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誅明 作者:特別白 (連載中)

 
V123210 2017-3-18 10:22:2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06 340524
V123210 發表於 2017-8-11 19:55
第一百三十一章路上有尾願投明主

    朱達他們一行人倒是沒有狂奔,人馬都是小跑著向前,後面那些人卻不敢亂動,很快就是拉開了距離,但朱達他們倒也沒有在莊稼田地裡耽擱太長時間,繞了個圈子後還是上了大路。

    因為前面那個莊子設卡阻攔,這段路上的人就少了很多,不過很快又變得有些擁擠,因為大路小路上的人都在朝著官道上彙集,難民百姓們眼下都有一個目標,去懷仁縣城。

    走到這裡的時候,懷仁縣的城池已經在望,不得不說,國家官府修築的城池要塞看著要厚重高大許多,比起鄉下的土圍子來更給人安全感。

    和先前路上的路人難民不同,越靠近縣城,騎馬坐車相對光鮮的人物和隊伍多了不少,朱達他們也不那麼顯眼了,而在之前,能推著獨輪車的已經少見,何況騎馬背筐的。

    「這是逃難還是搬家,一個個大包小包的。」周青雲譏刺了一句。

    騎馬乘車的這些隊伍除了光鮮外,還有幾分擺譜的意思,護院和下人時不時的呵斥旁人離遠點,他們彼此之間還要吆五喝六的衝突,的確不像是逃難的,比起先前所遇到那些惶惶然的人群,真是天上地下。

    朱達倒是從這些人身上看到了更多的信息,他沉默了片刻說道:「如果這附近的韃子和我們所看到的那些來去如風,根本逃不出這麼多人,更不會讓這些老財有收拾家產從容趕路的機會,只怕韃子根本沒有在這邊認真,兜一圈就走了。」

    邊上的周青雲遲疑片刻,壓低聲音說道:「靠近城池不方便嗎?」

    「只要沒給他們突襲的機會,輕騎根本沒可能拿下城池,耽誤時間久了就會出現變數,韃子馬隊要是走不了怎麼辦?那些賊兵要是露餡怎麼辦?不管暴露出什麼來,都對主使者不利,所以他們一定要快,稍有麻煩和耽擱都不會去碰。」

    聽著朱達沉聲說完,周青雲半天沒有回應,向前又走了一段才咬牙說道:「就活該我們倒霉嗎?」

    「大同城和懷仁縣城之間,我們那邊是最好下手的地形。」朱達答非所問。

    官道本就不寬,加上人車馬混雜,擁擠難行,朱達他們已經判斷接下來形勢會安全,所以並沒有急著趕路,走得很慢,聊天的時候,如果旁人想要擠著向前,他們也會主動避讓,倒是沒人覺得他們好欺負,兩個青壯騎馬裝備刀弓,怎麼也得罪不起。

    走得慢也是為了給李和休息的時間,方才拉開距離的時候,馬匹小跑,人要快跑,得虧李和吃得飽,體力跟得上,即便如此,也是氣喘吁吁,滿頭大汗。

    朱達和周青雲在馬上的談話,壓低聲音的時候李和就聽得模糊,其他則聽得清晰,本不想插話,可還是忍不住說道:「難道鄭家集這亂是白亂了,沒幾天就會有救濟和安置?」

    鄭家集被摧毀之後,內外已經完全失去了秩序,剩下的人在廢墟上弱肉強食,無法無天,因為絕大部分倖存下來的人都覺得已經天下大亂了,這邊被毀掉,外面也會被毀掉,失去了希望,自然肆無忌憚。

    但那些丟棄人性的亂民根本想不到,洶湧而來的蒙古騎兵會迅速的離開,而且不會在當地盤踞太久,正因為如此,這件事才顯得殘酷。

    李和這句話並不指望有人給他答案,他在憤怒的感慨,朱達和周青雲也是沉默,最起碼鄭家集還有很多人活下來了,可白堡村那邊只有他們幾個......

    正說話間,在筐裡的秦琴突然開口說道:「有兩個人一直跟著我們,從繞路殺人那時候跟過來的。」

    女孩說這話的時候很鎮定,朱達和周青雲都是回頭,站在下面的李和則是張大了嘴,他倒是對秦琴很熟悉,只是沒想到一個十歲出頭的女孩,還是書香門第出身的千金小姐,居然能這麼冷靜的說出「殺人」,剛才經歷了那樣的場面,居然還這般淡定。

    朱達把手放在了刀柄上,周青雲則是將箭抽出,朱達卻又轉了回來,倒不是故作鎮定,而是不這麼做就沒辦法讓秦琴觀察和描述。

    女孩觀察和記憶的能力很出色,從進筐開始,除了最危急兇險的時刻之外,秦琴都趴在那裡向外觀察,或許她只是在排解自己的恐懼和無聊。

    一個十多歲,一個二十出頭,穿著的衣服都是農家土布褂子,補丁不少,尋常相貌,年輕那人瘦高個子,明顯比別人高些許,二十出頭的則是敦實身材,年輕那人手持一桿削尖燒黑的木槍,敦實漢子腰裡別著一把砍柴的斧頭。

    當秦琴描述出這二人的相貌特徵後,朱達又轉過了身,他們三個人都可以在人群中找到那兩個人了。

    不去說李和,朱達和周青雲人在馬上,居高臨下看得很清楚,那兩人倒是沒有絲毫隱瞞的意思,一直在左顧右盼的尋找,等看到朱達和周青雲之後,立刻向這邊跑來。

    「就這麼兩個人,沒看到有什麼同夥,秦琴,莊稼地和我們同行的那些人裡還有跟過來的嗎?」

    「沒了,就這兩個。」

    這倒是讓朱達和周青雲放鬆了警惕,但戒備還在,反倒是將馬匹向路邊帶了帶,避開路上擁擠的人群,李和本想跟過來,朱達搖搖頭,李和立刻明白,開始裝作無事的藏在人群中,甚至還特意縮了縮。

    距離越來越近,跟過來的兩人倒是不避諱什麼,朱達也能看清他們臉上的汗水和氣喘吁吁的狀態,想來跟過來的時候一直在跑,不然就會被甩開了。

    周青雲在馬上換了換姿勢,箭已經搭在了弓弦上,朱達則是轉頭四下觀察,他要確定等下去何處打,向何處跑,此時路上這麼多人,光天化日殺人必有後患,因為接下來不是無法無天的時代,還要被規矩和王法約束。

    朱達瞥了眼李和,這一路上李和的表現讓朱達很是驚嘆,李和並不勇敢,但每到關鍵時刻卻總能做出最恰當的選擇,比如說在這個時候,李和所在的位置是藏在人群中,但隨時可以出來幫忙,當然,如果情況不對,他隨時也可以一走了之。

    這個年紀的人,聰明和熱血都很正常,但這麼有分寸懂得審時度勢的做事,就很罕見了,在白堡村的時候,朱達沒有感覺出李和如何出色,可去了鄭家集這幾年,居然能成長到這個程度,或許是天賦,或許是受傷讓他有所改變。

    種種念頭一閃而過,在這等關頭,全神貫注面前的人才是要緊,方才自己雖然救了他們,可到走時彼此關係並不太善,朱達已經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趕過來的那兩人好像也不願在官道擁擠處,特意繞到了路邊田地裡,這讓朱達他們更加戒備,眼看著沒有幾步,就要拔刀動手的時候,就看到跟過來這兩人丟掉手中的家甚,直接跪在了馬前。

    「俺叫李得貴!」敦實漢子悶聲說道。

    「俺叫張進北!」年輕人跟著說道。

    「小的願意跟隨兩位好漢爺,做牛做馬的伺候!」

    「請兩位老爺收留小的,小的一定忠心做事,若有假話,那就天打五雷轟,劈碎了我自己!」

    這李德貴和張進北幾乎是搶著說出來的,話說出之後,朱達和周青雲都是愣在那裡,倒是不用擔心眼前這兩人玩弄什麼計謀,短暫相逢又追上來,也沒那麼多心機可用。

    跪地要投靠為奴,這一幕在人人匆匆趕路的官道上顯得有些新鮮,不少人看熱鬧的天性發作,居然很快就有個小小的圈子圍了起來。

    還沒等朱達說話,藏在人群中的李和卻冒了出來,拿著手中短刀比劃驅趕說道:「看什麼看,快些散去,等我家老爺發作,可有你們好看。」

    大家雖然不情願,可這短刀還是認得,更別說朱達和周青雲的武裝很是震懾人,在這等亂局下,看熱鬧還是比不得活命要緊,大夥心不甘情不願的散去,李和也沒湊過去裝什麼三老爺,繼續拿著刀子趕人。

    朱達很清楚自家不是英雄豪傑,也沒有身軀一震讓人跪下的霸氣,何況現在沒有收容旁人的餘度,多兩個人就多兩個累贅,就算李和也是如此,只不過有不得不收留的立場。

    說起來眼前這兩人年紀比自己和周青雲都大,可這舉動卻兒戲的很,朱達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這個想法,在這個時代的這種行為等於是將接下來的人生託付給別人,沒有大決心或者抉擇,輕易不會做出。

    就這麼沉吟了片刻,朱達緩聲說道:「咱們萍水相逢,我都不記得你們是誰,你們就要這麼投靠,是不是太莽撞了些,我們也是逃難的難民,投靠我們沒什麼好處。」

    「好漢老爺,我們不要什麼好處,這亂世道,跟著你能活命,跟著老爺們不怕受委屈!」那敦實漢子大聲回答說道,瘦高年輕人因為被搶了話有些急,只在那裡拚命的點頭。
V123210 發表於 2017-8-12 20:46
第一百三十二章同病相憐城外百態

    「你們以為接下來都會這麼亂嗎?這是你們的錯覺,韃子已經走了,官府和官軍馬上就要回來,世道還會變得太平,你們回去還能好好過日子,不要痴心妄想了。」

    當朱達坦誠說出自己判斷之後,跪在地上的兩個年輕人明顯開始遲疑,朱達在馬上笑了笑,又是說道:「如果韃子還在,哪能容得下這麼多人在官道上,你們沒看到這周圍一切還算完好嗎?」

    逃難幾日,看到了無法無天的亂局,又體會到了弱肉強食的恐懼,經歷過死亡就在身邊的危險,自然把勇猛甚至兇猛的朱達和周青雲當成依靠,更可能是一時衝動和熱血上頭。

    朱達判斷的很清楚,當把道理和因果講明白後,這兩個年輕人就知道自己何去何從了,和他判斷的差不多,跪著的李得貴和張進北已經遲疑猶豫,甚至有些尷尬,畢竟剛剛跪在地上求懇,馬上不理會,未免羞刀難入鞘。

    「回去吧!爹娘家人還等著你們,好好過日子。」朱達明明比跪著那兩人都小,可教訓的口氣卻像是長者。

    可他安撫這句後,卻發現敦實的李得貴和瘦高的張進北臉上居然有差不多的表情變化,先是錯愕,然後悲傷,隨後卻變得堅定起來。

    「老爺,俺願意跟隨!」這次是張進北搶先。

    「俺也願意跟隨!」李得貴隨後說道,兩個人的語氣和神態卻比剛才要堅定了許多。

    朱達和周青雲對視一眼,有瞥了眼站在旁邊的李和,他們都覺得詫異,但朱達心中也有幾分火氣上來,聲音略抬高了些說道:「你們願意,你們爹娘家人怎麼辦,你們就這麼不管了嗎?」

    遊俠闖蕩,熱血少年,這些表像下卻是對家庭的不負責任,這兩個人衝動下不管不顧,朱達沒想著能多兩個手下,他也沒想著去收什麼手下,卻對這兩人的涼薄和不負責任生氣,簡直是荒唐,因為朱達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和師父,就是幾天前的樣子..... .

    張進北「老爺,我沒爹沒娘......」

    「老爺,我爹娘死在韃子手裡了......」李得貴。

    張進北說話的時候表情漠然,李得貴則是眼圈發紅,咬牙切齒,他們說出這個理由之後朱達倒是理解不少,無牽無掛的人自然敢去衝動。

    朱達原本不想在這件事上耽擱太多,交代幾句就準備離開,可聽了這兩人的情況,莫名有幾分同情湧上心頭,鬆開韁繩又勸說道:「你們兩個都這個年紀,看著身體也不錯,種地做工都能好好過日子,何苦要投靠為奴,你看我們的樣子,將來少不得要出生入死的,大好性命,你們就這麼捨得?」

    這番話說完,略年長些的李得貴又是沉默,猶疑神色重新浮現,而張進北卻向前膝行一步,又是磕頭下去,斬釘截鐵的說道:「老爺,爺爺奶奶養小的到十二歲,二老病死之後,家產就被叔叔搶去,把我趕出了門,在小的十五歲的時候,叔叔全家又被衛所的老爺弄死,田地也被吞了去,要不是小人跑了出來,只怕也性命不保,這幾年小的給人做佃戶幫工,受盡了白眼,受盡了欺負,小的不怕死,小的只想痛快些,腰桿挺直,不被人欺負,二位老爺能讓小的這 ,小的願意跟著!」

    話說了大通,儘管有些顛三倒四,卻堅定的表明了心意,一直沒表明態度的周青雲看向朱達,儘管周青雲沒有開口,可朱達卻明白身邊人所表達的意思。

    聽張進北說完這句話之後,李得貴沒有沉默多久,神情也變得堅定許多,也是磕頭下去,悶聲說道:「二位老爺,看你們做事痛快,也能讓小的們痛快,這窩囊日子小的過夠了,家裡什麼人都沒了,小的接下來不想那麼窩窩囊囊的活著,要跟著你們學!」

    「朱.......」

    周青雲開口說了一個字,朱達就笑著打斷,盯著馬前那兩人說道:「既然你們想的這麼明白,那就跟著好了。」

    跪著的兩個人都驚喜抬頭,朱達笑著繼續說道:「先別定什麼主僕,跟著我們進城,等安頓安穩下來,咱們再定不遲,路上要有什麼變故,我們到要緊關頭不會管你們,要是你們自己想走,我們也不會留你們,一切等安頓後再說,這是我們的結拜三弟李和,現在你們聽他來管,跟上來吧!」

    朱達沒徵詢他們的意見,說完之後就撥馬前行,張進北和李得貴倒是看著李和臉熟,卻 想到會是朱達他們的結義兄弟,怎麼結義兄弟兩個騎馬一個步行,而且這個三弟看著年紀比馬上兩位年紀還大。

    疑問歸疑問,從前面追過來,懇求又被拒絕,好不容易被答應收留後,張進北和李得貴正是高興,也就不太在意這些不對的地方了,鄉下出來的兩位年輕人雖然經歷坎坷,心思倒還簡單,都搶著幫李和背行李,張進北還提出要幫朱達背筐。

    「要怎麼安置他們?」兩騎慢慢走在前面,周青雲忍不住問道。

    「車到山前必有路,我們手裡有銀子,安置不愁!」朱達簡單的回答說道。

    路上再沒有什麼耽擱,儘管走得不快,可還是在天黑之前到達了懷仁縣城的東門,不出意外的是,城門已經關閉。

    各處城池都是在太陽落山前就要關門,朱達他們對這個倒不意外,可這麼多難民趕來,東門外卻不見什麼聚集宿營的人群,雖說城外也有些院落民居,但沒道理都已經收容投宿,在這等狀況下,誰還有膽子住在城外。

    疑問很快就有瞭解答,有人氣喘吁吁的跑過來吆喝說道:「打聽到了,這幾日只有南門會開,每天開兩個時辰,大夥都在那邊等著進城。」

    以城池位置來說,南門是相對安全的方位,後來難民聽到這個之後都向那邊繞過去,朱達一行人也是跟上。

    繞著城牆前進,沒走多久就看到了大片的人群,從某種意義上說,倒也是熱鬧非凡,遠遠的就聽到叫罵、吵鬧以及哭喊。

    縣城的居民並不僅僅都在城內居住,城外宅院房屋什麼的都不少,這些人想必第一時間逃進了城內,留在外面沒有遮蔽,只有死路一條。

    這些宅子自然最適合居住,但朱達他們來得晚了,這裡面早就被人搶佔,當他們到來的時候,還能看到有人在宅子門內外叫罵,後來者想進去,裡面的人不讓,可裡面的也不是屋主,做不到理直氣壯,大家就只能吵架甚至動手。

    更多的人還是選擇宿營,天光仍在,不過大家都準備點燃篝火,熬過這個晚上,不少房屋能被拆下來的都被拆了,用作柴禾燃料。

    宿營過夜的難民中界限分明,那些有財有勢的大戶人家自成一體,護衛家僕什麼的招呼著,不讓閒人靠前,他們儘管晚來,可靠著花錢或者威逼動手,居然也能住進那些宅院裡,至於其他平民百姓則是按照同族和同鄉各自聚堆,彼此戒備森嚴,各不往來。

    像是朱達這樣的小隊伍在這麼多人中顯得特別,但也不是孤例,除了他們之外,也有些三五人甚至一兩人的隊伍,有的看著畏縮可憐,有的則是儘可能的隱蔽,而且低調隱蔽的這些,往往都是騎馬帶刀的。

    那些畏縮可憐的想必是逃出大難的普通百姓,但身邊人都遭了秧,至於那些低調隱蔽的,他們在這次的災難中逃出來的可能最大,但身份有些不方便,所以不張揚了。

    朱達他們在明面上倒是不需要遮掩,不過湊在人群中會有這樣那樣的隱患,就只在邊緣區域開始休整,讓秦琴洗漱和方便,一個小女孩此時最需要謹慎和保護,然後開始準備生火做飯。

    「城外也不會超過三千人,懷仁縣沒那麼多人,週邊的難民也未必要朝著縣城來,他們可以進山,可以去大同。」朱達下了判斷。

    儘管是天色漸黑,可朱達還是大概清點了有多少人,這是夜不收觀軍估數的手段,是袁標的傳授,而且朱達還有個根據,那就是李和他們蒐羅到足夠的柴禾沒有花太長時間,如果城外人太多的話,一切吃用的東西都會被蒐羅乾淨。

    到了城池這邊,攜帶的乾糧就沒必要太省著用,朱達和周青雲很大方的拿出來和大夥分享,吃到粗細糧混合的餅子和肉脯,以及鹽管夠的熱湯之後,李得貴和張進北都很是興奮,頗有些跟對了人的意思,這年頭隨時能吃這等糧食和肉脯鹽貨的,尋常百戶村莊的地主都未必能做到,何況這兩人身上的裝備,那更不是尋常人會有的。

    新投靠的兩人除了能吃願意幹活之外,倒沒有體現太多長處,反倒是李和拿了些散碎銀錢出去轉了圈,居然還給坐騎弄來了些草料,也打聽回來了消息。

    「進城恐怕會有麻煩,有人已經四天沒進去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8-14 20:46
第一百三十三章心機有益本性漸露

    「最開始鬧災的時候進城不花錢,可五天前就開始收平亂捐,一個人兩百文,孩童不要錢,每天都在漲價,前天已經是一兩銀子一個人了。」

    李和打聽的很仔細,有趁亂發財的不稀奇,半路還有莊子殺人劫財,這邊設卡勒索倒也正常。

    一兩銀子一個人的確不是小事,朱達他們這一隊除卻秦琴之外,有五個成人,足足五兩銀子。

    這些年來,朱達有個認識,那就是大同的鄉間缺少通貨,按照走南闖北的各路商人描述,整個大明的鄉間都是如此,銀子和銅錢在鄉下是稀罕物,大家的交易方式更多是以物易物,在鄭家集和新村的兩處生意能存下現銀來,得虧是和商隊做生意,他們手裡的銀錢要常備的。

    李和從前在朱達的生意裡做事,當然知道不缺這幾兩銀子,可不缺歸不缺,卻不代表能隨便花,在大同鄉下,五兩銀子可是一筆巨款,足夠四口之家過上一年日子,還是中等人家的好日子,這麼一筆大錢,憑什麼隨隨便便花出去。

    所以李和沒有當眾說出城門難進,而是將朱達和周青雲喊到一邊小聲說出,為了女孩秦琴,這邊支了兩個火堆,秦琴單獨一個,朱達和周青雲來回走動著,朱達聽他說完之後,立刻浮現出笑容。

    朱達很清楚李和在想什麼,喊到一邊這個動作顯得自己和兩位「老爺」關係不一般,以後可以在李得貴和張進北面前充大,另一重意思則是核心,如果朱達不願意出錢的話,自家佔個私下求懇的便宜,畢竟為一人出錢和為三個人出錢完全不同。

    「既然收留了,那該花的銀子就要花。」朱達的回答很簡單。

    聽到這話,李和忍不住鬆了口氣,現在大夥還只是名義上的主僕和兄弟,朱達事先都把條件擺的很清楚,再沒有真正確認安頓下來和安全之前,他沒有太多的義務和責任,隨時可以自顧自的先走,李和知道自己比那兩個新來的要近些,可在這個時候,近些的關係沒有任何用處。

    李和心潮翻湧,臉上表情卻控制的不錯,只是滿臉感激的起身施禮,悶聲說道:「大哥,二哥,這份恩情,小弟牢記在心!」

    說完之後也沒多說,卻是走到張進北和李得貴跟前,用恰到好處的音量把剛才這些事說了一通,藉著已經生起的篝火,能看到這兩個年輕人臉色從凝重、忐忑、驚懼再到驚喜然後是感激的變化,沒過多久,這兩個年輕人就從火堆旁起身,快步跑到了朱達和周青雲跟前,徑直大禮跪下。

    「老爺的大恩大德,小的記在心上,以後做牛做馬,粉身碎骨......」

    這感激涕零的態度絕不虛假,任誰都能看得出來,朱達對待這兩個人的態度卻沒有和李和那般直接,反而笑著說道:「這假模假式的做派放一邊去,既然跟著我,那我就不會讓你們吃虧。」

    張進北和李得貴感激的已經說不出話來,萍水相逢,這兩個年輕人居然如此誠心對待,還沒有絲毫擺架子,難道遭難的同時又被神佛保佑了嗎?居然碰到了這麼心善大方的人物,幾兩銀子的大錢說給就給!

    把人打發回火堆邊守著,李和卻沒有立刻過去,只是頗為鄭重的說道:「大哥,二哥,城裡混官面的角色都是吸血吃肉的,咱們這麼容易的給出五兩銀子,就怕還有後患,萬一被盯上?」

    幾個年輕人隨手就掏出五兩銀子買路錢,肯定會讓人起了別的心思,如今兵荒馬亂的,攔路收錢和攔路殺人的事情都不稀罕,金銀露白讓人起了壞心也有很大可能。

    「沒辦法,現在只有進城是安全的,但你說的也有道理,我會想法子去解決掉。」朱達沉穩的回答。

    李和知趣的沒有繼續,轉身回到自己的火堆了,等他過去,周青雲把一張弓的弓弦解下,讓弓身挺直,弓箭必須要這麼保養,不然弓的拉力就會越來越小,周青雲沉默了會才開口說道:「既然韃子已經回去了,咱們沒必要非得進城,哪裡去不得?」

    「你知道韃子回去了嗎?萬一殺回來?萬一那夥人還沒回去,還在外面遊蕩,也殺回來呢?你敢猜,可你敢保證嗎?」朱達冷冷反問。

    現在關於韃子離開,官軍騎兵不再活動的判斷,都是朱達做出的,大體上有道理,可誰也不敢保證絕對如此,如果有一點紕漏和含糊的話,對於他們來說就是死路。

    「這關係到咱們的性命,關係到咱們能不能報仇,含糊不得,不能有一點的紕漏,而且你有沒有想秦琴,她爹回來之後去那裡找她,義父回來後只有懷仁縣能來。」

    「我想的簡單了,那就進城。」

    兩個人的對話很簡單,從前也發生過很多次,一方反駁了另一方,只要有道理那就沒什麼怨氣,坦然接受。

    他們說話沒有避諱秦琴,女孩抱著膝蓋坐在一邊,大家相處久了,有時候不把這個剛十歲的女孩當成真那麼天真爛漫。

    「我不喜歡那個李和,他小心思太多了,先是想讓你給他自己一個人出錢,接下來又替你們賣好。」秦琴悶悶的說道,女孩對剛才朱達和周青雲的議論沒有任何反應,卻說了別的事。

    周青雲沒有出聲,開始給弓弦上油,大家彼此很熟悉了,朱達知道周青雲恐怕贊同秦琴的判斷,他笑著搖搖頭,壓低聲音說道:「他沒有做對不起我們的事,做得都是對我們有好處的,你不喜歡,是不是對李和太不公平。」

    這種邏輯放在那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很尋常,甚至都有些俗爛,可在這個時代卻有些標新立異,最起碼在他們之間是第一次,從前朱達一直讓自己沒那麼特殊,因為他想踏踏實實的活下去,作為一個在這個時代活得很好,沒那麼出挑的人,現在看,這些都沒有意義了,不是把丟掉的撿起來,而是讓自己隨性和自在些。

    當然,朱達心裡也很清楚,這「隨性和自在」恐怕也只能在這個場合對著這幾個人了,接下來的日子,是自己從來沒有走過的,在那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他只見別人演過,到了現在,多少也能猜到,那些演的只是表象,十有八九不對。

    「你有點不像你了。」周青雲悶聲說了句。

    秦琴倒是有了點興趣,看著朱達說道:「朱哥哥,你是不是被人附身了。」

    「不該給你講那麼多故事,我殺氣這麼重,什麼敢附身。」朱達忍俊不堪。

    當天徹底黑下來之後,鬧哄哄的宿營地很快就安靜了下來,時不時的能聽見哭聲,有孩子的,有女人的,也有男人的,這哭聲讓安靜更加安靜。

    秦琴裹著毛氈已經睡著了,李和和新來的兩個也是不停的打瞌睡,倒是朱達和周青雲沒有睡著,兩個人還在警惕的看著四周,兵器也都預備在手邊。

    「你說韃子要打這縣城的話,縣城能不能守住。」周青雲問了句。

    城池就在不遠處,懷仁縣說不上什麼大城,遠看比鄭家集也強不了太多,可在這等近處卻真能感覺出巍峨高聳來,城牆的高度絕不是人力能攀爬上去的,按照天還亮時候的所見,城牆對外能看到的部分沒有任何木質的建築,這才是真正的城牆和城門樓,和那二十多年人生中的旅遊景點完全不同,這樣的規制,不會被城外的敵人放火燒到,也不會為救火浪費人力物力。

    在下面向上看,能看到城牆垛口後有燈火閃動,外面幾千難民,蒙古馬隊入侵的災難還沒確定有沒有消散,縣城內部也不敢有任何放鬆,在那個高度,又有垛口遮蔽,從上面射箭或者投擲木石的殺傷都會有加成,更要想到攻城的人是自下向上,防備也有困難,可想這城池是怎麼易守難攻。

    從前他看城池也就是看看,但袁標卻給他講的很透徹,在這等事上,秦秀才秦川也功勞不少,好談軍事的文人兵書很多,對攻城守城的事例所寫所記載的也很多,朱達現在看城池能看出更多來。

    但朱達也知道自己能看到的能知道的都很粗淺,光是袁標所講述的他就沒辦法全部領會,何況袁標所能講的只是個人經驗。

    「就咱們看到的那些韃子打不下來這個縣城,這城牆可衝不開。」朱達先說了句。

    答案也是意料之中,周青雲點點頭,隨口接了句「那還是進城保險。」

    正在閒聊的時候,周青雲卻轉過了頭,朱達和他同一時間反應了過來,有人鬼鬼祟祟的穿行於各個聚落之間,每一處都有所停留,但也沒什麼激烈反應,應該沒太多危險。

    等周青雲轉回來,朱達又是繼續方才的話題:「如果這城裡面也有混進去的奸細,到時候裡應外合,沒什麼打不下來的。」

    周青雲冷笑出聲
V123210 發表於 2017-8-15 20:00
第一百三十四章半夜殺賊亂民進城

    黑夜中出現鬼鬼祟祟的人,朱達這一隊人都提高了警惕,行蹤鬼祟的人共有四個,仔細觀察後,卻不是每處聚落都要湊進去,再看下來,發現未必是鬼祟,只不過夜間行事看著沒那麼光明正大罷了。

    過了沒多久,這四個鬼祟的人就來到了朱達他們這邊,朱達他們和大隊保持一定距離,顯得很是特殊,接著篝火光芒的映照,能看出這四人都是二三十的年紀,看相貌舉止就知道不是正經人物,恐怕是混混一類。

    倒不是朱達有怎樣的火眼金睛,在這個時代,老實務農的農戶,市鎮的百姓,攤販生意人和江湖人等等都有完全不同的氣質和打扮,這四人也很容易被認出來。

    當走近之後,這四人也看清楚了火堆周圍的幾個年輕人,他們先是詫異,隨即停住了腳步,臉上有失望和不屑的神色,低聲交談幾句,轉頭就要離開。

    為首那人剛轉身,卻被邊上的同伴扯住,轉頭又是看過來,視線所向大家能判斷得清楚,先看秦琴,再看馬匹,再接下來,這四個混混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而且沒有絲毫遮掩的意思,肆無忌憚的掃視幾眼,這才離開。

    這四名混混看過來的時候,李和還算鎮定的添柴撥火,張進北和李得貴則很緊張,張進北不住的看向朱達和周青雲這邊,李得貴在那裡猶豫不定,想要起身驅趕卻又不敢,最後還是頹然低頭。

    至於朱達和周青雲就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的樣子,坐在那裡閒聊幾句,身邊的秦琴只是抬頭瞥了眼那四個混混,又是對著火堆發呆。

    離開的四名混混沒有朝著其他人群走,反而向著黑暗中走去,很快各處篝火的光芒就照射不到他們,消失在每個人的視野中。

    「老爺,這幾個人怕是不懷好意。」張進北急忙過來說道,現在的傍晚已經很涼爽了,可他額頭全是汗水。

    李和和李得貴也湊了過來,都是眼巴巴的看著朱達和周青雲,朱達笑了笑,還是周青雲悶聲問道:「要殺光嗎?」

    「殺光了,箭記得要拔下來,傷口剁爛,別被人看出痕跡來。」朱達平靜的回答。

    他們的談話沒有避諱身邊幾個人,李和表情很不自然,張進北和李得貴先是張大了嘴,隨即額頭上湧出更多的冷汗來,儘管見過朱達和周青雲騎馬殺人的姿態,但近距離看他們視殺人似吃喝的做派還是感覺到震撼和驚懼。

    朱達沒有多說什麼,他這番對談本就有鎮服的意思,片刻之後,李和、張進北和李得貴都恢復了鎮定,張進北吭哧了幾句沙啞著嗓音說道:「老爺,需要小的們動手嗎?」

    他說出這個,李和與李得貴才反應過來,想要跟上一時卻沒那個勇氣,還是李得貴先開口了「小的也......也不怕. .....」

    沒曾想最後開口的居然是李和,李和臉上有幾分尷尬,卻咬牙切齒的說道:「二位哥哥儘管吩咐,我和他們拼了。」

    「看好秦琴,其他的事不用你們管。」朱達笑著回了句。

    女孩雖然不情願卻沒有抱怨什麼,還是鑽進了筐裡,李和他們三人手持柴刀和木槍,分理三個方向護住大筐和行李,朱達和周青雲則是熄滅了自己的火堆,將兵器拿起,走向不遠處拴馬的地方。

    人在黑暗中有種種不便,馬匹倒是還好,朱達和周青雲瞇著眼睛站在了馬匹邊上,他們要適應黑夜的光線。

    四周連哭聲和嘈雜都平息下去的時候,真正到深夜了,朱達和周青雲已經完全適應了黑暗,他們兩個人用一種固定的節奏扭頭觀察,當一個人看向火堆的時候,另一個人絕不會看過去,這是避免適應光線造成的暫時視覺模糊。

    「那個小張和小李恐怕已經看不清了,二和的油水大些,應該沒事。」朱達低聲念叨說道。

    「這世道老實人吃不飽,下三濫倒是有葷腥。」周青雲答非所問的說道。

    「那些混混飢一頓飽一頓的,未必多好日子,無非捨得吃喝,偷雞摸狗也都進了肚子,來了。」

    低聲閒聊到這裡,朱達和周青雲都是彎腰,將身體藏在馬匹後面,能聽到腳步聲逐漸靠近,雖然有意放輕,可也沒有太過遮掩。

    「大哥,只不過幾個崽子,何必那麼小心,你牽了馬,我們幾個去抓了那小娘,明日進城賣了就好。」

    「你腦子壞了,那麼多人,萬一那幾個孩子吆喝起來,其他人過來幫忙怎麼辦,咱們四個能打得過那麼多嗎?先弄了馬走,再過去搶那閨女,不和他們糾纏,抱著就跑,他們幾個鄉下泥腿子,怎麼會知道這邊怎麼走,繞就繞糊塗了。」

    「大哥真是高見,這次領著大夥發財,還想的這麼周全。」

    「少廢話,快些動手,外面這見縫插針的日子沒幾天了,城裡城外的老爺們誰也不是傻子。」

    他們正說著話,朱達在周青雲的左臂上輕拍三下,兩個人拎著朴刀從坐騎背後繞了出來,靠近這邊的火堆已經熄滅了,馬匹一直又很安靜,混混們根本沒想到會有人在,更沒想到是拿著刀過來的。

    夜空無月,沒有特別注意的話,幾步之內看不太清楚,當你覺得前面不可能有人的時候,有人影晃動,你只會下意識的認為是眼花,下一刻才會反應過來。

    但朱達和周青雲卻不同,他們習慣了在夜間行動,有很多主動適應的技能和反應,更知道面前的就是目標。

    走在前面的兩個混混還沒來得及被驚嚇的時候,朴刀已經砍了下去,身上那層單薄的布衣根本擋不住朴刀的揮砍,這砍的位置也有選擇,這一刀下去必死,而且不會喊出來。

    沒被砍到的兩個混混瞬時間被鮮血潑灑一身,他們總算看到了刀光,朴刀反射遠處火堆的光芒讓他們終於看到了,這也是他們最後看到的東西,儘管是夜間,刀刃還是準確的砍開了他們的脖頸。

    「身上應該不會沾血,咱們發力都是朝著前面走。」

    「沾了血也沒關係,等下打個滾就看不出了,這局面身上有血的不稀罕,把屍體弄遠些就好,外面有刀的不止咱們,查不查還兩說。」

    朱達和周青雲手起刀落之後,沒有絲毫的興奮和緊張,只是低聲交流幾句,回頭看看自家火堆的位置,然後拖著屍體向遠處走去。

    「三爺,兩位老爺不會有事吧!」張進北壓低聲音問道,他自己都沒發現自家的聲音有些顫抖。

    張進北和李得貴比起來更世故些,應當是孤苦經歷讓他多了幾分圓滑。

    「亂說什麼,路上的勇猛你們又不是沒見過,幾個土賊算個球。」李和這麼回答,可氣也不是很足。

    他們三個人渾身繃緊的看著四周,黑暗中影影綽綽,看著好像有東西,但又看不到什麼,總覺得賊人藏在黑暗中,隨時會撲出來,氣越來越虛。

    李得貴悶了半天才低聲說道:「兩位老爺不會回不來了吧?」

    他這話一說出來,三個本就忐忑的人都是沉默,只聽到喘息聲越來越粗,卻沒有人說話。

    「就是回不來你們現在能幹什麼,黑乎乎的跑不遠,等天亮了再說,答不了你們把我賣了!」先開口的卻是秦琴,女孩聲音不高,卻讓這三個人都清醒過來。

    三個人也不知道怎麼接話,但緊張和焦躁卻漸漸煙消雲散,能沉穩精神繼續等待了。

    這番對話之後倒是沒有等待太久,聽到黑暗中有動靜先是緊張,隨即就聽到了事先約定的訊號,兩短一長的口哨聲,他們終於放鬆了下來。

    看著恍若無事的兩個人走過來,李和他們三人都不能確認朱達和周青雲消失那段時間到底去幹了什麼,殺人拋屍之後不該這麼輕鬆自若,可如果什麼都沒幹,為什麼混混們一直沒有過來?

    李和倒是眼尖,藉著火光看到朱達和周青雲身上多了些污點,隱約看著透出血色,但他知趣的什麼也沒問,也沒有和同伴們說。

    「咱們五個分兩班值夜,都早點睡,明日裡進城!」朱達笑著說道。

    這一晚肯定有人沒有睡著,第二天起來,朱達和周青雲以及秦琴休息的還好,其他三人都是雙眼通紅,面有憔悴神色。

    胡亂吃了幾口乾糧,大家就朝著城門處走去,儘管天沒亮他們就起來,但懷仁縣城南門那邊還是堵滿了人,如果不是城牆前那道壕溝足夠寬和深,現在不少人已經貼在城門上了,即便這樣,一時半會也很難擠到前面去。

    「這些窮漢也想進城,還不得被人打出來。」聽到身後有人嗤笑,朱達他們轉頭看過去,卻是某大戶的家僕,滿臉都是不屑,發現朱達他們望過來,甚至還挑釁的回望。

    朱達他們只是笑笑,沒有繼續回應,也沒顧得上繼續回應,越來越多的人向懷仁縣城的南門湧去,甚至有人被擠到了壕溝裡,沒有人維持秩序,場面已經失控.......
V123210 發表於 2017-8-16 20:34
第一百三十五章哄堂大散後隊在前

    懷仁縣城南門那邊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城門緊閉,壕溝上的吊橋還高高懸著,而且大家從昨日來到的人那裡得到消息,城門會在巳時和午時開門,距離現在還有三四個時辰。

    即便這樣,大夥還是爭先恐後的向前擁擠,好像距離城門越近等下進城就會越容易,昨夜就等在壕溝邊上的人們已經維持不住深溝邊的位置,就那麼不斷的被擠下去,後面的人沒站穩又是如此。

    婦孺老弱根本沒辦法支持下去,有人哭喊求救,在這個當口,即便有好心人也幫不上忙,後面的人不斷湧過來,衝到前面去的人開始回身推擠叫罵,到最後變成了廝打,然後廝打的人又被向前推擠。

    還有人想從壕溝的另一頭爬上去,不過懷仁縣城的城防做得很好,壕溝和城牆邊緣之間只有很窄的空間,根本容不得太多人站立,站在那裡更是很難挪到城門那邊。

    「在大同各處的防務都做得不差,因為牽扯到生死,誰也不敢在這個上面含糊。」朱達尋了處稍高的地方觀看,邊看邊評價說道。

    現在擁擠在城門左近的都是普通難民百姓,帶著家僕護院的大戶都躲得遠遠的,還有餘暇在嗤笑窮漢們發瘋,也有少數跑單幫的沒有摻合,看這些人的穿著打扮,恐怕和朱達他們有幾分接近。

    城門處喧鬧大亂,還有更多的難民百姓趕過來,有人躲在一旁,有人則是擁擠進去,眼看著這場面還會繼續發酵起來。

    這邊朱達已經把最後幾塊餅子拿了出來,加上肉脯和醃菜分給自己隊伍的人,到了這個時候,雖然還要考慮最極端的情況,可能在縣城周圍,各方面的餘度就非常大了,也不必太過擔心。

    今日裡張進北和李得貴的態度又有不同,昨夜之前,除了敬畏之外還有幾分手足無措,一方面見識過朱達和周青雲的勇猛,一方面又不知道投靠之後該做什麼,這兩位老爺也沒什麼具體的要求,而且話說得很冷淡。

    但昨夜有幾個混混惹事,本以為要提高戒備,甚至還要廝殺一場,沒曾想這兩個看起來比自家年紀還小的卻直接說殺了,半夜裡不聲不響的出去,不聲不響的回來,然後就這麼到天亮。

    張進北和李得貴不覺得那四個混混會虛言恐嚇,所以到天亮後他們能確認這兩位年輕的老爺確實沒有留活口,這個年紀,居然把人命視作草芥,這和勇猛又沒有關係,會讓人感覺到一股從心底泛起的涼氣,是面對猛獸的那種感覺,在這樣的老爺面前,除了恐懼之外,再也沒有別的念頭,莫說是他們,就連李和也謹言慎行了少許,只不過李和心裡琢磨,朱達和周青雲怎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談笑風生殺人如平常,這可不是一年兩年能練出來的,但這三年他們不就是老實做生意嗎?殺人不就是殺賊和殺刺客那兩次嗎?

    怎麼想是一回事,每個人心裡突然不那麼怕將來了,投靠之後,他們還是在擔心韃子打過來怎麼辦,如果有其他的惡霸之類怎麼辦,經歷過昨夜的事之後,突然間就安心下來,除非老爺不要咱,不然什麼都不怕。

    「死人了......」「人要死了......」下面傳來了這樣的喊叫,不知道是毆打出了事還是踩踏出了事,沒人覺得這是在唬人,有些慘叫即便距離遠些也能聽到。

    死人又怎麼樣,喊歸喊,沒有人願意從城門處退下來,生怕錯過活命的機會,朱達臉色不怎麼好看,眼前這個場面和他無關,但朱達大概有個判斷,韃子十有八九不會再來,偽裝為害的官軍騎兵也會消失,現在的大環境其實是安全的,可下面這些擁擠狂亂的百姓們不知道,當他們意識到之後,會不會為眼前這事後悔。

    朱達他們這隊邊上還有幾家人在等待,眼前這一幕開始還能看個笑話,可後來這種狂亂愈演愈烈,每個人都覺得驚懼,誰還能笑得出來。

    「就算韃子來了都沒這個樣子。」不知道誰念叨了句。

    這話沒什麼錯,可這話說出後,邊上的隊伍卻緊張的打了個激靈,有人神經質的轉頭吆喝說道:「韃子,什麼韃子!」

    「韃子!」不遠處有人用更大的聲音吆喝。

    就這麼一句句的傳揚了開去,儘管有人喊「不要慌張」,但更多的人還是慌了,也不知道傳到何處,已經有人在吆喝「韃子來了」,聲嘶力竭的大喊。

    亂哄哄塵土揚天的城門前突然變得安靜了不少,隨即爆發出更大的騷亂,有人對著城頭大喊「官爺,韃子要來了,快開城門啊!」

    但誰都知道韃子人馬真要過來,城頭的第一反應是閉門不開,狂亂擁擠的人群也明白這個道理,片刻安靜後就是一哄而散,大家都是在跑,現在的城下不但沒有希望,反倒成了最危險的地方,韃子真要來了,大家想跑都被城牆和壕溝攔著,四下野外多少還有幾分生機在。

    亂哄哄推擠的難民百姓突然驚散,有些遠處看熱鬧的大戶隊伍也跟著跑,跑單幫的馬隊也跟著跑,看到別人跑,自家也跟著跑,誰都以為要出事,誰都怕跑慢了要死在城下。

    誰都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發展,旁觀的朱達失去了鎮定,在那裡目瞪口呆,他還要安撫住驚噪的坐騎,馬匹在這樣的環境下很是不安。

    「難道是遭了魔障,或者什麼妖孽。」李和念叨了幾句,看周青雲和其他幾人的神色,都是深以為然,這場面要不是非自然的干涉,怎麼就會突然崩掉。

    朱達和眾人向一邊避讓,免得擋在人群面前,這種百姓狂奔亂跑的勢頭也頗為驚人,他們幾個可阻擋不住,朱達倒沒覺得有什麼妖魔作怪,無非是群體性意識,而且還是在這種繃緊了的狀態下投下了最大的變量,激起這樣的恐慌效果倒是不奇怪。

    看著這等洶湧勢頭,朱達莫名想起那日看到的蒙古騎兵,都是這般洶湧,都讓人不敢攔在面前,生怕不小心就被撞的粉身碎骨,如果自己順著這樣的人潮向前,如果自己能操縱這樣的洶湧人潮......

    這念頭一閃而過,朱達還是拿起了武器,招呼眾人緩緩後退,眼前的人潮是無意識的,但殺傷卻是巨大,不能有一絲的含糊,不然被捲進去就是粉身碎骨。

    人群哄散驚逃的速度很快,沒多久場面就冷冷清清,只剩下沒來得及跑掉的老弱婦孺在那裡哭號不停。

    即便躲到了足夠遠的地方,這麼多人的潰散逃跑還是讓人驚心動魄,甚至動搖人的念頭,張進北和李得貴對朱達如此敬服,還是忍不住問了幾句咱們是不是跑,儘管他們是剛才那些事的親歷者,知道眼前的荒謬。

    煙塵落下,場面安靜,能看到狼藉一片,很多人帶著僅剩的值錢家當來到,卻因為剛才的驚嚇什麼都撇下,那些哭號求救的老弱婦孺,能動的也是向外動,都覺得留在城下是找死,城牆前的壕溝裡,正在向外攀爬。

    喊出「韃子」兩個字的那個大戶隊伍也沒受什麼損害,裡面有幾個四十多的漢子很是得力,在有人要崩潰跑掉的時候,拳打腳踢維持住了隊伍,到了現在,雖說驚魂未定,卻不影響行動。

    從某種意義上說,儘管事情因這支隊伍而起,這支大戶隊伍還在這件哄堂驚散上得了便宜,可這支隊伍的每個人都是慶幸和尷尬交織的微妙表情,尤其是朱達他們還在邊上,從頭到尾看了事情的經過。

    不過這支隊伍和朱達他們還是向著城門處而去,正好可以排在前面,畢竟大家等待這麼久,還不是為了進城。

    城門外除了丟下的行李之外,還有十幾具屍體東倒西歪,都是剛才衝突中踩踏或者毆打的結果,也有重傷員在那裡哀嚎求救,朱達他們和那支大戶隊伍都沒有理會,有常識的人都知道受這等傷勢的人根本沒辦法救助,活不下去了。

    至於給個痛快的慈悲行為,誰也不會去做,畢竟這是在縣城門前,又有外人在,真要動手了,怎麼說都是殺人大罪,城內官府要是追究,那就是倒霉的大麻煩。

    那支大戶隊伍還是搶在了最前面,隊伍裡的男丁壯漢看著朱達他們的眼神很不善,如果不是朱達和周青雲的刀弓擺在那裡,天知道會出什麼事。

    城牆外的壕溝又寬又深,朱達很少能如此從容的觀察城池細節,實際上,在這般情勢下,能有這等從容好奇心態的也就是他了。

    才向前邁了一步,就聽到壕溝下面有哭聲,朱達對背上筐裡的秦琴吆喝了句,讓她抓緊,然後探頭下去看。

    一個兩三歲的孩子正坐在那裡嚎啕大哭,邊上的人應該是她親人,安靜不動的趴在地上,頭部處有鮮血流出,周圍已經被浸紅了......

    * ******
V123210 發表於 2017-8-17 20:29
第一百三十六章殺心慈悲太平信到

    先前亂的那麼厲害,大家推搡擁擠誰也顧不得誰,抱著孩子的肯定就更加吃虧,或許當時她還以為搶到了好位置,沒曾想卻是個奪命的機緣。

    朱達探頭看下去,其他人和那大戶人家的隊伍也都如此,都看見了那個孩子,這是壕溝下面唯一一個完好無損的,幾具屍體不必說了,還有幾個將要成為屍體的,至於輕傷還能動的,在聽到剛才的「韃子來了」後,能跑早就跑了。

    大戶人家的隊伍中人看了眼就縮退了回去,彼此感慨幾句「真是可憐」「這麼小的年紀就沒了娘」,卻沒有人做什麼。

    而朱達這一隊,所有人都在看著朱達,周青雲不怎麼說話,大家下意識都認為是他做主決定,事實當然也是如此。

    從李和李得貴到張進北,每個人的判斷都差不多,孩子很可憐,但現在沒有幫的能力,他們也不覺得朱達會管,這位年輕的老爺是個心狠手辣的殺星,怎麼會管這等小事,如今排隊進城才是最要緊的事。

    當看到朱達退了一步之後,大家都準備硬下心腸不去理會,卻看到朱達把自己背上的大筐解下,遞給一旁的周青雲,又把朴刀放在旁邊,轉身進入壕溝後來到那孩子跟前,將那孩子抱起,然後向溝外爬。

    在壕溝邊的幾個人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等朱達抱起孩子要爬的時候才連忙湊上前去,七手八腳的幫朱達一起出來。

    孩子臉上和手上也有幾處磕破的,沾染了不少塵土,身上穿著個打補丁的花襖,儘管被朱達抱了上來,可還是在驚恐的嚎啕大哭,最先知道做什麼的倒是李和,他用隨身帶著的涼開水浸濕了布巾去給孩子擦拭,又給孩子水喝,並且搜刮出些食物的殘渣給孩子吃。

    「既然見到了,不能不管,既然能管,那就要管。」朱達也看到了同伴們的詫異眼神,禁不住解釋了句。

    殺人不眨眼、冷酷冷血和救助弱小並不矛盾,讓他對這樣的場景無動於衷,朱達做不到,那麼一個孩子坐在母親或是親人的屍體邊上號哭,不管不可能。

    「是個閨女。」李和一邊笨拙的安慰著,一邊說道,把塵土擦掉之後大概還是能分清男女。

    孩子的哭聲已經小了很多,一是沒什麼力氣,二是有些餓了,碎餅子畢竟是細糧和粗糧摻合的乾糧,對她很有吸引力,正在小口小口的吃著。

    一直站在邊上的周青雲開口問道:「這孩子怎麼辦?」

    「現在只能帶在身邊,進城後看看能不能找個靠譜的人家託付。」朱達回答的簡單,這也是常規的安排。

    這邊說話間,那支排在官道正對城門處大戶隊伍居然排了人過來,是個壯健婆娘,手裡托著一個巴掌大的油紙包,這婆娘的態度很和氣,過來後就開口說道:「這是我家奶奶讓送過來的酪條,你們掰碎了可以餵孩子吃,一次別餵的太多,也別常用這個,以後還是換人或者熬粥。」

    酪條在大同地面上不是太稀罕的食物,但尋常人家卻不知道,因為這是類似於奶酪之類的食物,牛羊奶製成的,說起來這還是草原上傳過來的食物,因為需要牛羊奶,製造流程也不那麼容易,所以窮苦貧民是碰不到的。

    朱達和周青雲手頭自然不缺銀子,秦家日子也不錯,而且在外活動的時候,這酪條和肉脯是一樣便捷的食物,只不過這次沒來得及預備,也沒有存貨。

    酪條是牛羊奶濃縮後的製品,一斤奶出幾兩,價錢很不便宜,對方送這個過來,萍水相逢的交情,很不含糊了。

    那婆姨倒是把因果交代的很清楚:「心善必有好報,我家奶奶以後唸佛的時候也會替你們念叨幾句,這麼可憐的孩子,多虧遇到了你們。」

    這麼一來,雙方有些緊張和尷尬的氣氛倒是緩解幾分,在壕溝裡救起來那孩子吃飽之後,精氣神倒是足了不少,看到被陌生人環繞,又是忍不住大哭起來。

    救人歸救人,讓他們這幾個半大小子和小夥子去哄個兩三歲的女娃,實在是難為人了,越勸越哭,而且這孩子有精神了之後,似乎對朱達格外的依賴,抓著還不放手,以朱達這樣的心境都覺得頭疼了。

    最後解決這個問題的是秦琴,她讓朱達把孩子放進大筐裡,由她來安撫,吃的和水也被一同放了進去。

    在狹小不怎麼黑暗的空間裡,又有細心的大姐姐照顧,這個女娃娃總算安靜了不少,可遠處正在看這邊的那個大戶隊伍卻不知道筐裡有秦琴,剛才還滿臉和氣的那婆姨臉色都不太好,估摸想著把孩子給這些人很不靠譜。

    朱達正準備把大筐上肩的時候,邊上的周青雲臉色突然變了下,因為距離不遠,朱達更注意到不遠處的大戶隊伍裡也有兩個人臉色變了,周青雲直接趴在了地上,側耳在地面傾聽,臉上的緊張消失,只是有些奇怪,起身後說道:「有騎馬的過來,但就是聽到的那些。」

    在這個當口,朱達也聽到了若有若無的馬蹄聲,他下意識的看向另一邊,那大戶人家趴下去的兩個人也沒那麼緊張。

    朱達倒是能想明白為什麼,如果是大隊騎兵,無論是蒙古馬隊還是官軍,那都是滔天的禍事來到,唯一的選擇就是逃,但只有聽到的馬蹄聲這麼多的話,就不足為慮了,反正後面沒有跟過來大隊人馬。

    沒過多久,三名騎兵就出現在視野中,能看清身上服號之後就能確定,這的確是官軍騎兵,就是不知道來幹什麼的。

    儘管三名騎兵不足為慮,可朱達他們和另一隊還是從城門前散開,畢竟都擁擠在這裡有很多的不方便。

    這南門的城門樓和兩邊城牆上一直有人,但下面百姓大亂的時候他們沒有露頭,潰散的時候他們也沒露頭,這個時候總算有人探頭出來,只是露個腦袋就縮了回去,不看仔細還以為自家有了幻覺。

    三名騎兵來得很急,快馬到了城門前之後就勒停了坐騎,沒有理兩側很突兀的兩支隊伍,只在城下吆喝吼道:「懷仁城內的人聽著,進犯的韃虜已經被官軍擊敗,趕出了邊牆,從消息送到時候起,地方一切照常,賑濟災民。」

    這邊嗓門大的喊完,城門樓那邊居然連露頭都不敢露頭了,直接用同樣不小的嗓門吼了回來:「誰知道你們是真是假,不要再靠近了,再向前就用弓箭了!」

    下面那三名騎兵用不小的嗓門罵了幾句,倒是沒有驚訝表情,只是一人下馬,另一人取出一個封好的圓筒,又把這圓筒綁在箭支上,一人站定了張弓搭箭,城頭更是不見人影出現,連喊話都不見。

    「這弓比軍弓還要大些,箭支也要長,看這腰腿的姿勢,估摸也是用了力氣才能滿開。」看到這個,周青雲倒是點評幾句。

    「嗖」的一聲,這支箭被射進了城內,那騎兵又是吼道:「裡面是巡撫官署和知府衙門的用印文書,送給你們老爺看了,要是耽誤了大事,小心你們的腦袋。」

    吼完後三人急忙又是上馬,還沒等他們打馬要走,那大戶隊伍卻有個滿臉帶笑的中年人快步跑出來,手裡舉著幾弔錢,連聲說道:「幾位軍爺辛苦,這些錢拿去喝酒消乏。」

    本來看到有人攔路,幾名騎兵就要用鞭子抽下去,看到這銅錢之後才是停住,可還是不耐煩的說道:「什麼事,爺還要跑幾處,沒工夫和你閒扯!」

    「軍爺說韃子已經走了?大同地面太平了?這可是真的?」

    「騙你作甚,爺是魯大帥麾下的親衛,這次都被派出來傳這消息,我們魯大帥把韃子打的大敗趕出邊牆,誰敢假傳消息,不怕軍法殺頭嗎?」

    不耐煩的回答更是確認了這個消息,騎兵們揚長而去,大戶人家的隊伍也是 片歡騰,懸在大家心中的那塊大石總算消失不見,總算可以太平過日子了,有人笑,有人大喊,都是興奮的了不得。

    朱達這邊除了他和周青雲之外,其他人也是興奮喜悅的了不得,只有那個撿來的女孩還在哭,周青雲則是扣緊了弓弦,箭也已經搭上,這個距離用短弓的話能佔先機。

    「有沒有這三個?」

    「我怎麼可能看得清楚,在這裡不能動手!」

    低聲對答之後,周青雲緩緩吐了口氣,周圍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估計筐裡的秦琴聽到了些,女孩當然不會向外講。

    「不用等多久,城門就開了。」

    和朱達判斷的差不多,小半個時辰之後,看起來空無一人的城樓上開始有人探頭探腦,此時太陽也剛出來沒多久。

    「勞煩把城門打開,我們是懷仁縣應家的人。」那大戶人家有人喊道。

    朱達知道在懷仁縣西北的方向有個應家莊,那應家在官面上關係不少,沒曾想在這裡見到,城頭也做了回應。

    「等太尊老爺的回信,消息一到,立刻開城門!」
V123210 發表於 2017-8-18 20:57
第一百三十七章說謊為財仍在城前

    從城門去往知縣衙門的路程並不遠,可從城頭說「等回信」到消息真正來到,足足過了兩個時辰。

    在這麼長的時間裡,先前散去的難民百姓們又是漸漸回來,城門這邊的人又開始變多了,儘管人開始變多,先前的混亂和擁擠卻沒有出現,因為發現不對早回來的都是些大戶人家以及有武力的人物,這些隊伍和人物手持武器護住自己的位置,讓後來者不敢冒犯。

    而且難民百姓們經過清晨的大亂之後,已經沒了什麼精氣神折騰,各個神色萎靡的排隊等待。

    朱達他們排在那應家隊伍的後面,算是入城的第二順位,後面回來的大戶人家本來想讓他們讓開,看到朱達和周青雲手裡的朴刀之後,猶豫再三沒有動作。

    等待開門期間,李和抱著撿來那個女孩去各隊難民百姓處詢問,問到底是誰家丟得孩子,根本沒有人搭腔。

    「要不就說不知道,要不就說沒有,倒是有個村子出來的回了一句,說什麼既然沒有人理會,沒準是孤寡人家的孩子,這亂世道多張嘴多個負擔,又是個沒把的,誰還願意要。」這是李和的複述,

    「那回了句的十有八九和這女孩有關係,或者知道點什麼,但不想相認,或者不想說,這樣子的話,把孩子送過去只怕也沒個好下場。」這是李和的判斷。

    眾人相顧無言,沒奈何又把孩子放回了筐裡,二三歲的孩子都會說話,秦琴倒是會安撫,這小女孩說自己姓王,名字叫小紅,是不是大名她不知道,這是娘每日裡都這麼叫,鄉下人家的名字大體如此,倒是不稀奇。

    早晨起來的經歷讓這個小紅嚇壞了也累壞了,精神安定下來,吃了點東西就開始熟睡,李和抱著她去認親的時候也沒醒過來,如果醒著的話,女孩自己或許能認出來什麼,但有了剛才的經歷,認出來未必是好結果。

    「既然已經太平了,我們還要進城嗎?」周青雲問出了這個問題。

    「城外各處都已經殘破不堪,沒有我們能依託的地方,而且接下來各方勢力就要來爭奪,我們不進城在城外太危險了,現在韃子雖然走了,但有秩序能做些什麼的地方只有這縣城內。」朱達又說了下理由,周青雲點點頭,不再說話。

    日過正午,一天最燥熱的時候到了,早晚的涼意好像從未出現過,在這日曬之下,人群又開始有些不安。

    就在這個當口,聽到「吱嘎」聲響,人群突然間變得安靜,所有人的視線都投向城門處,只看到吊橋在連續的「吱嘎」聲響中緩緩放下,吊橋遮掩下的城門也向內敞開,壕溝外的人群依舊安靜,隨即爆發出歡呼聲,城門終於開了,終於可以進城了。

    朱達回頭看了看歡呼的人群,一時覺得有些荒唐,現在已經太平了,應該抓緊回去收拾,重建家園抓緊秋種秋收之類的,還有什麼必要為進城歡呼,那應家的隊伍也是神色古怪的回頭看著,想必有幾分同感。

    城門開啟,人群騷動的又是厲害了不少,一浪一浪的向前湧動,後面的人又是情不自禁的被向前推去,眼看著上午那混亂場面又要重演,正在這個時候,聽到幾聲鑼響,在這嘈雜中很是刺耳,人群又是安靜下來。

    能發出這樣動靜的銅鑼不會小,這樣的響器只有官府才配備,大夥都知道這是衙門裡來人了,儘管蒙古馬隊禍害鄉野不見官府和官軍,但這個時候官府出現,還是有足夠的威懾和震懾。

    從城內走出幾十人來,為首五人都是皂袍方帽,其中三人配著刀,兩人拿著鐵尺,其他大都是青壯,手中拿著大棍,其中十餘根大棍是用黑紅漆塗過,這也是官府用具的象徵,其他人或是木棍或者刀斧,並不怎麼整齊。

    那幾十人神色都是肅然兇惡,但細看就能發現是裝出來的,不過這幅打扮,這般表情,也足夠嚇唬人了。

    他們來到吊橋這邊,為首那人對應家的隊伍抱了抱拳說道:「請應老爺家賞個面子,給兄弟們個辦差的空地。」

    應家的隊伍倒是沒有堅持或者別的,就這麼後退讓出一塊空地來,這出城的幾十名官差和青壯就在吊橋這邊擺上了三角木架,有人站在兩側,有人站在後面,算是擺好了陣勢,一名青壯卻從後面閃了出來,乍一看不知道做什麼的,只覺得嘴很大。

    接下來這位最大的青壯攏著手在嘴邊,大喊說道:「鄉親們,太尊老爺開恩,知道韃子還在,還有賊匪強盜作亂,讓大家去城內躲避,今日裡特意開城門三個時辰,天黑前關門,可人這麼多,難免有韃子的奸細在,萬一被混進城去,那就是咱們大夥的禍事,所以太尊老爺吩咐要嚴加盤查,大夥也懂事些,要是不聽號令,王法可不認人。」

    他一開口倒是讓大夥知道為何是他來喊了,這嗓門的確不小,甚至有牛馬被嚇得躁動,聽到這位說話,朱達他們和應家那隊都是面面相覷,心想不是說太平了嗎?怎麼還說韃子還在?

    但大家隨即也都反應了過來,沒反應過來的,看到官差們那惡狠狠帶著威脅的眼神,以及舉起示意的刀棍,也能反應過來,這分明是要藉機發財,這次大難到了尾聲,他們要發最後的國難財。

    可反應過來的人就他們兩撥而已,那些等著入城的難民什麼都不知道,還對這些官差說出的理由深以為然,他們怎麼也不想到,這看似大義凜然的理由無非是要讓他們繼續緊張,為了進城付出代價。

    喊完這話之後,又有幾名青壯敲鑼進入人群維持秩序,那邊的官差卻招呼應家人先上前來入城。

    官差們對應家人很是客氣,也沒見到盤查和勒索,甚至穿著衙役服色的幾位還有些討好,應家上下在這個時候倒是矜持了許多,甚至有頭臉的管事之類都不怎麼招呼差役,等幾十人的隊伍都進了城門,才有位僕役拿了兩弔錢過來說是請大家吃酒,那態度倒像是打賞。

    他們進去之後,第二隊就是朱達他們,朱達注意到設卡官差們的表情,這些官差們已經沒有面對應家的那種小心客氣,面對朱達他們的時候態度完全是赤裸裸的,就好像看著貨物或者砧板上的肉。

    朱達放下了背上的筐,讓秦琴和那個撿到的女孩小紅出來,到現在從某種意義上也算安全了,秦琴不是見不得光的,不如光明正大的出來,要是被差人們搜查出在筐裡,反倒會有不必要的糾纏。

    官差們彼此交換眼神,甚至在小聲議論,他們最先看的朱達幾人的穿著和模樣,注意最多的則是朱達他們的兵器,但視線停駐時間最長的則是兩匹馬和馬具,也有人看向秦琴和那女孩,那眼神讓朱達臉色變冷。

    「幾位差爺,我們也要進城。」朱達先開口說話。

    帶刀那三位官差裡有一人開口了,卻是打著官腔說話「你們幾個看著也是好人家的,家裡大人呢?」

    「家中長輩死在韃子手裡,我們幾個逃了出來。 」朱達實話實說。

    他們這個隊伍看在外人眼裡,分明是殷實人家的少爺帶著僕役出來,朱達和周青雲雖然穿著不富貴,卻很齊整,而張進北和李得貴又偏寒酸,至於李和介於兩者之間,很像是伴當或者長隨什麼的,背在筐裡的秦琴估摸著是他們妹妹,只有那個小紅說不太清楚。

    一聽長輩死掉,官差剛有些難看的表情又是恢復了興奮,能騎馬帶刀的殷實人家他們未必得罪的起,但長輩死掉的話,這些少年男女就是任人宰割的肉了。

    還沒等官差開口,朱達好像想起什麼的說道:「義父去了太原趕考,逃過一劫,至今還沒回來。」

    聽到這個後,站在頭裡的幾名官差眼皮都是一跳,尋常人不清楚,他們可是明白,能去太原趕考的大同讀書人,那肯定是個秀才了,在懷仁縣和大同左衛這片區域,可真沒幾個秀才,這些人能不得罪還是少得罪的好。

    不能得罪是一回事,耽誤發財又是一回事,幾名官差彼此湊在耳邊小聲嘀咕了兩句,先前開口那位又是說道:「你們說自己是秀才相公的家人,說出來誰信,你們騎馬帶刀的,萬一是奸細怎麼辦,可有什麼憑證嗎?

    這還真沒有憑證,朱達和周青雲隨身攜帶著路引,但那是去外縣和其他衛所活動時候所需要的,現在拿出來非但不能說明,反倒會引起懷疑,畢竟百姓們帶著路引的很少,尤其是本鄉本土的人們。

    「差爺,我們都是本鄉本土的人,您聽口音就能聽出來,誰會帶什麼憑證啊!」朱達陪笑著說道,在這個場合下,也只有他能應對。

    「你們說是就是嗎?萬一你們來路不正,萬一你們是韃子的奸細,這全城百姓怎麼辦,快走快走,現在不能讓你們進城!」一名官差橫眉怒目的喝道。
V123210 發表於 2017-8-22 18:29
第一百三十八章捕快常凱的好綵頭

    聽到官差的怒喝,靜立在旁的周青雲臉色立刻變了,張進北和李得貴則是敢怒不敢言的表情,只有李和眼珠亂轉,若有所思。

    朱達臉上的笑容依舊,甚至沒有多少勉強,官差態度極差,蠻不講理,但話卻沒有說死,城內的差役大概知道朱達剛才見到了傳信騎兵,也能推斷出朱達已經瞭解城外現在是安全的,所以話裡強調了「現在不能進城」。

    「快滾快滾,不要耽誤爺們發財......不......搜查!」後面一名衙役有些著急,口不擇言的說了句話,好在改了過來,倒是更印證了朱達的猜測。

    明日進城,後日進城,等到這些焦急等待的難民百姓和富貴體面人們知道了消息,他們就不願意為進城花費代價,到時候進城就是個尋常事,也不耽誤什麼,也不需要多花錢,嚴格來說,官差們的餘地留得足夠。

    不過朱達不想再在城外耽擱了,隊伍裡的乾糧已經消耗殆盡,現在又多了個二三歲的女孩需要照顧,更關鍵的是城外還有意外,今天過來送信的就是大同騎兵,如果外面還有不是送信的活動呢?賭不起,不敢賭。

    此時不光衙役官差們焦躁,連後面等待的各色人等也是急躁,對於等待的那些人來說,蒙古馬隊的威脅依舊存在,晚一刻或許就有殺身之禍,看著前面在磨蹭,如何能不著急。

    但這種尷尬沒有持續多久,朱達從懷裡摸出了點散碎銀子,在掌心一晃又是攥緊,陪笑著說道:「差爺,咱們過幾步說話?」

    雖說朱達的動作很快,可在衙門辦老了差事的角色,在銀錢上都有火眼金睛,剛才那一閃,和朱達說話的那位已經估計出來了,差不多二兩銀子。

    居然是實打實的白銀,還知道不當面辦事,到時候給身邊同伴分潤也是自家說了算,這個便宜可不小,這位官差臉上焦躁一掃而空,換上了曖昧的笑容,還讚嘆幾句說道:「到底是秀才相公的親戚,就是懂得做事,我領你們去吊橋中間說話,兄弟們先忙著。」

    看到他們這邊了局,後面的差役和青壯們也都有了笑容,有人摩拳擦掌,有人舔著嘴唇說了句「開張了」,醜態不一而足。

    「這位差爺怎麼稱呼?在衙門裡管什麼差事?」朱達笑著搭話說道。

    「姓常名凱,凱旋的凱,字我不會寫,在縣衙快班做個副捕頭!」這官差大大咧咧的說道。

    縣衙快班就是捕快群體,負責縣內區域的抓賊捕盜和維持治安,為首的就是捕頭,大夥往往會尊稱為「總捕頭」,這「副捕頭」的稱呼看似唬人,水分卻很大,聽著好像總捕頭的副手,但實際上沒有這個職位,快班裡面每位捕快對外都自稱副捕頭。

    這等知識,袁標知道的不多,可鄭家集有不少人對這個很明白,鹽棧裡面就有熟悉的,朱達自然瞭解。

    「原來是常凱申,不,常捕頭,進城以後請你還要多多關照。」朱達莫名說錯了名字,失笑著奉承一句。

    兩個人走到了吊橋中間,大部分的差役和民壯都去了吊橋那邊,設卡檢查的地方才是發財的所在,這邊暫時還沒人經過。

    站定之後,朱達攤開手,差不多二兩碎銀正在掌心,他笑著說道:「常捕頭,這銀子是家裡長輩給的,請您行個方便放我們兄弟幾個進去,這就當成給您喝茶消乏的孝敬,您看怎麼樣?」

    常凱是個三十多歲的胖大漢子,滿臉橫肉的兇惡模樣,此時小眼睛正半瞇著,彷彿掩蓋其中更盛的貪婪神色,他能看出來朱達掌心的碎銀子成色很好,切口很亮,說明這銀子是從銀錠上剪下來沒多久,這幾個人有刀有馬,家境肯定不錯,從大難中逃出來,說不得就帶著家裡的存項。

    兩個半大孩子,三個窮小夥子,還有兩個小姑娘,這樣的隊伍算得什麼,如果喊上幾個夥計動手,就算沒什麼存項底子,那兩匹馬和兵器也能賣錢,這兩個閨女賣到周圍府縣不保險,可賣到商隊裡那就沒人管了,糟踐死了隨便一埋,或者賣到蒙古人那邊更是回不來。

    捕頭常凱心裡在獰笑,你個半大小子看著什麼都懂,世情通透,卻不知道財不露白的道理,你覺得把事情辦妥了,又有個秀才幹爹,等下料理了你,丟在城外餵野狗。

    這常捕頭心裡做齷齪的打算,臉上笑容卻變得親切不少,手上動作也不慢直接就過去拿那碎銀子,這算是個開門紅了。

    可手剛碰到銀子,就被對面他鄙視的半大小子牢牢抓住,常凱的身量要比朱達胖大許多,他下意識的就要抽回手臂,也覺得自己能輕易抽回,沒曾想對面這半大小子的手好像鐵鑄的一般。

    「混賬......」常凱怒罵,左臂抬起就要揮拳,可手臂抬到半途就僵在那裡,閃亮的匕首正頂在他胸腹間的位置,匕首平持的位置很刁鑽,城門和卡子的人都看不到,因為被手臂遮擋著。

    匕首尖已經刺破了衣服,讓常凱的皮膚感覺到絲絲寒意,再向前一點就要刺進去了,面前這個半大小子臉上依舊帶著慇勤討好的笑容,日在正午,天氣也有些悶熱,可常凱卻遍體生寒,好像在冰窟一般。

    「常捕頭,你是不是覺得我們大夥都是不懂事的崽子,是不是覺得我露白了,是不是覺得眼下兵荒馬亂的,到時候搶了我們後滅口,神不知鬼不覺的,人不要太貪心,拿了點好處就該知足,你心裡亂琢磨什麼呢?」朱達笑著說話,語氣卻是冷冰冰的。

    常凱嚇得渾身汗毛炸起,下意識想要掙扎又強忍住,結結巴巴的解釋說道:「小兄弟你你瞎想什麼,我們當差的漢子都是說話算話,拿錢辦事的,怎麼會做這種喪盡天良的勾當,難道不怕王法嗎?你......你先把那刀朝後挪挪,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朱達的手沒有絲毫鬆動,匕首也沒有退一點,臉上的笑容愈發溫和討好,話還是那麼冷森森的:「常捕頭,你要想清楚幾件事,你若是想沒完沒了,等下脫身後喊著同伴來對付我們,我們可能得死,但死前一定會宰了你,你覺得衙門裡這些貨色誰願意為了你拚命,為你攔住我們,我想清楚了,你想清楚了嗎?」

    說完這兩句,朱達笑著又說了一句:「這些碎銀子您還是拿著,該出的不會不出。」

    常捕頭瞪大了眼睛看著朱達,眼前這半大小子年紀是他的一半,卻能把事情因果想得這麼明白,就好像自己肚子 的蛔蟲一般,什麼彎彎繞繞都摸透了,常捕頭就那麼瞪大了眼睛看著朱達,突然間就洩了氣,無力的說道:「這位小哥,不,這位小爺,您說什麼就是什麼,這就進城,咱也別耽誤後面的生意。」

    朱達還是沒鬆手,笑著說道:「那常捕頭還不招呼一聲?」

    捕快常凱的臉色有些發黑,可還是強笑著沖吊橋那邊喊道:「兄弟們,這位小哥和家裡人都是良民,放過來吧!」

    他這邊吆喝,那邊立刻開了卡子,周青雲他們牽著馬走了過來,看到他們通過卡子之後,朱達立刻鬆開了手,匕首也是入鞘,常凱呆立在那邊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是好,朱達笑著說道:「常捕頭,這二兩碎銀子的好處還是拿好,人要不貪心就能活得快活,常捕頭一定要想清楚啊!」

    說完之後,他們一行人向著城門走去,常凱站在吊橋上有些發愣,等卡子那邊相熟的招呼了聲「老常!還傻 著作甚,過來忙,好活就要被搶走了!」

    這常捕快搖搖頭,連忙向卡子那邊趕過去,距離衙役和民壯的隊伍越近,膽氣就越大,怒氣也越來越盛,心想這次被個半大小子拿住了,而且剛才嚇得後背都濕透掉,自從在快班當差,從沒有吃過這麼大的虧,實在不甘心,聽那小子說得厲害,到底就那麼幾個人,豁出來不要發財,引著大夥動手,不怕拿不下來。

    正想著,又有一隊大戶人家過了橋,和常凱相熟的忍不住埋怨說道:「怎麼耽擱這麼久,就是排在前面的有油水。」

    聽到這個,常凱更是怒上心頭,心說這個虧不能這麼吃,剛要發作的時候,從城門那邊卻跑過來一個幫閒的壯漢,過來後湊近說道:「常爺,剛才那幾位進城的小哥問了你家住在何處,說有份土產給你送過去,讓俺過來帶個話,常爺,這真是好綵頭啊!」

    「什麼!你和他說了我家住處?」常凱先是一愣,隨即瞪著眼睛喝問。

    過來傳話這漢子滿臉懵懂,點點頭說道:「沒錯,這等好事,小的就替常爺做主了,還特意問了身邊知道您住處的,常爺,這以後有了.... ...」

    常凱怒氣和惡意瞬時間煙消雲散,他攥了下拳頭,碎銀子硌手,多少都有收穫,還是算了吧,只求以後再也不要和這種年輕人打交道,這等人交道打多了,想想都睡不著覺。
V123210 發表於 2017-8-23 20:16
第一百三十九章六十兩銀子的兩進宅院

    在懷仁縣城南門設卡檢查的差役們都清楚一件事,那就是這財只能發一天,最多兩天,韃子退走的消息很快就會在各處流傳開來,進城不是關乎生死的大事,他們也就沒有了勒索的資本。

    大夥都想抓住這最後的發財機會,每個人心裡雖然遺憾,卻不見什麼悲傷,這些日子趁亂發財人人都得了好處,每個人都是興高采烈的,想著事情了結後怎麼花差,去何處喝酒,去何處賭錢,避開老婆去某處,大家都議論的唾沫橫飛。

    卡子處的幾十人中,只有五人是衙門裡在冊的官差,常凱也在其中,大夥自然以他們為首,設卡收上來的財貨大頭要他們拿走,衙門裡還有好多人要分的。

    既然如此,這常凱自然要抖擻精神,盯著下面人不要私藏,還要給自己私藏下好處,要十二分的認真仔細。

    可常凱自從撈了筆「開門利是」之後,就神不守舍,魂都不在身上,做事也丟三落四的,連被檢查的百姓真有問題的都是含糊放過,得虧被同伴揪住,這才沒有放跑了好處。

    被埋怨幾句之後,常凱喊過來下面一個使喚熟了的民壯,打發他去自家看看,那民壯滿心不情願的,可平時就是跟著常凱辦差,只能快跑進城去了。

    沒過多久,這民壯就是回來,說嫂子和孩子正在家裡準備酒菜,等大爺回去慶祝下,這些日子辛苦發財總該慰勞,不見什麼外客。

    聽到這個,常捕頭總算放下心了,明白剛才那半大小子只是個點到即止的威脅,自家要是懂做那就無事,要是不懂做的話,禍事可就要登入家門,心思落定的常凱立刻是雁過拔毛,把急著進城的百姓平民弄得叫苦不迭,官差衙役們都是讚嘆,說老常知錯能改,還是平時見的那條好漢。

    朱達他們走過了城門洞,就看到了眼前的那條大路,這城內通著城門的道路都是最寬最好的大道了。

    「怎麼還不如鄭家集寬,河邊新村都比這個要強!」這是他們的評價,朱達和周青雲還是第一次來縣城,從前都是在城外路過,因為以他們做得見血勾當,有官府的所在還是儘可能躲遠些,有了什麼萬一,關城大索的話,想跑都跑不了。

    眼前的道路看著有些狹窄和髒亂,還真是不如鄭家集和河邊新村,朱達搖搖頭,悶聲解釋說道:「鄭家集收拾的好是為了引來四方客商,那是鄭家的私產,自然用心做,知道維護,咱們新村也是一樣,這縣城是大明的,誰會操心那麼多。」

    「可這路邊堆著這麼多貨物是怎麼回事?」

    就在城內城門兩側,就那麼搭著幾座棚子,棚子下面堆著各色貨物,有的看起來是商隊的貨物,有木箱草包什麼的,包的很是整齊,除此之外還有各類土產,就那麼胡亂堆放。

    開始看著納悶,稍一琢磨就能想通,秦琴最先說了出來:「城外那些官差收入城的好處,能給出錢的沒多少,給不了錢的估計就拿著值錢東西抵賬了。」

    至於那些商貨,無非是趁亂逃走的商人沒有帶上貨,或者想要進城的商人拿不出現錢等等。

    大夥都想著抓緊找個住處,只有朱達在那裡盯著棚子看了會,連周青雲都忍不住催促了句:「快找個地方安頓下來,這幾天實在折騰夠嗆。」

    從那山中小屋出來後,一路上危險沒有遇到太多,但卻始終保持繃緊的狀態,雖然再持續一段時間也沒什麼問題,可到了安全的地方,想要休息的願望就越來越迫切了,朱達這不緊不慢的就有些讓人心煩。

    「走了,走了,先去吃個午飯,再去找房子安頓。」朱達擺擺手輕鬆說道,儘管這十幾天經歷了很多生離死別,看到了殘酷景象,可進到城內,被厚實高聳的城牆包圍,下意識的還會有些安全感,身體也跟著想要休息。

    在這個時候,從李和到張進北以及李得貴,三人的表情都很複雜,按照事先的約定,進入懷仁縣城後,結義兄弟和主僕的關係就此確定,朱達和周青雲會保護他們會給他們一份活幹,可知道蒙古馬隊退走,世道變得太平後,這麼做還值得不值得,想到這裡,每個人的心情都有些複雜,但也沒有提出異議。

    越向城內走,就覺得縣城內的髒亂差,這些日子已經有不少難民躲進了城內,又不是每個人都有親戚朋友可以投宿,很多人就是露宿在街頭,這縣城街道清掃的又不是那麼及時,自然難以下腳,氣味難聞。

    「.......哪裡有客棧?」卻是李和正在向人打聽。

    牽著馬的朱達轉身說道:「不要問什麼客棧,問問城內體面人家都住在何處,咱們去那邊。」

    「大哥,投宿的話,戶主未必會收留我們。」李和說這話的時候已經很自然親切,真是將自己看做三弟,心中如何去想就不好說了。

    「非親非故投什麼宿,咱們買套宅子住下來。」朱達說得很是豪氣,周青雲沒做聲,只是拍了拍坐騎的褡褳,大幾十斤的銀子就在坐騎身上,說這個話當然有底氣。

    懷仁縣城體面人住的區域是城池東北的區域,朱達他們一行人到了那邊的時候,環境的確比其他處好了很多,齊整的院牆,相對高大的房舍,居然還有兩條石板鋪地的路面,街上也不見遊蕩露宿的百姓,很有點鄭家集鄭家附近的意思。

    之所以沒有難民百姓,是因為有差役在來回巡視,看他們滿臉不情願的模樣,大概能猜到原因,無非是不能去南城門那邊設卡發財。

    看到朱達和周青雲騎馬帶刀的裝扮,差役們瞄了幾眼後也沒上前詢問,在常人看來,能騎馬帶刀的年輕人家境一定不差,或許是來這邊探親訪友的。

    來到這邊之後,李和卻顯出來了本事,慇勤客氣的敲開能敲開的門,或者和門外的僕役門房什麼的搭話,詢問何處有宅院發賣,或者有宅院願意長租的,畢竟這麼個不大的縣城裡,遇到體面人家想要發賣宅院不是那麼容易。

    沒曾想真遇到了一戶賣宅子的,卻是這縣裡的前任主簿的宅子,宅子已經空置了兩個月,只留下一戶遠房親戚在這裡守著,等發賣後拿了銀子離開。

    主簿是九品小官,排在知縣、縣丞和縣尉之後,在縣內排行第四,統管全縣戶籍和文書以及民政,雖說身為九品排行第四,可在大明地方上有個說法,方圓不過二十里的縣城內不設縣丞,而縣尉這個職務是名存實亡,主簿在大部分縣內都是第二號人物,手裡大權在握,油水當然也是不少。

    這樣的身份,宅院自然也不會差了,而且這主簿是去了大同府城那邊高就,留下來的面子大家還得照顧,沒有人打這個宅院的主意,懷仁縣城不大,最富裕的地方又在縣外的鄭家集,城內的富貴人家又有自己的宅院住,懷仁縣又不是什麼好地方,富貴人等沒有在本城置業的打算,就這麼留了下來。

    兩進的宅院,還是佔地比較大的兩進,正房三大間,耳房四大間,還有其他功用的房間數間,足夠他們這一大家人住,還遠遠有富餘。

    「紋銀五十兩,不還價。」留守的是個苦瓜臉的中年男子,腦筋看著不怎麼靈活,但講價卻是咬牙不放鬆。

    說「白銀」若干兩的還能在成色上做文章,這「紋銀」就是把成色定死了,李和做生意這麼久,門道倒是精熟,他一聽這價錢和喊價的方式就知道自己做不了主。

    「大哥,鄭家集這樣的宅子才賣四十兩,這懷仁縣還不如鄭家集那邊值錢,而且還咬定了銀子成色,這樣的價錢能買三進了。」

    事情顯而易見,鬧過蒙古馬隊入侵後,懷仁縣已經不是什麼好地方了,買不起縣城房子的依舊買不起,買得起的肯定會搬家,可這前任主簿居然用這麼高的價錢發賣,要麼是不知道行市,要麼就是想撈一筆算完。

    但對於朱達他們來說,如果想要買像樣的宅院,眼下怕是唯一的選擇了,去住客棧,或者買一處平民百姓的宅院,都比這個簡單節省許多。

    「買,照價支付,但必須要去衙門做個公證,地契房契齊全。」朱達很快做了決定。

    有這麼一處體面的宅院,可以避免很多麻煩,畢竟是在縣內富貴人家環繞中,外人會覺得你是其中一份子,照價支付避免今後因為價高價低彼此糾纏,這樣會利索,地契房契由官府公證作保也是為了在明面上沒有後患,既然要安頓下來,那就要選擇最穩妥的。

    「大哥,找官府作保的時候要小心些,這家和衙門好歹有相識,萬一結夥坑咱們可就麻煩了。」李和低聲提醒了句。

    「找個認識的放心的官家人就好。」朱達點點頭,沉聲回答。
V123210 發表於 2017-8-24 21:09
第一百四十章出手真是大方

    城外那些急著進城的難民中,不少人在城內是有親戚的,也有親戚消息靈通,衙門裡的事一清二楚,畢竟懷仁縣城不大,人就那麼多,被敲詐勒索一番進了城之後,有些人就知道韃子已經退走,外面太平了。

    既然外面太平了,那還在城內窩著做什麼,風餐露宿的不說,家裡沒被徹底破壞的,還有田裡的莊稼要收,就算是破爛屋子也有破爛家當在,不回去什麼都沒了。

    結果急匆匆的進城,急匆匆的出城,對那些虛張聲勢的官差民壯敢怒不敢言,只能哀嘆自家銀錢財貨被狗吃了,可少不得對那些還在排隊等著進城的洩露消息。

    什麼城外太平,什麼韃子已經退走,這等消息說出來開始時無人信的,可架不住看著不久前排隊進城的又出城了,誰也不會拿自己的身家性命來說謊。

    一來二去的,人人都知道韃子馬隊退走,那些家園被毀的或許還要在城內呆些日子,其他人都是歸心似箭,又有人去官差那邊討回進城的財物,官家辦事的吞了錢又怎麼會退出來,板著臉唬幾句,要不然就揮舞著牛尾刀和鐵尺吆喝恐嚇,把人嚇跑了算完。

    本以為可以發四個時辰的財,沒曾想三個時辰不到就哄堂大散,官差、副差和白役們都覺得有些掃興,罵罵咧咧幾句之後又重新提起興致,這些日子外財不少,大夥怎麼也得聚起來好好快活下。

    若是往常,常凱就跟著過去了,今日裡在吊橋上吃了驚嚇,一直是心神不寧的狀態,總覺得要回家看看,不然就覺得沒底,所以把今日勒索來的財貨登記造冊送去衙門後,又去外面取了自傢俬藏的一份,急忙趕回家去。

    作為在衙門裡有身份拿著工食銀的差役,常凱在懷仁縣也是體面人物,住的宅院也在體面人居住區域的外圍,是很齊整的宅院,這幾日他外快不少,回家前還去買了包桃酥點心,切了一斤滷肉,準備犒勞全家和自己。

    常凱才到門前,卻聽到談笑聲從院中傳來,應該有外人在,常凱家也不講什麼男女大防,他渾家是牛馬販子的女兒,待人接物的本事很不差,有外客上門常家婆姨留下聊幾句也不是傷風敗俗的事。

    上去拍了幾下門,聽到自家婆娘吆喝著出來應門,開門之後還沒等常凱問,他婆娘就笑著說道:「當家的,剛才家裡來了兄妹三個,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兒女,說話那個有禮數,還帶著份重禮,我正琢磨這等你下了值,我去張羅幾個好菜招待他們一頓,還沒打發人去找你,你到早回來了?」

    這話聽得常凱稀里糊塗,「兄妹三人」「好人家的兒女」「帶著重禮上門」,這幾重條件在腦海裡過了數次都想不出是誰,但送禮上門沒有推出去的道理,或許什麼好事找上門來,正好沖掉上午的晦氣,常凱露出笑容,快步向屋裡走去。

    「兩位小哥,我家當家的回來了,有什麼事你們和他說,不是誇口,我家當家的在衙門裡也是有幾分臉面的,我去給你們燒水續茶。」

    「幾位... ...」常凱邁進堂屋,話說了半句就吞在了嘴裡,屋中兩位十四五歲的年輕人端坐,一個十歲大小的女孩子正領著自己的二閨女在玩,可不就是橋頭那幾位,現在笑容滿面站起來的那個,可不就是把匕首頂在自己肚子上那位。

    常凱此時的表情有些扭曲,又有些無可奈何的苦笑,上前一步說道:「幾位,既然已經進城了,老常都把各位忘了,怎麼還找到家裡來了,且不說公平買賣,就算是真有什麼爭鬥,又何必禍及家人?」

    說這話的時候,常凱的婆娘去廚房燒水,他二女兒才四歲,懵懵懂懂的也聽不出話裡意思,不然就要被嚇壞了,捕快常凱話裡服軟求饒的意思很明顯,別看對方年紀小,可真要動起手來,恐怕自家就要被滅門了,在這等情形下,當然要低頭做小。

    「常捕頭說那裡話,今日我們兄弟登門是道謝來了,沒有常捕頭心善,我們也進不來城門的,還沒通報姓名,在下朱達,這是我兄弟周青雲,這位是我們的義妹秦琴。」朱達笑著說道。

    常凱搖搖頭,很是光棍的說道:「什麼心善,無非藉機弄些好處,你們也知道韃子走了,偏生要進城,也怪老常自己不長眼,打主意到你們頭上,現在連家人都牽連了,這位小哥,有什麼事你就直說吧!」

    「確實有事相求,我們兄妹要在城內買所宅院,人生地不熟的害怕有些波折,想請常捕頭出面幫忙,找衙門裡辦事的幫忙做定契約,關節上的花費我們願意承擔。」對方說得直接,朱達也開門見山。

    聽到是這個事,常凱鬆了口氣,現在面對朱達和周青雲的時候他沒有惱怒,只覺得害怕,儘管常凱在衙門裡見識過血腥恐怖的案子,手上也不是那麼幹淨,可面對朱達的時候總覺得渾身發冷,他能感覺出對面的半大小子會殺人,殺人就殺人,可那麼冷靜,對待殺人好像平常事的,還是這個年紀的,那就太古怪了。

    而且常凱辦案不少,街面市井的勾當精熟,自然知道這下手最狠最沒輕重的就是這等半大小子,很多老江湖都在這上面吃了大虧,丟了性命的都不少,更不要說這朱達是會武藝的,那麼大的手勁,頂在胸腹間的匕首那麼有分寸,又這麼冷靜,這樣的半大小子還是少得罪微妙。

    至於邊上那個總不說話的,一看就是能開弓的人物,這個年紀能開弓射箭,這還能含糊得了嗎?

    「好說好說,不知朱小哥什麼時候辦,老常保準給你張羅妥當。」

    「今日辦,多花些銀子也可以。」

    既然說定了,常凱毫不含糊的領著朱達等人出門,聽著他婆娘招呼大夥回來吃晚飯,自家閨女扯著「小姐姐」不讓走,常凱心裡禁不住在暗罵糊塗,老子這是把殺神們弄走,你們還這麼熱乎,真沒見過市面嗎?

    常凱在衙門裡地位不算太高,可人頭精熟,又不是單純的耗費人情面子,常例銀子該少的一錢不少,儘管是下午時分,簽房和戶房的辦差吏員文書什麼的都很幫忙。

    那宅子留守的人發現衙門眾人是這個態度,也把自己的小心思藏住,乖乖辦了房契地契,其實那房主前任主簿給他留了憑證,有這憑證後辦下的房契地契才算合規,官面上挑不出毛病來,要是不出這個憑證,房契地契辦了也會無效,看房子的遠方親戚又不是房主,怎麼有權買賣。

    本來這人還想欺負朱達年紀小,沒曾想這層關節被常凱帶來的人點破,想要做點手腳都不能,這還真是常凱的人情了,常凱只求不要留後患,眼前就算看了這朱達的笑話,事後這小子拿著刀找上門來,哭都沒有人理。

    等辦完之後,大夥都拿了常例的好處,常凱又許了請大家吃酒,都高高興興的散掉,常凱也不願意多留,要走的時候卻被朱達喊住。

    在這個時候,李和正督促著原來的住戶搬出去,那家人還想著多住幾天再去趕路,李和沒有給他們絲毫的情面,直接向外趕人,本來就是萍水相逢,還想在其中裝神弄鬼,那就一分情面都不留。

    賣宅院的銀子又不是自家的,這幾十兩又犯不上私吞後亡命天涯,現在住處都沒了,看守宅院的那家人哭哭啼啼的向外走,但也沒什麼留下的房子。

    看到如此場面,常凱更不願意多呆,心說自家做到這般地步,也不欠這朱達什麼,要是再沒完沒了的糾纏,那就別怪自己翻臉了,可起了這個念頭後又洩了氣,心想何苦跟幾個不懂事的半大孩子折騰,性命要緊,家人要緊。

    「常捕頭辛苦了,初來此處,倉促間每個準備,這些還請常捕頭吃酒喝茶。」朱達笑著說道,順手遞給常凱一個小紙包。

    儘管心存忌憚,可常凱又不得不承認,這朱達殺氣重歸重,可說話做事卻像是讀書人的樣子,就和知縣老爺幕僚先生和六房幾位大爺一樣,讓人不自覺的心生敬重,想歸想,掂量了下小紙包,又是二兩銀子,這出手真是大方,往日裡這等牽線搭橋的活計,兩百文就到頂了,最多加一頓酒。

    「事情辦妥,那常某就告辭了。」常凱可不願意和朱達再有太多牽扯。

    「那就不送了,以後還少不得叨擾。」朱達跟了句,常凱一愣,苦笑著轉身離開,還是別叨擾的好。

    常凱到家之後,飯菜已經備好,一兒一女流著口水坐在桌邊等他回來吃飯,常家娘子把他應進屋內還問了句「怎麼不帶著那兄妹三人回來?」

    「你這糊塗婆娘,那是三個煞星,有妨害的,你還當貴客了?」常凱不耐煩的呵斥了句。

    「送了四色點心,半搧風羊,還給閨女一個小銀鎖,這樣的煞星你怎麼不多帶幾個回來!」常家娘子直接頂了回去。

    常凱愣住,風羊是風乾燻製後的羊肉,點心銀鎖什麼的大概都有價錢,這差不多又是四五兩的樣子,這半大小子花錢還真不心疼,常凱突然有些盼著朱達繼續叨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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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