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誅明 作者:特別白 (連載中)

 
V123210 2017-3-18 10:22:2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06 340589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30 20:21
第一百八十一章囂張的走在街上

    朱達加上身邊人一共五個,那車把式沒什麼戰力,這鐵匠鋪裡的青壯起碼十六七個,而且也不缺兵器,雙方動起手來,還真不好說誰吃虧。

    可沒到極端的情況,大家還要講個道理,鐵匠鋪子裡的很多人都見到自家收了銀子,還多收不少,當時收錢高高興興,現在就說不做生意,天底下沒這個規矩,到哪裡去評都是鐵匠鋪理虧。

    所以朱達橫眉怒目,鐵匠鋪卻硬氣不了,那張姓鐵匠滿臉尷尬,強在臉上擠出笑意來,乾巴巴的說道:「朱老爺,我們這是小本生意,老爺們一句話就開不下去了,您這麼大家業,不要和我們為難好不好。」

    「我且問你,銀子你收了嗎?」朱達根本不接話茬,直接回了句。

    任你說破天去,朱達就這麼一句話,錢我給了,那鐵匠又被噎了下,莫說是他自己,就連鐵匠鋪子裡的匠人學徒也都是面有慚色,實在底氣不足。

    張姓鐵匠咬了咬牙,悶聲說道:「朱老爺,要不把銀子退給你,您老把槍頭退回來。」

    「要也是你們,退也是你們,怎麼說生意的,不退。」

    到這個時候,就連朱達都看到鐵匠鋪後院有一位明顯不是這邊的人,正在那邊探頭探腦的張望,張鐵匠回頭看了眼,跺了下腳,悶聲說道:「朱老爺,要不再給你加五兩銀子,這生意我們不做了!」

    「想得美。」朱達笑著回了一句,轉頭向外走去,身後幾人都連忙跟上。

    看到朱達這油鹽不進的樣子,張鐵匠真的急了,在身後吆喝說道:「朱老爺,那就別怪我們......」

    話說一半,朱達轉過身,轉身的同時拔刀出鞘,冷然說道:「不怕死就上來試試。」

    精工打造的雁翎刀在日照下閃爍寒光,那張姓鐵匠的後半截話頓時被嚇了回去,儘管人還在鋪子裡可還是被嚇得退了兩步。

    鐵匠鋪不怕事,有二十幾個青壯,武器不缺,可到底也是開門做生意的商戶,真要是舞刀弄槍的見血拚殺,他們沒這個膽子,有這個心氣的,恐怕就不會老老實實做工賺錢了,而且這件事鐵匠鋪沒有佔絲毫道理,更沒有拚命用強的心氣。

    「咱們走。」朱達揮手說道,胡把式開始驅動牲口,潘柱子等三人都是拿起兵器護衛,雖說他們不懂武藝,可也在城外經歷過廝殺的,繃起來很有幾分樣子,鐵匠鋪的人真被嚇住了,站在那裡不知所措,能看到後院那人追上來,跺著腳的埋怨。

    不過張姓鐵匠在朱達面前被氣勢壓的抬不起頭,在這位面前卻不怎麼怯場,只是冷著臉應對。

    等朱達他們走出幾十步去,張姓鐵匠卻追了出來吆喝:「朱老爺,這可剩下不少銀子,你就這麼丟在這兒?」

    這話讓朱達忍不住笑了,對方做生意倒是挺實在,他沒有回頭,只是擺擺手揚聲說道:「先放在你們這裡,過兩天來提貨!」

    從鐵匠鋪離開沒多久,就連朱達之外的四人都察覺到被人跟蹤了,這甚至都說不上是跟蹤,幾個人跟在後面,後來變成了十幾個人。

    只是這場面很古怪,雙方隔著二十幾步的距離,跟蹤的人無論如何不會超過這個距離,有時候朱達回頭看一眼,這二十幾人立刻停住腳步,左顧右盼的裝作自然,可怎麼自然的起來,大街上都已經清空了,就前面這一小隊和後面這一大隊,街道本就不寬,看得實在明顯不過,路人百姓遠遠看到遠遠避開,就算一時沒反應過來的,看到了也立刻避讓到路邊,少不得在角落裡指著這前後奇怪隊伍議論來去。

    那胡把式頗為緊張,不住的回頭張望,潘柱子、陳大山、劉南三人開始也是如此,走出十幾步之後,看著後面老鼠怕貓的樣子,緊張漸去,只覺得好笑了。

    又走了段,拐過街角,陳大山忍不住笑了出來,甕聲甕氣的說道:「小時候在村裡常耍這個,回頭他們就不能動,動的就要站一邊去!」

    朱達也笑,這遊戲從古至今倒是流傳了幾百年,被陳大山這麼一說,胡把式抖了下韁繩,也忍不住笑,邊趕車邊搖頭說道:「從前怕這些官差怕得跟什麼似的,打一次交到幾天吃不下飯,可現在看覺得還真是慫包。」

    拐過來之後,本來街上還有行人,等後面跟著的幾十號人出現,這些行人也消失無蹤,朱達又回頭看了看,發現彼此的距離接近到二十步,回頭看過去,立刻是停住,扭頭轉臉的人倒是比剛才少了不少。

    「柱子,你拿根投矛向後面投一次,看看這鐵槍頭能出去多遠。」

    「老爺,扎到人怎麼辦?」

    「你先吆喝一聲,讓他們閃開不就是了! 」

    對答兩句,那潘柱子在大車上抄起一桿投矛,然後又是拿出投矛器來,這是鐵匠鋪子裡用鐵件加工過的,份量略重,但固定投矛和使用次數上都比從前好很多。

    潘柱子架好之後舉起,轉身朝向跟過來的那些人,先是吆喝喊道:「我要投矛了,你們先閃開,被傷到了可別說沒提醒!」

    站在後面的官差沒有動,潘柱子吆喝的聲音不小,聽到是肯定聽到了,可沒一個動的,這讓潘柱子也愣住了,轉頭問道:「老爺,投還是不投?」

    朱達眉頭皺了皺,手在刀柄上摩挲了下,悶聲說道:「再喊一次,不管他們散開不散開,都投出去,不要留力氣。」

    「好嘞!」潘柱子痛快的答應下來,轉身就是吆喝。

    朱達選的這六位,張進北早就跟隨,王井心思油滑,紀孝東有決斷,其他三位則是很淳樸實誠,拿到了好處,得到了恩義,就死心塌地的做事效命,沒有任何的折扣。

    潘柱子第二次吆喝的時候,其他幾人都看向朱達,神情狀態都是繃緊,最好了隨時開打的準備,站在大車旁的胡把式臉色灰敗,汗如雨下,不住的用手擦抹,心說這幾位還真是無法無天,好好的就要在縣城裡面開殺戒了,可一邊忐忑,一邊又覺得很痛快,眼睛不住的朝著車上瞄,心說等下要不要也拼了。

    和上次不同,潘柱子話音剛落,一直跟在後面那二十幾人突然就炸開了,四散奔逃,就沒有向前面跑的,倉促間摔倒的不下六七個,摔倒後甚至都站不起來了,手腳並用的向後爬,爬了幾步總算能站起來,沒多久,街面上只剩下朱達他們五人和一輛大車。

    這次錯愕的是朱達他們,跟蹤這二十幾人逃散的實在太突然,太有爆發性,讓人一時半刻反應不過來。

    等空空蕩蕩的時候,先是那胡把式笑出來,朱達他們跟著笑,先是小聲,後來則是笑得前仰後合,笑得連手中兵器都拿不住。

    整條街就他們五個人在肆無忌憚的笑,只有些好奇膽大的住戶百姓敢探頭探腦,潘柱子手中的投矛都有些握不住,過了會笑聲停住,潘柱子又是問道: 「老爺,還要不要投?」

    「投,用足力氣投!」朱達給了明確的回答。

    潘柱子點點頭,擺正姿勢,吐氣開聲,揮動手臂將投矛拋射出去。

    街道上沒有人,但這條街距離不怎麼夠,二十步之外就是一堵土牆,這投矛平飛出去之後,刺中土牆,沒入了幾寸,牢牢的插在上面不動。

    「這有了鐵槍頭的比起木槍怎麼樣?」朱達只問了這個問題。

    「感覺飛的更直,能用在短矛上的力氣更大,從前木槍到了牆那邊最多碰掉一塊土!」潘柱子回答說道。

    朱達點點頭,示意大家繼續走,潘柱子回頭看了眼,忍不住說道:「老爺,那根短矛還要不要了?」

    「放哪兒吧,盯梢那幫人還得仔細看看。」朱達笑著說道。

    木矛加上鐵製槍頭之後,重量會提升,投射出去的衝量自然更大,而且因為前端加重,投射時候的威力還有加成,更不要說這鐵器本身的堅硬和鋒利,可以說加了鐵槍頭之後,投矛已經變成了另外一種兵器。

    等他們幾位走出去一段,後面才有人敢出來,一幫人再也不敢向前跟著,只是圍著那根扎入牆中的短矛咋舌。

    「.......這就算拿著盾牌也擋不住......」

    「......看來城外傳聞是真的,那小子真用這投矛殺了好多人......」

    議論紛紛,卻沒有一個人提要不要繼續跟著,更有人敲了敲牆壁,雖說是夯土牆,可這是新建的牆,大同氣候乾燥,牆壁眼下是很堅硬的狀態,可還是被貫穿幾寸,又有人試著去拔了下,居然沒弄下來。

    不提身後這些勾當,朱達走著走著突然失笑,同行幾人看向他,聽著朱達自言自語的說道:「小小懷仁縣,大家卻只知道鄭家集有豪強,只知道衛所裡的武家,這等無人無能的地方,真是土雞瓦狗,以為是禍害,最多就是個麻煩。」

    自言自語說完之後,朱達旁若如人的大笑,路上依舊沒有人,行人都躲開了,差人們不敢跟上。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1 17:23
誅明 第一百八十二章不談好了誰去做

    在懷仁縣城東有幾處大院子,是放置貨物的場所,在鄭家集還沒有興盛起來的時候,都是商行的地盤,等地方衰頹之後,這幾處也就閒置下來,整個縣城的宅院都不值錢了,自然沒人在意這裡,最後落到了戶房的手中,只是戶房自己也用不太上,六房三班等等辦差的人物,誰要用就過來用了。

    朱達從鐵匠鋪回返自家的時候,城東大院子的某一處內有幾十號人在議事,鬧哄哄的亂得很,誰也不敢管,外面有好奇的張望幾眼都連忙走開,唯恐掛上關係。

    只要是懷仁縣城的住戶,就能認得院中人等,都是三班衙役裡的各位大爺好漢,那都是在街面上橫行的人物,良民百姓看到一個都得躲遠些,何況今日裡有這麼多,要是人頭熟的更會看出院子裡壯班的人多些,壯班的正副班頭都在當中,正在比劃著說話的則是副班頭楊守文。

    「兄弟們,咱們幾十條漢子還怕他們那些半大小子,一個個毛都沒長齊,飯都沒吃飽,咱們去了肯定是手到擒來,抓到了人可有賞,每個人二兩銀子,足足二兩銀子!」楊守文唾沫橫飛的說道。

    他說到這個,圍觀的幾十人中有些騷動,竊竊私語一陣之後,卻有人冷言冷語的說道:「楊頭,不都說那小子帶回來幾千兩嗎?怎麼才給大夥每人二兩,沿路做事的時候還要三七開,這可比押送罪囚要難啊!」

    「程家老六,你這話怎麼說,那伙半大小子能有什麼難的,這就和彎腰撿錢沒個區別,就是去抓個人辦個案子,你們還想要多少,再說了,搜檢的時候你們就不拿了?」楊守文橫眉立目的說道。

    「你們壯班押送罪囚沿路洗過去能發財,我們皂班就是受苦,你們這是在顯擺嗎?」

    「胡扯,上次動手結果惹出幾十個鄉勇來,拿著刀槍追了我們十里地,差點連山窩裡的罪囚都撿不回來,辛苦錢,辛苦錢!」

    人群中哄笑一片,自顧自的扯閒篇,根本沒有人理會那楊守文,楊副班頭氣得七竅生煙,指點著幾個人怒罵說道:「少他x的耍混,這次的差事誰交辦下來,你們心裡有數,你們不願意去做,多少人等著來,早晚把你們刷下來換聽話的上。」

    他這麼一說,人群裡倒是有十幾個應和的:」這是太尊批下來的案子,大夥不去怕是要壞了差事,何況還有好處能拿,為什麼不去!「

    卻另有人不干了,直接指著吆喝說道:「少給老子扯臊,你們一家人自然多分好處,我們憑什麼要去,我還真就不信了,我沒犯什麼錯,誰能換了我,我王家當差幾代,什麼人沒見過,拿這話糊弄人,見鬼去吧!」

    誰也不是受氣的,能說話的人都是有根腳有傳承的,大夥都在冊子上拿工食銀,誰也不要嚇唬誰,倒是副役白身這等不在冊的都是站在外面不說話,他們決定不了什麼,能做主的都在吵鬧。

    楊守文氣得又在指點,可站在他身邊的兩人卻不吭聲,一人四十多歲乾瘦模樣,臉上沒有表情,另一人胖大漢子,攏著手只在冷笑,楊守文指點幾下,卻說不出話,轉頭悶聲說道:」黃頭,老劉,你們說句話,不能就我一個副班頭張口,這可是太尊那邊批下來的案子,不能不抓。「

    那乾瘦人物沒吭聲,胖大漢子嘿嘿笑著說道:「這官腔就別和我們打了,黃頭懶得說,老劉話多絮叨幾句,這好處你不能一個人吃盡,沒道理你們幾千幾百的,我們兄弟就二兩,不然下次押送罪囚可就帶不回錢了,再開個價吧!」

    聽到這話,楊守文五官都扭曲了下,隨即擠出幾分笑來說道:」老劉,這次二兩銀子都是我求下來的,真不能多了。「

    被叫做老劉的那位眉毛一豎,臉上的笑容立刻不見,冷著臉說道:「糊弄崽子是不是,不加價,我就帶著弟兄們出城辦差了,你先開個價出來,老楊,該讓出來的要讓出來些,別想著一家都吞了!「

    楊守文臉色頓時陰沉下來,瞥了眼乾瘦人物,那位依舊老神在在的樣子,楊守文咬咬牙說道:「每人五兩......不,每人十兩。」

    看著老劉變化的臉色,楊守文急忙變了個數目給過去,老劉這才點點頭,又是盯著說道:「下面的差不多了,大頭還得再議,誰也別當誰是傻子,你把案子抓到了,那也不能不按照規矩來。」

    「老劉,你知道這案子是誰交辦下來的吧?可別太不知趣了。「楊守文咬牙切齒的說道。

    老劉嘿嘿一笑,滿不在乎的說道: 「方爺既然佈置下來了,那咱們總要用心去辦,不過周大爺那邊說了,貨是大夥置辦的,錢大家也分了,既然還有收成,那大夥都得有份,沒道理被一家吞了,免得以後沒人用心,黃頭,你說是不是?「

    他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當中那乾瘦中年根本沒有發表意見的時間,這時問起,這位黃頭才皮笑肉不笑的說道:「既然方爺和周爺都說話了,太尊那邊也行文拿人,那你們該幹什麼就乾什麼,只是我提醒一句,那家的秦秀才也是來縣城遞過帖子的,事情做的過了,各位大老爺難免要問下,到時候這板子可不要打在壯班的屁股上。」

    「沒事,方大爺說了,那秦秀才肯定沒考中,不然報捷快馬早就來到,就算沒死在路上,一個秀才能值什麼,我明白了,劉家這種二十年沒出過舉人的,當然看重這個,你說是不是!」楊守文說得滿不在乎,最後卻又點了句。

    那被叫做黃頭的中年冷哼了聲,臉色變黑,卻不說話了,楊守文和那老劉對視一眼,就要吆喝著說話,這時候還能聽到不遠處人群竊竊私語「黃班頭是劉家出來的,那劉家二十多年沒人中舉,眼看就敗落了,你說這讀書人,窮人中進士,連續出了幾個,連大同的大佬都得客氣,這二十年沒考上,一下子就完了」「還是舉人值錢,秀才什麼都不算」

    場面喧鬧,議論什麼的也有,皂班快班的幾個人更是在外面叉手看笑話,倒是看著楊守文和那老劉都向前一步,壯班安靜些許,除了十餘個臉色不忿的,其他人都知道談定要做事了。

    可楊守文剛要說話,外面卻氣喘吁吁跑進一個人來,進門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吆喝說道:」那朱家小子去鐵匠鋪打造了幾十桿短矛,都是鐵槍頭,讓張家磨快了.......「

    說到這裡氣沒喘勻,在那裡拍了幾下胸口,院子裡卻罵開了,」老張家怎麼還敢做他的生意,還賣他們兵器!「」他家連城外那些亡命都敢賣,這算個球,可你們看著了就沒攔著?」

    「攔了!張大鎚說不做這生意,可那小子先給了三十兩,等我們趕過去的時候已經做出了幾十根,想要拿回來那小子動了刀子,大夥都不敢動手!「

    「你們二十幾人,難不成那小子的人手全去了,可那邊沒有報信的啊!「

    「沒,沒全去,就去了五個人一輛大車.... ..「

    「混賬東西,五個人你們二十個拿不下,就算拿不下,攔住都攔不住,還讓他們打造了幾十桿兵器回去!「

    七嘴八舌詢問,楊守文終於忍不住怒罵幾句,那報信的氣也喘勻了,連忙辯解說道:「楊頭,不敢攔啊,那小子的手下拿起一桿短矛撇了出來,飛出幾十步,又平又直!扎進了牆裡一尺,好傢伙,那牆是新夯的,正是硬的時候,直接就扎透了,你想想,這要是紮人,兩個人都得扎穿了,誰敢攔著!「

    說到最後,倒是有幾分理直氣壯的架勢,壯班的位置要麼是花錢買的,要麼是代 代傳的,這條性命金貴的很,可不能隨便去丟了,大夥出力可以,賣命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這位說完,院子裡稍一安靜,立刻有人喊出來:「那小子在城外用木槍都殺了幾十人,插翅虎那伙被他全滅了,現在手裡有了鐵傢伙了,大夥要是去動手,那得死傷多少,別說二兩,二十兩都不干!」

    「姓楊的,你這心壞透了,還糊弄大夥說外面瞎傳,這就是木矛投槍使得好,三十步都扎進牆裡,咱們怎麼受得了!」當即有人怒罵出聲。

    本來站出來的老劉瞥了眼楊守文,搖搖頭又是退了回去,自己弄出的局面自己收拾,一起發財還行,一起被罵還是算了,這班頭副班頭平常下令大夥是聽的,可要是這等廝殺拚命還沒把握的,那就沒人聽號令,你又偏生奈何不得,只要在冊的,你就動不得,不然壞了規矩。

    「幾十根鐵槍,沒準還有幾百根木槍,他們那二十幾號人刀槍齊全,咱們去了送死嗎?楊守文,你要舔方家的溝子,別拿大夥的性命折騰,有本事你自己去!」有人都站出來指著罵了。

    楊守文面色鐵青卻沒有還嘴,他那十幾個親近人各個低頭,犯了眾怒的勾當可做不得。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1 17:23
第一百八十三章 兩個人都睡了

    懷仁縣這種城池是沒有駐軍的,官面上的武力有兩種,一是巡檢手下的弓兵,一是壯班的差役,但又有慣例,巡檢所屬弓兵在壯班衙役裡抽調,等於兩支其實是一家。

    壯班掌握著縣城防務,除了特殊時候,比如說前段時間蒙古馬隊入寇難民進城檢查,三班差役都被動員,尋常的規矩是壯班把控城門,設卡抽檢,雖說大頭被戶房這邊拿去分配,可也算有一份穩定財源。

    不過真正的外財卻不是這個,消息稍靈通的人都知道壯班的外財來自何處,有些大案要犯知縣衙門沒權限審判,要押送到府城那邊,押送賊囚往往是壯班差役們負責,押送途中對案犯的敲詐勒索就不必說了,壯班差役往往藉著這個機會假扮強人作案,靠搶掠燒殺發財,他們作案沒有規律沒有徵兆,更加上有衙門內部的庇護,所以不怕案發,做得肆無忌憚。

    至於下鄉收稅之類,快班和皂班的戰力往往也遜色於壯班,畢竟是見過生死廝殺的,更不必說壯班還有守城的職責,真要韃虜或是亂賊攻城,他們也得出力死戰,所以這壯班是縣城內最強的武裝力量。

    但勒索行商撈錢不必打,假扮盜匪是發財願意打,守城死戰為了鄉土家人不得不打,這為了縣衙公務去抓人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辦公事好處本來就少,還得去和朱達他們死戰,誰也提不起勁頭來。

    何況三班衙役的消息本就比其他人靈通,朱達這一隊在往返途中做了什麼事他們多少知道的,幾乎是殺過去殺回來,當時消息傳過來,大家還將信將疑,心想兩個半大小子,臨時湊起來的草台班子,怎麼就這麼能打,但今早朱達二十人打了一倍的人硬衝進城,又有這鐵槍頭的投矛當真投的遠,扎的又狠又準,那就印證了先前傳來的消息,這半大小子和草台班子真能打!

    也就是說,去做這件公事,死傷恐怕會很嚴重,大夥根本沒去考慮朱達不敢動手的可能,這夥人在城門處就敢下手,在城內敢當街投矛,這樣的人不會在意什麼官差和王法,何況大夥這次也是奔著捉拿逃犯格殺勿論去的,不能指望別人伸出脖子來被砍。

    發財可以,為了發財流血受傷也可以,甚至有那麼一兩個人送命也不是不行,畢竟有人運氣不好,可要是死傷慘重,人人都有送命的可能,那這差事就沒人願意去了,你開出十兩銀子的賞格,還有撈錢的機會,可也得有命享用,不然一切休提.......

    壯班副班頭楊守文臉已經黑了,他心裡明白這次的差事根本做不下來,可想想成事後能拿到的好處可做不成的後果,楊守文決定再試一試,他揚起手吆喝說道:「賺錢拚命,拚命賺錢,老楊我把賞格再向上......「

    他話說了半截,外面卻又有一個人跑進來,眾人看過去後,都知道是盯著朱達宅院的人,看這人滿臉晦氣的樣子,想必沒帶來什麼好消息,這位大喘了幾口氣,呼吸勻了之後直接嚷嚷了出來:「那小子回去之後在那裡射箭,朝著天上扔蘿蔔和茄子,奶奶的就沒有射不中的,大夥還是散了吧,這樣的射術咱們靠不得前,這是這條命要緊。」

    壯班對武事多少懂些,同伴的描述很容易就明白了,下面人朝著天上丟蘿蔔和茄子做箭靶,下面人射箭,蘿蔔和茄子目標不大,還是運動著的靶子,居然能百發百中,這樣的射術可不含糊,比起那三十幾步的投矛來,這樣的射術可代表著出色的武技,或者是系統的武人訓練,朱家小子有這樣的能耐,那大夥去了送死的可能就更大了不少。

    這番話喊完,楊守文直接沒有開出賞格,他知道不管怎麼也聚不齊人來,最起碼今日裡院子這些人是聚不起來的,只是這波折讓楊守文惱羞成怒,指著那第二個報信回來的怒罵說道:」讓你們去盯著,怎麼就半路回來了,這點事還值得說嗎?「

    「楊頭,不是兄弟們不盯著,是那朱家小子直接動手,十幾號人拿著刀槍從街頭追到街角,跑慢一步就被圍住了打,兄弟們還怕驚擾了各位老爺,他們是什麼都不怕啊!」

    「散了,散了,楊頭,今日身子不利索,差事就去不了了,告罪!」

    「楊頭,這樣送死的事別拽著大夥一起,誰又不是辦差,何苦這樣不積德,太不厚道了!」

    聽到這裡,更坐定了朱達這伙武力強悍無所顧忌的印象,大夥再也沒興趣在這邊耽擱,直接哄堂大散,性子好的編個理由,性子不好的直接就埋怨幾句,就這麼散掉了。

    沒過多久,院子裡只剩下十幾個楊守文的親近人,可這十幾位的臉色也不好看,為關係留下,可不代表著為關係去拚命,有人低著頭,有人小聲嘀咕,那劉副班頭背著手走遠了,黃班頭嘿嘿笑了幾聲卻是沒動,大有看看笑話的意思。

    「楊頭,這是江洋大盜,這是反賊,靠咱們壯班怕是拿不了,不如請各位老爺們發話,調四里八鄉的民壯進城,人多了事情也好辦。「總算有人說了句話。

    楊守文還沒反應,站在邊上一直沒動的黃班頭卻笑著點點頭,轉身就向外走,邊走邊念叨說道:「楊守文,你手底下倒是有幾個明白人,你得記住了,今天我可沒答應去拿人,真出了什麼死傷,我不管的。」

    跟著這黃班頭走的沒幾個,楊守文臉色鐵青的站在那邊只是冷哼了一聲,但大夥也都明白,這調集民壯進城的建議是給了楊守文個台階下,不然今天這臉丟得就太大了,儘管該丟的已經丟了不少。

    等院子裡就剩下楊守文和他自家人,才有人悶聲開口說道:「楊頭,這朱家小子就和鄭家楊家一樣,是個大蟲,要動就得大動,靠著城裡這些人手動不了的,何況大夥又不是一條心。」

    說這話的和先前提議的倒是一個人,楊守文張嘴要罵,嘴張開沒出聲又是頹然閉上,擺擺手說道:」我去方大爺那邊,你們先散了吧!「

    「楊頭,那盯著朱家的人手?」

    「盯個屁,你們誰敢靠前,就別弄著糊弄自家人的傻事了,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吧!」楊守文沒好氣的回了句,低頭出門自去忙碌了。

    壯班衙役聚集,城內各色人等都知道要出什麼事,都是各種猜測和好奇,等衙役們散了,就有人過去打聽,消息當然瞞不住,很快城內各色人等都知道,今日裡沒什麼事了,一切如常就可,特別是那些要防備官差的生意,都是放心開張。

    不過城內也傳開了消息,新住進來的那伙外來人是大蟲,不要去招惹,連官差都不敢對他們下手,什麼城外殺死賊兵若干,什麼毆打官差之類的事都漸漸傳開,等於是給枯燥無聊的縣內人等加了不少談資。

    朱達和周青雲輪流帶人出去巡邏,剩下的人在院子裡熟悉加了鐵槍頭的投槍,三位車把式帶來兒女,未成年的和女孩子都和秦琴他們在一起,婦人則是幫著準備飯食,除了採購鐵槍頭之外,他們還出去購買糧食副食,也有人添亂阻攔,一頓亂打之後,就是處處順利。

    兩進的院子裡已經很擁擠了,更不用說房屋和院子還被買回來帶回來的物資佔去了不少空間,除了車把式以及他們的家人之外,家丁們的情緒都很平靜,但這出宅院的氣氛卻漸漸緊張。

    沒有人心存僥倖,儘管幾次「掃蕩」後,院子外面再也沒有什麼人「閒逛」,可大夥都覺得免不了一場惡戰,光是城門那邊就有四十幾號,這城內的官差和從屬動員起更多的人來也是難免,只是試過鐵槍頭之後,家丁們的心思穩了不少。

    那臨時製造的木矛都有那樣的殺傷,現在這是筆直渾圓的桿子,磨製鋒利的鐵刃,那又有怎樣的威力,拋射出去飛的平穩筆直,力量感覺全能加到短矛上,飛得快,飛得穩,勁頭還大,連土牆木板都被扎進去甚至扎穿,那殺人的時候又會怎樣,有部分家丁甚至很期待。

    車把式的未成年兒女們其實很興奮,大家忙些他們看不懂的事,可又很和氣,住在這麼大這麼好的宅院裡又是個從未有過的體會,跑進跑出的歡聲笑語,但車把式的老婆就不一樣,這分明是上了賊船,不一定什麼結局,爭吵幾句免不了,還有小聲哭的。

    秦琴和那小紅沒有在外面耽擱多久,跟著車把式和李得貴回來,朱達沒有訓斥,只是說了一句「現在還顧不上你,下次再有這事我抽你!」對這話秦琴只是扭頭冷哼了聲,牽著懵懂的小紅進了屋。

    等到了太陽偏西的時候,朱達和周青雲就不領著人出去巡邏,兩個人在屋子裡和衣而臥,就那麼睡了過去,家丁也都理解,這些日子甚至今天,他們都太操勞了,也該歇息歇息。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2 17:42
第一百八十四章習慣了摸黑

    天黑夜深之後,這大宅院裡倒是熱火朝天,除了屋中燈火之外,院子裡也有篝火點燃,讓周圍住戶不瞭解的是,這朱家小子居然還在院子周圍的道路上點著火堆,把一切映照的通明。

    朱家的家丁們沒有窩在院子裡不動,他們五人一組定期出去巡視,順便給火堆添火,在院牆屋頂高處也有人放哨瞭望四周,火光映照的範圍內,根本沒可能藉著黑暗摸進來,這宅院相鄰幾家倒是很好奇,有僕役出來張望,也有孩童婦人趴在門縫向外看。

    但沒有什麼可疑的人物遊蕩,白日裡那些挨打被攆走之後就沒有人自討無趣,甚至連正常的路人鄰居之類都遠遠避開朱家宅院附近,免得被這夥看著凶神惡煞的年輕人盯上。

    三位車把式的婆娘都在操持晚飯,邊忙邊小聲議論著擔心,在她們的嘴裡這十有八九是被強人挾持了,不得不從,還不知道接下來會有什麼糟心的事發生,另外就是覺得這家人太敗家太不知道過日子,給下人吃的飯食也這麼捨得下葷腥,居然宰了一頭羊,而且全都燉上,雜面的餅子還要放油,實在不知儉省,這樣糟踐,而且自家男人把那兩位年輕的老爺說得天上地下,可也不見如何出挑,天黑了才吃了兩塊餅子,分明是嬌慣壞了。

    「我們出去遛遛,你們把家看好,小心為上,但也不用害怕,天都黑了,縣城不會組織大隊人馬過來。」朱達臨出門前吩咐了句。

    看著他和周青雲一身深色勁裝,背著刀弓,家丁們心中都有所猜測,自然也不會詢問什麼,只有李和沈默著送到門口,臨走前叮囑了句「要小心,家裡我會看好「。

    牆頭街上的家丁們看著朱達和周青雲不緊不慢的走出了火光範圍,消失在黑暗夜色中,他們終於緊張了起來,開始全神貫注的警戒四周。

    但朱達和周青雲一直走得不緊不慢,只不過進入黑暗中後立刻拐到了另外一條街上,他們在街邊緩步行走,穿著的又是深色衣服,若不是有心觀察,在夜裡很難一下子看出來。

    兩人拐到這條街上後先停住不動,確定前後都沒什麼人之後,兩個人從懷中掏出頭套套在了頭上,只露出了雙眼和鼻孔,然後每走幾步就摸下身邊的牆壁,星月黯淡,不能舉火的情況下,即便朱達和周青雲沒有夜盲症,想要適應夜間的黑暗也有個相對漫長的過程,即便如此,細節也未必能看清,所以要儘可能的小心,走得慢有部分原因也是為了這個。

    懷仁縣城內入夜後就見不到什麼人了,無非是幾處尋歡作樂的場所還熱鬧些,朱達和周青雲不需要去這樣的地方,提前在路線上就會避開。

    不過這不代表一路無人,每走一段就會聽到更夫敲打梆子的聲響,這是更夫和壯班差役以及民壯巡城,聽到聲響後提前避開就好,更夫有時候也懶得時時敲打,不過在這安靜夜間,腳步聲和談話聲一樣會傳得遠聽得清楚。

    除了這些之外,就是夜間出來活動的不法之徒了,但此等人數量不多,懷仁縣城內太小,沒那麼多值得下手的目標,何況他們講究個不照面,遠遠的就算看到了朱達和周青雲,也不會好奇的張望,只會避開。

    就這麼摸黑了走了一炷香的工夫,就來到了一處宅院外,這邊和漆黑一片的貧苦百姓住處不同,門外即便沒有燈火懸掛,隔著院牆也能看到裡面有燈火閃動,能點得起燈火的人家都是不差的。

    到了這個時候,朱達和周青雲已經很適應夜間的黑暗了,他們貼著宅院的院牆站著,四下張望。

    「就是這裡,四處都對,我們進去。「朱達低聲說了句,區區縣城沒什麼太離譜的宅院,窮人家的住處都差不多,富貴人家的也是差不多,在這伸手看不清五指的夜裡定位,就得從周圍的建築甚至街道寬窄等等特徵來確定,朱達和周青雲這方面的技能都很熟練,也經過許多次的實踐。

    朱達十指互扣,雙臂下垂向前,週青雲單腳踩著朱達的雙手,踩上之後,朱達向上一送,周青雲藉著這股力一蹬腿,雙手攀上了牆頭,稍一發力就坐了上去、

    坐上牆頭之後,周青雲雙腿夾住,彎腰垂臂,朱達輕跳了兩次,兩人握住了手,一人發力上提,一人用力蹦跳,朱達也上了牆頭,上牆之後,兩個人都是上身趴在牆頭上,在黑暗中根本看不出不對。

    朱達從懷中摸出塊石頭丟了下去,一聲輕響後安靜片刻,兩個人從牆頭跳下,都沒有抽刀,只是將短刀和匕首翻手拿在 中。

    這等朝向規制都平常的宅院,內部構造對朱達他們來說沒有任何秘密可言,僕役住在何處,若有值夜的人在何處,主家又在何處,這些都有一定之規,不會有什麼異常。

    走過兩處屋子,能清楚聽到屋內傳出的鼾聲,輕手輕腳的避過,再進一個院子,這就是主家所在的住處了,院子內的隔牆都是矮牆,朱達和周青雲很容易就是翻了過去。

    時候的確不早了,內院也是漆黑一片,屋內同樣有鼾聲傳出,朱達用手在周青雲的身上敲了兩下,然後小心翼翼的走到屋門前,掏出匕首插進了門縫裡,從下到上的輕輕滑動,而周青雲則是抽出了刀,就在朱達身後一步的距離。

    當碰到門閂後,朱達把匕首向上挑了挑,門閂活動,看來是架上去的,朱達用匕首短刃別住門閂,緩慢的向上發力,同時另一隻手在向前推門,而身後的周青雲則是弓腰跨步,隨時準備前 。

    門閂被一點點挑起,很快就被從卡扣上挑下,門閂都是木棍木方,落地肯定會有動靜,只是朱達最後挑離卡扣的時候猛地發力,那門閂向上跳了下,門推開時候,門板撞倒門閂發出聲響,並把門閂向內撞去。

    本來兩個人動作都很小心緩慢,門閂一被挑開,朱達和周青雲立刻加速,門猛地被推開,門閂重重落地一聲響,可與此同時,朱達和周青雲已經進了堂屋,進入之後沒有任何遲疑,直接衝向右側的房間,那邊只有棉簾子隔斷。

    安靜夜裡的聲響很刺耳,但人熟睡後很難有太快的反應,尤其又是在自己覺得最安全的家中,當朱達和周青雲掀開簾子衝進臥房的時候,這臥房裡的人才剛反應過來,或者說剛剛醒來。

    對於適應黑暗的朱達和周青雲來說,他們很快就看清了炕上的兩個人,可炕上躺著的兩個人還有些懵懂的起身,甚至都沒來得及出聲,朱達和周青雲沒給他們驚叫的機會,刀背刀鞘直接把人砸昏了過去。

    朱達直接將屋中的被面用刀切下來擰成繩索把兩個被打昏的人捆上,周青雲則是去把屋門重新關上,並架起門閂,然後回來點燃了燈火,並把燈火放在了窗邊,燈火離火炕遠些雖然很暗,卻不會把人的影子映在窗上,何況這樣的拷問,有點亮光就足夠。

    準備停當之後,隨手取了桌上的一碗涼水,就那麼潑在了男人的臉上,雖說是個刺激卻沒有立刻醒過來,幾耳光扇下去之後,這男人總算醒過來了,開始還有點懵懂,隨後迷糊的神情就變成了驚恐,想喊也喊不出來,一團破布被按在嘴上。

    「楊班頭,不要喊,喊了就沒命了,聽懂了你就點點頭。」朱達壓低聲音威脅道。

    看著楊守文拚命的點頭,朱達伸手扯開了他嘴上的破布,楊守文喘息幾口,顫抖著聲音問道:「到底是那一路的好漢,兄弟是縣衙壯班的班頭,要......要銀子儘管拿去,要辦什麼事,楊某也會盡心,咱們一切好說,今夜之後,楊某就當什麼都沒有過......「

    這番話倒是給自己留了足夠的餘度,朱達用匕首拍了拍楊守文的臉,笑著說道:「都喊你班頭了,當然知道你是官面上的人,我問你,這裡裡外外對朱達那夥人的手段,可不是你一個副班頭能操辦的,誰指使你的?「

    聽到這個問題,楊守文的五官有瞬時的扭曲,表情變得猙獰,但迅速又變成了驚恐,在這個當口,猜到來歷又能怎麼樣,只是在他開口前,朱達又是冷著說了句:「開口前仔細想想,等下還要單獨問你婆娘,要是對不上口徑,你知道下場的。」

    說話間,朱達用匕首在楊守文臉頰上輕輕劃 ,一道血口滲出血來,很多人做事都會和老婆講,心裡話總要有個訴說的地方,而且女人不出外門也不用擔心消息洩露,所以這是個印證的手段。

    這傷口疼倒是不疼,但帶來的恐懼卻讓楊守文的臉色瞬時慘白,他盯著兩個蒙面人露出的眼睛,若是細心的話能看出這是年輕人,可楊守文根本顧不上這個,只是停頓瞬間就說道:「是方銘,是吏房經承方銘!」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3 17:24
第一百八十五章殺人放火

    朱達聽過方銘,不是來到懷仁縣才知道,在鄭家集的時候,縣城的英雄譜不是沒人談論,這位方大爺夠這個資格。

    楊守文報出這個名字的時候,多少有幾分期盼,希望這等白兩道的大人物能震懾這兩位突然出現的蒙面人,可這兩位的眼神漠然,沒有絲毫波動。

    難道是外來的?想到這個的楊守文沒有絲毫輕鬆,反倒更加恐懼,這等穿州過府的亡命徒做事可也沒有一點顧忌,他們在本地沒有牽扯瓜葛,當然肆無忌憚。

    「二位爺,是不是朱達僱你們來的,二位爺不用答話,你們可知道那朱達手裡有多少錢,足足一萬多兩,他們當年在鄭家集做得好大生意,這次就是把銀子挖回來了,小的不該起了貪心,可二位爺想想,這是多大一筆銀子,二位爺可以對那朱達動手......」

    越說聲音越大,朱達抓起一團破布塞到他嘴裡,對旁邊的周青雲說道:「我去問問他婆娘。」

    周青雲點點頭,楊守文渾身都是僵住,儘管被捆綁的牢靠,但他還是能活動身體,真正讓他僵住的是恐懼,他注意到這兩個蒙面人的眼神,楊守文對這樣的眼神似曾相識,衙門裡的劊子手上法場行刑時候就是這般,他們看著死囚的眼神就和這兩個年輕人看著自己一樣。

    我太冤了,我不就是想上進,黃班頭的靠山已經敗落了,老劉那邊又有戶房老周做靠山,再說了,你一個死了長輩的外來小輩,有這麼多錢不就是豬羊嗎?我打打主意藉此上進有什麼不對,這還不沒做成嗎?楊守文越想越是激動,越想越是恐懼,他只想開口辯解兩句,要不然......

    楊守文的婆娘被拖到堂屋裡面,能聽到短促的哭喊和問答,還有一句說出就剎住的尖叫,還有一聲悶響,這聲音楊守文聽過些次,利刃切割皮肉的動靜。

    只看到那蒙面人掀開棉簾子,看了看正在掙扎的他,對另一人做了個砍的手勢,楊守文拼盡了所有的力氣想要掙扎,可看守他的那蒙面人死死的按著他,用匕首猛地刺向他的胸口,其他各處三班都做這弱肉強食的勾當,憑什麼我......楊守文的意識到此為止。

    朱達從堂屋將婦人的屍體拖進來,重新丟到炕上,周青雲用匕首將兩人的捆綁割開。

    「我先去把油找出來。」朱達低聲說道。

    家用的燈油往往就在堂屋角落放置,取用方便,要找出來也容易,朱達很快就是拿到,直接潑灑在楊家的炕上。

    「外面要燒嗎?」周青雲悶聲問了句,看到朱達點頭,周青雲從炕上撕下些布條,綁在拆開的椅子腿上,也在油裡滾了滾。

    朱達做完這一切之後,隨手把窗檯處的燈火丟在了炕上,被澆上油的被縟很容易燃燒,立刻起火,周青雲把臨時做成的火把湊在火上引燃,和朱達一起出了屋子。

    大同是北地邊鎮,每家都有儲藏柴草的習慣,越是體面人家就存的越多,這楊家也是柴火和煤塊都不少,堆在牆邊,周青雲動作麻利的用木柴搭了個窩子,把火把丟在了裡面,不用多久,木柴會燒起來,煤塊也會跟著燃燒。

    城內夜晚倒是沒有風,這對於放火來說更合適,因為火勢在一開始的時候不會太大,等燒起來被人發現的時候就晚了。

    兩個人做完這一切,還特意聽了聽前院的鼾聲,沒什麼變化,應該是沒被驚醒,兩個人順著原路翻牆出了院子,出去後沒有說話,只是沿著牆根快走,拐出兩個街口才慢了下來,回頭看看,那邊隱約能看到火光了。

    「火燒起來,能逃出去幾個?」周青雲突然問道。

    朱達沉默的向前走了兩步,沒有回頭,繼續前行說道:「估計一個也逃不出來,等被發覺的時候,所有屋子都該燒起來了。」

    「楊家兩個人該死,可其他人不是,要滅滿門嗎?」

    對這個問題,朱達沒有說話,又是向前走,周青雲以為沒有回答的時候,朱達開口說道:「我們要自保,就要殺人,被殺那人的家人會不會和我們一樣去報仇,為了自保,一了百了......」

    兩人又是沉默走了會,朱達又開口說道:「做了就不要去想,袁師傅說過多少次,如果總是唸著,會落下心病,到時候人就廢了,再說了,今晚還沒殺完,我們還要去方家。」

    在城池之內的豪強人物比起城外的來,總是鬆懈自大,他們被這城牆保護,總覺得自己是安全的,對很多危險根本沒有防備,比起他們來,鄭家集和外面村寨各處則不同,在那些地方,要小心注意的事有很多。

    當然,有城池保護的確會安全很多,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包括很多武技高強的人物,高聳的城牆,巡邏的壯班團練,這些都是不可踰越的障礙,他們要做些什麼的時候總得想到風險,在城外可以跑,荒郊野外,山嶺連綿,地方廣大,跑出去藏起來無處可追,可在這城內,任你有天大本領,城門一關,聚起人手來搜捕,無處可逃,無處可躲。

    對於文吏差役的頭目來說,他們魚肉百姓已經習慣了,以為自己是虎狼,以為自己天生就有力量,天生就比別人強,把弱肉強食,巧取豪奪當成理所當然的規矩,把官府和王法的力量當成自己的力量,覺得平民百姓,無依無靠的各色人等就得任其宰割,覺得自己敢下手的就是砧板上的魚肉,不會有反抗,也不會有任何危險。

    說起來也沒有錯,大明天下的各色人等對官府王法都有天然的畏懼,沒有人願意去對抗和官府相關的力量,都是能忍則忍,能讓則讓,對於文吏和差役來說,這才是他們的日常,這才是他們的天理。

    可凡事總有例外,大夥都在棋盤上下棋,以為萬事都只能按照棋盤上的規矩來做,朱達直接掀翻了這棋盤,既然你們是要涸澤而漁,那就魚死網破,何況靠著他們這些年的技能,網破了也不會讓人知道魚在那裡。

    他們不知道方銘住在何處,但想要打聽也容易,悄悄的跟在更夫後面,順手製住了一個落在隊尾的民壯,逼問兩句得到答案,把人打昏了塞在街角,然後直接就過去。

    出人意料又是意料之中的是,方銘的住處和朱達買的那宅院距離不遠,就是隔著一條街的樣子。

    方家所在的區域比起楊家來就要明亮不少,門前掛著燈籠,還有門子值守,不過前門處如此,兩側就沒那麼明亮照人了,尋一處相對昏暗無人的方位,朱達和周青雲彼此支撐借力,很容易就是翻了進去。

    兩人剛一落地,周圍並沒有什麼人,但幾乎是落地的同時,院子裡就有狗狂吠起來,方家到底是傳承幾代的縣內豪族,宅院規制要比楊守文家裡大好多,不過這沒什麼複雜的,除非方家有外宅或者住宿別家,不然什麼身份的人住在何處,這都是有固定的規矩,不會有任何例外,雖說是身為賤役的吏目一等,可總是會按照士紳的禮數規矩來做。

    「不用管狗,找到方銘。」朱達低聲說了句,他習慣在這樣的行動中說兩句排解,倒不是說周青雲需要他來指點,兩個人早就有默契了。

    儘管院子內有些騷動,但朱達和周青雲兩人依舊只拿出了匕首,並沒有加快腳步,只是沿著牆根向前行進。

    路過二進耳房的時候,朱達和周青雲停了片刻,因為在這裡有人在值夜,這是大戶人家的規矩,夜裡不是所有人都睡下,有專門的人整夜盯著。

    「狗怎麼還叫?」

    「是不是朱家那邊折騰個沒完,把狗驚動了?」

    「沒道理這個時候又叫起來!」

    院子裡已經有人這麼低聲議論,有僕役起來開始巡視,但沒人想到有人潛入進來,他們根本想不到這個。

    可朱達和周青雲還是越行進越慢,倒不是地形複雜,而是因為狗不停的狂叫,起來的人越來越多,在縣城內的宅院再大也大不到那裡去,每個起來的人都帶著燈火行走,不然看不清,可這樣暴露的危險也大大增加。

    朱達和周青雲對視了眼,接下來是繼續潛入還是硬闖,暴露出來怎麼應對,這都是追到眼前的事了。

    正在這時候,卻聽到院子外面有急促的鑼聲和梆子聲響起,這聲音來的突然,院子裡安靜了下,只有狗還在繼續吠叫。

    「走水了?是東邊!」院子裡又有不少人被驚動。

    這是更夫敲響的水鑼,實際上就是城內的火警,房屋大多是土木建築,木材用的尤其多,更不要說北方人家儲存柴草,一旦鬧起火災就是大事,要是蔓延開來燒到別家更是大麻煩,所以夜晚示警,城內民壯和各處都會趕去救火。

    朱達和周青雲知道何處起火,就是楊守文家,他們放的火燒起來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6 19:11
誅明 第一百八十六章藏不住就沖

    方家宅院裡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城內起火吸引過去,朱達並沒有感覺到僥倖,也不會想無心插柳柳成蔭,因為這讓他們變得更危險了。

    城內起火不是一家的事,也不是起火這一家鄰居的事,如果起火後很快被撲滅了還好,火勢一旦大起來,整個城池都會戒備,尤其北方這等缺水的地方,因為火勢蔓延很可能焚燬全城,每一家都有被波及的可能,所以要嚴加防備。

    方家自然不會例外,起來的人越來越多,院子裡越來越亮堂,朱達和周青雲已經有些藏不住了,他們倆不斷的變換位置躲藏在陰影之中,但他們很清楚的認識到,被發現就是早晚的事,這個早晚不是一說一早一晚,恐怕就在這半個時辰之內。

    朱達接到了周青雲的信號,是不是撤走,朱達沒有立刻回應,楊守文被殺的事很容易就能想出來龍去脈,雖說沒有人證物證,可心證就足夠了,到時候相應的人會嚴加戒備,更會有種種手段,到那個時候,一切才會變得真正艱難。

    「把大夥都喊起來,把走水的家甚預備好!」一名管事模樣的吆喝說道,下面轟然答應,這方家露面的男丁僕役就有十幾人,管事說話的時候隨意掃視,差點就看到朱達和周青雲他們。

    這等門第使喚人手眾多,院子裡收拾的很乾淨,即便不乾淨也未必能藏多久,畢竟只是個縣城內的院子。

    「方銘應該在院子的正房裡,這個年紀就算有小老婆也未必睡得動,就算他在小老婆那邊,我們也來得及找到他。」朱達突然出聲說道。

    隱藏時候儘量用手勢表達,突然間出聲說話很容易暴露,周青雲被朱達這舉動弄得一愣,但很快反應過來,同樣壓低聲音說道:「你要硬闖進去?」

    「他今晚一定要死!」朱達說得斬釘截鐵,周青雲點了點頭。

    說完這句話,兩人默契的站了起來,都是抽刀出鞘,一手持刀,一手拿著匕首,院子裡忙忙碌碌的很多人立刻就發現了,大多數人的反應都是嚇得大叫,少數人則是呆立不動,他們被嚇住了。

    深夜時分,沉睡之後被驚醒,很多人還是睡眼惺忪迷迷糊糊的狀態,就這麼鬧哄哄的在院子裡,誰能想到那邊會藏著兩個人,還是一身黑衣的人,多數人都注意不到他們手裡的兵器,而是想著是不是見鬼了。

    等反應過來是人的時候,朱達和周青雲已經衝向了內院,起火之後內院的門已經打開,這是為了防著一旦有事鎖上的門是障礙,沒想到卻給朱達和周青雲行了方便。

    「有賊!」終於有人反應了過來。

    朱達和周青雲的動作很快,幾步就來到了內院的院門前,可巧這時候迎面正衝出一人,這人愣愣的喊道「有什麼賊......」

    在這個當口上,擋在人前那就該殺,衝在前面的朱達翻手就是一刀,在這人胸前和脖頸處斜著劃過,鮮血飛濺,這人大聲慘叫,整個人就這麼軟倒了下去。

    本來後面的僕役男丁已經抄起了手頭的棍棒器具,可還沒等他們行動,卻聽到前面慘叫,藉著院子裡的火光甚至可以看見飛濺的鮮血,這讓每個人雙腳都釘在了地上,難道不是偷東西的賊,怎麼這就殺人了!

    這年頭生死不是大事,可被殺橫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這可是城裡,是有王法的地方,大夥下意識覺得就是安全的,想不到這殘酷血腥的場面就會在自家眼前發生。

    等反應過來之後,有人扭頭就跑,有人則是慌不擇路的去柴房之類的躲避,就是沒有人向前追來,朱達和周青雲沒有理會身後的動靜,他們就這麼一直向前衝,每十步周青雲才會回頭瞥一眼。

    正房的門已經被伺候丫鬟打開了,她覺得外面太鬧,甚至還探頭要呵斥幾句,想不到兩個黑乎乎的人影大踏步的衝來,嚇得她急忙縮頭回去,剛想起來關門的時候,門已經被人拽開,最先進來的卻是利刃,被屋內的燈火映出寒光。

    又死了一個人,是什麼人朱達沒有看清,但他沒有理會,衝進堂屋之後就朝著主家的臥房跑去,還能聽到屋內有人喊道:「春香,出什麼事了! 」

    要是在縣城之外的豪強之家,外面出現慘叫,屋內不會有任何的動靜,到這個時候甚至都不能貿然衝進去了,可城內不一樣,他們根本不清楚怎麼應對,因為城牆的圍繞讓他們覺得內外不同,當變得一樣的時候,他們死得更快。

    即便這樣,朱達也沒有大意,他衝進臥房的時候,是貓腰衝進去的,在地方翻滾了下才起身,起身後聽到了一聲女人的尖叫,還有一個強做鎮定的聲音: 「老夫可是懷仁縣吏房經承,在大同府,在京城吏部都是上了名冊的,你敢動老夫,那就是造反。」

    朱達直起身的時候,卻看到一個穿著褻衣的婦人正摸索出一把剪刀,他直接投出了匕首,匕首正中那婦人的咽喉,直接斃命,朱達記得老人袁標的教導,在有些時候,被認為是弱者的女人會是威脅。

    臥房裡點著上好的蠟燭,朱達看清了癱坐在床上的方銘,一個乾瘦的老人,儘管努力做出些威嚴氣度,可已經被嚇得顫抖,那婦人的死更讓這方銘崩潰,整個人就蜷縮了起來,好像小了一號是的,剛才艱難撐出的氣勢也煙消雲散,只用變調的聲音說道:「好漢,在床下有個小箱子,那裡面有二十兩黃金,若是肯放過......」

    話沒說完,朱達的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所有的言語立刻吞了回去,方銘只是看著帶著面罩的人,憑他的精明和人生閱歷,能看出面罩後的人很年輕,最近正在對付的是誰,最近最糟心的是誰,方銘突然知道面前這人是誰了,這小子還真是膽大包天,只是下一刻方銘就後悔了,自己這麼貪心作甚,怎麼就得罪了這樣的人。

    「朱......」方銘顫抖著出聲,可朱達只讓他說了一個字,刀刃切入了脖頸。

    朱達沒有什麼話要交代,儘管這樣會更出氣,但在這樣的情形下,這只會有更大的風險,萬一有人聽到了什麼怎麼辦,難道把每個人都殺了嗎?

    這一刀並沒有恰到好處,朱達用了大力,好像要把方銘的頭切下來一樣,這是確保沒任何的意外,這個切開的深度,的確死的不能再死了。

    「放火,能點上的都點上。」朱達抽刀後在綢面的被子上摸了摸,對周青雲說道,朱達自己都沒有註意到,他的聲音很冰冷。

    方家把持吏房這些年,自然很是富裕,家中用度都很講究,深夜裡也捨得耗費燭火,外面守夜的丫鬟都能點上油燈,不過這也給了朱達他們放火的方便,蠟燭點燃丟到床上沒有被鮮血**的地方,很快就會把棉被和床榻引燃,油燈潑在在家具上,這方家到底是文吏出身,屋中還有書籍和賬冊,這或許是方家掌握懷仁縣人事的根本,只是這個時候,卻成了助燃的材料。

    窗戶已經被朱達打開,居然還沒什麼人衝進內院來,院門處被劈死的那人果然震懾了其他人,但外面卻有人大聲的喊起來:「有賊,有賊進了方老爺的住處!」「殺人了!死人了!」他們總算反應過來,就算什麼都不做,發聲示警,讓更多的人聽到。

    朱達本來還想著做個火把,看來是來不及了,隨手扯了一件男人衣服,在已經燒起來的火焰上引燃,轉身和周青雲出了屋子,周青雲卻拿衣服捲了兩根剛找到的蠟燭,然後再引得火。

    兩人剛走出屋門,就看到內院院門口探頭探腦的人急忙縮了回去,朱達也沒理會,直接把手中著火的衣服丟到了院中的柴草上,方家畢竟不是大富大貴的人家,屋子裡也得燒著火炕火牆,為了夜裡添柴續火,院子裡也得有柴禾煤塊,周青雲也是照做。

    他們接下來當然不會再從院門處衝出去,而是朝著和院門相反的方向翻牆出去,沒有人跟過來,沒有人敢跟過來,但身後已經變得喧鬧嘈雜,再不走恐怕真的來不及了,等巡夜的民壯過來,那還真會有麻煩。

    當翻出外牆之後,方家的火光和遠處楊家的火光,已經讓這黑夜不那麼黑暗,朱達和周青雲只是觀察著街道前後,到這個時候遇到人的可能性就很大了,拐過街角的時候果然遇到了趕來的人,方經承方大爺家遇到事,還是很多人著緊。

    朱達他們多繞了一條街,這才避開了趕向方家的各色人等,當靠近自家宅院的時候,朱達和周青雲都是摘下了頭套,他們沒急著奔跑,而是先出現在火堆那邊,讓守備的家丁們看清楚是誰,這才向著院內走去,不然的話,很可能門不開,投矛先投過來了。

    就這麼冷著臉進了院子,朱達和周青雲開始脫掉外面的深色衣服和頭套,然後丟入火堆中,剛做完這些,朱達繃著的表情突然變得扭曲,「哇」的聲嘔吐出來,好像他第一次殺人後的樣子......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6 19:12
第一百八十七章不想被人吃的話

    對朱達來說,這樣的嘔吐就是失態了,他在同伴和家丁們的印象裡,就是個長著十幾歲少年模樣的成年人,還是那種沉穩、殺伐果斷的出色成年人。

    誰也想不到深夜外出後,進了院子居然嘔吐,是受傷了?還是受了刺激?到底外面發生了什麼,居然讓朱達也這個樣子。

    就連周青雲都停下了收拾的動作,皺眉看了過來,朱達嘔吐之後喘息幾聲,擦擦嘴擺手說道:「跑的急了,吃得又不好,所以肚子翻騰,打兩桶熱水來,再把這灘埋掉。」

    他做出這等無謂的樣子,其他人也都放鬆下來,急忙著去張羅,家丁們倒是對朱達和周青雲的深夜外出有種種猜測,回來時候渾身的血腥氣以及縣城內的兩處火頭,也能讓他們坐實猜想,不過沒有人去問,憨實的覺得不該問,聰明的覺得早晚能知道,反正這些事不是出城去做,只有周青雲緊鎖的眉頭沒有鬆開。

    到這個時候,深夜的懷仁縣城已經沒那麼安靜,特別是方家距離這裡還很近,能聽到救火聲、哭聲、怒罵聲和慘叫聲,家丁們都加強了戒備,連睡下的人都被喊起來,現在不光是要防著對方打過來,還要擔心火燒過來。

    朱達就坐在院內的大車上,他和周青雲都在熱水桶裡洗過了手,主要是手上迸濺血跡,要洗乾淨,現在則是把沾了血的匕首和刀在水桶裡泡一下,然後拿出來擦乾淨晾乾。

    到這個時候,外人看起來朱達已經輕鬆了許多,喝著熱茶笑道:「這救火聲,哭聲、罵聲都能想到,怎麼現在還有慘叫,難不成還有從火場裡跑不出去的?」

    周青雲沉默了會,卻是答非所問:「殺正主之外的人,你受不了?」

    「怎麼受不了,看著是無辜,可那方銘和楊守文作孽作惡的時候,這些人肯定不乾淨,那方銘的婆娘可能沒親手殺人,但......」朱達下意識滔滔不絕的回答,可看到周青雲的表情,他停住了說話。

    兩個人在這裡聊著的時候,披著衣服的秦琴從內院走了出來,秦琴也沒說話,就這麼爬上了大車,抱膝坐在了兩人後面。

    朱達和周青雲回頭看了眼,沒有驅趕,沒有談話,只是沉默著坐在那裡,女孩也是沉默。

    「他們可能不是無辜的,可能是無辜的,如果我們做得小心些,有幾個人可以不殺的,他們不是那些亡命兇徒,是不一樣的,殺了他們,我的確很不舒服。」朱達突然開口說道。

    周青雲沒有應聲,繼續沉默,但能看出他在仔細傾聽,朱達說完這句之後深吸了一口氣,環視院內,家丁們正認真的執行警戒,王井拎著鐵鍬帶著人出門走了幾趟,說是要去看看路上有無髒污血跡之類好去鏟掉,朱達和周青雲當然不會犯這樣的錯誤,不過能想到這點的王井倒是讓人高看了些。

    沒人催促朱達,也沒有人要他一定要說什麼,坐在車上的秦琴居然睡著了,此時的懷仁夜間很冷,但女孩睡得很沉,朱達回頭看了眼,起身去喊人在這邊搭個火堆,可以讓秦琴暖和不少,不至於感冒。

    搭建柴禾堆,點火引燃,這少不了動靜,而且外面救火救人的吵鬧聲勢越來越大,可秦琴始終沒有被驚醒,睡得很實。

    「她這幾天擔驚受怕,看到我們回來了才能睡安穩......」朱達看著秦琴說了句。

    說完這句之後,朱達臉上的虛弱和徬徨消退許多,轉過頭來說道:「我要是不去殺那些人,我們做不成事的可能就會大很多,被攔在那邊只能逃跑,甚至被困在那邊被人抓住,結局都是淒慘,如果我們不殺,留了後患,落了痕跡,這次非但沒有起效,反倒會招來更大的禍患,殺了之後,這次才算圓滿。」

    周青雲並沒有用心傾聽,朱達說這些話的時候,他已經開始整理保養弓箭,也忍不住打了幾個哈欠,應當是放鬆下來了。

    朱達說完這些後,又是沉默片刻,看著火堆失笑說道:「殺了就是殺了,我何苦給自己找這麼多道理。」

    「想通了嗎?」周青雲頭也不抬的問了句。

    朱達沒有立刻回答,盯著火堆看了會才說道:「沒想通,可我知道再遇到這樣的事,我還是會殺!」

    周青雲點點頭,沒有說話,等他將弓箭整理完成,又去屋子裡拽了兩條棉被出來,就這麼躺在大車上蓋上一條,閉上眼睛看著好似睡了。

    朱達笑了笑,拿起另外一條棉被卻給身邊的秦琴圍上,女孩這幾天應該是缺覺缺的厲害,等棉被圍好了之後,才睡眼惺忪的半睜開眼睛,迷迷糊糊的看著朱達,朱達笑了笑說道:「這是個人吃人的世道,想不被人吃,就得吃人。」

    秦琴沒有做出回應,睜眼之後又是閉上,繼續沉睡,朱達沒有繼續說什麼感慨,只是跳下大車,開始去檢查家丁們防備。

    凌晨前後,整個縣城重新恢復了安靜,或許是蒙古入寇,縣內民壯百姓緊繃的那根線還沒有完全鬆弛,所以深夜起火,居然能動員起很多人手來滅火,加上方家和楊家所在的區域都不差,各家人手眾多,及時撲救之下,火勢沒有蔓延。

    滅火之後,方家還是喧鬧了一陣,冰冷黑夜,大夥都不願意在外面耽擱太久,最後還是安靜下來,該誰的人都睡著了。

    天亮時朱達正在火堆前添柴,身後周青雲醒來,扭頭看到他說道:「你去歇著,換我來。」

    「等太陽出來,咱們的日子就好過了。」

    「萬一打過來呢?」

    「有這個膽色,那鄭家集就不會被鄭家把持那麼多年了。」

    周青雲還想再說,卻聽到身後傳來鼾聲,回頭瞥了眼,發現朱達裹著棉被已經睡著了,倒是一旁的秦琴睜開了眼睛,迷迷糊糊的到處張望。

    等太陽出來之後,懷仁縣城的安靜變回了喧鬧,就算朱達他們所住的這等地方,也開始人聲喧嘩起來。

    家丁們白日裡的戒備就比晚上要松,只有一人在屋頂瞭望,其他的就是正常在門口街道上放哨值守,也看不出太多異常,除了大家都不從朱家門前過之外,要知道附近街道不多,周圍人家若是不從門前過,就得多繞些路,一家兩家還是正常,畢竟在縣城內繞路也沒多遠,可人人如此就不對了。

    「有人過來了,兩個,不對,是六個,前面兩個看著像是差役,後面四個都挑著擔子。」門口家丁吆喝著說道。

    昨晚儘管家丁們只在守衛,可火起和喧鬧卻讓他們情不自禁的繃緊了,一看到官差過來,門前值守的兩個家丁立刻抄起了投槍。

    他們這架勢嚇得那兩個差役急忙停住,臉上堆著的笑,後面四個挑夫險些剎不住腳步撞到他們身上,弄得手忙腳亂一團。

    「兩位兄弟,我們可是快班的,當時放你們進城的就是我們,這次來,是想看看你們在城裡住的習慣還是不習慣,送點家用的東西上門,絕沒什麼惡意。」差役站在那邊不動,陪笑著說話。

    他們這態度讓身後的幾個挑夫瞪大了眼睛,心說衙門裡這些混貨從來都是鼻孔朝天,什麼時候對人這麼客氣過,不過看看眼前這宅院倒是恍然,差役對這樣的富貴人家從來都是這個樣子。

    「先等等,我去問老爺。」一名家丁繃著臉說道,他們對官差多少還存著畏懼,卻沒想到對方如此的彎腰低頭,也只能繃著,繃不住怕是會露出笑或者尷尬。

    朱達和周青雲也不進屋子,巡視後就還在前院的大車上坐著,倒是車把式家的孩童們已經開始裡裡外外的亂跑,他們早飯吃得飽吃得好,又在陌生的環境裡,各個興奮。

    問過後得了同意,外面兩名差役和挑夫被引著進來了,從進了院子之後,兩名差役的腰板就沒有挺直過,一直是半躬的狀態,看著家丁們各個手持兵器,頗為肅殺的值守巡視,更扎眼的是那兩位年輕人,很隨便的坐在車上,刀弓放在一旁,可不知怎麼,這兩個差役就想起偶爾見過的幾個大盜,有的是在公堂上,有的是在別處,那種亡命凶悍之氣讓人顫慄,眼前這兩位年輕人就有類似的氣質,但又有所不同。

    只是這類似的氣質加上昨夜裡發生的事和種種傳聞,兩名差役都覺得腿都軟了,心想今日裡這麼倒霉,幾十號人抽籤輪到了自己。

    「朱老爺,周老爺,這是快班送來的一些心意,你們剛搬來縣城,吃穿用度一時置辦不齊,我們林班頭就說要幫幫,二位老爺,我們快班可從來都是向著二位老爺的,從進城到辦貨,從沒有過歪心,二位老爺明鑑啊!」有人陪笑著說道。

    「別動手,別動手,我們是皂班的,過來探望二位老爺,還備下些薄禮。」外面有聲音傳到了裡面。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8 18:02
誅明 第一百八十八章 熱情好客的懷仁縣

    皂班所說的和快班來人沒什麼區別,無非是撇清自己,順便拉近關係,從送的禮品輕重就能看出想要表達的態度。

    兩次送來的禮物數量不少,卻算不得貴重,無非是些吃用日常的物件,倒像是親戚家走動的意思。

    等這兩撥登門的人離開後,門前清淨許多,不管是前面還是後面,倒是有閒漢模樣的遠遠張望,可連院子範圍內的街道都不敢進,只是看幾眼,萬一被家丁瞄到,就連忙點頭哈腰的退走。

    天再亮些,居然還有家丁僕役模樣的張望,但也不敢靠近的樣子,瞧幾眼就離開,倒是讓家丁們緊張不是,不緊張也不是。

    「四名家丁配一輛大車一位車把式,上街買糧買菜,王井你換身衣服在後面跟著,有什麼不對就回來報信。」朱達沒打算困在這個院子裡,很快就做出了安排。

    這輛大車除了帶著買菜買糧的銀子和器具之外,還裝著十幾把投槍,家丁們的刀槍也都放在上面。

    「你們沒什麼武技本事,也沒有上陣廝殺的能耐,無非是用投槍殺過幾個人,見過生死和血腥,懂得手藝,膽子大些,千萬不要覺得自己了得,如果敵人上來,先投短矛,然後就撤,這個不丟人。」臨走前朱達叮囑了幾句,他說的聲音很大,不光是說給出門的這些人聽,也是說給其他人的。

    從鄭家集歸來之後,等於是一路打進城內,從未服軟過,家丁們身上的自信已經帶了幾分驕狂,實際上他們並沒有參加太多戰鬥,至於血腥廝殺經歷的也不多,每個人也談不上武技,這是純粹的樣子貨,如果認不清,遇到朱達和周青雲不在的場合,很容易吃大虧。

    聽到朱達的話,家丁們臉上都有悻悻然和不服氣的神情,肯定是覺得掃興了,不過能這麼想,危險總歸小幾分。

    搬開門檻讓大車出去,算著還沒拐出院牆的範圍就聽到吵鬧聲,院內眾人略有些緊張。

    「你擋著路幹什麼,這兩輛獨輪車堵在這,誰還能過去!」

    「幾位兄弟莫要惱怒,小號也是急著送貨過來,朱老爺都把銀子給足了,小號東西還沒送來,這是砸招牌,昨天小號上下忙了一天一夜,這才做完了些,急忙著送來,多包涵多包涵。」

    聽到這對話,大家才放心不少,朱達笑著搖搖頭,他已經能猜到是誰了,沒一會,那兩輛獨輪車已經到了門前,車上裝滿了加工好的短矛,帶隊的那人也是滿臉堆笑的樣子,卻是昨日的那位張姓鐵匠。

    這張姓鐵匠一進門就看到朱達和周青雲,連忙是抱拳作揖,禮數做了十足,滿口歉意的說道:「小號緊忙慢忙才趕出四成貨來,怕朱老爺急著用,先送來一批。」

    朱達忍不住開了個玩笑說道:「該做的事都做完了,你們送來一批,是覺得我們還有事要做嗎?」

    這話說出來,那張鐵匠的臉都白了,一時間不知道怎麼接話,朱達笑著說道:「把貨卸下來就好,朴刀長矛什麼的你們也能打造嗎?」

    「能,能,小號耽誤了朱老爺的事,我爹,不,我們掌櫃的意思是先把銀子退給朱老爺,日後再擺酒賠罪,朱老爺,你看......」張鐵匠隨著說話,從提著的口袋裡掏出昨日的幾錠銀子。

    朱達擺擺手收了笑容說道:「買貨給錢是天經地義的事,你們也沒耽誤什麼,不用這麼小心了,日後找你們忙活的事還有很多,這次不給銀子,難不成以後也不收了?」

    張鐵匠一直頗為失禮的盯著朱達,倒不是要端詳這位小爺的長相,而是要判斷他說的話到底真假,看看能不能從表情上有所結論,朱達沒有絲毫的刻意,很自然也很真誠。

    事情到了這一步,恐怕再給出銀子反倒惹麻煩,張鐵匠訕訕的把銀子又放回口袋,指揮著夥計們將車上的投矛卸下。

    「這位師傅怎麼稱呼?」朱達隨口問了句。

    他問出這句之後,周青雲和李和都納悶的看了一眼,但也沒有做聲,朱達對匠人和手藝人總是格外看重,喜歡喊一句「師傅」,要不是他這麼叫,河邊新村和白堡村根本沒這個說法,可朱達是能做主的,大家也就隨著這麼叫了。

    那張鐵匠根本都沒想到朱達是在喊他,愣怔了下才意識到這個稱呼,忙不迭的擺手說道:「朱老爺折殺小的,怎麼當得起,怎麼當得起,喊小的大鎚就是,張大鎚。」

    「這是外號?」

    「不是外號,我爹起名就是這個......」張大鎚笑著回答,想來這問題不是朱達一個人問。

    朱達笑著點點頭,卻沒有改口,又是說道:「張師傅,我還要買三十根長矛,矛桿做到十三尺,是大尺,槍頭矛刃一尺半,要有鐵套或者鐵條護住矛桿兩尺到三尺,要上好的鐵料,要上好的桿子,不能是拼的,能做出來了嗎?」

    被朱達喊做張師傅,這張大鎚不自覺的腰桿都挺直了,神情中也帶了幾分認真,聽完之後卻下意識的說道:「這也太費料......倒是能打造。」後半句好歹圓了回來。

    「用心做,等做成了按照你們的公價我再加三兩的辛苦錢。」朱達笑著說道。

    公價裡面本身就有利潤,再加三兩的話,這生意賺得更多,賬很容易就能算明白,張大鎚臉上討好已經不見,變成了生意上的那種諂媚,這等願意給錢還願意多給錢的大主顧任誰都喜歡。

    「請朱老爺放心,到時打造好了請老爺過目,老爺若有什麼想要的,儘管來找小號,張家鐵匠鋪做了差不多六十年,這手藝周圍縣城都有知道的。」

    這邊張大鎚歡天喜地的走了,朱達臉上也有笑容,李和招呼著人把短矛送到宅院的各處,要保證值守的家丁隨時能抓到短矛,庫裡也存放了一批。

    「你知道我為啥對鐵匠這麼客氣嗎?」朱達突然問道。

    正在安排的李和愣了下,回頭說道:「大哥你想收服人心,或是以後想讓這鐵匠鋪為咱們盡心做事。」

    「你說的沒錯,不過還有一點,這鐵匠鋪是彙集全城手藝人的地方,把這邊坐實了,全城的匠人你都能用上,這對咱們可是大事」朱達回答說道。

    李和點點頭,但從他的神色上能看出來其實還是懵懂,不知交好匠人的意義何在,朱達也沒有繼續解釋。

    這鐵匠鋪彙集全城匠作的道理倒不是朱達自己琢磨出來的,而是袁標的傳授,老人當時說的很簡單,想要做什麼修補什麼又不知哪裡找,那就去當地的鐵匠鋪,什麼都可以找到。

    因為打鐵利大,又是各方必須,所以打鐵需要木匠皮匠各種匠人提供的配套,比如說打造兵器的手柄刀鞘之類的,但朱達對匠造的看法又有不同,這個就不足對外人道了。

    「大哥,咱們以後要在這城內長留嗎?」安排完的李和又是回轉,卻提出了這個問題。

    「要長留,現在的城外都說不上安全,韃子殺進來倒是偶然,可馬賊強人什麼的卻不少,鄭家集毀了,外面沒有能遮蔽的地方,想要有個太平安生就只能在城內。」

    「那咱們要做點生意,低買高賣怕是不成了,接下來要做什麼,總不能這麼熬著。」李和看著朱達說道,他發現朱達沒有回應,連忙補充了句:「現在手裡錢多,現在這些人維持得下去,要不就在城外置辦些田產,這樣也能長久。」

    朱達一時沒有回答,沉默片刻才說道:「田產先不急,鄭家集、河邊新村和白堡村的田地都是我們的。」

    這話有些答非所問了,但李和能感覺朱達的情緒不太對,就沒有繼續說話。

    沒過多久,派出去採買的隊伍就回來了,沒有什麼人找麻煩,一切都很順利,糧食副食堆了一大車,現在的這所宅院已經有些擁擠,儘管在李和的調度下,物資堆放的都很整齊,可對於這宅院來說還是太多了,儘管也支撐不了多少天。

    才把大車弄進院子裡,外面又有訪客來拜訪,這次來的卻是壯班的班頭黃多,身邊才跟著兩個人,禮物用一輛獨輪車推過來的。

    皂班和快班都派人來過了,不過來的人都是普通差役,可這壯班直接就是班頭,問過車把式之後,還知道這班頭是正職,雖說身份比前面兩邊來的要高,但禮物的價值卻差不多,看起來也尋常。

    家丁們的態度都不怎麼好,城外遭遇賊兵,賊兵是壯班楊守文指使的事大家都知道,副班頭都這等混賬,正的又能怎樣,說不準就是指使。

    那黃班頭倒是坦蕩,只是跟著他的兩個壯班官差戰戰兢兢,臉上都不見血色,一進院子這黃班頭就揚聲說道:「那位是朱家公子?」

    這邊答應一聲,那黃班頭就拱手抱拳,態度和方才那張鐵匠沒什麼區別,還沒等朱達招呼,卻看到常凱領著一人在門外張望。

    看到這些,朱達又是忍不住笑了,邊上前迎接邊笑著說道:「縣城的人還真是熱情好客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8 18:02
第一百八十九章就怕萬一

    「朱公子,本縣壯班敗類楊守文勾結賊匪,謀財害命,截殺良民客商,血債纍纍,本縣三班絕不容這等敗類存活,人證物證確鑿,同黨從犯已經捉拿到案,定要辦成鐵案。」壯班班頭黃多義正言辭的說道。

    若換個場合,壯班黃爺正氣凜然,面前往往要有幾個千恩萬謝的苦主,還得奉上好處,可在此處,朱達和周青雲以及身邊人頗為閒散的站著,黃多進來先賠笑,然後再說了這麼一套,就算腦筋不怎麼靈光的也都聽出來什麼意思,這是撇清。

    站在身後的常凱也是咋舌,黃多雖然在壯班說話沒什麼人聽,可也是這縣裡的一號人物,怎麼就這般謙卑,可馬上就想通了,任誰聽到見到昨夜發生的事,都得彎腰跪下來。

    「這位怎麼稱呼?」朱達問道。

    「鄙人黃多,是縣衙壯班的班頭,今早先辦了敗類楊守文的案子,連忙趕過來見朱公子,還望朱公子不要對懷仁縣,不要對壯班有什麼誤會啊! 」黃多懇切的說道。

    朱達笑了笑,看似無謂的說道:「黃班頭難不成做不了壯班的主。」

    說完這句,朱達就看到對面黃多乾瘦老臉苦了下來,他還注意到站在門口的常凱點點頭,似乎是在肯定他的那句話。

    「不瞞朱公子,我黃某人真管不了這壯班,那楊守文是個潑皮性子,仗著背後的靠山,從來都是橫行霸道,不把我放在眼裡,另一個副班頭又有老爺撐著,黃某人能幹個什麼,下面兄弟們訴苦,上面幾位老爺看不慣,什麼都做不了,什麼都管不了,那楊守文在縣城裡真是無法無天,作惡多端,多虧朱... ...」

    黃多喋喋不休的解釋,話說到這裡,朱達臉色沉了下來,黃多立刻轉了口風:「多虧老天有眼,這等惡人惡有惡報,朱公子,黃某人管不了事,消息也無從得知,今日裡抓捕楊守文同犯的時候才知道他們針對公子的事,黃某對天發誓,楊守文這混賬的所作所為,和壯班無關,和黃某無關,若有一句假話,天雷劈碎了我!」

    誰都知道黃多來這邊做什麼,看他這麼惶恐的賭咒發誓,倒是沒多少人懷疑,朱達也懶得計較,只是點頭說道:「黃班頭既然和這事沒有關係就好,我這邊剛回來還有的忙,就不遠送了,日後若是打交道還請照顧。」

    「好說,好說,請公子放心,若有能用得上黃某的儘管開口,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壯班副班頭劉平和楊守文關係很近,這次的事......」黃多聽懂了對方的送客之意,也聽出來對方接受他和此事沒關係的解釋,黃多心 中放鬆之下卻還想著給身邊人挖個坑,看到朱達不耐煩的揮手這才陪笑著離開。

    黃多回頭後卻正看到常凱,臉色禁不住僵了下,低頭快步走了出去,常凱站在門前卻沒有立刻進來。

    院子從朱達到下面的家丁,大多數人都認得常凱,但這幾日最要緊的時候,常凱卻沒有出現,大夥心裡都存著幾分鄙夷,這等見風使舵的小人不值得理睬,當初能走得略近也不過是威逼利誘的結果,現在過來湊,誰理會你。

    常凱好像也知道大夥的態度,他不是一個人來的,身邊還跟一位年紀差不多的漢子,常凱對這漢子示意,這漢子略顯尷尬的開口說道:「你們夜裡小心些。」

    聽到這個,院子裡很多人都是發愣,心說這莫名其妙的作甚,難不成是在提醒嗎?只是這句話說出,院子裡卻有人反應了過來,剛進城的時候風雨滿樓,居然有人隔著門提醒讓他們小心警惕,就是常凱身邊漢子發出的聲音。

    「老爺,就是他來提醒的咱們。」聽出來的家丁立刻說道,當初那種緊繃緊張的氣氛下,肯有人通風報信,這人情讓人牢記在心。

    這話說出來之後,院內所有人的態度都變化了,看著常凱的眼神都親切了許多,臉上也都掛上笑意,朱達笑著招呼說道:「常老哥,站在門口作甚,快進來做,安排人燒水泡茶,常老哥和這位兄弟,裡面請!」

    看到朱達這樣的態度,常凱多少放鬆了些,但他身旁的那人始終拘謹的很,而且朱家這宅院並不像富貴人家的住所,此時是個倉庫和工事,貨物和兵器整齊堆放,家丁們殺氣騰騰,這的確讓人緊張。

    內宅的堂屋是唯一沒堆放貨物的地方,正好用來待客,周青雲懶得出席這種場合,就在外面盯著,李和跟了過來,順便安排人奉茶倒水什麼的。

    「常老哥,整個縣城都想把我吃下去,你來通風報信,這膽子可真夠大的,常老哥不是這麼莽撞的人啊!」落座之後,朱達笑著說道。

    常凱臉上帶笑,心中卻不敢有絲毫放鬆,幾次交道打下來,他知道面前這十幾歲的年輕人比起三四十歲的精明人都要老辣,更別說面前這人殺性太重,現在已經做得不怎麼在意王法規矩,千萬不能惹。

    「老常我也不敢來報信,楊守文背後靠著方銘,得罪了他們也是傾家蕩產的罪過,可老常又覺得朱老爺你不會輸,朱老爺你算計的這麼精明,怎麼會想不到城內有人針對,又怎麼會沒法子對付,老常琢磨著總得給自己留一條後路,所以安排人給朱老爺你報信了,這是我兄弟常申,不是自家兄弟沒誰敢來做這個事。」常凱笑著說道。

    實話實說,也沒有藉機佔什麼人情,常凱知道眼前的朱達太精明了,實話實說就好,該認的對方一定會認下。

    「老三,拿二十兩銀子出來,謝過常家兩位兄弟。」朱達笑著說道,李和乾脆利索的答應了。

    自從讓李和管錢之後,拿錢出來的時候他總是不怎麼情願,這次則是臉上帶笑頗為積極。

    聽到「二十兩」這個數目,常凱倒是還好,他那兄弟立刻張大了嘴,很是惶恐的看著常凱,常凱本來不想理會,忍不住說了句:「這是朱老爺的好意,你收下就好。」

    這話說完,常申立刻從座位上站起來,要向朱達大禮拜謝,被常凱拽住,有些尷尬的說道:「朱老爺別見怪,我這兄弟心眼實誠,本來想給他弄個白身副役的身份,後來也是作罷,就怕去了反倒是害他,常申你老實坐著,別讓朱老爺笑話。」

    李和很快就把二十兩銀子拿了回來,說話時候是一回事,沉甸甸涼冰冰的銀子交在手上的時候,那感覺又不一樣,莫說常申的手一直在抖,就連常凱都控制不住自己,眼神不住的向那邊瞄,從剛開始遇到朱達,這銀子就始終沒斷過,一兩二兩,這次居然是二十兩了,雖說要兄弟兩個來分。

    「常老哥,危難時刻見真心,以後咱們就是自己人了,我要在縣城長住下去,也要常老哥這樣的本地土著關照,天長日久,好日子還在後面,說不準能有什麼生意之類的合夥做做。」朱達笑著說道。

    話說到這裡,常凱忍不住站了起來,滿臉激動的拱手說道:「朱老爺放心,俺老常一定報效,我們常家也是老公門了,不說在裡面有多大本事,可消息肯定是靈通的,不敢說別的,衙門裡有什麼事,不過半個時辰肯定能到朱老爺這邊,還有不少兄弟無依無靠的,朱老爺要是想用他們,老常過去說。」

    他這邊慷慨激昂的說,他兄弟常申頗有些不服氣的表情,心說你讓我鎮得住,自家怎麼這麼沉不出氣。

    常凱瞥了眼常申,自家兄弟的心思當然能懂,這個時候也懶得解釋,心說你可不知道這位朱小爺的本事,不說打打殺殺,這做買賣可是點石成金,當年靠著鴨蛋就開出一片局面,本以為來了這縣城沒辦法了,居然低買高賣弄出暴利,而且還挖回了藏寶,這樣的財運誰人能比,能沾上光也是好的。

    更別說朱達剛才這話有拉攏的意思,常凱缺得就是靠山,公差身份對平民百姓好用,可衙門內部就講究勢力了,這次朱達已經證明自家是強豪,有這樣的靠山在,以後地位就大不同了。

    客套過後,朱達直接問到了城內各處的反應,這是他們在城內的麻煩,各方面的消息對他們是隔絕的,不會有人來和他們說,他們也很難打聽到,就算車把式們是本地住戶,現在也被當成外人。

    昨夜楊守文家只逃出來一個人,其他的都被燒死在家中,因為處處起火,火勢又蔓延的太快,等發現時候就晚了,而且不光燒了楊家一家,連兩戶鄰居都被波及,好在鄰居沒有人受傷,據說屍首已經被燒的不像樣子。

    方家這邊居然燒燬了大半個宅院,火勢之所以蔓延,卻不是因為處處起火,而是因為人禍,方家的很多人和趕過去的很多人都沒有去救火,而且沒有人被燒死,倒是有幾個傷重不治而死......

    難道除了自己,還有別人進去了,朱達納悶的想到。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9 19:14
第一百九十章懷仁縣三班的算計

    方家「遭賊」之後,的確進去了許多人,開始是救火救人,當知道方銘身死之後,很多人就開始琢磨發財了。

    誰不知道方家是懷仁縣排上號的豪富,三代在衙門當差,聚斂幾十年,不知道撈了多少,城外那些田地動不了,傳說中大同的鋪面也看不到,可宅子裡金銀財寶的肯定很多,方銘既然被殺,他兒子又是個廢物,不必考慮將來方家會如何,無論是人情還是報復,這方家到現在就可以說是徹底被毀了,那大夥就什麼都不用在意,先顧著自己發財就好。

    開始還有人假模假式的救火,後來就是放開來偷搶,甚至還在院子裡大打出手,更奇葩的是方銘獨子,自己親爹暴斃,沒想著去查看,居然和來「救火」的眾人一樣,開始找尋錢財。

    看到方家自家人都如此,就連還在維護的方家僕役都變了立場,其他人就更是不在乎,而且方銘在的時候,他這個不成器的獨子還有幾分體面,別人都讓著,方銘一死,誰還在意這個酒色掏空身子的孬貨,方家立刻就變得大亂。

    沒過多久,方家宅院明面上的浮財就被搜刮一空,大夥很快就動上了器具,開始砸開可能有暗格地窖的地方,朱達和周青雲他們放的火就沒有被徹底撲滅,剛剛控制住火勢的時候大家都就都去偷搶了,滅火的事就這麼放在一邊,結果火勢就這麼蔓延開來,越來越大,直至失控。

    之所以被撲滅,只因為方家的鄰居都是身份地位差不多的人家,火勢蔓延這些人家就得遭殃,方家不值得奉承了,但其他人家還沒暴斃,這又重新動員起來,將火撲滅。

    一旦牽扯到衙門內的人物,平時吃拿卡要、拖沓作梗的文吏和差役們倒是高效運轉起來,天還沒亮的時候,楊家和方家死了多少人,具體死的是誰差不多已經查明。

    雖說楊守文和方銘都被燒得不像樣子,但對於仵作來說,驗明真正的死因並不難,很快各處就都已經知道,吏房經承方銘和壯班副班頭楊守文是被人用刀殺死,死後放火,這驗屍結果很快又是到了各處。

    等到天亮上值,該知道這消息的人就都知道了,昨日裡好多人見過這二位,誰能想到夜晚就這麼莫名其妙的被殺,最起碼出現在官面上的說法是「莫名其妙」 。

    要說這二位的死因是什麼,只要消息不那麼閉塞的人都能猜到,在這些日子裡,方銘和楊守文針對的是誰,誰又有反抗的能力,盤一盤就能想到了,要說縣裡和方銘、楊守文不對付的那幾位也有嫌疑,可最近沒任何事會讓他們做出這麼激烈的舉動,也就只有朱達這些人有這個可能。

    常凱敘述的很細緻,但也很小心,儘管說的人和聽的人都知道所指,但他從不提朱達和周青雲的名字,有些事沒必要挑明。

    實際上,那些和方銘、楊守文有仇怨的人細想想就沒有嫌疑,他們鬧得再大也不會做出這等暴烈的舉動,無非就是讓誰被貶,讓人沒了差事,真要見血也是問罪下獄,在裡面用手段弄死,誰也不會這麼無聲無息的夜晚殺人放火,大家不過是在棋盤內做文章,突然來個人拿斧子劈了棋盤,這根本就不是一個路數。

    原本朱達和周青雲來往鄭家集經歷幾次戰鬥,殺掉多少敵人,朱達如何勇猛,周青雲射術如何高明,城內眾人都是將信將疑的,但昨夜這些事卻和外面的勇猛戰績聯繫在一起,大家都是深信不疑,同時又是彼此驗證,昨夜裡這駭人聽聞的殺人放火的事,尋思整個縣城,也就是他們能做得出來了。

    楊家被滅門,方家雖然隻死了幾個人,但從傳承上來說,和被滅門沒什麼區別了,方家那小子守不住他父祖積攢的家業,這次不死,接下來未必比死好多少,縣裡縣外各位都等著撕碎了分食,這些有資格分的說起來還都是方銘的同輩和晚輩。

    對於本縣土著來說,吏房經承、壯班副班頭都是縣城內的大人物了,跺跺腳城管城廂都得發顫,可這樣的人物一夜之間暴斃滅門,震驚了每一個人,從衙門諸位到平民百姓,大夥都覺得縣城之內是有規矩王法的地方,大家做事都有底線,殺人滅門的勾當只有城外的強豪才會做,誰能想到突然間在縣城內就有這樣的血腥殘酷,每一個人不是震驚,每一個人都是震怖,每一個人都被震懾。

    從利害關係,矛盾衝突,時間遠近,怎麼都能猜到是誰做的,想要按個罪名很簡單,文吏和差役們做事,真要想顛倒黑白很容易,沒有證據給你做個證據,到時候三木之下,沒有你認不下的罪名,何況眼前因果這麼明白的,抓來拷問就好,肯定能問出什麼。

    但誰也不敢動,衙門抓人無非是快班出動,什麼水火棍、鐵尺、鋼刀、鎖鏈,快班對付不了的,還要動員起皂班和壯班來,沒準就會有些刀槍弓箭之類,如果說白身副役都算上,還有木棍農具之類的湊數,快班十幾位吃工食銀的正身,把白身副役都算上,能有大幾十號,再把其他兩班的加上,兩百號人總是有的,真要大干,甚至還能從附近抽調士紳豪強們的民壯團練,這就更多了,可依舊不敢動。

    班頭副班頭和幾個懂得武技把式的不管怎麼盤算,都覺得抓人會血流成河,死傷不過十個那可以用撫卹,但以朱達和周青雲他們展示出來的戰力,那二十幾步也有穿透力的投矛,一根矛就得半條人命,據說打造了幾百根,還有朱達和周青雲那兩張弓,這等射術,一根箭一條人命,也不知這二位手裡存著多少根,搞不好還得動刀槍肉搏,那又要丟掉多少人命下來。

    三班差役和民壯團練的成色大家都清楚,欺壓良善可以,以多打少可以,真要血淋淋的生死廝殺就不行了,唯一的例外就是韃子來的時候守城,關切到家園和自己的生死存亡,大夥的確要拼,可除卻這個,實在是不敢。

    那「插翅虎」為首的十幾個賊兵,在懷仁縣周圍做了不少案子,也不是沒動心思去捉拿,有幾次還真圍上了,結果硬生生被這些賊兵殺了出來,官差死傷十幾人,現在那些人的家眷還在鬧騰要撫卹,鬧騰的事且不去提,按照確切的傳聞,那十幾個賊兵可都是被朱達一個人殺光的. .....

    這麼來來回回的盤算下,真要去捉拿朱達和周青雲,雙方打硬仗,難道要死傷百餘人才有可能拿下,真要幾十條人命丟下去,只怕自家這位置也坐不住了,真是損失幾十名官差,莫說是班頭包不住,只怕知縣老爺都坐不穩,何況還只是個可能,萬一拿不下,被對方殺進殺出,甚至自己的性命折進去的話......想都不敢去想了。

    「就你們手底下那些慫包,還死傷一半,死十幾個就要逃散了。」這是某位班頭的親爹所說,這位爺當年是在邊關上陣廝殺過的。

    拿是拿不下的,這朱達又不是傷天害理的殘害百姓,又不是要殺光全城,大夥怕也沒這個心氣去拚命,更有一點,真要動手去拿了,萬一消息走漏出去,自家晚上被滅門放火怎麼辦,現在猜是朱達和周青雲動的手,萬一不是,萬一他們還有後手隱藏怎麼辦。

    這些考慮到的一切,都容不得半點含糊,因為一含糊就有可能被滅門了,大家日子過得好好的,拿不拿朱達都是一樣,何苦為了兩個越吃越獨還已經死了的前同僚冒險,而且這風險的後果是滅門。

    其實能做主的不能做主的一干人並沒有考慮多久,想明白這個因果之後更想通了一件事,懷仁縣根本就動員不起這樣的力量去打,更不用說拚命了,眼下這全城沸沸揚揚的,一旦說是對朱達動手,只怕會哄堂大散,先前琢磨能不能抓到,不過是空想而已。

    細想想也是悲哀,平時作威作福魚肉鄉里,真遇到這種殺人不眨眼的強橫人物,大夥是一點辦法都沒有,既然打不過拿不了,那就只剩下人人畏懼了,大夥接下來都考慮的很現實,我有沒有得罪這兩位爺,千萬別有什麼誤會,招來禍患被滅門放火,再細想想,城門設卡抽稅的,事後攔著不讓進門的,又糾集人手準備抓人的,好像就是三班裡外這些人,壯班楊守文已經倒了大黴,大夥抓緊上門解釋。

    皂班的先來了,快班的也來了,而這壯班壓根就不敢露面,另一位有實權的劉副班頭已經躲進了衙門裡面,那楊守文的十幾個親信現在一半跑出城了,一半嚇得在家不知所措,到最後壯班上下都求著這黃班頭黃多出面。

    「黃多也不容易,他原來的靠山在大同地面上都是大佬。」常凱點評說道,朱達聽得津津有味,這些話就是懷仁縣的消息,他最喜歡別人談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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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