼東西,誰曾給他說什麼故事?倒有可能是那位賞識他的老先生說給他聽的。」

    惠娘這才釋然。

    一家人聚在一塊最重要的事還是揀藥材,等更鼓敲響三下,便放下手裡的活計回去休息。秀兒本來要去新鋪子那邊住,由於外面飄著雪也被惠娘給留了下來。

    回到後巷家中,林黛依然有些魂不守舍,或者是再聽到《紅樓夢》的故事有些感懷。等進了房間,林黛突然拉住沈溪問道:「以前你說過寶玉挨打了,那黛玉去看過他嗎?」

    沈溪笑了笑,這段故事之前說的時候因為林黛那句「活該」就被他跳過了。也許是後來發覺故事裡的寶玉和黛玉是真心相愛,林黛不由想問問前面的內容。

    沈溪自然沒法對林黛繼續講這段。

    寶玉挨打後,每個人都去探望並表示一番,以便作秀給賈母看。比如寶釵便親自「托」藥看視,不要丫鬟代勞,既顯關切,也有點兒廣而告之的意思。

    在探望時幾乎流下眼淚,最後卻是規勸,教育寶玉,你遭此橫禍,不要埋怨別人,先反省自己有沒有問題。而且這些大道理,都是當著寶玉及眾丫鬟講的。

    而林黛玉呢,卻是最後一個來的,而且是悄悄來的。那一雙哭腫像桃子般的眼睛,以及那一句無奈哀怨的「你從此都改了罷」的勸告,把黛玉對寶玉完完全全的愛表現出來了。

    不過如此複雜的情感表現,對於一個十歲的小女孩來說,顯得過於深奧了。

    沈溪想了想,道,「黛玉應該是去看過了,你想寶玉被打得那麼慘,都快死了,她能忍心不去看?也就你冷心腸,才會覺得寶玉被打是活該。」

    「誰讓寶玉那麼淘氣,就好像你一樣,要是你被打了我也覺得活該。」

    林黛傲嬌地嘟著嘴說了一句,等上了床榻進了被窩,她突然又側過頭來問道,「寶玉挨打真是因為他不好好讀書嗎?」

    又是個難以回答的問題,其實寶玉挨打非常複雜,其中既有寶玉見賈雨村時無精打采,令老爹賈政不滿,也有寶玉與琪官的交往激怒了忠順王爺,給賈政無端招來政治紛爭,最重要的卻是賈環搬弄是非,污衊寶玉逼死了金釧兒。

    但這些一解說又是大篇幅,估計沒個一兩個時辰講不完,但面對林黛期待的目光又不能不說。

    不過沈溪非常聰明,笑了笑,道:「因為寶玉偷偷親了隔壁家的姐姐,隔壁家姐姐懷孕,投井自殺了。」

    「啊?」

    林黛大眼睛圓瞪,半晌之後點點頭,「那真是該打。要是你親我的話,我也去投井……咯咯,我才不會那麼傻呢,我問過孫姨,她說男孩子親女孩子不會懷孕的,你就喜歡對我撒謊。」

    沈溪悻悻然,心想惠娘還真會教導小蘿莉。以後他要脅林黛最大的憑仗也沒有了,光用說故事籠絡小蘿莉顯然不行。

    快入睡的時候,林黛突然若有所思:「我想夢見娘,不知道能不能夢到,我想娘了。」

    最後林黛看著沈溪,雙眸楚楚含著憧憬,對沈溪展顏一笑,突然湊過頭吻在沈溪的嘴唇上:「以後好好給我講故事,可不許再騙我了。」

    沈溪突然覺得,這一刻的林黛如同美麗的小天使,值得讓他用一生一世去疼惜愛護。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3-12 22:47
第七十二章 給小蘿莉當先生

    上元節後,寧化縣城恢復了秩序,大多數鋪子都開門營業了,但城門仍舊是每天早晚各開放半個時辰,對於進城的人巡檢司和衛所派來的人會嚴格盤查,防止亂賊混入城中。

    正月裡學塾不開課,沈溪每天都無所事事。

    雖然兩邊藥鋪同時打開門做生意,但都不忙,也就偶爾需要他幫忙分揀藥材,再把藥材拿去給周氏放進抽屜。

    之前找王陵之跟蹤沈明鈞一事一直沒消息,沈明鈞維持著隔三差五回家的習慣,久而久之,周氏也不再嘮叨罵沈明鈞沒良心,家裡平靜了許多。

    眼看到了月底,學塾行將開課,周氏為沈溪準備好了筆墨紙硯。

    「憨娃兒,給你買的紙不少,可金貴著呢,你省著點兒用。以後你教黛兒和曦兒寫字,也用紙和筆吧,別總用小木棍畫。」

    周氏雖然心疼紙筆錢,但在讀書上從沒刻薄過沈溪。

    沈溪「奉旨浪費」,開始用紙筆教兩個小蘿莉寫字,但僅僅教她們握筆姿勢就耗費許多時間,等她們拿起筆在紙上寫下東西,完全是鬼畫符。

    沈溪看了連連搖頭,在他看來,與其這麼浪費,不如跟往常一樣在地上或者是小桌子上劃拉。

    陸曦兒扯著沈溪的胳膊搖晃,撒嬌道:「沈溪哥哥,你教給我的《三字經》我會背不少了,你教我怎麼寫好不好?」

    「這個……」沈溪猶豫了一下。

    通常來說,一個孩子要學會日常所用的字,大約要兩到四年時間,也就是小學畢業水準便可以基本讀寫無誤。

    只要沈溪能安下心仔細教,用不了幾年,就可以讓林黛和陸曦兒提筆寫字,雖然不能出口成章,讀書寫信絕無阻礙。

    但沈溪可不敢保證,自己有那麼好的耐性。不過看到陸曦兒央求的目光,再看了看林黛眼裡的渴望,終於還是點頭答應,不過卻決定換個內容,畢竟學習生字,還是《千字文》更為吻合。

    「今天不教《三字經》,教你們《千字文》好不好?」

    ↘style_txt;陸曦兒拍著手叫好,對於她來說,學什麼不重要,關鍵是跟誰學,只要是沈溪教的她都願意,最好是沈溪教完後還能陪她玩,這會令她更開心。但林黛那邊卻有些疑問,蹙了蹙眉:「什麼是《千字文》?」

    「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我先不教你們寫字,我先把句子寫下來,然後教你們是什麼字,你們照著讀就行了。等熟悉了,我再一筆一劃教你們。」

    沈溪知道,要教兩個小蘿莉識字最大的問題是沒有課本,他現在學的是《論語》,但《論語》並不適合作為兩個小蘿莉的啟蒙讀物。

    之前他教《三字經》也是通過背誦而沒有形成紙質的東西,現在周氏給他買的紙有富餘,平日只要節省一些,默寫兩本《千字文》並不困難。再說了,他手裡還有私房錢,大不了等紙用完了去買就是了。

    有了手寫的《千字文》,再給兩個小蘿莉上課就有了針對性。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

    沈溪先示範地念了幾句,讓林黛和陸曦兒背熟,再把涉及的內容鐫寫下來讓她們一一對照,誰知道林黛和陸曦兒死記硬背可以,但具體把字抽離句子,就記不住了,一兩個時辰下來,那些生字依然是張冠李戴。

    沈溪沉吟了一下,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繁體字確實難寫難記,必須得改變教學手段,比如引入拼音。

    中文拼音是漢字注音拉丁化的一種形式,在拼音推廣以前,一個人窮經皓首也不能認識所有字。

    春秋戰國到秦漢,人們普遍採用直音法,用一個同音字來給另一個字注音,所以許多古文都出現了通假字。

    到了東漢末年,逐漸形成反切注音,也就是利用每個漢字一個音節,而每一個音節都可以分成聲母、韻母和聲調三個部分的特性,通過分析聲、韻、調,用兩個漢字來注音。

    沈溪引入拼音,相比於以上兩種方法,那就簡單太多了,只需要熟記26個字母,然後分成聲母、韻母,再輔以聲調,就可以方便快捷地識字。

    沈溪決定還是先教兩個小蘿莉學習拼音,然後再學《千字文》,這樣要是後面有不認識的字,完全可以拿拼音來代替。

    「把這二十四個字母記住,多寫幾遍,後面我會考試,考得好的話有獎勵,要是考得不好,那就要罰,不許玩不說,還得多寫幾遍,直到完全記熟為止。」

    就在沈溪給兩個小蘿莉上課的時候,在後院打掃衛生的甯兒有些漫不經心,看樣子她也在默記沈溪教的內容。

    沈溪早就發現甯兒其實很有心機,她平日裡的工作就是洗衣服、掃地和做飯,同時帶陸曦兒,這讓她比秀兒和小玉有更多的時間學習,每次沈溪上課她就變成了旁聽生。

    林黛和陸曦兒趴在小桌上默寫字母,沈溪也在寫,他要趁著開學之前,把他要教給兩個小蘿莉的內容全都編纂成課本,以便他在學塾的時候,兩個小蘿莉也可以自學。等他回來後再把不懂的教給她們,這樣就可以做到不浪費時間。

    沈溪先把《字母表》整理好,然後便全文默寫《千字文》。

    在撰寫的同時,他給所有字都標註了拼音,為了跟鄉音有所區別,沈溪用了北方官話和客家話兩種不同的拼音注音。

    沈溪撰寫完《千字文》後,又開始默寫《三字經》,最後是《百家姓》。

    等把「三百千」都默寫完,他覺得還需要一本更為通俗有效的「進階課本」,讓林黛和陸曦兒讀書有連續性。

    思來想去,沈溪覺得《幼學瓊林》非常合適。

    《幼學瓊林》乃是明末西昌人程允升所著,清嘉慶年間由鄒聖脈做了一些補充,全書全部用對偶句寫成,容易誦讀,便於記憶。

    更重要的是,這書內容廣博、包羅萬象,通過它既可掌握成語典故,又可瞭解中國古代的著名人物、天文地理、典章制度、風俗禮儀、生老病死、婚喪嫁娶、鳥獸花木、朝廷文武、飲食器用、宮室珍寶、文事科第、釋道鬼神等諸多方面的內容。

    書中還有許多警句、格言,只要將其傳授給林黛和陸曦兒,那兩個小蘿莉在讀書寫字的同時也能學到處世之道,對這個世界有更為清晰的認知,有利於她們成長。

    沈溪說做就做,兩天時間,他就把《幼學瓊林》編著好,這比《三字經》、《千字文》和《百家姓》加起來字數還要多。

    沈溪為求簡單,刪減了一些不太常涉及的民俗,同時將一些字簡化。就算這樣,兩天下來他也累壞了,畢竟需要一張紙一張紙寫好,還要排好頁碼並裝訂成冊,最終一式兩本,一本給了林黛,一本給了陸曦兒。

    沈溪把兩本書交給兩個小蘿莉時,特別交待讓她們好好保管,畢竟他沒那麼多精力,最好能在兩個小蘿莉學會之前,課本別用爛了,但看那紙張的品質,似乎這個要求有些難度。

    陸曦兒領到書,高高興興捧著進屋,誰想剛進屋門就摔了一跤,不但渾身髒兮兮的,連書冊也掉在地上染上了塵土。

    沈溪看到這一幕搖頭苦笑,感覺自己枉費心機。

    一個小姑娘家,哪裡知道愛惜東西?

    從陸曦兒每天乾乾淨淨起床,到了晚上渾身上下絕對是髒兮兮的就能看出,這個缺乏父愛的小蘿莉平日裡更喜歡的是玩耍,甚至連讀書也被她當作是遊戲的一部分。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3-12 22:47
第七十三章 老爹的秘密

    正月二十八,適逢農曆二十個節氣中的驚蟄,距離沈溪上學的日子又近了。

    這天沈溪早上起來得有些晚,正在吃東西,只見王陵之推開院門,興沖沖地跑了進來:「師兄、師兄,我完成你交給的任務了,特意過來跟你知會一聲。」

    這時候林黛抱著碗從堂屋走了出來,看到是王陵之,瞪了沈溪一下。周氏最後出門,掃了三個小的一眼,招呼道:「憨娃兒,你有同學來啊……娘先去藥鋪了,別到處野,玩一會兒就去鋪子幫忙,知道嗎?」

    「娘,我知道了。您快些過去吧。」沈溪一臉天真爛漫,不想讓老娘懷疑王陵之此趟來實則另有目的。

    等老娘身影在大門口消失不見,沈溪才板著臉道:「不是告訴你不要聲張嗎?跑我家來問都不問就大喊大叫,有沒有一點兒職業素養?」

    王陵之摸摸頭,問道:「師兄,什麼是職業素養?」

    「啊……那是一種很高深的修為,跟你說了你也不懂……好了,你先等等,咱們出去再說。」 沈溪看了看旁邊抱著碗的林黛,心想這事兒不能讓小丫頭知道。

    雖然現在林黛比以前聽話多了,不會沒事就跟他鬥嘴並向老娘打小報告,但難保她聽到後有什麼不懂會去問老娘,到時候事情便兜不住了。

    沈溪隨便扒拉兩口便扔下飯碗,與王陵之出門到了巷口,才問道:「說吧,有什麼結果?」

    王陵之臉上掛著自得的笑容:「我跟蹤過你爹兩次,一次他回這裡來,到了院子外我發現沒什麼異常就回去了。三天前,我問劉管家你爹這段時間常去哪兒,他說你爹下工後喜歡到南門那邊,結果昨天我跟去了,到了靠近城門邊的一個破舊巷子就瞧不見人了。」

    沈溪本來聽老爹去了南門,還以為老爹是去「風花雪月」「享受人生」,聽到後面不由瞪著王陵之:「跟丟了你還好意思跑來說你完成任務了?唉,算了,你記得大致位置吧?今天咱倆一起跟蹤,我倒要看看老爹到底在做什麼。」

    自從嶺南及閩浙之地爆發瘟疫後,沈明鈞就開始不顧家了,中間他跟著王昌聶去了湖廣武昌府倒能理解,可之後的事情就離奇了,不管什麼時候都說王家那邊忙,甚至連大年三十都不回來,沈溪就怎麼都覺得匪夷所思。

    跟王陵之商定好時間和地點,沈溪便回去做準備。

    為了不讓周氏發覺他出去探查老爹的行蹤,沈溪這一天來都表現得非常自然,快到和王陵之說定的時間,沈溪隨便找了個藉口便離開藥鋪,直奔王家大宅後門。

    「師兄,你可算來了。」

    王陵之已經換了一身行頭,勁裝短靠,腿上還打上了繃帶,一看就很乾淨俐落。

    沈溪打量王陵之一番,問道:「穿這麼少也不怕冷?」

    王陵之抹了抹因為寒冷流下來的清鼻涕,笑呵呵道:「跟師兄學輕功,哪裡管得上冷啊?」

    沈溪搖搖頭,不再跟他多廢話,二人商量了一下,沈溪讓王陵之先回家盯著,等人出來後二人會合一起跟蹤。

    王陵之進去一段時間,眼看日頭已經西斜,王家有一個住在城外的長工從後門走了出來,應該是趁著天黑城門開放的半個時辰出城。

    沈溪緊盯著門口,沒過多久沈明鈞也走了出來,先是恭敬地跟劉管家說話,距離有些遠聽不清說什麼,最後沈明鈞挑著副空擔子出了門,不是往回家的路,果然如王陵之所言,是往城南方向而去。

    「老爹啊老爹,你平日裡不落家,到底是為什麼?」沈溪站在角落裡看著沈明鈞的背影,搖頭嘆息。

    過了一會兒,王陵之鬼頭鬼腦從後門出來,先跑過來跟沈溪接頭,二人便一起跟著沈明鈞。

    沈溪之前從無跟蹤人的經歷,但顯然沈明鈞也不具備反跟蹤的經驗,他一路往前走也不知道回頭看看。

    沈溪和王陵之遠遠地綴著,只有在街口拐角的地方才會加快幾步,看清楚沈明鈞走的方向後磨蹭一下,再繼續跟。

    「師兄,聽說南門這邊很亂,一會兒咱們遇到枴子怎麼辦?」

    這時候正巧碰上晚市。一天裡城門只早晚各開半個時辰,那些店舖經營的柴禾和果蔬、大米,都得在這段時間補充,可謂人流如潮,漲落都很迅速——這一早一晚,卻是當前城中最熱鬧的時候。

    沈溪瞥他一眼,道:「教你武功是幹什麼的?有枴子,咱打不過難道還跑不過?別長賊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王陵之點點頭,在他聽來這話深含哲理,學武功是為了行俠仗義,哪裡能怕賊人?可他跟沈溪學了有半年時間了,一直沒機會「一展所長」,這下反倒希望能碰到枴子,到時候也好和師兄並肩作戰,過過手癮。

    沈溪跟蹤的時候很小心,但若是碰到有人路過還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免得被旁人當成是扒手。

    終於到了城門口前面的街道,沈明鈞腳步加快了幾分,俄而鑽進大街旁一條有些破敗的巷子,沈溪跟上前仔細看了看,沈明鈞來到巷底靠近城牆邊臨時搭建的茅屋外,推開門走了進去,看他那熟稔的動作就知道已經習慣成自然了。

    「你上次就跟到這兒?」

    沈溪等了等,沒見到沈明鈞出來,便問旁邊探頭探腦的王陵之。

    王陵之打量了一下四周,搖頭道:「沒跟到這裡,到前面巷口就沒繼續了,這地方挺冷清的,我不敢過於深入」

    沈溪點點頭,他料想,要是老爹在外面有女人,應該會給女人租個好點兒的地方,到底老娘每月托他送回家的錢不少,若是養的外室安置在這種破茅屋中,誰會安心跟他過日子?恐怕早就跑了!

    雖然再靠近會有隨時被發現的風險,但沈溪還是硬著頭皮上去,他想的是趁此機會一定要讓真相水落石出,不然睡覺都不會安穩。

    到了茅屋外面,沈溪探頭往裡面一瞧,卻是個籬笆圍成的院子,一看就很破舊,並排的兩間屋子都很低矮,院子裡一群群雞鴨聚集在一起,原來沈明鈞正蹲在那兒餵食。籬笆院子的角落,是個石頭壘成的豬圈,裡面養著兩頭豬。

    除此之外,根本看不到女人的身影,只有沈明鈞一人在忙活。

    「咦!?小郎,你……怎麼來了?」

    因為沒發覺老爹有外遇,沈溪覺得沒必要再躲躲藏藏,站在籬笆外沒離開,沈明鈞忙活了半天才發覺沈溪和王家少爺王陵之站在外面。

    沈溪苦笑著問道:「老爹,平日裡你不回家,就是到這兒來忙活這個?」

    「我……」

    沈明鈞老臉有些掛不住,他沒料到居然兒子會跟來,這幾個月他自問藏得很好,周氏從來不知道他在外面做副業。

    沈溪打開籬笆門進到裡面。

    院子裡的雞鴨看到人進來,四處亂跑,好在籬笆紮得很高很結實,想跑出去也難。

    看過之後,沈溪不由感慨,老爹原來不顧家不是在外面養女人,而是在擺弄他的「養殖場」啊!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3-12 23:03
第七十四章 養殖場的由來

    「爹,用不用我幫你?」

    沈溪先並沒有問出心中的疑問,而是關切地詢問了一句。

    「不用不用,這裡太髒了……我已經打理兩個多月了,主家那邊剩菜剩飯多,我看見丟掉實在浪費了,所以便在這裡開了這個養殖場。」

    沈明鈞對兒子並沒有多少戒心,但在說完這些後,他還是很嚴肅地提醒,「回去別告訴你娘,她不知道這件事。」

    沈溪當然清楚周氏不知道,要不然周氏也不用成天嘮叨了。

    沈溪看著沈明鈞把院子簡單收拾了一下,能夠容納人落腳,不至於每一步都要猜到雞屎鴨糞,這才跟沈明鈞坐下來談話。

    「我沒跟你娘說,是覺得對不起她,自她嫁過來就沒好日子過。現在進了城,反倒要讓她操持家,從藥鋪賺來的錢也大多送回鄉下給你祖母了……」

    沈明鈞一副自責的樣子,其實說白了,是周氏的能幹讓他覺得自慚形穢。

    周氏進城,原本是依附於他,由他來養活一家老小,之後周氏去裁縫鋪幫忙,又在沈溪的幫忙下找到院子住,後面更是在藥鋪當起了二掌櫃。

    由於藥鋪生意好,周氏每月都能分到不少錢,但這些錢基本都被他送回鄉下去了。

    沈明鈞急於證明自己,便在外面搞起了副業。

    這個地方也是王家的產業,由於位置偏僻,人流複雜,早就荒廢了,於是沈明鈞便在下工後,到城郊找了些茅草和木柴,把殘垣斷壁修修補補,終於能遮風避雨了,然後又立起這道籬笆,收拾出來搞養殖。

    平日裡就沈明鈞一早一晚前來照顧,如果他跟隨王員外外出,便拜託一同打工的朋友代為餵養,所以到現在雞鴨以及兩頭豬長得還可以。

    聽完沈明鈞的講述,沈溪理解地道:「爹,其實娘要的不是您能賺多少銀子,應該是一家人在一起。可爹你本來在王家就很忙,現在又要弄這些,沒時間回家,又不跟娘說,娘心裡會怎麼想?」

    沈明鈞嘆道:「不是我不想回去,你孫姨是寡婦,你娘現在跟她一起做營生,要是我經常出入藥鋪,旁人說話肯定很難聽。就這樣,街坊也有人在閒言碎語說我是什麼蛤蟆,要娶惠娘做小妾,連原本陸家的藥鋪也要一口吞下……這不是冤枉我嗎?」

    「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沈溪想了想問道。

    沈明鈞紅著臉低下頭:「還是小郎你學問好,就是這個意思。」

    沈溪苦笑,他只是把話挑明,卻不是有意嘲諷老爹。但這話說出來,讓沈明鈞更覺得自己沒本事還拖累人。

    「所以爹不回家,就在外面搗鼓這個?」

    沈明鈞嘆息道:「有次王老爺無意中說,想把在寧化縣的產業賣掉,回祖籍江西九江去。現在我在王家還能賺點兒錢,要是王家搬走了,我就徹底斷了營生,只能早點兒做準備。」

    沈溪心想,這可真是又憨厚、又老實、又體貼妻兒的老爹啊!可惜的是沒把他的這些優點用對地方!

    不過說起來老爹也算是有志氣,不想在沒了工作後讓老娘養活,惹來旁人閒話,乾脆未雨綢繆,趁著王家沒走,先搞起了副業。

    只是,他沒想過,這養殖場的場地本來就是王家的,就算是荒廢了,地皮也值錢不是?

    此外,餵養家禽的飼料全靠王家的剩菜剩飯以及潲水,王家搬走了,他去哪兒找東西來填這些小東西的肚子?難道拿錢去買米糧來喂,那成本也太高了!

    最後,這養殖場的規模實在太小,想要賺錢非常困難。

    王陵之在旁邊聽了一會兒,道:「沈伯父,我沒聽爹說要回祖籍啊。」

    沈溪罵罵咧咧:「關你什麼事,或者是你爹偶爾心血來潮說出口的,卻被我爹當真了。」

    沈明鈞趕緊拉了沈溪一把,責怪道:「小郎,你怎能這麼跟少爺說話?」

    王陵之大大咧咧一笑:「伯父不用擔心,我跟小郎是好兄弟,他說我兩句沒什麼,只是天黑了,咱……能不能早點兒離開?」

    沈溪看看天色:「爹,這事我不會告訴娘,不過您今天要跟我回去,等回頭我再給爹參謀參謀,換個營生……養這些東西辛苦勞累賺的錢還少不說,一旦鬧瘟疫可就要賠得血本無歸。」

    沈明鈞苦笑一下,有些無奈地說:「小郎你懂的挺多,前段時間確實有些雞生病死了,本想找個郎中來看看但聽說是畜生得病,沒一個願意的。」

    沈溪心想,這年頭連給人看病的大夫都很少,更別說獸醫了。

    這時代就算有獸醫,也只是為馬匹、牛和騾子這些大牲口準備的,而這些雞鴨,本來就多,繁殖又快,普通人家死上幾隻還真當不得什麼,哪裡會花錢請人來看?做這個營生遲早會餓死。

    沈溪沒解釋,他堅持要沈明鈞回家。

    沈明鈞見到兒子其實也很高興,以前這秘密只是他一個人守著,現在被沈溪知道,等於是有人跟他分擔,壓力無形中減少許多。

    等沈明鈞用早上送來的餿水湊合著爛菜葉,把豬喂了,然後又把院子裡的雞屎鴨糞清掃一遍,終於算是把今天的事情幹完。不過,他還是執意先送王陵之回家,直到天黑之後,父子倆才出現在家門口。

    周氏本來回到家沒見到沈溪有些著急,正在藥鋪和家裡兩邊找,結果見到父子同時回來,拿起掃把上前就要打沈溪:「臭小子,死到哪兒去了?」

    沈溪趕緊躲到沈明鈞身後:「我去王家看望爹去了,然後跟爹一起回來。」

    周氏用疑問的目光看向沈明鈞。

    沈明鈞平日不太會說謊,這時候父子倆站在同一陣線,只能點頭:「對,是這樣的,是我讓他等我下工,這事兒怪不得他。」

    周氏見丈夫回來,沒了心思追究沈溪到底是不是去過王家。回到家裡,周氏美滋滋把飯菜做好,沈溪吃得稍微慢了點兒她便連聲催促。

    「憨娃兒,快快吃,吃飽了好睡覺,早睡早起身體好,也能長得高。」

    沈溪端著碗抬頭看了周氏一眼,從周氏臉上燦爛的笑容就能看出沈明鈞回來對她的影響。平日裡在藥鋪裡忙上忙下,最希望晚上回家丈夫陪伴,就算不是要床笫之歡也最好有夫妻夜話,什麼事好有個商量。

    沈溪把沈明鈞帶回來就是慰藉周氏的孤單寂寞,這時候他才不想做電燈泡。猛地扒拉兩口飯,然後就放下筷子,示意自己吃飽了。

    跟林黛簡單梳洗過就要回房睡覺,這時節可不比夏天,而且用柴禾燒水也需要花錢,不能天天洗澡。

    到了房間裡,林黛有些不解地看著正房那邊,斜著腦袋,有些奇怪地問道:「為什麼今天娘看起來跟平日不太一樣?」

    「因為爹回來了唄。爹在,她就開心。」沈溪把被子鋪開,先鑽到裡面。

    已經形成的規矩,誰先到床榻上誰睡裡面,幾乎每天林黛都會跟他爭,今天也是林黛有些心不在焉才會被他搶先。

    林黛還是有些疑惑:「為什麼爹回來娘就開心?」

    這問題不好解釋,雖然女孩子懂事早,但那也僅限於十二三歲天癸初至以後,林黛如今只是個十歲小蘿莉,偏偏還跟沈溪讀書寫字,靈智大開,好奇心隨之大盛。

    沈溪沒好氣道:「你心裡不是想你娘嗎?見到你娘你開不開心?」

    林黛想了想,先是點頭,隨即臉上略顯惱色,抓起枕頭扔在沈溪身上:「起來,今天我睡裡面。」

    沈溪才不跟她講道理,這是二人在床榻上的「戰爭」,誰在裡面誰就是得勝者,反正也是小孩子瞎鬧騰。

    林黛喜歡爭,沈溪自然不會刻意謙讓,爭來爭去林黛便不會總求著他講故事,甚至爭到了林黛晚上睡得會更香一些,連喊爹娘的頻率也低了許多。

    等林黛生氣地睡著,沈溪躺在那兒想事情。

    沈明鈞在外面操持副業,本來是好事,但這事周氏肯定不會同意。

    顯而易見的問題,周氏需要丈夫陪伴,而那些牲畜又不能養在家中,否則鄰里街坊都會有意見。

    「這麼下去不是個辦法啊。」

    沈溪嘟噥著有些發愁,他在想能不能找個行當讓沈明鈞也能當個掌櫃什麼的,就算不能大富大貴,但也算是事業有成的男人。

    想來容易,但要實踐卻很難。

    周氏能在惠娘藥鋪立足,本身就有很多機緣巧合的地方,要不是惠娘丈夫亡故還要出來拋頭露面操持家業,要不是有人爭產他出面相幫,要不是鬧了瘟疫……正是這一連串的偶然事件,讓惠娘對沈家一家人有了一種依靠。

    想到別的鋪子入股,就算有錢都不行,更別說空口說白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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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出路在何方?

    次日天沒亮沈明鈞就離開了。

    沈溪知道便宜老爹是去王家收集剩菜、剩飯和餿水,如果時間還有富餘的話,還會去市場上找找有沒有爛菜葉,因此每一分每一秒都得抓緊。

    從起床開始,周氏精神就很好。

    有丈夫在身邊的女人就是不一樣,惠娘已經養成了一種雲淡風輕的恬淡性格,她平日裡做事,基本上不喜不怒,而周氏則是喜怒無常,想讓周氏心情好,最簡單的做法就是讓沈明鈞天天回家。

    「沈溪哥哥,你看看這兩個字,我不會。」

    大清早的,沈溪一個人坐在後堂打著哈欠發呆,陸曦兒拉著他的手,拿著他鐫寫的幼學瓊林問他。

    沈溪因為替老爹考慮出路昨晚睡得不怎麼好,這時候有些無精打采,看藥鋪裡沒什麼生意,便道:「曦兒乖,哥哥困得慌,想睡一覺,你去問小玉姐姐好不好」

    「不好。」

    陸曦兒小嘴嘟了起來,秀眉微蹙,分外惹人憐愛。

    沈溪只好耐著性子,把陸曦兒不懂的字教給她。等完事之後,他正想閉上眼打個盹兒,周氏進到後堂將簸箕「啪」地一下扔在桌上:「把藥分揀好,快點兒」

    沈溪叫苦不迭,這一茬接一茬的還真不如去學塾讀書。

    沒辦法,想的事情多了,人的精神就不夠用他費盡心思也沒想到幫老爹做個怎樣的買賣才能夠快速站穩腳跟,因為老爹除了有把子力氣別的什麼都不會。

    這年頭就算是去商舖做學徒,也要年紀小頭腦靈活,而且學習期間沒有工錢,沈明鈞拖家帶口不合適。

    「娘,您這是怎麼了早上看起來不是還挺好的嗎」沈溪一邊分揀藥材,一邊看著面帶慍色的周氏。

    「那個沒良心的,昨天還說今後多回來陪咱娘兒倆,結果方才又找人捎話說晚上不回來了。哼看來他在外面真的有了狐狸精」

    周氏越想越覺得事情可疑,越懷疑心裡就越惱恨,越惱恨就越容易胡思亂想,結果就是脾氣大壞。

    沈溪知道,只要沈明鈞一天不恢復正常,周氏就會一直這麼多疑善忌。

    未時剛過,周氏這邊依舊生意冷清,秀兒突然從新鋪子那邊跑過來,急匆匆道:「嬸嬸,奶奶讓俺過來問問,要是這面不忙的話,讓甯兒過去幫忙今天那邊客人特別多,有些忙不過來了。」

    周氏點頭道:「那趕緊去後院叫甯兒哦對了,小玉你也一塊兒去,反正這邊有憨娃兒在,有人拿方子來他認字。」

    沈溪大聲叫苦:「娘,我才讀書幾天,認字不多啊。」

    「臭小子,以前小玉不在的時候,有方子你不認識嗎廢什麼話,小玉和甯兒快過去,別讓你奶奶久等了。」

    沈溪心想,如果新鋪子那邊實在忙的話,倒還不如讓沈明鈞過去幫忙,最好再請個掌櫃專門負責那邊,這樣惠娘和周氏就可以留在小藥鋪裡支應,一家人不用很累,老爹、老娘關係和睦,兩家人和和氣氣的,那該多好

    可是人言可畏,就算沈明鈞多回家幾趟,都容易被人戳脊樑骨說他要納惠娘為妾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如果再到鋪子幫忙,這種話指不定說得會多難聽。到時候流言蜚語盛行,說不定會影響藥鋪的生意,得不償失。

    在時代寡婦的清譽比什麼都重要,這點兒沈溪總算是領教了。

    轉眼到了二月初一,第二天沈溪就要恢復上學,晚上沈明鈞終於回來了。

    沈溪答應沈明鈞不把他在外面操持副業的事告訴周氏,前提是沈明鈞必須三天回來一趟,但就算回來,時間也有些晚了畢竟沈明鈞要去先養殖場那邊把家禽喂飽,安頓好才能回來。

    沈溪想的是,在替老爹找到出路之前,能幫他就先幫著,以後去學塾讀書,放學後他先過去幫忙,這樣老爹就不用三邊跑疲於應付。

    夜已經很深了,正屋那邊還亮著油燈,對於一向節省的周氏來說,這是件極為蹊蹺的事情。

    沈溪很怕周氏跟沈明鈞吵架,但他趁著出去上茅房的時候湊牆根偷聽了一下,裡面並沒有太大的動靜。

    「大郎和六郎暫時來不了縣城,要等亂賊的事徹底平息後才會過來,也不知要拖到什麼時候。」

    周氏說這話的時候正好推開門,見到沈溪站在牆角,她馬上板起臉,「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

    沈明鈞也出現在門口,看得出二人關係還算和睦,並沒有想像中面紅耳赤,吵得不可開交的情況。

    城外鬧亂賊,水旱兩路都極為危險,從雙溪鎮那邊往縣城的官路和河道基本沒人敢走,新任的甯化知縣又沒有到位,人心惶惶。

    這時候家裡自然不敢把兩個小的送來縣城,免得中途被亂賊劫道有個三長兩短,就算人沒事,被劫持從賊落下案底,那沈家也完了。

    沈溪回到屋子裡,一邊想亂賊的事,一邊想老爹的出路。

    突然腦子中靈光一閃,因為粵東北及閩西鬧亂賊,很多游商不敢往汀州府這邊走,使得外地運來的貨物價格飛漲,而本地產出的糧食和土特產,價格又跌落得無比厲害。

    現在城裡基本沒有正規跑運輸的,因為這年頭貨物要靠買賣人自己負責運輸,並沒有押鏢的說法,鏢局要到清朝乾隆年間才會出現。

    這可是個很好的契機,如果老爹能趁機入手這一行,肯定有利可圖,甚至可以開先河把生意做大做強,畢竟這行當不需要什麼手藝,最重要的是人手,再雇一些馬車和船隻就行了。

    就算要押鏢,也不需要沈明鈞親自出馬,只需留在寧化縣城當掌櫃,平日裡調動一下手下就行。

    不過理想很豐滿,現實卻很骨感,計畫好是好,可問題卻很多。沒有本錢,沒有人手,沒有經營場地以及運輸工具也就是馬車。當然,馬車可以通過僱傭解決,人手也可以聘請,其實主要是缺錢。

    要開個馬車行或者船行,在驛站、碼頭卸貨或者容易,但要開鏢局,還是要請一些有點兒身手的人,最好再簡單地軍訓下,不然押送貨物半道上被劫了那可就虧大發了。而且做押送買賣,還要跟三山五嶽的人有交情,不然誰會給面子

    沈溪仔細想了想,覺得開鏢局不太靠譜,但這也算給了他一個思路,就是要做一些旁人不敢想不能做的行業,要有領先的頭腦和經營策略。

    但三百六十行,想推陳出新是很難的,社會有需要的早就盛行,沒需要的就算去做也沒出路。

    但沈溪知道有個行業,絕對是一本萬利,那就是經營錢莊,這也是明朝中後期才逐漸形成的行業,可這相比於做鏢局,似乎需要的本錢更大。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3-12 23:04
第七十六章 新生意,新契機

    一連幾天沈溪睡得都不好,以至於二月二這天去學塾上課也沒多少精神。

    到了學塾,學生數量明顯少了許多,年前離開縣城回鄉的學生有多半都沒回來,倒是新來了幾個蒙學的孩童。

    先生蘇雲鐘只是上午的時候到班上發了「課本」,仍舊是論語,不過是論語的下部,讓學生自己誦讀。

    對於初蒙學的孩子來說,很多字都不認識,就算認得也只能死記硬背。下午家長們陸陸續續過來拜訪,全都誠惶誠恐地將束修奉上。到放學時,沈溪也未再見到蘇先生一面。

    放學本應回家,但沈溪要幫沈明鈞餵養家禽,所以直接去了城南的養殖場。

   就在沈溪把餿了的飯菜攪拌點兒小石子給雞鴨喂了,又用餿水煮了米糠加爛菜葉給豬吃了,累得滿頭大汗正準備離開,王陵之匆忙跑來,氣喘吁吁顯得很著急。

    「師兄,我可算找到你了。」

    王陵之稍微定了定神,道,「昨日我問過我爹我家是否要遷離寧化,我爹告誡說別聽外面的風言風語,安心讀書就好好像我爹並沒打算搬走啊」

    沈溪沒想到王陵之熱情如斯,居然真拿這事兒去問他老爹,但就算王昌聶真有意搬走,也不會跟兒子說。

    ,..「行了,這事兒你以後不用操心。你在寧化一天,我該教你的還是會教你,不過你也要適當幫幫忙。」

    王陵之嘿嘿一笑:「瞧師兄說的,我什麼時候不幫忙了難道是需要我幫你喂這些東西,好像挺有趣的。」

    餵養家禽家畜是很髒的事,不說別的,僅僅是餿水煮豬食的臭味,一般人就受不了,王陵之竟然覺得好玩,沈溪實在無語。

    這富家大少爺不知世道艱辛,若是平常百姓家,家裡養些雞鴨兔豬那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摘兔草打豬草長年累月幹下來,恐怕唯恐避之不及呢

    沈溪跟王陵之分開後回了藥鋪,這天惠娘從新鋪子那邊回來得很早,正在跟周氏商量事情。

    沈溪在旁邊聽了聽,嗯,倒是件值得高興的事。

    朝廷知道粵北和閩西一代亂賊鬧得人心惶惶,福建行都指揮使司派了兩千兵馬前來汀州府平息匪患,如今兵馬已經到了寧化縣。

    「看樣子用不了多久,這地方的賊寇就可以平定,到時候縣城又會跟以往一樣熱鬧了。」惠娘言語間帶著些許憧憬。

    周氏嘆道:「也是啊,去年剛進城的時候,茶樓每天都熱熱鬧鬧,說書人說楊家將的時候連街上都站滿了人,還有草台班子搭戲臺唱南戲,這四里八鄉的人都湧進城裡來了這才多少時間,城裡就這般衰敗。若非咱賣的是藥,指不定虧成什麼樣子。」

    惠娘點頭表示贊同。

    兩個女人商量事情的時候,小玉在幫忙核算帳目,而甯兒則在篩選藥材,並沒有多大感覺。沈溪聽了之後卻大受啟發,他終於清楚老爹接下來該做什麼營生了。

    之前沈溪不止一次設想,必須要找一個老爹能夠勝任的行當,不需要太多技術含量,他還可以為沈明鈞代為照料,最好是坐在收錢。

    正因為要求嚴苛,才一直找不到合適的。

    但從周氏的話中,沈溪卻聯想到頭年城中那一段時間說書熱,連同草台班子那時候也很熱鬧,全是因為工部郎中林仲業進駐寧化縣,他進獻的那幾齣戲本以及楊家將說本給鬧的。

    隨後又是瘟疫又是亂賊,加上城中沒有新的戲本和說本出現,隨後這股風潮自然就淡了下去。

    沈溪想的是,要把這行當收拾起來,形成產業。

    事情並不複雜,就是租個地方開茶鋪,請上一兩個說書先生來講他編寫的新說本,如果趁著城外匪患根除這個契機,城中百姓急需娛樂項目,或許能狠狠地賺上一筆。

    想到做到,沈溪覺得這事兒比起開鏢局或者是開錢莊靠譜多了,因為過年這段時間城裡生意蕭條,沿街鋪面的租金早已一降再降,開個大型的茶樓雖力不能及,但可以先從茶肆開始做起,一步步將生意擴大。

    這天晚上沈明鈞沒有回家,次日下午沈溪乾脆去王家等沈明鈞下工,在去城南的路上,沈溪把自己的設想說了一下。

    沈明鈞面帶難色:「小郎,你說的挺好的,可咱爺兒倆沒本錢啊,城裡又不認識什麼人,去哪兒租鋪子」

    沈溪從懷裡拿出他賣畫所得的六七兩散碎銀子,呈遞給沈明鈞。

    沈明鈞當即嚇了一大跳,變色喝問:「你從何處得來這多銀子,不會是從你娘那裡偷來的吧趕緊放回去。」

    沈溪搖頭苦笑:「爹,你這是瞧不起你兒子,兒子可是讀書人,讀書人講究氣節,豈會鳴狗盜之事」

    「再說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娘把銀子看得多緊,如果我真偷她銀子,我前腳拿,她後腳肯定大吵大鬧,說不得還會把爹叫回家好好教育我一通可曾有過這事兒」

    沈明鈞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還真是這麼回事」

    沈溪又道:「這其實是那位老先生臨走時給我留下的,說如果家裡不能繼續支持我讀書的話,就用這銀子來交束修,不到萬不得已不能拿出來用爹,我不是有意瞞你的。」

    沈明鈞這次倒是挺開明:「爹理解你,既然是那位老先生留下的,你還是收好,咱不能公器私用。」

    「沒什麼,現在我讀書不是沒問題了麼暫時用不上這銀子,爹先拿去用吧,咱只要能把生意做起來,等老先生回來,請他到茶肆裡坐坐不是更好」

    沈溪看著自己的便宜老爹,用一種鼓勵的語氣道,「我問過孫姨了,她說現在在沿街那邊租個小點兒的沒臉,一個月也就一二兩銀子,要是砍砍價,說不一定價錢更低。只要稍微收拾一下,找人做點兒桌椅板凳,雇個人手再花點兒,看樣子六七兩銀子應該夠用了。」

    「這」

    沈明鈞有些猶豫,本來他就有意要作出一番名堂,讓那些閒言閒語的人閉上嘴,可一直苦於沒有本錢無法成行。可如果把錢全部投入進去,到時候生意不好,就等於血本無歸,到時候賠了夫人又折兵,面子裡子都沒了

    「小郎,這門營生真的可以」沈明鈞用懷疑的目光看著沈溪問道。

    沈溪笑道:「爹就算不相信我,也該相信那位老先生才是。老先生臨走的時候留下一些說本,本來是用來應付官老爺的,現在拿來給咱們做生意再合適不過。」

    「去年老先生光是一出楊家將就讓縣城裡的人聽得如痴如醉,萬人空巷,如果再有類似的故事出來,那錢可就是如流水般進入腰包啊。爹難道不心動」

    沈明鈞聽的心頭火熱,關鍵是沈溪這話挑動性太強,好像只要把鋪子開起來,就已經成功了一半一樣。

    最後沈明鈞重重地點了點頭:「那這次爹就聽你的,咱倆咱爺兒倆好好做生意,別讓旁人看不起,說咱靠女人過日子。」

    沈溪嘴上應著,心裡卻頗有些不以為然。

    覺得被人瞧不起的是分明是老爹你吧,我自己倒覺得沒什麼,我一個小孩子家家,靠老娘養活難道不行可對於本來就是家裡主要勞動力的老爹你來說,那些流言蜚語的殺傷力可就有些大了。

    父子二人商定好要經營茶寮,因為沈明鈞平日裡在王家做事挺忙,打聽鋪子的事就由沈溪來做。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3-12 23:05
第七十七章 敲定

    一個小孩子去跟人談租鋪子肯定是不行的,沈溪先到城裡各條街道考察,看看哪個地段好。

    要說經營茶肆,最重要的是人流旺盛,地段還要數城南最好,但城南沿街的鋪子卻稍顯有些貴,對於本錢少的沈明鈞來說不太合適。

    接下來兩天沈溪精挑細選,最後覺得城中央西溪河岸距離學塾不太遠的小碼頭附近不錯。

    這裡有條還算熱鬧的街道,周圍以普通人家為主,沿著河岸有等待做生意的力夫,倒是開茶肆的好地方。

    沈溪沿著街道走了一遍,適合開茶肆的鋪子不少,大多都空置著。

    沈溪把自己選好的位置告訴了沈明鈞,這天趁著下工,父子倆一家一家問了過去,先看東主那邊是否和善好說話,然後問產權歸屬有無糾葛,最後問租金,因為本錢少,一次只能交兩三個月,有很多東主不願把鋪子租出來。

    天擦黑的時候,兩人終於選定靠近河岸的一處鋪子作為未來的茶肆,租金一個月一兩銀子,一次繳三個月。

    這間鋪子雖然只有一層,但門面挺寬敞,四四方方南北通透,重要的是能在外面搭起棚子多加些位子給來往的人休息喝茶解渴。

    光是租鋪子,就花去三兩銀子,再到市場上買竹椅以及木桌,又花去三兩銀子,最後剩下的錢要僱人過來幫忙打掃和接待客人,還要請說書人說書,資金顯得有些緊張。

    「爹,你不用擔心,現在重要的是雇一個幫手,幫咱們平日照看鋪子,至於說書人那邊,倒也好辦,咱大不了分他些幹股就是了。」

    沈明鈞有些疑惑:「什麼是幹股?」

    「就是分他利潤,不用他出本錢,只需要他在這裡說書,每天盈利分他一些就是了。咱們做茶肆,只需要一些茶葉和熱水,花不了幾個錢,可要想經營得好,必須要有能說書而且說得好的人,能懂得抓時機抖包袱。」

    「爹,以前我在城裡幾家茶樓見過的說書人都挺厲害的,現在城裡這些茶樓生意普遍不景氣,咱可以請幾位到咱們這裡來做事。」

    沈明鈞又是一臉為難,讓他這個老實人以老闆的身份去跟人接觸洽談,心中沒什麼底氣。

    沈溪卻沒什麼好擔心的,尤其是他因為《楊家將》說本的事,有熟悉的說書人,這次正好試著把他們請來。

    這些走江湖的賣藝人,其實都是小老百姓,賺點兒錢養家餬口,那些大的茶樓待人都挺刻薄,現在沈溪拉他們來做股東,利益均享,這些人高興還來不及呢。

    沈溪先與沈明鈞解決人手的問題,經費不足,一次只能聘請一個夥計,請回來後等於是整日都要看著鋪子。

    畢竟,目前生意前景不明朗,沈明鈞不想丟了活計還得照常上工,不能整日留在鋪子照看。

    要請人,最重要的是老實可靠,最好是寧化縣城裡或者郊外的百姓。

    距離鋪子不遠的地方就是碼頭,平日裡很多力夫在那裡等著卸貨,不過從這些人中要找個識字能記帳,並且老實可靠的人太難了,沈明鈞父子去了幾回都沒找到合適的。

    沈明鈞租下鋪子開茶肆,那養殖場就沒必要繼續經營下去了,便託人把他養的那些雞鴨和豬都賣了,倒是籌措出二兩銀子作為周轉。

    一連三天沈明鈞都回家睡,讓周氏喜出望外。沈明鈞解釋說主家那邊最近不太忙,周氏信以為真,對她而言什麼原因不要緊,要緊的是丈夫和兒子,還有未來兒媳婦都在身邊,那就皆大歡喜。

    二月初八,這天城內有些亂糟糟的,據說是官軍打到寧化縣這邊來了,正沿著官道以及水路清剿流寇,連同衛所以及地方巡檢司的人也隨同官軍作戰。

    聽起來城外兵荒馬亂,但沈溪知道戰鬥規模不可能太大,那些亂賊大多是趁亂起鬨的農民,搶奪財物的時候是賊,摘去面巾放下刀槍回到家中拿起鋤頭就是良民,一般人根本就難以區別。

    不過,那些外地來的賊人,在官軍大兵壓境的時候,只能撤出汀州府,或者退回家鄉,或者轉戰他處。

    也就在二月初八這天下午,沈明鈞請來一個看起來挺精明的年輕人做夥計,這年輕人長得賊眉鼠眼,一看就讓沈溪覺得不靠譜,但沈明鈞說這是工友的表侄,就住在城外,方方面面都合適。

    這年輕人名叫宋小城,外號宋六,隨時都笑盈盈的。

    沈溪看這人吊兒郎當的,怕他手腳不乾淨,但沈明鈞卻很信任他。商定的月錢是六百文,比起沈明鈞在王家當長工的月錢還要多一些。

    當天宋小城就走馬上任,搬搬抬抬把買來的桌椅擺放好,現在只剩下最後的問題,也是最重要的問題,請說書先生。

    依然是沈溪拉著沈明鈞一道,因為一個孩子跟人談事總歸不方便,很多話都是沈溪教給沈明鈞說,有些沈明鈞訥於言辭的,沈溪便代勞,只要有大人在,就算孩子說兩句旁人也不會覺得怎樣。

    沈溪先去之前送說本的茶樓,問過之後才知道城裡的說書人基本都閒著,當前茶樓生意冷清,自然不需要這些說書人。

    問明這些人的住處,沈溪跟沈明鈞挨家挨戶去談,結果人家聽到不給現錢而是分紅,很多鼠目寸光的人都覺得不合適。

    到了最後,終於找到一個叫韓五爺的說書人,問明情況,知道有新說本以及分紅的比例後,倒是答應談一談。

    「……分成是九一分,我們投資並承擔風險得九,您得一,但若是有客人打賞,我們不會收,都歸您所有。」

    沈明鈞在王家做慣了下人,說話總是自帶幾分客氣,「店裡的所有支出你都不用操心,每日你說書都有茶水和糕點供應,至於說本方面,我們也會找人寫。」

    韓五爺聽到這待遇,倒也挺滿意,只是這茶肆到底不比茶樓,很多人在茶肆這種地方坐下來就是為了歇歇腳喝口茶水,就算有說書的也未必會有人駐足聆聽。

    「這說書,最重要的是說本,可老夫以前會的那些,城裡人都會,就怕這買賣不好做。」韓五爺有些擔心。

    沈溪從隨身的包裡拿出一本冊子,遞上道:「韓五爺不妨看看這《楊家將》的說本?」

    韓五爺笑了笑,把冊子拿了過去:「頭年《楊家將》火那會兒,到後面故事分成幾個流派,倒也不好說哪個更好,現在再說,未必會像去年那樣轟動。」

    韓五爺熟門熟路,翻開冊子不看前面,直接看後面部分。這後面各家說的都不一樣,卻是分辨說本好與壞的關鍵點。

    等他仔細看過之後,連連點頭:「挺好,挺好的……這段也好,精彩啊……這說本從何而來?」

    沈溪道:「這是去年韓知縣送工部林郎中離開時找到的說本全本,目前在寧化縣還沒有人看過……我這兒不但有《楊家將》的說本,還有別的,就看韓五爺肯不肯與我們合作了。」

    韓五爺見沈溪說得頭頭是道,於是看向沈明鈞:「沈老爺怎麼說?」

    沈明鈞從來沒被人稱為老爺,不由臉上一紅,支支吾吾:「不敢當,不敢當。」

    沈溪在旁邊笑嘻嘻道:「以後韓五爺稱呼我爹沈掌櫃就成,叫老爺有些生分了。」

    「也好,也好。」

    韓五爺不是市儈之人,言談間對沈家父子的印象非常好。

    後來又商量一番,韓五爺終於答應到茶肆說書,這樣茶肆開張的所有準備工作均已就緒,剩下的就看沈溪寫的說本的品質,還有百姓們買不買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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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開張見喜

    沈溪回去之後就投身到編寫說本的工作中,他先準備了兩部說本,一部是以岳飛抗金故事為題材、帶有某種歷史演義色彩的英雄傳奇小說《說岳全傳》,第二部則是民間傳奇武俠故事《童林傳》,但將書裡的朝代換到了元朝。

    這兩部作品是後世評書的代表作,藝術成就比較高。

    沈溪不用一次寫完,只是把兩個故事分別寫出前十回,然後潤色加工一下,便交給韓五爺演繹。

    韓五爺看過新說本後,非常滿意。

    到底是識貨之人,韓五爺一輩子跟各種故事打交道,匆匆流覽一遍就知道是否會受歡迎。

    「沈家小郎,你給我的說本寫得可真好,卻不知是出自哪位高人的手筆?」韓五爺看過後,連他自己都沉溺於故事中不能自拔,當下客氣地問沈溪。

    沈溪笑著回答:「這個韓五爺就別管了,回頭總會有故事接上。現下這茶肆的準備工夫基本就緒,是不是該開門營業了?」

    韓五爺點頭:「自然是越快越好。」

    為了茶肆開張的事,沈明鈞特地請了兩天假。

    茶肆開張的第一天,恰逢寧化縣城墟期,沈溪為了吸引人前來聽書,給沈明鈞出了個主意,那就是免費喝茶聽書,百姓們走累了可以到茶肆坐下喝杯茶,不用錢,順帶聽聽書,如果覺得好聽,以後自然會來光顧生意。

    這茶肆之前已經把沈溪賣畫得來的銀子用得乾乾淨淨,而沈明鈞將家禽售出後所得的二兩銀子還得應付不時之需,不敢恣意揮霍,是以此次開業沒什麼宣傳活動,就連爆竹都沒燃放,只是讓宋小城到外面招呼人過來喝免費的茶水。

    考慮到群眾基礎,第一天開張說的書是《說岳全傳》,畢竟自南宋開始,嶽飛的故事就廣泛流傳於民間,到了元朝、明朝更加風行。如今把這故事說出來,一些稍微懂行的人聽了就很容易就會進入故事。

    上午兩個時辰,來喝茶的人不少,但停留下來聽書的卻不多,基本都是喝過茶就走。畢竟一般老百姓生存壓力很大,必須得為生活奔波忙碌,而有閒錢和精力來聽書的那些富人,則喜歡附庸風雅,通常不會到小茶肆來喝免費的茶水。

    但總歸還是有收穫,到中午日頭老高的時候,茶肆裡客人逐漸多了起來,而且這個時候故事也說到了精彩的地方,外面圍攏來聽書的人越來越多,甚至有人拿著茶杯站著聽。

    下午城裡的集市散得很早,很快便到了收鋪子的時候。

    忙活一天下來,其實等於是白做。

    不過韓五爺卻說得很樂呵,說書人最有成就的不是賺了多少錢,是有多少人願意駐足聽他的故事。從中午來聽書的人群,韓五爺就能感覺出這故事有門道,隨著影響力散播開來,要不了多久就會讓他在城裡幾個有頭有臉的說書人中獨樹一幟。

    沈明鈞則有些灰頭土臉,他不太理解沈溪這個免費喝茶聽書的用意,覺得這麼虧本經營有些心疼,畢竟茶葉還有燒開水的柴禾都是他用真金白銀買回來的。

    等下午沈溪放學回來,問明情況,笑著安慰道:「爹,小財不出大財不入,這點兒錢你就心疼了,那以後還怎麼賺大錢?」

    沈明鈞嘆道:「就怕小錢散出去,到最後陪得乾乾淨淨,那還真不如好好飼養家禽,至少不用擔心會虧損。」

    沈溪心想老爹的思維還是要不斷升級啊,這才一天就開始打退堂鼓了?以後要是遇到點兒什麼挫折,還不直接關門歇業?

    第二天一大早,沈溪就出門幫沈明鈞打理鋪子,等差不多到點了才趕往學堂。等他下午回來,茶肆裡外都是人。

    也是利好消息不斷,官軍已經把寧化縣城周邊的官道和水路重新打通,城門不再是早晚各開半個時辰,全天都會開放。

    隨著進城百姓和來往客商增多,城中碼頭附近人流量隨之激增。先是做工的人過來喝杯茶順帶聽說書,到後面得到昨日免費喝茶的人宣傳,更多人知道這兒新開了一家茶肆說新說本,好聽得不得了,於是慕名而來。

    韓五爺坐在茶肆最北端的桌案前,說得那是眉飛色舞,茶肆裡外的客人聽得非常起勁,連賣乾果和小吃的小販也趁機過來做生意,被宋小城不斷驅趕。

    「掌櫃的,這麼看來,光賣茶水不行啊。」

    宋小城趁著韓五爺一段書說完喝茶休息的空當,對沈明鈞道,「聽書的人這麼多,咱要不也賣點兒瓜果點心什麼的?」

    沈明鈞有些拿不定主意,沉默了一下:「等收了鋪子以後,跟小郎和韓五爺商量商量。」

    沈明鈞在經營上沒什麼太多的主意,鋪子打理交給宋小城,說書則交給韓五爺,他這個掌櫃倒是可有可無。

    最初宋小城以為到茶肆來工作不過是擦擦桌椅板凳燒燒水,日子應該很清閒,誰知道茶肆自開業生意就非常好,每天從上工開始就忙得腳不沾地,僅僅兩就累得有些直不起腰了。

    這天生意結束,茶肆從第一天賠本賺吆喝,到這一天收入五百多文,刨去店舖和茶水用工的成本,淨賺的將近四百文。

    照這勢頭髮展下去,一個月光是茶肆的淨利潤就有九、十兩銀子,按照九一開的比例,沈明鈞這個掌櫃的起碼可以分到七八兩。

    把帳目算好,頓時小茶肆裡兩個股東加上一個夥計眼睛開始冒光,這比他們預想的要賺得多,但或者是新鮮勁兒的緣故,再加上說本新奇都來湊熱鬧,才會有這麼好的生意,沈溪擔心過了兩天,後面又清淡下來。

    沈明鈞把第一天賺來的錢分配下去,該是誰的就是誰的,宋小城最累但他分得最少,一天下來只有二十文,倒是韓五爺不錯,分得四十文不說,今兒打賞還有二三十文,一天下來有六七十文。

    至於剩下的錢,都留在賬上,表面上看是沈明鈞這個老闆的,但其實是為日後茶肆擴大規模做準備。

    「唉!這看起來賺得不少,但要是刨去日常支出以及給官府還有坊甲的錢,恐怕也剩下不了多少。」

    韓五爺是過來人,對茶肆這行當頗為瞭解,「這麼下去不是個辦法,不行的話明日加收茶錢。」

    沈溪搖搖頭予以否決:「加收茶錢不太合適,很多人路過只是喝碗茶解渴,不一定聽書,咱們一漲價他們就不來了。雖然咱大頭是落在聽書上,但這些小錢也要兼顧,才能做到有盈利。」

    韓五爺笑問:「沈家小郎君,你可有什麼好主意?」

    沈溪淡淡一笑:「五爺客氣了,我只是個小孩子,哪有有什麼好主意?不過我覺得宋六哥主意不錯,明天可以賣一些炒瓜子兒、麻花兒、豌豆餅、桂圓乾等零嘴,其他則按照現在的模樣繼續經營,後面再看看怎麼擴大規模。」

    人很快就散了,韓五爺最先告辭。

    說了一天書,韓五爺喉嚨都快說啞了,但能掙到六七十文錢他還是很開心,如果天天能賺這麼多,那一個月的工錢就會有二兩多銀子,一年就是二三十兩,這可比以前在茶樓裡說書賺得多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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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請人

    等韓五爺離去,宋小城才湊過來對沈明鈞道:「掌櫃的,要不再請個人吧?我一個人實在忙不過來,外邊要有人招呼客人,泡茶、上茶和結帳等等非常繁瑣,後院還要時時刻刻保證有開水,要是明天再賣零嘴兒,我可是分身乏術……」

    沈明鈞心裡也有些發愁,經營鋪子他並不擅長,不知道該如何決策。倒是沈溪看出點兒苗頭,笑著問:「六哥,看樣子你是有好的人選推薦?」

    宋小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額……好的人選說不上,也就湊合吧……其實她是我鄰居家的小妹,今年十七歲,人很勤快,要不明天讓她過來試試?她在外面招待客人或者不行,但燒燒水跑跑腿總是可以的。」

    最初沈溪見到宋小城賊頭賊腦的,覺得這個人不怎麼靠譜,但幾天相處下來,宋小城忙裡忙外勤勤懇懇,沈溪才知道自己犯了以貌取人的錯誤,對其印象已大為改觀。

    這次宋小城沒推薦那些狐朋狗友,而是推薦鄰居家的小姑娘,越發覺得這個人很上路。

    沈溪拉了拉沈明鈞的胳膊,道:「爹,我看宋六哥說的有道理,要不把人請來試試,說不一定明天生意更好,到時候你又上工去了,鋪子裡沒人招呼就亂套了。」

    沈明鈞點頭道:「那行,明天讓她來吧,至於工錢……」

    宋小城趕緊道:「這工錢上掌櫃的請多照顧下,到底是熟人……她人很勤快,一天能給十二文最好,實在不行一天十文?」

    沈明鈞想了想,道:「明天見了當面說吧。」

    宋小城興高采烈地趁著天黑城門關閉前出城去了,沈明鈞把鋪子收拾好,和沈溪一道回家。剛走了一會兒,沈溪突然叫苦不迭:「哎呀,哎呀……不好,不好,我忘了娘讓我早些回去了。」

    「那可怎麼辦?」

    沈明鈞頓時沒了主意,這生意才開張兩天,他不想那麼快被周氏知道他在外面「不務正業」。

    沈溪吐了吐舌頭,笑著道:「爹,沒事的,回去的時候你幫我圓個謊就成……你就說我去王家找王家小少爺玩,等到你下工跟你一起回家。」

    沈明鈞遲疑了一下,終於點了點頭,最後嘆了口氣:「老這麼瞞著你娘,終歸不太好啊!」

    沈溪忍不住低下頭翻了個白眼,心想也不知道是誰幾個月不顧家,要不是他與王陵之跟蹤,現在沈明鈞還在操持他那個半死不活的養殖場,晚上讓媳婦在家裡獨守空帷。

    回到家中,沈溪把謊話一說,有沈明鈞在旁邊應和,周氏並沒有懷疑。

    「回來趕緊把功課做了,一會兒吃飯。你去王家盯著你爹也挺好的,這樣每天他都會回來……相公,今天我多做兩個菜。」

    周氏高高興興地下廚準備晚飯,「哦對了,府城有信過來,好像是孩子他姑寫來的信,小郎不在家,我就拿了回來,沒讓人看。」

    說著周氏從懷裡掏出一封信,原來是楊文招的老娘,也就是沈溪的姑姑楊沈氏寫來的。

    沈溪打開來讀了。

    原來楊沈氏聽說沈明鈞和周氏在縣城裡幫人做藥材生意,而她丈夫在府城也是做藥鋪買賣的,想趁著如今匪患差不多解決了,兩家人能多一些走動,互通有無。

    「娘,大概就是這麼個意思,您看怎麼回姑姑?」沈溪讀完信後看向老娘。

    周氏臉上有些發愁:「我雖然在藥鋪幫忙,但到底掌櫃的是你孫姨,這種事我哪裡能拿主意?要不明天我去問問你孫姨,再看怎麼回覆。」

    本來同行是冤家,但現在買賣不好做,多一條管道無論是進貨還是出貨都會顯得方便一些,沈溪大概能理解姑姑的意思。

    可現在的確周氏做不了主,而惠娘那邊已經有兩家鋪子忙活,還要兼顧商會的事,未必有時間跟府城的同行有什麼交流。

    吃過飯漱洗完畢回房,沈溪倒頭就睡,這時候老早把床榻裡頭給佔據了等著沈溪來爭的林黛,大感無趣,推了推沈溪,問道:「喂,這兩天你怎麼不講故事了?」

    沈溪當然不能把幫沈明鈞開舖子的事告訴林黛,只能睜開眼,勉強笑笑:「功課很累,讓我睡覺吧。等過兩天再跟你講新故事好不好?」

    林黛當然不願意,但沈溪實在太過疲乏,依然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第二天沈明鈞很早就出門了,沈溪也藉口早點兒去學塾,有問題需要問先生,跟著偷跑去了茶肆。

    到了地方,宋小城已經帶著他說的鄰家姑娘來應聘了,卻是個十六七歲,皮膚有些黝黑,看起來長相挺陽光的姑娘,雖然模樣未必嬌美,但笑起來兩邊淺淺的酒窩煞是迷人,一看就有農家少女的質樸和勤快。

    「掌櫃的好,我叫絮蓮,跟六哥過來找營生。」少女知道沈明鈞就是這家鋪子的掌櫃後,趕緊過來行禮。

    沈明鈞性格惇厚,突然有個年輕的姑娘跟他行禮,臉上莫名湧起一股紅潮,訥訥地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沈溪趕忙上去招呼:「絮蓮姐姐要是願意的話就留下來吧,我們這裡很忙,每天的工錢為十二文錢,等以後做好了還可以加工錢……爹,沒問題吧?」

    「哦。」

    沈明鈞似是而非地應了一聲。

    絮蓮聽到每天有十二文錢很開心,這樣一個月下來就有三百六十文,比起重體力的長工也差不了多少,當下揖禮道:「多謝掌櫃的還有少爺,之前我在裁縫鋪幫忙繡花,每個月最多才能拿兩百文,大多數時候還沒活幹。我做事勤快,不會辜負老爺和少爺的信任。」

    沈明鈞面紅耳赤,情不自禁地低下頭。沈溪看出老爹沒有跟女子溝通的經驗,沒有難為他,親自帶著絮蓮到鋪子裡逛了一遍,指導她該做些什麼。

    幾個人齊心協力把鋪子打開收拾好,辰時已經快到尾聲,沈明鈞匆匆離開上工去了。又過了一會兒韓五爺到了,一天的說書便要開始。

    沈溪看到韓五爺坐在竹椅上仔細看著說本,嘴裡不斷嘟囔著分明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排練,心想這夥計一個人不夠,說書人一個顯然也不夠。

    要是韓五爺生病或者是家裡有個什麼急事,那這鋪子的生意可就好不到哪兒去了,最關鍵的是還得防備別的茶樓看這邊生意好過來挖人,難保韓五爺不會為了繩頭小利跳槽。

    當然這些話得悶在心裡,現在茶肆生意剛起步,不能疑神疑鬼自亂陣腳,進而產生不必要的矛盾,事情可以一步步解決。

    沈溪決定回頭試著跟韓五爺說說,看看他能否推薦個同僚過來,又或者是收個徒弟什麼的。

    話說這說書也算是一門行當,韓五爺說書水準不錯,現在有自己專門提供說本,韓五爺收幾個徒弟說不定還能名滿天下,當個祖師爺什麼的。

    鋪子開門營業,那些老早便趕到碼頭做苦力的人湧過來喝茶,卻不是聽書的,不過是貪圖茶肆的茶水便宜。

    無論是宋小城,還是新來的絮蓮,做事都很勤快,茶肆內外打整得井井有條,接下來就看韓五爺書說得怎麼樣。

    沈溪臨走的時候有些不放心,交待道:「五爺,我先上學去了,要是有事的話,您暫時支應著,我爹回來會處理好的。」

    韓五爺笑道:「沈家小郎不用太擔心,這鋪子有我,不會出什麼亂子。就怕生意不好,沒人來聽書。」

    正說話間,已經有閒散的人三三兩兩過來,顯然是昨天的《說岳全傳》聽得不過癮,準備來聽後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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