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鬼怪] 旁門左道 作者:四不相 (已完成)

 
li60830 2017-3-23 14:13:00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38 50832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4 16:04
第三十九章留一手
何至真先是用防護罩隔絕瘴氣,再呼風喚雨、引動天雷,消耗了大量修為,最後抵抗旱魃的毒火時間雖然短,消耗更加巨大,看樣子已經到了油幹燈盡的時候了。除了他隻剩下馬宗偉和王誠鈞,其他道士都死了,我們這個隊伍的主要戰鬥力已經失去。
燒焦後的大樹還在冒煙,地上躺著橫七豎八的屍體,有的屍體被旱魃噴出的毒火掃過成了焦炭,再被天雷一震已經蕩然無存。面對這慘烈又悲壯的場面,我們都默默無語,還無法接受失去了那麼多可親又可敬的人。為什麼紀宗常這樣的好人這麼快就死了,江相派、換日門那些壞事做盡的人反而活著?
其實我早該想到了,八大旁門中有一個趕屍門,活動區域就是在湘西一帶,這次宰相約戰於湘西,就是拉攏了趕屍門的傳人,放出了可怕的銅僵來對付我們。
先是毒霧加毒蟲兩面夾攻,然後是幾乎無敵的銅僵(旱魃),這是一個必殺的死局,可能老騙子已經得到了些風聲,所以警告我不要同行。現在我們雖然挺過來了,高手卻已經死傷殆盡,而宰相等人還沒有露面……
我說:“我們要立即離開這裡!”
陸南天道:“對,敵人肯定就在附近,我們要是不立即離開,恐怕就沒有機會了!”
王誠鈞抱著一條焦黑的斷腿,也不知道是不是紀宗常的,這時突然怒吼起來:“要是你們的師父死在這裡,你們能不管嗎?”
我們無話可答,剛才要不是道士們拼命擋住銅僵,我們早就死了,現在我們的朋友、同伴和恩人橫屍在地,我們能就這樣丟下跑了嗎?
馬宗偉說:“你們先走吧,我和誠鈞留下來善後。”
我不可能做這樣的事,段凝芷、張靈鳳、陸南天也不會,就連一向頗為自私的楓羽雲也沒有說話,一臉傷感的樣子。
王誠鈞突然放聲大哭起來,他還隻是個孩子,突然之間失去了師父,連一句告別的話都沒來得及說,怎能不傷心?
何至真開口了:“人活百年,終有一死,死得其所,雖死猶生。把他們擡到一起火化了,盡快離開吧。”
老祖宗發話了,其他人當然不能反對,這也是最快最好的辦法。這裡交通不便,我們不可能把屍體帶回去,如果一個個挖墳立碑的話,一天時間也弄不完。而且有些人已經分不清誰是誰了,他們也算是一家人,放在一起燒化了在感情上也能接受。
除了何至真和昏迷的不癲和尚外,其他人都開始行動,把屍體和殘肢集中到一起。何至真盤腿坐在地上,低聲念著什麼,開始我以為他是在念經超度之類,也沒放在心後。突然我發現楓羽雲靜立不動,凝神傾聽,臉上有驚喜之色,這才留意聽何至真念的東西。
“……若非金液還丹訣,不必空自勞精神,有如迷者學採戰,心心隻向房中戀,手按尾閭吸氣咽,奪人精血補吾身,產門喚作生身處,九淺一深行幾遍,寧可求師安樂法,不可邪淫採精血……”
這似乎在說丹鼎門的採補功法是錯誤的,難道他是在指點楓羽雲?
“樹根已朽葉徒青,氣海波翻死如箭,其他有若諸旁門,尚自可結安樂緣,有如服氣為中黃,有如守頂為混元,有如運氣為先天,有如咽液為靈泉。或者脾邊認一穴,執定謂之呼吸根;或者口鼻為玄牝,納清吐濁為返還,口為華池舌為龍,喚作神水流潺潺,此皆旁門安樂法……”
我有些明白了,他是在指點我們練功的心法。旁門中人大多是工匠、藝人出身,沒有正宗的修仙方法,隻能用各種稀奇古怪的辦法來練功,如通靈、採補、開頂、養鬼、煉屍、與靈獸同修等等。這些方法並非正道,所以被稱為旁門左道,更有心性不正之人因此走入邪途,害人又害己。全真教為玄門正宗,內丹功法天下無人能出其右,何至真又是現今全真教資格最老的人,他隨便指點幾句我們也受用無窮。我急忙用心記憶,管他理解不理解,記住了再說。
其他人也都停止了行動,或皺眉,或欣喜,或恍然大悟之狀,都在聽何至真念那似經非經,似詩非詩的話。
“……無為之中無不為,盡於無相生實相,不假作想並行持,別有些兒奇又奇。心腎原來非坎離,肝心脾肺腎腸膽,隻是空屋舊藩籬;涕唾津精氣血液,隻可接助為階梯;精神魂魄心意氣,觀之似是而實非……聚則成形散則氣,天上人間總一般,縛住青山萬頃雲,撈取碧潭一輪月,卻把太虛為爐鼎,活捉烏兔為藥材……山河大地發猛火,於中萬像生雲雷……”
他的聲音開始斷斷續續,越來越低,所有人都聽得入神了,都沒去想他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傳經授道,為什麼他的聲音變得斷續。直到完全沒有聲音了,我們才醒悟過來,急忙跑過去看。
何至真閉著眼睛盤腿坐在地上一動不動,面帶淡然微笑,已經沒有活人氣息,身體都冷了。
王誠鈞立即跪倒在地號啕大哭,雖然他認識何至真還不到兩天,但無疑何至真已經是他的偶像。突然之間,最親近的師父和最尊敬的偶像都死了,對他的打擊實在太大了。
其他人雖然沒有哭,眼圈都紅了,還有人假裝擦眼晴把快要流出來的淚水拭去。一個人是否值得尊敬,不在於他活了多久,有多厲害,而在於他做了什麼。回味一下何至真的話,不難看出他早已知道這一次湘西之行是有去無回的,他知道自己會死,還是義無反顧地來了,想要為世間除掉一害。遇到危險後,他絕對有能力單獨逃走,但是他沒有,而是用盡他所有能力保護我們,直到臨終剩下最後一口氣還不忘指點我們,這種精神有誰能不感動?
不癲和尚醒了,也是一臉戚然,低聲誦經,祥和梵唱聲似乎讓我們心裡的悲痛緩解了一些。
“我們繼續吧。”我對眾人說,馬宗偉是個深默寡言的人,不適合指揮我們的團隊,群龍無首,看樣子接下來要由我拿主意了。
喵太突然大叫一聲,兇狠地盯著樹林裡面,做出戰鬥姿態。我心裡一咯噔,肯定是敵人靠近了。
“快跑!”我低喝一聲,對眾人揮手示意往另一個方向跑,拉著凝芷先跑,現在我要起領頭羊作用。
“我不走……”王誠鈞不肯走,但剛一開口,馬宗偉已經從後面抄住了他的腰,另一隻手摀住了他的嘴。逝者已矣,還活著的人更要珍重自己,才能對得起逝者做出的貢獻。馬宗偉是個實在的人,更能明白這個道理,直接用行動來說話。
我們跑出不過二三十米,就看到了前面有好幾個敵人出現,成扇形向我們包抄過來。其中一個正是在深圳的廢棄廠房交手過的陶然,此人身手高絕,我們這些人綁在一起都不是他的對手。遠遠看到他,我就知道這個方向不可能突圍了,立即轉向,連連揮手叫同伴們回頭。
陶然等人也發現我們了,小跑著追了上來。我們往另一個方向沒跑出多遠,遇到了另一隊敵人,好幾個手裡拿著獵槍。此路也不通,我們隻能再後退。
我們沒有地方逃了,三面都有敵人,沒有敵人的一面是懸崖,結果我們退回到了原先戰鬥的地方。罷了,既然逃不了,死也要死在一起,做鬼也要組團,黃泉路上不寂寞。
出現的敵人已經有二十多個,後面還有人出現,這些人中我認出了陸不同、陶然、賈曲,以及幾個曾經交過手的換日門高手,看樣子江相派和換日門的主要人物都到了。
持槍的有七八個人,槍口對準了我們,手指已經搭在扳機上,不需要別人動手,隻要這些人手指頭一動我們就要差不多全完了。
到了這個地步,怕也沒有用,我豁出去了,走到了最前面,大聲道:“哪個是宰相,出來說話。”
陸不同惡狠狠地盯著我:“對付你們還用不著宰相親自出手,除了那個美女全殺了!”
“等等!”陸南天大叫一聲,“我們已經沒有機會逃走了,死也要讓我們死得明白吧,誰是宰相,誰是大c,難道你們現在還不敢露面麼?”
陸不同道:“這個條子最可恨,先殺了他!”
“呯!”
陸南天捂著心臟部位退了幾步,一臉痛苦之狀,接著單膝跪地,身體向前傾,左手撐著地,捂著胸口的右手指縫間有鮮血滴下。
陶然旁邊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手裡拿著一把銀色手槍,舉起槍口輕輕吹了一下:“我就是換日門掌門人,英文名courage,人稱大c哥。我太年輕了不像老大是不是?那是因為我已經練成了換日神功,隨時可以換身體,變成女人也不……”
陸南天按在胸口的手突然伸到衣服裡面,奇快無比地掏出一把小手槍向大c連續開槍,我甚至沒有看清他的動作,槍聲就響起了。
“呯!呯!呯!”
連續三聲槍響,大c仰身倒下,一臉的震驚和不信。
所有人都驚呆了,沒想到陸南天還有這一招,他帶了手槍,剛才居然沒有用來射銅僵,換了是別人早就用了。他隱忍不發,果然等到了敵人首腦出現的機會,一舉擊殺。
就在這時,一陣強勁的氣浪沖向敵人,持槍的人都無法睜眼,情不自禁用手擋眼併後退。早已斷氣的何至真有如一隻大鳥飛掠過來,快如閃電般戳倒了好幾個持槍的人。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4 16:06
第四十章生離死別
何至真不是死了嗎,怎麼突然又活過來了?
愣了那麼半秒鐘我就反應過來了,他剛才一定是假死,試問他沒死,宰相等人怎敢露面?現在果然把最後的敵人引出來了,正好一舉擊殺。
我精神大振,立即向距離自己最近的持槍的敵人衝去,馬宗偉、王誠鈞、陸南天也先後撲向敵人。絕大多數拿槍的人武功都不高,此時被強勁氣浪襲擊還沒緩過神來,更是不堪一擊,幾乎都是一個照面就被放倒,不死即昏。
同一時間,陶然、陸不同等五六個人都向何至真撲去。這些人都是修為深厚,武藝高強的敵方精英,僅一個陶然就曾經力敵紀宗常、馬宗偉加上神力附體的我和不癲和尚,實力之強可想而知。但此刻他們都是被何至真一掌打飛,或撞在樹上,或遠遠飛出摔在地上,口噴鮮血,筋斷骨折,驚叫聲夾雜著慘叫聲。
有幾個敵人見勢不秒,轉身逃跑,我迅速抄起一把獵槍扣動了扳機,一個敵人應聲倒地。緊接著一聲槍響,陸南天也開槍了,敵人中槍但繼續往前跑,衝進樹林看不到了。
“啪”的一聲震響,何至真淩空翻身,落回了他原來坐的地方,依舊盤腿不動,閉著眼睛,剛才他站的地方則站著另一個人。
我大吃一驚,什麼人能一招就把何至真打飛?看向他的臉時,我不由得心裡一突,這人臉上戴了一張京劇臉譜面具,把整張臉都完全遮住了。雖然這個面具與我那次在夢中見到的宰相面具不同,但是那種感覺卻非常相似。在夢裡我隻有一種熟悉的感覺,說不上面具人哪裡眼熟,現在真正面對他,熟悉的感覺變得清晰,我絕對見過這個人!
我本能地舉槍想要開火,眼前一晃他已經到了我面前,獵槍劇震脫手,我身不由己向後踉蹌跌倒。凝芷驚呼一聲,急忙跑過來扶住了我,實際上我隻是像觸電了一下,那一瞬間全身無法自控向後摔,摔了一跤之後就沒什麼事了。
這時馬宗偉向那人撲去,卻被那人抓住手臂,“咯”的一聲擰斷,再一拳打飛,重重撞在一棵大樹上,落地已經不會動了。
陸南天舉槍扣動了扳槍,但槍響時面具人已經不在原來的位置,緊接著他和王誠鈞都滾跌出好遠。隻是一眨眼之間,形勢又逆轉過來,面具人身手高絕,敵方一些受傷不太重的人爬了起來,重新拿起了槍,而我們這邊非死既傷,還能站著的隻剩下我、段凝芷、張靈鳳、不癲和尚,都是沒什麼戰鬥力的。
我很震驚,面具人顯然就是宰相,實力之強令人驚怖,心機之深更是無與倫比。如果他跟著其他人一起出現,何至真就會對他發出雷霆一擊,陸南天也會以他為目標開槍,此刻他址有八九已經死了。但是他勝券在握了居然還不現身,直到何至真耗盡了真氣,陸南天的殺手鐧也用完了才出來。
更讓我驚懼不安的是,我的夢已經應驗了,那麼夢裡的情況會不會出現?自從那次噩夢之後,我就對他有一種無法擺脫的恐懼,因為我知道我不是他的對手,不能與他對抗,但是我又必鬚麵對他。
宰相掃視全場一眼,向何至真拱手鞠躬:“道長修為深厚,德高望重,實為當今道教泰山北鬥,在下江湖末學,常恨無緣識荊,今日得見道長鶴顏,何幸如之。 ”
何至真一動不動,看上去沒有一點活人的樣子。宰相向前走了三步,距離何至真約五米,搖頭嘆息:“唉,原來道長早已駕鶴仙去了,一點元神不滅,居然還重創了我眾多朋友,晚輩真心佩服。本來今天該盡屠全真門下,看在你如此護犢的分上,我就饒了這幾個小孩吧。”
何至真早就死了?
王誠鈞硬撐著跳了起來,怒吼著沖向宰相:“用不著你假慈悲,你把我也殺了吧!”
宰相看都沒看他一眼,隨隨便便一腳踢在他腹部,王誠鈞向後拋飛並趴在地上,倒是像在給宰相行跪拜禮。
陶然道:“不能饒了這些人,一個不留全都殺了!”
宰相立即轉頭望向他:“你沒聽到我說的話?”
陶然道:“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這幾個渾小子把我們害慘了,特別是那個條子,我要叫他生不如死!”
宰相道:“他為公家辦事,職責所在不得不為,嚴格來說他是一個好警察。好人可不能殺光了,要不然誰來主持正義呢?沒有人主持正義,這個社會怎麼能穩定?各門各派都已經凋零,需要傳承下去,就需要一些有潛力的年輕人,你把接班人都殺光了,以後還有門派和江湖嗎?”
陶然愣在那裡,顯然還沒有明白不能竭澤而漁的道理。江相派也好、換日門也好,首先他們是人,需要繁榮穩定的社會和安逸的生活,富人越多他們越能如魚得水。把社會完全弄亂了,民不聊生,衣食不保,他們還能騙誰去?而且激怒了高層,以國家的力量來剿滅他們,他們就是再強大也不能與之對抗。
並非邪道的人都希望越亂越好,不是所有反面人物都要整出世界末日,他們也需要維持一個大環境。這樣的道理,小流氓、小混混是想不到的,隻有宰相這樣的人才能想到,我望向陸南天,他也是一臉震驚之色,此人果然有宰相之才!
陸不同道:“不是說好除了段凝芷都殺了嗎?”
宰相有些生氣:“現在是我說了算還是你說了算?”
陸不同不敢說話了。我越看越覺得宰相眼熟,不僅人眼熟,聲音更熟悉。為什麼他們約定了不殺凝芷?那麼為什麼陸不同之前又想暗殺凝芷?
突然之間,各種疑點和線索都在我腦海中貫穿起來,前因後果瞬間理清了,宰相就是段靜軒!
事實上很早我就懷疑段靜軒了,首先他與顏秀秀和容妙妙曾經有過三角戀,顏秀秀和容妙妙都是非常優秀的人,如果段靜軒沒有點能力,隻憑外貌是不可能打動她們的,所以他不是普通人;第二,他到了秀姑的家,確認了我和凝芷的關係之後,我們就再也沒有受到江相派的襲擊,一個多月時間都沒有人來騷擾我們。但是我們與全真教和警方聯手之後,段靜軒就逼我和凝芷回去,那時我就在懷疑了。實際上那時他就已經給了我選擇,要麽選擇凝芷,與他站在一邊,要麽冒著失去凝芷和所有親人的危險跟他作對,我的噩夢就是這件事在潛意識中作怪。
第三,段靜軒曾經三次要求我們去香港,都是我們處於重要抉擇之時,這也太巧了。特別是第三次,正好是我們要來湘西的前一天,非常明顯是要阻止我們去湘西。
我之所以排除了對他的懷疑,第一是基於我對秀姑的信任,但秀姑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最有可能被他騙了,女人隻要動了感情就會變得盲目。段靜軒把女兒送到她門下,可能就是為了偷學青蚨門絕技,說不定秀姑受重傷都是他導演的,目的是為了讓秀姑把重要法術傳給段凝芷;第二是我對夢境的錯誤理解,我以為在夢裡宰相殺了我媽和凝芷,那麼宰相就不可能是段靜軒,但實際上我隻看到刀落下,並沒有看到凝芷被砍了頭;第三,如果段靜軒是宰相,就不可能派陸不同來殺凝芷,但我忽略了一點,柳靈兒曾經說過,陸不同與宰相關係並不是太好,所以陸不同是擅自行動的,原因是怕凝芷會洩漏他們的情況,或者是要挑起我們與宰相更大的衝突,宰相死了他就能上位……
我情不自禁望向凝芷,她正皺著眉頭望著宰相,既有些驚訝也有些疑惑,她這樣的表情更證明了眼前的人就是段靜軒,不必再找其他證據了。
我又驚又怒又恨,心情激盪,指著宰相:“你,你是段……”
宰相眼中閃現可怕的淩利光芒,飛身躍起一掌向我打來,不知是被他眼光所攝,還是被他掌力所籠罩,我想要躲避卻力不從心,竟然無法動彈。
“不要……”站在我旁邊的段凝芷失聲驚叫,並用肩頭撞我,把我向側面撞倒了。但是她卻到了我的位置,宰相那一掌快如閃電勢如雷霆,志在必殺,電花石火之際哪裡還能收得住?
“呯”的一聲悶響,凝芷胸口中掌,像是斷了線的風箏向後飄飛,重重撞在石壁上。
“凝芷!”我驚叫一聲向前跑,心像是被撕裂了一樣。你為什麼這麼傻啊,上一次推開我中了蠱毒,差一點點就把命丟了,吃了無數苦頭,現在又做這樣的事。
段靜軒也驚叫一聲,比我更快衝到了前面,接住了掉下來的凝芷。她嘴裡不停地往外嘔血,全身像是沒了骨頭,頭和手無力的往下垂。段靜軒一隻手抱住她,一隻手托住了她的頭,用發顫的聲音叫道:“凝芷,凝芷,別怕,我一定能治好你的,會好起來的…… ”
我心如刀割,想要托住她的手,段靜軒猛地瞪向了我,兩眼發紅,殺機如潮,那種憤怒和仇恨簡直要把我燒成灰燼。
凝芷勉力睜開眼睛,艱難地說:“不,不要……殺他。”
“好,好,我答應你,你們想要怎麼樣都行,我真的不會再乾涉你們了。你一定要撐住,你不能死,我一定會治好你的……”段靜軒完全慌亂了,有些語無倫次,扯掉了面具,已經滿臉是淚。
段凝芷眼睛望向我,卻已經不能聚集,頭無力地一歪,不動了。
天際最後一抹餘暉消失,天完全黑了
(第五卷完)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4 16:08
第六卷影子門
第一章第二次復活
“不——”
我發出嘶心裂肺的吼聲,不相信凝芷就這樣死了,從另一邊抱住了凝芷,想要把凝芷從段靜軒懷裡搶過來。
“放手!”段靜軒紅了眼,原本儒雅俊朗的臉變得猙獰可怖,“你這個混蛋,蠢貨,是你害死了我女兒,我叫你們不要來了,為什麼不聽我的話?為什麼! ”
我不怕他了,再也不用怕他了,凝芷要是真的死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還不如讓他也一掌打死了好!我也沖他怒吼:“你給我放手,你這個死騙子,騙全天下人還不夠,連自己女兒也騙!你不配做她父親,你豬狗不如……”
“啪”的一聲,段靜軒一巴掌打在我臉上,把我打得後退了兩三步。緊接著他一腳又踢中了我,踢得我身不由己向後拋起,落地還是不停打滾。頭不知撞在什麼東西上面,整個世界都在嗡嗡作響,眼前發黑。
死就死吧,死了還能跟凝芷在一起,我心裡反而坦然。我好像聽到了喵太的怒吼聲和慘叫聲,就像是千里之外傳來,然後一切都被黑暗吞沒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恢復了神智,睜開眼睛看到了兩支火把,幾個人圍在我面前,我一張臉一張臉看過去,陸南天、不癲和尚、張靈鳳、楓羽雲都在,王誠鈞坐在較遠處幾具屍體為發呆,唯獨沒有看到凝芷,記憶如潮水般湧來,我想起了之前發生的事。
“凝芷沒有死是不是?”我挺身坐起急忙問他們,希望出現了什麼奇蹟,張靈鳳和不癲和尚都多次創造了奇蹟,這一次應該也能出現奇蹟吧?
沒有人回答我,所有人臉上都帶著宛惜、痛苦和沈重,低下了頭或垂下了眼光不敢看我。他們的表情已經回答我了,但我還是不願相信,抓住了不癲和尚的手:“和尚,你能救她是不是?你是活佛轉世,無所不能,一定能救她!”
不癲和尚搖頭:“我不能騙你,我前世只是一個高僧,不是活佛,就算是活佛也不是無所不能的。除掉了旱魃,我前世之緣已了,沒有特殊能力了,今世要從現在開始修持。”
我以乞求的眼神望向張靈鳳:“靈鳳,你師父一定有辦法吧?”
張靈鳳抹了一把眼睛:“這事我已經求過師父了,她說這是你們兩個人之間的事,別人不能插手。”
這話是什麼意思,是說沒希望了,還是說需要我自己去努力?段靜軒那麼厲害,手眼通天無所不能,一定有辦法救凝芷的,我一定還能再見到凝芷。想到這裡我精神振作了一些,再問張靈鳳:“你能說清楚一點嗎?”
張靈鳳有些為難:“我師父說的就是這個意思,沒有說別的,如果能救不需要你開口她就救了。你也知道的,有的事情即使是神仙也不知道,不能干預。”
這個我明白,張靈鳳以前就給我解釋過了,這樣看來又像是沒有希望了,我感覺心往下沉,身上冰冷,整個人像是被掏空了一樣。
“我昏迷多久了,他們往哪一邊走了?”
陸南天道:“你昏迷一個多小時了,不太可能追上他們,而且段靜軒正在盛怒之中,你現在追上去只會鬧得更僵。只要段凝芷還有救治的可能,他都會竭盡全力,所以……你還是過一段時間再去找他吧。”
這話好像也有些道理,我這時完全亂了分寸,患得患失,精神恍惚,根本就沒有自己的主意。我看到陸南天胸前有血跡,衣服上也有一個洞,正是在心臟部位,不由得露出驚訝表情。他被大c近距離射中了心臟,怎麼像是沒事的人一樣?
陸南天苦笑了一下,掀起外面的襯衣給我看,裡面穿了一件比正常布料稍厚的白色背心,但遠遠沒有防彈衣那麼厚,而且貼身合體,跟穿牛仔服差不多。他說:“這是用最新的剪切增稠液體技術加工成的防刺服,不算是防彈衣,但具有很好的防刺和防彈效果,子彈打進去不深。”
我點了點頭,陸南天有些歉意地說:“對不起,你已經懷疑段靜軒是宰相了,是我調查得不夠深入,否則也不會發生今天的事……這事我有責任。”
我嘆了一口氣,現在說這個還有什麼用?我感覺好像少了什麼東西,轉頭四顧,發現喵太躺在我身邊一動不動,已經死了。
陸南天道:“你被打倒後,喵太攻擊段靜軒,被段靜軒打了一掌……”
我抱起喵太,它身上是冰冷的,但並沒有僵硬,上一次它中槍之後也是這樣,雖然死了但身體是柔軟的,那麼這一次應該也能複活吧?我抱著喵太再也不肯放開,今天我失去的已經太多了,不能再失去它了。
我的頭上撞出了一個包,還有一點兒頭暈,臉上和胸口也有些痛,但遠遠不及心裡的痛,這點傷算不了什麼。其他人見我沒什麼事,繼續去處理道士們的遺體了,連馬宗偉也死了,全真教來的人中只剩下王誠鈞,王誠鈞受到的打擊也非常大。
我沒看到何至真的遺體,覺得有些奇怪,悄悄問不顛和尚,不癲和尚說我昏迷的時候,王誠鈞想要檢查一下何至真是不是還活著,結果輕輕一碰,何至真就碎了,變成粉末被風吹走了。
我很驚訝:“變成了粉末?”
不癲和尚肅然點頭:“我猜可能之前與旱魃相鬥時,他的肉身就被旱魃的屍火燒化了,但是他的元神還在,憑著修為保持著身體沒有散掉,就是為了保護我們一次。但願他已飛昇仙界,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我心裡的悲痛又增加了幾分,同時也肅然起敬,無論修為、心性、智慧,何至真都是一個值得欽佩的、該永遠銘記的人。上天何其不公,好人一個個死去,作惡多端的人卻還活著,這究竟是為了什麼?
我曾經很迷惘,不知道自己活著的意義何在,直到我們與全真教和警方聯手,我找到了自己存在的價值。但現在這一切又崩潰了,我根本沒有那個能力,我只是一個平凡的、卑微的人,沒有絕世的武功和法術,也沒超人一等的機智和謀略,連自己心愛的人都保護不了,我憑什麼當英雄和正義使者?
第二天天亮後,我們才懷著悲痛又沉重的心情往回走,走在路上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如果我早一點知道了段靜軒就是宰相,我會怎麼選擇?是選擇繼續跟他作對,還是為了凝芷選擇投靠他?
突然我想到了一件事,頓時來了精神。青蚨門有一個助屍還魂法,上一次疑芷被容妙妙打死了,秀姑很快就把凝芷救活,那麼現在秀姑也能救活凝芷。雖然這個法術對施法者有巨大損傷,但我相信秀姑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救她的。
段靜軒應該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此時他肯定已經帶著凝芷去找秀姑了,我只要直接去找秀姑就行。
到了有人煙的地方,我們的“團隊”解散了,陸南天還要去當他的警察,不癲和尚準備去當真的和尚,王誠鈞要回師門報告發生的一切,只有張靈鳳還是跟我一起走。
我想要跟秀姑聊聊,但是手機一直打不通,她的手機處於關機狀態。
我記得上一次是過了十二個小時喵太才復活,但這一次過了足足十二個小時它還是沒有動靜。唯一讓我安慰的是它的屍體還是柔軟的,沒有任何僵硬和腐化的跡象,所以我堅信它能活過來。
秀姑隱居在太湖邊,我恨不得一步就到達太湖,但是帶著喵太的屍體我上不了飛機和火車,我又不可能丟下喵太,只能先乘長途汽車。
差不多過了二十四個小時,我還在汽車上時,感覺到背包裡面動了,我驚喜交集,急忙拉開拉鍊,喵太立即把頭伸了出來,有些困惑地望著我。
我摸著它的頭,用意念問它:“你還好嗎?”
喵太回答:“不好,有人請我吃大餐,我還沒吃完就醒了。”
這一次它告訴我的意思比以前更清晰,傳達的意思也更複雜,似乎喵太復活一次,能力會提高一些,這麼說它被人打死反而是好事了?
“誰請你吃大餐呢?”我好奇地問它。
喵太回答:“可能是做夢吧,我現在好餓。”
我知道它復活之後身體很虛,急需進補,只好在中途有城鎮的地方下車給它弄好吃的,雞血拌硃砂當然也少不了。
我有一種自欺欺人的想法,喵太都能複活,凝芷也一定能複活吧?為了喵太,我不得不放慢前進的速度,但心裡終於放不下凝芷,再三猶豫之後,我鼓起勇氣撥出了段靜軒的手機號碼。無論他怎麼罵我、怪我、恨我,我也要知道凝芷的消息,儘管我痛恨他,但如果救疑芷需要我跟他合作,我還是願意的。
但是我又一次失望了,對方號碼已經不在使用中,再撥秀姑的手機號碼,還是在關機狀態。我開始感覺有些不妙了,為什麼秀姑的手機會連續幾天都關機?
出山後的第五天早上,我才找到秀姑隱居的那個小村子。走到門口,我的腳有些打顫,我希望敲開門,凝芷就站在面前對著我笑,但是我更怕得到的是壞消息,斷了最後的希望。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4 16:10
第二章 千裏追尋
這是一棟很普通的農家小屋,屋子的主人是紀宗常的親戚,知道秀姑住在這兒的僅有我和凝芷、紀宗常、馬宗偉。
我鼓起勇氣上前敲了敲門,很快門開了,有個中年婦女用狐疑的眼光上下打量着我:“你找誰?”
“我找秀姑,我叫許承業。”
“她早就走了。”
我愣了一下,急忙問:“她去哪裏了,什麽時候走的?”
中年婦女道:“走了四五天了,有人開車來接她,我也不知道她去哪裏。”
四五天?早不走晚不走,剛好是出事之後才走,紀宗常和馬宗偉已經死了,凝芷不能說話了,除了我還有誰知道秀姑住在這裏?對了,秀姑并不知道段靜軒就是宰相,以他們的交情,隻怕早已告訴段靜軒她住在這兒。段靜軒一到山外有信号的地方,就打電話叫人把秀姑“接”走了,難怪秀姑的手機一直是關機狀态。
我再問中年婦女:“她走之前是否接了一個電話,然後很焦急就跟别人走了?”
“對對,她走之前是很着急,說是哪個徒弟受傷了。”
我又驚又喜,一定是段靜軒接走了秀姑,這麽說凝芷還是有希望複活的,但是段靜軒帶走了秀姑,兩人的手機都打不通了,我到哪裏去找他們?
這事還需要陸南天幫忙,我對中年婦女點點頭表示感謝,轉身就掏出手機拔陸南天的号碼。陸南天很快接聽了:“承業你好,段凝芷的情況怎麽樣?”
“我還不知道,我剛剛才到秀姑隐居的地方,但是秀姑在我們下山時就被段靜軒接走了,他們的手機都打不通,我想請你幫忙找一下。”
陸南天沉默了一會兒:“我可能幫不上忙了,實際上回到城裏我立即就開始追查段靜軒,但是他已公開的所有聯系方式都找不到他,他名下的所有資産都已經轉移給别人或捐給慈善機構……他早就做好了這方面的準備,都委托給律師了。這幾天我一直在找他,到現在爲止還沒有任何線索,就像他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我有些震驚,段靜軒做事真是滴水不漏,早已做好了所有可能性的準備,如果找不到他,我怎能找到凝芷?
陸南天道:“我前兩天就想打電話給你了,怕你心情不好,不方便提這事……”
我苦笑:“你覺得我會跟他走到一起去?”
陸南天也苦笑:“現在最重要的是先想辦法找到他,我覺得他不會就這樣退隐,隻是一種化明爲暗的手段而己。而且大c可能沒有死,我越想越覺得可疑,那天被我擊殺的人不太可能是大c。”
“有消息你就通知我。”我現在真沒心思管什麽大c、大b,說了一句就挂斷了。
秀姑已經走了這麽久,早該與段靜軒見面了,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凝芷現在已經清醒了。我懷着忐忑的心情撥出了她的手機号碼,彩鈴音樂聲一直在響,但沒有人接聽,我撥了四五次都是沒有人接聽。
也許凝芷是被段靜軒限制了自由,不讓接電話吧?但段靜軒也說過不會再幹涉我和凝芷,不論她怎麽樣都可以,那麽凝芷應該接我的電話。凝芷如果沒事了,也應該主動打電話給我才對……
我心亂如麻,胡思亂想,一時竟癡了,不知該何去何從。耳邊突然傳來張靈鳳的聲音:“我們要去哪裏找她?”
對,隻要找到凝芷,不就什麽都清楚了?不論結果怎樣我都要找到她!
我眼光落到了旁邊喵太身上,俯身把喵太抱了起來,用意念問它:“你能找到凝芷嗎?”
喵太很快回應我:“不能,我到不了那地方。”
我有些驚訝:“什麽地方?”
“那地方像做夢一樣,我也不知道在哪裏。”
我心裏直打鼓,像做夢一樣那就不是在人間,難道……
喵太告訴我:“那是一個像中轉站的地方,不是在陽間,也不是在陰間,就像做夢一樣,我也看不清楚,不知道在哪裏。”
怎麽會出現這種情況?這麽說凝芷現在還沒有活過來,但也沒有死,處于生死臨界點,還是可以争取的,這樣我就更要快點找到她,盡一切努力救她。秀姑應該是與凝芷在一起,找到秀姑也就能找到凝芷,我問喵太:“你能找到秀姑嗎?”
喵太立即肯定回複能,并且在我腦海中展現出一個看起來很古老的小鎮模樣,其中一棟老式住宅裏,秀姑盤腿坐在一張床上,閉着眼睛,臉色很難看。這些場影就像幻影一樣一閃而過,我不知道具體是在什麽位置,它現在雖然可以跟我比較順利交談,但它還是一隻貓,有些想法我是不能讀懂的。
我和張靈鳳按着喵太指點的方向上路了,因爲喵太隻能指點方向,不能告訴我目的地,所以我們要不停地換車。更糟糕的是我身上的錢花光了,這段時間都是陶良松出錢作爲我們團隊的經費,私下的花費都是凝芷掏錢,我銀行裏早就空了,我以爲錢不是問題,現在變成大問題了。
最近交往的人中,陸南天、王誠鈞、不癫和尚等都不是有錢的人,我不想求人,也不知道誰能靠得住,但我又必須盡快趕路。正在焦頭爛額之時,我看到有一個人把摩托車停在路邊,電門鎖匙也沒拔就走到旁邊的食雜店裏買煙。我頓時來了主意,拉着張靈鳳快步走到摩托車前,自己先跨了上去:“快上來!”
“這,這不是别人的車嗎?”張靈鳳驚訝地說。
“借用一下回頭再還給他,快上來!”
張靈鳳本來就是沒什麽主見的人,被我一叫隻能手忙腳亂上車,喵太也立即跳上車頭,鈎着車把手,屁股坐在油箱上面。
車主人買完煙出來,擡頭發現不對,急忙大叫:“你們幹什麽?那是我的車!”
我沒有回答他,隻留下了一屁股黑煙。我什麽都不在乎了,現在誰要是敢惹我,我連殺人的事也能做得出來,更何況是“借”用一下摩托車。
一路走走停停,我做了不少壞事,包括從别人汽車油箱裏抽油,順手拿走早點攤上的饅頭和油條,拿了幾瓶礦泉水沒給錢,偷摘了别人田裏的西瓜,沒有理會巡警的攔截沖過關卡……真他媽要是有因果報應,那一定是他們前世欠我的,或者我來世加倍還給他們,反正加倍了也沒多少錢。至于警察叔叔,應該不會爲了幾瓶礦泉水或油條跨省大追捕吧?
困了就在路邊的涵洞裏靠一靠,餓了就或偷或搶拿點東西吃,我因爲痛苦已經變得麻木,什麽都無所謂。張靈鳳從小吃苦慣了,也能随遇而安,這是一次真正的沒日沒夜餐風飲露的千裏追蹤。
我都忘了在路上走了幾天,可能是五天,也可能是六天,我以爲很快就會到達目的地,但是一直遙遙無期。
從路邊的标示牌來看,我們到了湖南省嶽陽縣所屬的地區,我和張靈鳳都疲憊之極,多天沒洗澡身上都發臭了。正當我準備找一個地方休養補給一下時,喵太指示着我拐進了小路,它有些興奮,我們距離秀姑很近了。
我急于見到凝芷,打起精神繼續前進,沿着小路行駛了幾十公裏,眼前出現了一個小村鎮,依稀就是喵太展示給我看過的地方。
這個小鎮的古建築保存得很好,路邊不時可以看到高大的牌樓和石碑,有的地方地面鋪的還是巨大平整的石闆,顯得古樸、甯靜,充滿古代文化氣息。
我雖然急躁和焦慮,但并沒有失去理智,如果段靜軒在這裏的話,肯定會有很多江相派的高手保護他,我要是直接沖進去,極有可能被攔住,沒有機會見到凝芷和秀姑了。所以我把摩托車停在路邊,抱着喵太帶着張靈鳳往小巷子裏走。
這時是中午十二點多,大多數人已經在吃飯了,小巷子裏人更少。走了一會兒,來到一個頗爲寬大的院子前,青磚黑瓦,古舊卻整潔,院子裏面種了石榴、芭蕉,綠樹影映間可以看到精美的木制走廊和陽台,有一種很清幽甯靜的意境。
我示意喵太先進去,輕輕一抛,喵太躍上了牆頭,再跳進了院子。不到兩分钏它就出來了,告訴我裏面隻有四個人在吃飯,包括秀姑二男二女。
隻有四個人?看樣子段靜軒沒在這裏,否則人不會這麽少,以喵太有仇必報的性子也不會這麽安靜了。秀姑不會武功,修爲又基本廢了,段靜軒應該不會留下高手看守他,所以我直接過去敲門。
很快就有腳步聲傳來,一邊大門打開了半尺來寬,有一個穿着背心的健壯年輕人往外看,上下看了我一眼之後,露出緊張的表情,想要把門關上。
我怎能讓他再把門關上?肩頭用力一撞,裏面的人頂不住,門開得更寬了一些,喵太迅速從門縫間鑽了進去,咬住了他的腳,裏面立即傳來驚叫聲。我再次用力撞門,裏面的人分心打喵太,哪裏還有力氣頂門?“呯”的一聲,不僅半邊大門被我撞開,連裏面的人也被我撞倒了。
我毫不客氣給他肚子上重重一腳,另一個年輕人拿着一根木棍沖出來了。我一看他拿木棍的姿勢就知道不是高手,冷靜地避開他的攻擊,旋身一腳踢中了他的下巴,趁他向後倒時,在他腹部狠狠幹了一拳,打得他蜷縮在地爬不起來。
這兩個人對我根本沒有威脅,我沖進屋裏,隻見兩個人坐在客廳桌子邊,一個是秀姑,另一個三四十歲,臉上有驚懼之色,看樣子是保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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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情殤
秀姑看見我,臉上露出驚喜之色,急忙站了起來:“承業你怎麼來了?”
我就像是一個在外面受了欺負的孩子終於見到家長,差點鼻子發酸哭了起來。在我心裡她才是凝芷的母親,她最理解我和凝芷之間的感情,只她知道失去凝芷對我的打擊有多大。她的知識、智慧、遠見一向是我最敬佩的,此刻我孤獨、迷惘、痛苦,就像溺水的人需要她拉一把。
“凝芷呢?”我幾乎是用盡了全身力氣,才說出了這三個字。
秀姑的表情立即變得痛苦和沈重:“她……她爸帶她去別的地方求治了。”
從秀姑的表情,我知道肯定不樂觀,我不敢再問,但又必須問: “她還有救嗎?”
秀姑沒有回答,兩個被我打倒的年輕人已經怒氣沖衝跑過來了,我轉頭盯了他們一眼,此刻我的眼神一定很可怕,居然嚇得他們停步,接著轉身跑了。那個像是保姆的婦女也趕緊溜了。
“你要理智地對待這件事。”秀姑說。
我的心直往下沉:“不能像上次一樣回魂嗎?”
秀姑搖頭:“不一樣的,上次她是魂魄被強制分離,身體沒有受到損傷;這一次她的身體受到了致命傷害,即使把魂魄召回來也活不了。生老病死乃是自然規律,只有陽壽未盡之人才能使用助屍還魂法,這已經是逆天而行了,所以對同一個人只能使用一次,她已經用過一次了。”
我就像是在垂死掙扎一樣:“那麼一定還有其他法術可以救她吧?”
秀姑痛苦地閉上了雙眼:“我真沒想到,靜軒竟然就是江相派的宰相,他害得無數人家破人亡,騙了全天下人,連自己女兒也騙了,最後親手打死了自己的女兒,這不是報應麼?”
曾經的戀人和最好的朋友居然是個大魔頭,我知道她也很痛苦,但我需要明確的答案,我又問:“一定還有什麼辦法可以救她吧?”
秀姑深深地望著我:“你要面對現實,她已經死了 我見到她的時候就已經是一具屍體了,無論是從醫學角度還是從玄學角度來看,她都已經死了。就我的知識和理解能力來說,她是不可能救活的了。
我的腦袋嗡嗡作響,感覺心碎了,整個人也碎了。其實她被段靜軒打中後我就知道了,哪個沒有練內功的人中了那樣一掌能不死?只是我不願意相信,找種種藉口和理由來騙自己,給自己一個希望,現在所有希望都破滅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又興起了一點希望:“不,她還有救的,她的魂魄沒有在陰間,也沒有在陽間,在一個像是中轉站的地方,那麼就還有拉回來的希望。”
秀姑露出些驚訝的表情:“你怎麼知道?”
“喵太可以感應到。”
秀姑道:“我是真的沒有辦法了,靜軒逼我也沒有用,所以帶了她去找妙妙,可能是妙妙使用什麼方法暫時安置她的魂魄。但妙妙也未必能讓她回魂,她的身體生機已絕,除非他們能找到傳說中能活死人肉白骨的仙丹。”
我急忙問:“哪裡可以找到這種仙丹?”
秀姑搖頭:“傳說只歸傳說,縱然在仙界有,也不會出現在人間,這是破壞平衡和秩序的東西。我像你一樣希望救她,只要有一點點可能我也會拼了老命救她,但我是真的無能為力了。”
“那麼你師妹呢?”
秀姑皺緊了眉頭:“陽本主生,陰本主死,論救人的本事她不如我,論招魂役鬼的能力我不如她,縱然她能強留凝芷的魂魄……唉,她不可能逆轉生死的,縱然強留凝芷的魂魄也不可能讓她復活。須知生與死的界限,也是道的法則,即使真的有人能逆轉生死,也必定造成可怕的後果,生不如死。”
我不想听到這樣的話,但是我知道秀姑說的都是真的,我在絕望中掙扎:“難道凝芷只該活到二十多歲?”
秀姑長嘆一聲:“你還記得你們倆剛來找我時,我極力反對你們交往嗎?”
“記得。”
“凝芷八字特殊,體質也特殊,今年本來有一大劫,可以說是生死關,但命理方面不是絕對的,處置得當有可能逃過這一劫。靜軒也懂一些命理,所以讓她長期跟我,一方面避免父女相剋,另一方面她終身不嫁,當青蚨門的掌門人,與當尼姑和道姑的效果是差不多的,應該可以逃過這一劫。但是你出現了,你們的真愛感動了我,我不忍心拆散你們,這是我的錯……”
我心中劇震,這麼說凝芷是被我害死的了?那時秀姑確實一再趕我走,極力反對我跟凝芷在一起,還說我們命理相剋,她要是克不死我,我就會克死她。現在果然是這樣,如果不是為了救我她根本不會死,如果沒有我她根本不會與段靜軒為敵,如果我聽她的話沒有去辰州也不會是這樣的結果……一切的一切,完全都是我的錯!
秀姑說:“我雖然懂一些命理,看出你們八字衝突,卻算不出具體事件。你為了她命都不要,情比金堅,我相信你永遠都不會傷害她,會盡可能保護她,人定勝天,也許能改變,誰想到是她父親打死了她。也許這不是你的錯,是靜軒做了太多壞事該有此報……”
懊惱和悔恨像千萬根鋼針刺進了我的心,惱海中來來回回只有一個聲音:是我害死了她,是我害死她……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我聽到秀姑在說:“人有三愛,物愛、情愛、仁愛。物愛者常被珠寶玉器、金錢權力、個人榮譽所左右;情愛者,善於一見鍾情,愛得死去活來,為情所困,不惜生死相隨;仁愛者,愛天下人,愛人者人恆愛之,敬人者人恆敬之,此為大愛。希望你常懷仁愛之心,一念向善必有迴響,自然而然能得到真愛。”
我聽到了她的話,但卻像過耳的輕風,我現在只想一死換回凝芷的命,是我害死了她!
外面有一夥人衝了進來,手持刀棍之類,氣勢洶洶。張靈鳳嚇得躲到了我後面,喵太則擋在我面有發威作勢。
我能看到聽到,但一切就像是發生在另外一個世界。哀莫過於心死,我的心已經死了,任何事都無所謂了,木然向著持刀的人迎去:“來吧,殺了我,求你們殺了我!”
秀姑和張靈鳳大驚失色,急忙一人一邊拉住我的手臂,那群本來殺氣騰騰的人都愣住了,互相望來望去,不知道這是神馬情況。
門外突然有人叫道:“不好,警察來了,好多警察!”
眾打手立即轉身狂奔出門,比來時還要快得多。秀姑有些生氣:“我跟你說了這麼多,你都沒有聽進去嗎?”
“……”
“人各有命,這就是她的命,並不是你的錯。愛情本來就是不能長久的,只要曾經兩心如一,瞬間就是永恆。有的人活了一百歲,卻不知什麼是情什麼是愛,回首往事空留餘恨;有的人英年早逝,但是轟轟烈烈愛過,死了也沒有遺憾。我相信再給凝芷一次機會,她還會選擇跟你在一起;再給你一次機會,你也是一樣的,所以你完全不必自責,你們的選擇對你們來說是正確的。”
這個道理我懂,但是我心裡的痛苦和空虛卻不能因此而減輕,我無法想像以後沒有她的日子怎麼過。我們曾經有過無數美好的憧憬,我曾經發誓要保護她不受任何傷害,現在一切都不復存在了,我還能再做什麼?
秀姑道:“我最了解凝芷,她一定不希望你這麼痛苦和自暴自棄,她會在天上看著你的,你的快樂就是她的快樂,你的成功也是她的成功。”
張靈鳳也開口了:“你不能死,萬一你死了,她被救活了,找不到你怎麼辦?”
我知道這只是安慰我的話,我心裡狂亂,甩開她們的手向大門外衝去。好幾個警察向這邊跑過來,其中有一個是陸南天,他攔住我問我什麼,我根本沒聽見,狠狠推開他繼續跑。我不知道陸南天怎麼會在這裡,想要幹什麼,反正都與我無關了,難道真的要叫我去愛世人,去當英雄打擊邪惡?連自己的愛人都保不住,又怎能愛世人?
我想哭,卻哭不出來;我想罵,卻不知該罵誰。罵老天爺捉弄人?罵段靜軒太卑鄙?或者是罵我自己害死了疑芷?我只能瘋狂地奔跑,感覺這樣能把胸口的悶痛發洩出來,要不然我真的要因為心痛窒息了。
我不知道跑過了多少路,跑到了什麼地方,直到再也邁不動腳步了,這才撲倒在地,然後感覺整個人都空了,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再也不想動一下。
接下來我就這樣渾渾噩噩,像個流浪漢一樣,看見能吃的就拿,別人 打我就讓他打,困了隨便找個地方倒頭就睡,天當被地當床。我的大腦完全僵化了,不思考任何事情,因為一旦開始思考我就會想起凝芷,想起是我害死了她,內疚和痛苦就會把我吞噬。
雖然我什麼都不去想,也不認可秀姑的話,但她的話還是對我有些影響。曾經有那麼幾次我想要發狂和做壞事時,不由自主想起了她的話,即使我不能大愛世人,也不能把我的痛苦施加在別人頭上吧?凝芷在看著我呢,一定也不希望我變成一個惡魔。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4 16:12
第四章無為之中無不為
在心如死灰渾渾噩噩中,有時我會練習凝神訣,這是以前天天練養成的習慣,不用多想也不需要惦記,跟肚子餓了要吃飯一樣道理,會條件反射地去練習。
練凝神訣沒有特別的身體姿勢要求,只要能全身放鬆就可以了,練習的時候主要是意守上丹田(眉心上方),冥想自己置身於天穹之下,太空之中。吸氣的時候,全身毛孔打開把天地間的靈氣吸進體內,呼氣的時候關閉毛孔把靈氣留在體內。練習一段時間之後收功,把收來的靈氣凝結在上丹田內,自己的精神也在同時聚集,這樣能提高自己的精神力。
練凝神訣最重要的是要忘記自己現實中的身體,不受任何情緒和思想的干擾,以前我雖然明白要這樣,卻很難做到。現在的我心如死灰,失去了自我,什麼都無所謂,練功的時候也沒有任何想要收穫的念頭,結果反而進入一種空靈剔透的狀態。就像在太空中吸收靈氣的是一個新的我,無愛無恨,無喜無憂,如初生的嬰兒一樣不染塵埃。
發現了這一點後,我開始有識意地,更頻繁長時間練功,因為練功的時候我能忘記思念和痛苦。反正我有的是時間,有時整天整夜都在練,完全無所謂收穫,只想要保持那種忘掉一切的空靈狀態。
有時我會突然想起何至真念過的那些似詩非詩的句子,原本不理解的地方突然就理解了,比如“無為之中無不為,盡於無相生實相”,以前我似懂非懂,根本不知道有什麼作用。現在我懂了,我練功時的空靈狀態就是“無相”,不是為了收穫和某種目的練功就是“無為”,但練功時又像是有一個全新的自己,有實際的收穫,這就是從無相之中生出實相,在無為之時又有為。“不假作想並行持,別有些兒奇又奇”,說的就是這種無法形容的狀態。
“肝心脾肺腎腸膽,只是空屋舊藩籬;涕唾津精氣血液,只可接助為階梯;精神魂魄心意氣,觀之似是而實非……”這些話的意思是肉身的修煉都不重要,什麼穴位、經脈、精血、真氣都不重要,就像是舊房子一樣遲早總要拋棄的。幻想自己身體裡面結了金丹,生出嬰兒,這都是虛妄,最多只能算是一個過渡,最終的目的是要脫離肉身,這樣才能永恆不滅。
我知道何至真教我的不是全真派的功法,而是他或其他高人的經驗心得,他身體都已經被燒成灰了,還能說話,搏鬥,可見他已經達到了“聚則成形散則氣”的初步階段。他的意思也很明白,練什麼功法並不重要,天下有無數種修煉方法,旁門也能成正果,只要能達到脫離肉身永恆不滅的終級目標就可以了。用中國人的話來說,這叫萬流歸宗,用外國人的話來說,這叫條條大路通羅馬。
我不知道我對何至真的話理解是不是正確的,反正我無所謂,想到了一些是一些,不理解就讓它不理解。但後來練凝神訣時,我的意識已經不僅限於站在太空中吸收靈氣,有時想到何至真的話,興之所至,把太空當成鼎爐,把日月當成仙丹,我身為巨人把它一口吞下。或者化身為大地,縛住青山萬頃雲,撈取碧潭一輪月,山河大地發猛火,於中萬像生雲雷……”。
也許我瘋了吧,瘋子才有這麼瘋狂的想像力。
時光如梭,彈指飛逝,我從初夏開始“失心瘋”,突然有一天早上在一個破廟醒來,走出門外發現地上結冰了,這是冬天到了吧?昨晚下了些雨,地上有些積水都已經結成了冰,往下一看,依稀可見一個蓬頭垢面的人,頭髮遮住了大半張臉,鬍鬚有兩三寸長了。再看自己身上,一件白色t恤衫已經變成了黑色,還有幾個破洞,光著雙腳,手和腳的指甲有寸許長了……這,這是哪個路邊的瘋子?
“喵~”
喵太在旁邊叫了一聲,像是在說:不是你還有誰?該醒醒了。
喵太比我乾淨多了,身上的毛油黑髮亮,整整齊齊,似乎比以前又大了一些,估計有二十五斤了吧?這傢伙,再繼續長下去要驚世駭俗了,哪有貓長這 大的?
“喵太,去找些吃的東西來,該吃早飯了。”我對它揮了揮手,現在我已經懶到了連搶別人東西吃都不想動手的程度,厚顏無恥要靠一隻貓來養活我。
喵太不滿地叫了一聲,有些不情願地慢慢走了。以它的聰明和能力,偷隻雞或兔子輕而易舉,偶然還能把別人烤好的雞鴨整隻叼來,那就是我們最幸福的時刻了。
結冰的天氣,我只穿一件破t卹居然也不覺得冷,而且現在有東西吃時,我可以一口氣吃一大堆,沒東西吃好幾天完全不吃也不是特別餓……可能是我變得麻木了,不知飢飽冷暖,也有可能是這大半年來奇怪的練功方式有了些收穫。天地靈氣,日月精華也是能量,如果真能吸進身體裡面也是一種能量補充方式。
我容身的這個小廟在一個村莊的路口,村子大概有一百多戶人家,至於屬哪一個省市我沒在意,我想走就走,想留就留,從來沒注意到達什麼地方。廟裡正殿供的是關公,一手撫須 一手捧著春秋,左邊站著拿印的關平,右邊站著拿大刀的周倉,所以這個廟應該叫關帝廟吧?
外面天空陰沉沉的,又冷又潮,我最討厭這樣的天氣,看來得在這兒多待幾天了。
喵太走了好一會兒還沒回來,我坐在關二哥旁邊,靠著他的神颱開始練功。過了一會兒,三四個老婆婆提著大盒小盒進來,看到了我有些畏縮,刻意避開了我,點上香燭,擺上供品。我不用看都能聞到有肉片炒木耳、烤鴨、熟豬腳、年糕、白粿、蘋果、橙子……似乎我嗅覺也變強了。
很好,他們供完之後,我拿點水果吃她們也不會罵人的,畢竟在神仙面前罵人太不禮貌,遇到好心人還會主動給我一些。
門外陸續又有些老人和小孩提著供品進來,我更高興了,毫無疑問今天有廟會或者某個神仙過生日,我也可以沾沾光大塊朵頤。
老人們大多說的是方言,我基本聽不懂,小孩子們 的則是方言夾著普通話,貌似今晚還請了戲班子唱戲。
我突然想起了小時候,每年家鄉廟會時也會請戲班子唱戲,唱的是越劇,不論男女老少都是女子扮演的,唱腔柔媚,曲調悠揚,至今似乎還在耳邊迴響。那時我也是像這些小孩子一樣很興奮,翹首以待,但自從有了手機和電腦,我就再也沒有聽過唱戲了,現在戲班子好像很少了吧?
人越來越多,鞭炮聲響個不停,紙錢的煙和灰到處飄,我只能避到門外。廟門口有一棵幾百年的大樟樹,我坐在樹下冷眼看著那些人進進出出,祈誠跪拜。這真的有用嗎?如果磕頭和燒紙錢就能解決問題,我願意天天做,神仙何曾真的憐怋過世人?如果求神拜佛有用,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換回凝芷,哪怕用我未來十世的幸福換取今生的團聚。
想到了凝芷,痛苦又把我淹沒了,雖然我盡量不去想起,卻總是能時不時地 起。
快到中午時,有一輛中巴車停在關帝廟前,一夥人從車上往下搬箱子,在廟門前搭起了小戲台。不是我想像的越劇、京劇或者豫劇之類,而是皮影戲,以前我從來沒有看過現場表演,只在電視上看過介紹。
皮影戲台就搭在我旁邊的大樟樹下,劇團的人以為我是瘋子,沒人敢惹我也沒人趕我。我的心還沉浸在痛苦中,根本不在乎身邊發生了什麼,人來人往,我的眼睛卻像是不能聚焦一樣,也不管他們做了什麼。
天公不作美,傍晚開始下起了小雨,許多本來準備看戲的人跑了,但劇團還是要表演,因為他們主要是表演給神仙看的。小戲檯面向廟門口,已經拉起了遮雨蓬布,可以正常表演。
雨下了一會兒,開始從樹葉中滴落,漸漸把我的頭髮和衣服也打濕了,但我依舊坐在那兒不動。我已經習慣了享受痛苦,享受冰冷和寂寞,這樣能緩解我心裡的痛苦。
突然沒有雨水滴下來了,我抬頭一看,頭頂上出現了一把小巧的花傘,再順著傘柄往下看,原來是一個年輕姑娘站在我後面,為我撐著傘。我沒注意到她長什麼樣,只看到了她的眼睛很溫柔,帶著善良的憐憫。
“你穿這麼薄冷嗎?而且濕了。”姑娘開口了,聲音也很好聽。
我垂下了眼光沒有回答她,她的眼睛漂亮不漂亮,聲音好聽不好聽關我什麼事?
那姑娘把我當成了老瘋子,也沒有期待我的回答,像是自言自語:“真可憐,你家里人呢,他們不照顧你嗎?”
家……我當然有家,但是我不想回去,不想見到任何認識的人。
撐傘的姑娘嘆了一口氣,走了。幾分鐘後她又走過來,一手撐著傘夾著筷子,一手端著一個大碗,碗裡面是熱氣騰騰的白米飯、紅燒肉、白菜、一個雞腿。她不是直接放在地上,而是遞到了面前:“快趁熱吃吧。”
這半年多來,曾經有不少好心人施捨我,但都是隨手打發、居高臨下賜予、或者遠遠放在地上,從來沒有一個人像她這樣裝著豐盛的飯菜,對待客人一樣送到我面前。我心裡湧起了一股暖流,這是一個真正善良的女孩。
我雙手接住了碗,眼睛聚焦了,抬眼看向她,又看到了那雙美麗溫柔的眼睛,與她的心靈一樣純潔善良。她五官端莊姣美,秀氣嫻靜,算是一個美女,但是左邊臉上有一塊小孩巴掌大的深紫色胎記,從眼角一直延伸到耳邊,看起來著實有些觸目驚心。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4 16:12
第五章吉祥皮影劇團
我立即明白了,這個姑娘因為臉上的胎記一定從小就受了許多異樣的目光,所以她更能體會弱勢群體的痛苦,即使我是一個又髒又臭的瘋子,她也像正常人一樣對待,她是發自內心的善良和同情。
同時我也替她宛惜和心痛,哪個女孩子不愛美?凝芷臉上長個青春痘都耿耿於懷,更何況是一塊如此難看的胎記。這個姑娘本來長得不錯,心地又好,卻因為這塊胎記不敢擡起頭來,她所承受的痛苦和壓力也是巨大的……也許我是因為承受過痛苦之後,才更能體會別人的痛苦吧?
那姑娘眼光與我相遇,露出驚訝和不安之色,急忙後退了幾步,這時小廟裡面有人在叫:“悠悠,你在做什麼呢,快點吃飯馬上要開始了。”
姑娘應了一聲,急忙轉身走了,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了我一眼,可能已經發現了我並不瘋。
我開始大口吃了起來,飯菜的滋味如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碗裡面裝滿了善意和仁慈。我會記得曾經有一個善良的姑娘,在寒冷的雨夜為我遮雨,端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飯菜給我,也許以後我看到別人落魄時,我也應該伸出援助之手……
我相信那個叫悠悠的姑娘,完全沒有希望得到回報的想法,隻是出於善良和同情的舉動。但是就是這一碗在現代來說不值幾個錢的飯菜,像一滴甘露滋潤乾枯的心田,讓我麻木又空洞的心有些復甦了,我第一次想到了要振作起來,不能再這樣頹廢和逃避。
很快我就把飯吃完了,起身走進小廟,廟裡右廂放了一張桌子,七八個人正圍著桌子吃飯。我掃了一眼,悠悠旁邊是一個約五十歲的男人,兩鬢微白,額頭、眼角都已經顯現皺紋,法令紋很深,既顯得有些威嚴也顯得有些愁苦,是個飽經風雨的人。之前我好像聽到有人叫他秦老大,應該是這個皮影劇團的首領。
悠悠身材適中,穿著紅色的羽絨服,較長的黑髮束在後面,鵝蛋臉,眉細目長,牙齒細密潔白,有一種溫婉嫻靜的氣質。本來是個樸素、端莊、溫柔的美女,可惜那塊胎記讓絕大多數人不敢多看她一眼。她的臉形和眼睛都有一點兒像秦老大,兩人應該是父女關係,那麼她也是姓秦了。
坐在秦悠悠另一邊是一個二十五歲左右的年輕人,高大強壯,長著一張誠實忠厚的臉,望向秦悠悠的眼光有些特別,如果不是她男朋友,至少對她有些意思。
再過來是一個白白胖胖的老人,五六十歲的樣子,說話中氣非常足,如果沒有練過內功,就是經常吹奏樂器。
老人旁邊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大孩子,略瘦,看起來挺機靈,應該是老頭的徒弟。
這個所謂劇團隻有五個人,另兩個是承辦本次演出的村民,陪著劇團的人吃飯。
我有些驚訝,我隻是一眼掃過去,每一個人的長相和特徵都清晰記住了,而且連他們之間相互關係也推敲出來了。莫非我的眼力、記憶力、思維速度也提高了?
看到我走進來,所有人吃飯的動作都停止了,停止了交談,都盯著我。我沒理會他們,把碗和筷子輕輕放在桌子上,轉身就走。
年輕小夥子笑道:“師姐,你又悄悄做好事了。”
忠厚的年輕人低聲說:“看樣子瘋得不是很厲害,還知道把碗拿回來。”
秦老大:“咳,都吃飯,別廢話!”
……
喵太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快一整天了還沒有回來,不過它以前也經常這樣,所以我也沒太放在心上。
天很快黑了,開戲鑼鼓響了起來,幕布後面也亮了起來。我看不到後台的情況,但卻能憑聽覺和感應知道吹嗩吶的是白胖的老頭,敲鑼鼓的是那個瘦孩子,秦老大也在幫忙。因為人少,每一個人都要左右開弓,手腳並用同時使用多個樂器。
鑼聲、鼓聲、鈸聲、嗩吶聲以及一些我叫不出名目的樂器一齊響起,鑼鼓聲氣勢磅礴,熱烈酣暢,嗩吶聲嘹亮悠揚,既喜慶又熱鬧,很難想像是憑兩三個人弄出來的。這聲音聽了讓人神清氣爽,不像現在流行的送葬洋鼓隊,又吵又亂,亂奏流行歌曲,惡俗到了極點。
小雨這時漸漸停了,不少村民跑來看熱鬧,以老人和小孩為主,聚了有五六十人。鼓樂聲暫停,有一個老人在戲台前發表了簡單的演說,原來今天不是關二哥生日,而是偏殿那個名不見經傳的本地神仙生日,請了劇團來演出,希望眾神仙保佑全村平安等等。
演出正式開始,我遠遠站在最後面看著。一陣鑼鼓聲猛響之後,幕布後面出現近景的巨石和遠景的高山,一條白蛇從山洞裡面遊了出來,搖頭擺尾,昂首吐信,身體看起來雖然有些僵硬,沒有電影大片中那麼逼真,但動作卻非常到位,全身都能動,活靈活現。
白蛇顯擺了一會兒,突然炸散開,一陣煙霧之中顯現出一個白衣女子。許多人鼓掌喝采,我也有些驚訝,因為我也沒有看清楚白蛇是怎麼變成女子的,切換的速度太快了,還有那煙霧太逼真了。
白衣女子頭、手、腰、膝都能動,甚至還能掐蘭花指,手能縮進大衣袖裡面。人物生動,動作協調,人物和背影圖案精美,色彩新艷,很有韻味,我被吸引了。
白衣女子舞動衣袖來回走了幾趟,坐在石頭上面,鑼鼓聲弱了下來,二胡和揚琴聲響起,伴隨著音樂節奏,白衣女子開始自我介紹。語言我不能完全聽懂,好像是說隱居在峨嵋山修煉,吞雲吐霧幾千年,修成人形,有強大的法力。
整個劇團裡隻有一個秦悠悠是女的,所以配音的一定是她,她唱起古腔來比說話聲音更好聽,清越又圓潤,低沉時帶著磁音、顫音,高亢時並不尖銳,高低錯落有緻,峰迴路轉,疊蕩起伏。
我沒有再留意劇情,隻看皮影人的巧妙變化,享受秦悠悠天籟般的聲音以及很協調的配樂。完全出乎我的預料,這僅有五個人的皮影劇團,表演非常專業。雖然我不是專業人士,沒有多少欣賞水平,但是不會遊泳也知道水的深淺,不花十年以上苦功,怎能把皮影人玩得這麼嫻熟?
這時我才注意到,幕布上方寫有“吉祥皮影劇團”六個刺繡的金字。
白衣女子又念又唱,過了一會兒出現一個青衣女子,還是秦悠悠配音,聽起來卻與之前不同,像是換了一個人配音。一白一青兩個女子不知怎麼持劍打了起來,都現出原形,一條是白蛇,一條是青蛇,敢情演的是《白蛇傳》啊。
兩條蛇大打出手,忽而盤旋,忽而撲咬,或你追我趕,或緊緊糾纏在一起,動作靈敏迅速,極為生動,加上此時鑼鼓聲有如急風驟雨,讓人緊張得喘不過氣來,許多人鼓掌叫好。
青蛇戰敗,又變回人形,駕起騰騰妖霧逃跑,白蛇也變回人形,駕起妖霧追趕,兩人又大打出手。打鬥時皮影人動作快如閃電,還能忽隱忽現,變化莫測,這種緊張熱鬧的場面,在其他任何劇種中都沒有,既使是現代高科技的動畫也很難達到這種氣氛,也許這才是皮影戲的精髓吧?
我很佩服,控制皮影人的手法太高明了,從聲音來判斷,控制皮影人的是秦悠悠和那個面貌忠厚的年輕人。秦悠悠在控制皮影人的同時還要給兩個角色配音,手上要做複雜快速變化,嘴裏或獨白,或對白,或念唱,分心多用,難度當然更大。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我隻能如此感嘆,這真是一個古老又專業的行業,一般人可玩不轉。也許正是因為太專業,不容易學習,現在的年輕人又沉迷於手機和電腦,這樣的劇團很難存活,很少見到了。
劇終了,看戲的人們紛紛走了,我還倚在廟門口,還在回味著那幕布上的影子,以及秦悠悠絕美的聲音。也許是上天為了彌補在她臉上的惡作劇,所以給了她一個無與倫比的歌喉吧?她的聲音能洗滌人的靈魂,如果這個時代不以貌取人,她的才華絕對不僅限於這個小小的舞台……
劇組的人已經在打包裝箱了,聽他們交談,會在這裡過夜,明天早上再走。雖然我很喜歡他們的表演,但不太可能跟著他們去再看一場了,隻能祝福秦悠悠和她的劇團一切順利,好人一生平安。
我正要轉身進廟去睡覺,突然聽到了秦悠悠的驚叫聲,她的聲音很特別,我一下就聽出來了,並且她是因為極度驚恐才叫出來。我沒有多想,立即向那邊衝去,她此時站在大樹下,距離我才七八米遠,眨眼我就到了她旁邊。
秦老大等幾個人也跑過了來,都目瞪口呆,一個個嚇得保持動作不敢動。原來樹洞裡面鑽出了一條奇怪的蛇,手臂粗細,頭上長著雞冠一樣的東西,身上五彩斑斕,正在盯著秦悠倏作勢欲撲。
蛇類冬天都是在冬眠的,這種能滴水成冰的天氣,即使把蛇挖出來也是跟死的差不多,但這條蛇卻非常生猛,那種兇狠和憤怒的氣勢我從來沒有在別的蛇身上見到過。
秦悠悠、秦老大等人當然也看出了這條蛇的可怕,所以都不敢輕舉妄動,但那條蛇卻沒有因此退回,昂起的身體開始往後縮。
不好,這是要發起攻擊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4 16:14
第六章劇毒
我曾經多次觀看喵太與毒蛇搏鬥,所以對毒蛇的習性已經比較熟悉,判斷出這條雞冠五彩怪蛇要發動攻擊了。這時我已經到了秦悠悠後面,不及多想從後面攬住了她的腰往後一甩,把她整個人凌空提起轉了半個圈,放到了原本是我後面的地方,變成了我擋在她與毒蛇之間。
在同一瞬間,怪蛇已經向前撲咬,只差了半尺左右沒有咬到她的小腿。這條怪蛇兇惡之極,撲空之後立即又咬向我的小腿,我本能地一縮腳,另一條腿踢出,想要把它踢開。
我踢中了它冰冷醜惡的身體,但蛇身是柔軟的可以隨意轉彎的,它的速度又快得出奇,竟然纏住了我的腳,一口咬在我腳背上,咬中之後立即鬆開後退。
鑽心的疼痛和烈火一般的氣息迅速沿著小腿、大腿、脊椎向心臟沿伸,我感到窒息,心跳停止,眼前一片黑暗。我大吃一驚,既使是號稱見血封喉的箭毒木也沒有發作得這麼快,連走一步的時間都沒有我就要死了,這條怪蛇的毒太可怕了。
看來我今天真的要死了,但是救了一個善良的人,也比我半死不活地活著浪費糧食好,算是何至真說的“死得其所”吧?
突然另一個念頭又冒了出來,肉身只是“空屋舊藩籬”,只是臭皮囊,失去了也不要緊,關鍵的是本真的“我”不能消失。這麼一想,我就進入了類似於練功時那種狀態,忘記了身體的存在,保持著我的意識無喜無怒,不驚不懼,不受任何東西影響。
奇怪的事發生了,我的身體已經倒地昏迷,我卻能看到現場的所有人和所有事。喵太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了,正在與怪蛇對峙著,秦老大,秦悠悠等人圍著我大叫,有的人在捆紮我的小腿防止毒液向上延伸,有的人在拍我的臉掐我的人中,還有的人掏出些藥往我嘴裡塞,但是我已經不能吞嚥。
喵太很生氣,也很緊張,全身黑毛豎起,咧著嘴低聲咆哮,但卻不敢發動攻擊。它曾經力鬥洞宮山一條黑色巨蛇,那時它能力還沒有現在強,也毫不畏懼,現在面對一條手臂粗細的蛇居然這麼緊張,只說明了一個問題,這條蛇非同一般!
我再細看那條蛇,頭呈三角形,雞冠狀的角高約三寸,赤紅如血,溫潤如玉,全身鱗片分紅、黑、白、綠、黃五種顏色,交錯混雜在一起沒有特定的花紋,顯得極其醜惡,並散發出妖異的氣息。
怪蛇猛地向前標射,咬向喵太的頭,喵太神奇地向後跳,怪蛇咬空落在它面前,它乍退之後立即向前撲,咬向怪蛇身體中部。
我有些奇怪,按正常情況,喵太應該咬怪蛇的頭部或靠近頭部的地方,怎麼反去咬它身體中間?說時遲,那時快,喵太咬住了怪蛇的中間,怪蛇頭部立即迴旋咬向喵太后腿。喵太急忙鬆口跳開,保持距離虎視眈眈,卻不敢貿然進攻。
我明白了,這條蛇的毒非常可怕,喵太不敢被它咬中。
那個負責敲鑼打鼓的瘦少年拿了一根竹竿過來,掄起來想去打怪蛇。但是竹竿高高舉起之後卻沒有落下,臉上露出怪異的、痴傻的樣子,連口水都流出來了。
我發現怪蛇正在緊盯著瘦少年,蛇眼在閃爍著異樣的光芒,還有強列的邪氣波動,毫無疑問瘦少年的精神受到它的影響,其至有可能被它控制了——這條怪蛇只怕已經算是妖類了!
喵太趁著怪蛇分心,突然向怪蛇撲去,這次冒險咬它靠近頭部的地方。怪蛇居然及時避開了,喵太一擊不中,立即逃開,怪蛇大怒,張嘴噴出了一股紅霧。
喵太好像很怕這毒霧,繼續往遠處逃,怪蛇暴走了,扭動身體飛速追去,一貓一蛇很快跑遠。
秦老大等人也知道怪蛇噴出的毒霧厲害,急忙抬著我往後撤,白胖老頭扯了一把瘦少年:“你發什麼愣啊?”
瘦少年如夢初醒,滿臉通紅,吶吶不敢言。
腳上突然傳來一陣劇痛,我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了,被怪蛇咬過的地方還是錐心的痛,全身像是著火了一樣,頭痛得像要裂開,但我已經有了呼吸和心跳,睜眼也能看到東西了。原來我剛才並沒有死,只是心臟暫停了一會兒,就像上次中了毒矢一樣,可怕的劇毒讓我處於瀕死狀態,但是我的抗毒能力和恢復能力都極強,頂住了第一波最強烈的毒性之後,身體就會慢慢恢復過來。
剛才我精神和意識凝聚,避免了斷氣之後魂魄散逸,否則可能就真的死了。
秦悠悠正在關切地望著我,見我睜開眼睛,驚喜交集,急忙道:“爹,他沒……沒事,他醒了!”
秦老大迅速抓住了我的脈門,另一隻手接著摸我的額頭:“他發高燒了,熱毒攻心,你快用冰水擦他的頭和胸口。”
秦悠悠應了一聲,急忙去找毛巾和水,秦老大眉頭深鎖,低頭問我:“小兄弟,你感覺怎麼樣?”
我有些昏昏沉沉,勉強回答:“沒事,死不了。”
眾人圍著我,面面相覷,剛才都斷氣了還說沒事,看來真是瘋子。秦老大一臉憂慮:“要是一般的毒蛇,醫院裡還有辦法,剛才那條蛇實在古怪,也不知是什麼品種,只怕醫院也治不了。”
秦悠悠拿來一瓶礦泉水和毛巾,把水倒在毛巾上弄濕,按在我額頭上,冰涼的氣息透進大腦,感覺舒服了一些。她把我臉上的泥垢也擦了,眾人都有些驚訝,我比他們預料的要年輕得多,之前我的樣子看上去足有四十歲以上。
秦老大端來一杯水,放在嘴邊唸念有詞,然後又掏出一張符燒在水里,托起我的頭讓我喝下。我不知道他用的是什麼咒法,跑江湖的人多少都會一些應急用的如止血、止痛、吹沙眼、化骨水之類的小法術,不足為奇。
喝了符水之後沒有明顯作用,高燒讓我的神智有些迷糊了,半睡半醒似夢非夢,各種思緒紛踏而來。我好像在洞宮山跟楊老子練武,又好像是在辰州的深山里跟敵人搏鬥,再下一刻我被人牢牢綁在石柱上,四周一片黑暗,這不是廣州那個診所下面的密室嗎?一轉身戴著面具的段靜軒就站在我面前,手上提著凝芷的人頭,鮮血正在往下滴……
這一昨我做了無數的夢,我曾經最恐懼最絕望的經歷都交織在一起,最快樂和最傷心時光也重疊在一起,恍如幾個世紀那麼長。當我醒來時,發現天已經大亮了,我躺在中巴車的一張小床上,車子在行駛之中。
秦悠悠就坐在床邊望著我,手裡拿著濕毛巾,我額頭上也有一條,顯然一整夜她都在給我換冷毛巾。
我挺身坐了起來,感覺有一些頭暈,身體很虛弱,似乎還有些低度發燒。秦悠悠急忙道:“你別動,還沒好呢。”
秦老大、白胖老頭和瘦少年聞聲都快步過來,秦老大道:“小兄弟,你現在不能亂動,需要好好休息,快躺下。”
我只好躺下,掃了一眼車內。中巴車是經過改裝的,坐椅都拆掉了,後半部塞得滿滿的都是皮影戲的道具和箱子,前面並排放著兩個雙層的鐵架床和一個隔離的小房間。我就是躺在其中一個鐵架床的下層,對面的床底下和車頂上都見縫插針放滿了生活用品。我身上已經換了乾淨衣服,身上蓋著鬆軟溫暖的羽絨被,我裝魯班尺、小木頭等重要東西的破牛仔包就放在床頭。
秦老大對我拱了拱手說:“昨晚多謝你救了我女兒,大恩大德不敢言謝,不知小兄弟哪里人,怎麼稱呼?”
我微微搖了搖頭,不想多說話,秦老大略有些尷尬:“那麼小兄弟你想要去哪裡?我們可以送你一程。據上嶺村的人說你不是本地人……”
我閉上了眼睛沒說話,我出手救秦悠悠不是圖他們回報,而是因為她的善心,那麼我說太多做什麼?
秦老大涵養不錯,自嘲地一笑:“那麼無論如何請你安心養傷,我們會盡可能找治蛇毒的民間高人治好你的傷,傷好之後再說吧。”
胖老頭和瘦少年都對我的無禮有些不高興,跟秦老大走到前面去了。
秦悠悠默默坐在我旁邊,過了一會兒低聲問:“你要喝水嗎?”
我確實有些口渴了,睜開眼“嗯”了一聲,她急忙去倒了一杯熱水,用手捂著感覺不會太燙了才遞給我。我一口氣把水喝乾,把杯子還給她,躺下來面朝窗戶那邊裝睡。
秦悠悠還是默默坐在床邊,坐了一會兒低聲問:“你並不瘋,是嗎?”
“……”
“你的抵抗能力非常強,傷口沒有惡化,高燒也退下來了。”
“ ……”
我不吭一聲,秦悠悠並不氣妥,繼續說:“也許你不知道該去哪裡,那就跟我們一起走吧,至少有飯吃,有人幫你洗衣服,你只要幫我們搬搬箱子,搭一下戲台就可以了。”
我有點心動了,我喜歡皮影戲,也喜歡聽她唱戲的聲音,看他們表演我才有還活著的感覺。而且他們四海為家,跟我到處流浪是差不多的,不爽了我隨時可以走。
秦悠悠用溫和的聲音繼續說:“我們人手有些不夠,我爹本來想再收一個女徒弟,但現在的小女孩都吃不了苦,也沒人肯跟著我們到處跑,所以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人。唐師父老了,最近身體不太好,也想要退休了,要是你有興趣,可以跟他學習樂器,有個藝術在身總是好的。你要是同意,我就去跟我爹說。”
這個善良的姑娘,大概以為我是沒有任何技能才落魄至此,想幫我規劃一條未來之路。我轉頭看了她一眼,她一直都是側臉對著我,盡量避免讓我看到有胎記的那一邊,可見她是很自卑的。
我沒有說話,但她卻讀懂了我的眼神,露出開心的笑容,立即起身去找秦老大。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4 16:15
第七章重鑄靈體
我的聽力比正常人要好,在汽車引擎聲中,依然可以聽到前面秦悠悠與秦老大低聲交談。
對於秦悠悠的提議,秦老大猶豫了一會兒說:“他救了你的命,我們就是供養他一輩子也是應該的,但是我們不知道他的來歷,萬一他頭腦不清楚,或者是潛逃的殺人犯、逃犯之類……”
秦悠悠肯定地說:“不會,我能看得出來他是一個好人,而且他也不瘋,可能是失戀了受到打擊,覺得活著沒意思才變成這樣。”
  我心中一震,好個善良又聰明的姑娘,基本被她猜中了。只是我不僅是失去了戀人,還是我害死了她啊!
秦老大低聲道:“他恐怕不是普通人,那條蛇已經成精了,劇毒無比,他被咬了一口居然能自己撐過來,實在不可思議。還是等他傷好了,多給他一點錢讓他走吧。”
秦悠悠道:“他的手臂和腳上有好幾個地方都像是被蛇咬過的小傷疤,也許以前他養過蛇,經常被蛇咬,所以抵抗力特別強。”
秦老大沉默了一會兒:“好吧,不過你得說服他以後身上弄乾淨一點,要不然沒人看戲都看他了。”
“呵呵……”秦悠悠笑了起來,“爹,你是團長,要你去邀請他留下來才合情理。”
秦老大無奈苦笑:“我看你才是團長,現在不都是你說了算麼?先過天幾等他傷好了我再跟他說吧。”
秦悠悠這才滿意了,快步走回來:“我爹同意你加入了。”
我“嗯”了一聲,這對父女都是好人,所以我也不想對他們太冷漠了。
秦悠悠說:“對了,我還沒給你介紹呢,我叫秦悠悠,秦始皇的秦,悠閒的悠;我爹叫秦化傑,認識他的人一般都稱他秦老大;那個有點胖的老人是唐師父,是樂師;長得有點瘦的那個大孩子叫劉銘,是唐師父新收的徒弟。還有開車的是我師兄張家寧,是我爹收的徒弟。”
我注意到她在不時搓手,一雙手凍得通紅,從昨晚到剛才,她一直在用毛巾沾了冰水給我敷頭,手不凍紅才怪了。我有些感動,說出了真名:“我叫許承業。”
“我叫你許大哥可以吧?你一定餓了,我去找些東西給你吃。”
秦悠悠進了小房間,不一會兒就拿來了餅乾、小麵包和幾種巧克力,我只是笑了笑,沒有接,她直接放在床頭了。
喵太沒有在車裡,不過我相信它能逃過怪蛇的追殺,不用多久就會找到我,這點信心我還是有的。
汽車行駛到了一個頗具規模的小鎮,在一家客店前停了下來,秦老大進去登記住店。秦悠悠告訴我,他們只是沒有地方過夜時才在車裡住,有客店時還是會住店的,現在我需要休養,他們暫時停業,會在這裡休息幾天。
秦老大叫張家寧背我進去,然後請了一個專治蛇咬傷的老頭來看病。那老頭根本不信這個季節會有人被蛇咬傷,看了傷口只是周圍有一點兒紅腫,又改口說咬我的蛇無毒,沒什麼關係,最後塗上一些藥膏走了。
好吧,既然專家說了無毒,那就是無毒,這樣也省得我被當怪物來看待。
秦老大叫我好好休息,眾人都先後出去了,我身體還是有些不對勁,低燒並且很虛弱,於是躺在床上閉著眼睛,練習凝神訣,也許這樣能夠更快康復吧?
練了一會兒,我好像聽到了秦悠悠在說話,於是凝神去聽。精神一集中,隔壁說話的聲音便清晰聽到了,原來其他人都在隔壁低聲說話。
張家寧:“我覺得還是給他一些錢讓他走,萬一他突然發瘋了怎麼辦?”
秦悠悠:“他神智是清醒的,不是瘋子。”
張家寧:“那我們也不能帶著不明來歷的人。”
秦悠悠:“你怎麼就這麼小心眼呢,他救了我的命,差點連自己都死了!我們不是一直在幫助有困難的人嗎,難道救命恩人反而不幫?”
張家寧:“我們可以感謝他,他一定需要錢,我們多給他一些,夠他一輩子用就可以了,何必要帶著他呢?”
我有些驚訝,他們這樣的小劇團能有多少收入?看他們的樣子僅是勉強糊口,能隨手就給我一輩子花的錢么?
秦老大道:“你們兩個別爭了,唐師父你覺得呢?”
唐師父:“呵呵,這事還是你說了算,不過帶著他確實有些不方便。”
劉敏道:“我們的事不能讓別人知道,以後他跟著……”
秦老大:“咳,咳。”
隔壁立即沒有聲音了,過了一會兒秦老大說:“先觀察他一段時間再說吧。”
我更加驚訝,他們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現在就是他們不讓跟著,我也想跟著看看了。
下半夜我聽到了有爪子抓撓木門的聲音,知道是喵太來了,急忙起床開燈、開門。門外果然是喵太,看起來很疲憊的樣子,身上沾了許多雨水和爛泥,對於一向裝優雅和高貴的喵太來說,極少出現這種狼狽樣子,真是大毀形像啊。
我有些驚訝,蹲下來摸了摸它的頭,用意念問它:“怎麼了,被人欺負了?”
可能是這句話戳到了喵太的痛處,我感覺到了它強烈的怒意:“我要殺了它,不需要你幫忙。”,告訴我這句話之後,它轉身就走。
我急忙開口:“別跑,我跟你開玩笑呢。”
喵太回頭望了我一眼,好像在說:我沒跟你開玩笑,等我殺了它再來找你。”
喵太以前可從來沒有這樣子過,看來它真的是吃了大虧暴走了,大有不報此仇誓不為貓的氣慨。
好吧,既然它說不要我幫忙,那就讓它自己來,這是對它的信任和尊重,我要是插手了它反而不高興。我相信它既使鬥不過怪蛇,自保能力總是有的,或者讓牠吃一點點苦頭,磨一磨銳氣也好,有時它確實太驕傲了。
一轉眼兩三天過去了,我的身體基本恢復,喵太還沒有回來。這幾天秦悠悠端茶送水,噓寒問暖,對我關懷無微不至。她本來就是一個善良仁慈,樂於助人,熱情待人的人,對待救命恩人當然更熱情,另外可能還有些同情我的成分,所以對我特別好。
我能肯定她對我好並無男女之間的好感在內,因為此時我還是頭髮蓬亂,鬍子一大把,都差不多可以跟秦老大稱兄道弟了。但是張家寧可不這麼想,對我有些敵意,我有好幾次聽到他怪秦悠悠對 太關心了。
張家寧對秦悠悠有好感是明擺著的事,至於秦悠悠對張家寧有沒有意思,我就不知道了,女孩的心事很難猜,我也不想知道。唐師父和劉銘則對我保持著一點戒備和冷漠,表面上還算客氣。
這一天秦悠悠買了一個差不多同樣大小的牛仔包,要替換我裝魯班尺的破包,我拗不過她,只能把裡面的東西一件件拿出來,當我拿出一個小木人的時候,我愣住了。其實我一直知道小木人放在包裡,但是故意要忘記它,假裝它不存在,因為它很像凝芷,我沒有勇氣拿出來,看到它我的心會刺痛加抽搐。
秦悠悠見我發楞,有些好奇:“這個雕像是誰,你女朋友嗎?”
我嘴裡滿是苦澀,冷硬地擠出了兩個字:“不是。”
秦悠悠笑了笑,轉移了話題:“你這把尺子像是木工用的,你以前是木匠嗎?”
“不,是別人送給我的。”
秦老大正好走到門口,看著放在床上的魯班尺眼神有些異樣,但很快恢復自然,笑道:“明天晚上有一場演出,明天早上就要出發,小許你身體沒問題了吧?”
“沒事了。”
秦老大點點頭走了,他是一個走南闖北的人,江湖經驗豐富,認得這是魯班尺也不奇怪,所以我也沒太放在心上。
秦悠悠把我所有能清洗的東西都帶去清洗了,我拿著小木人心潮澎湃。我不能再逃避了,我要面對現實,凝芷是凝芷,柳靈兒是柳靈兒,我不能因為她們相似而封存柳靈兒。
突然我心中一震,為什麼我會把柳靈兒雕刻成凝芷的模樣,莫非冥冥中老天爺已經安排好了,用柳靈兒來慰藉我的思念和失落?我早該幫助柳靈兒重新獲得靈體了。
我關好門窗,盤腿坐在床上,精神和意念集中於上丹田,像練功一樣淡忘肉身的存在,形成一個不受約束的我之後,再轉移到小木人身上。我能感應到木人裡面是一個很寬廣的世界,渺渺茫茫,無邊無限,靈氣濃郁並且有某種凝而不散、隱而不現的能量存在。就像是一塊透明的果凍泡在清水中,看起來雖 不明顯,但是確實存在,而且它是有生命力的,所以又感覺像是胎盤在母體內孕育著。
“靈兒,你在哪裡?”我用意念大聲呼喊。
沒有人回應我,我再叫了幾聲,還是沒有人回應我,難道柳靈兒不能再現形了?對了,應該念追魂現形咒試一試。我按照以前祭煉柳靈兒的方法,開始念咒語:“柳靈柳靈,九竅皆明,外具四像,內全五行。吾乃人道,汝本精靈,上奉帝赦,令爾同盟,通靈達聖,早現真形……”
那種凝而不散的能量開始律動起來,整個渺渺冥冥的世界似乎起了風暴和狂濤,各種能力都向中間聚集,進行著複雜的變化。
我把追魂現形咒念完時,狂暴的世界突然平靜下來了,一個花容玉貌,明艷耀人,氣質高貴的美女出現在我眼前,臉上線條柔和並不僵硬。
是凝芷?還是柳靈兒?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4 16:16
第八章約法三章
我的心呯呯狂跳,眼前這個人無論容貌、體形、身高都與凝芷一樣,只是打扮像小木人,頭挽雙髻,身穿全世界獨一無二的“包身裙”。因為她的美麗和高挑,這件全世界最醜的裙子居然變得好看了,就像時裝模特隨便在身上掛一塊布也是好看的。
記得我第一次召喚出來的柳靈兒五官呆板僵硬,身體也有些僵硬,明顯帶著小木人的特徵。後來柳靈兒吸收了血魂靈猿和器靈的部分能量和記憶之後,變得漂亮了,但卻帶著陰狠兇戾的氣質和眼神,最多只有六七成像凝芷。現在站在我眼前的人既不呆板僵硬,也沒有狠戾兇氣,又與凝芷如此相似,我怎能不心如鹿撞?
“凝芷……”我情不自禁呼喚。
柳靈兒嘟起了小嘴:“我是靈兒,你怎麼把我當成她了?”
我愣在那兒,她這個表情也像是凝芷啊,這究竟是怎麼了,莫非是我因為思念凝芷走火入魔真的瘋了?
我的意識退出了小木人,回到現實中,看到了柳靈兒的靈體站在我面前,還是剛才的樣子。她也像是有些好奇,上下打量著自己:“睡一覺起來怎麼感覺有些不一樣了,衣服也變得這麼難看了,我還是換一件……主人,你喜歡我穿什麼樣的衣服? ”
我愣愣望著她,她確實是柳靈兒,看樣子心性大體變回最初的靈兒了。產生這個變化的原因,可能是那一次她為了保護我們靈氣消耗過巨,連帶血魂靈猿和器靈的陰邪能量也大部分消耗了。之後她“解體”並陷入沉睡中,這段時間我的修為大幅提高了,她與我之間存在某種神秘聯繫,我的修為提高她的修為也會提高。所以這一次重鑄靈體時,她的修為也提高了,本性已經壓住了外來的邪性,體現出來的自然就是原來的柳靈兒。
至於現在的柳靈兒更像段凝芷的原因,是因為她的樣子是由我在不知不覺中塑造成的,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就像以前我刻木人一樣,心裡都是凝芷的樣子,不知不覺刻出來就像凝芷的,現在也是這個道理。
“主人,你在想什麼呢,我問你要穿什麼衣服才好。”柳靈兒扭擺著身體,像是在撒嬌。
我又愣了一下,最初的柳靈兒可不會撒嬌,不會這樣跟我說話,看來還是有些不同的。本來柳靈兒是老柳樹的一點靈性,經過我祭煉形成靈體,就像一個初生的嬰兒,心性單純簡單,現在經過一次融合,一次重鑄靈體,她身上多少帶了點外來的影響,性格和記憶都變得複雜了。
“噢,噢,你隨意吧。”我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叫她穿什麼衣服。
眼前虛影一閃,柳靈兒身上的衣服變了模樣,是一件像道袍的黑色大袖袍子,加上頭頂的雙髻,真像是個小道姑。我再一細看,不由得皺眉,這件袍子太合體了,也太薄了,絕美的體形一覽無餘,特別是胸前一對傲人雙峰輪廓明顯,呼之欲出,連山頂上的兩個小凸點都若隱若現,顯然裡面沒有別的衣物。她穿成這個樣子在我眼前晃蕩,我還能靜下心來練功麼?
“呃,你裡面還要再穿一件。”
柳靈兒道:“我不會冷的。”
“這不是冷不冷的問題,裡面就是要再穿一件內衣。”
“衣服是穿給別人看的,裡面又看不到,為什麼要多穿一件呢?”
我一頭黑線,這叫我怎麼解釋?現實中的美女穿胸衣大概是為了美觀和塑形,她那兒已經近乎完美了,相信也不會變形,那又何必塑形?我急中生智:“這件太薄太緊了,顏色也不好看,還是換一件寬鬆點的吧。”
柳靈兒再一晃,衣服變成了睡衣模樣,衣領開得很低,深溝暴露,山坡半現,寬是比剛才寬了些,卻是粉紅色半透明的,更惹人遐想,而且跟她的髮型完全不搭配。
我有些頭大:“怎麼都是這麼薄的?”
柳靈兒道:“薄的輕柔飄逸,才能體現出美感啊,難道穿得硬梆梆的像樹皮貼在身上會更好看?”
“好吧,好吧,那還是穿剛才那一件,跟你氣質和髮型比較搭配。”
柳靈兒又變成剛才穿道袍的樣子,咯咯嬌笑,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和得意。我猛然醒悟過來,她哪裡是不懂事了?這分明是在故意調戲我!之前她就嫉妒我和凝芷太親密,想方設法阻止我和凝芷親熱,這說明她懂一點情愛和男女方面的事,對我有“非份之想”。
天吶,我居然被她調戲了,可是她的手段頗為高明和隱蔽,我連罵她都不能罵。我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喜的是她現在頗為人性化,既不像最初那麼呆板單純,也不像融合後那樣善妒陰狠,懂事也懂分寸;憂的是她這個鬼精靈,居然會裝純調戲我,以後要是天天在一起,還不知她會整出什麼花樣來。
我想了想,嚴肅地對柳靈兒說:“我們約法三章,要是你敢不遵從,我就把你再封進小木人裡面,再也不放你出來。”
柳靈兒嚇了一跳,急忙跪下:“主人開恩,靈兒一定聽話。”
“好,第一,以後沒有得到我的呼喚不許出來。”
柳靈兒嘟著嘴,翻了翻白眼,很不情願地應了一聲:“是。但是有好玩的事主人一定不要忘了我。”
我繼續嚴肅地說:“第二,不得做以下犯上的事,簡單地說就是不能做讓我生氣的事。”
柳靈兒懦懦地說:“要是不小心讓你生氣了不算吧?”
我狠狠瞪了她一眼:“第三,不得隨意騷擾、攻擊別人。比如把別人摔一跤,悄悄拿走別人的東西,嚇唬別人等等。要常存仁愛寬厚之心,不要嫉妒羨慕別人,不能……”
柳靈兒哭喪著臉:“這哪裡是一條啊,都七八條了。”
我心裡想笑,但還是板著臉:“後面說的都是第三條包含的 內容,我這也是為了你好,實際上你的修為還是很低的,要是亂跑亂動,在外面遇到修道者,被人家一個法訣打死了怎麼辦?”
柳靈兒轉憂為喜:“是,是,全都聽主人的。”
“現在你先回到裡面去,我要靜一下。”
“啊,這麼快就要進去了?主人你要不要我幫你吹風?或者捶搥背捏捏腿之類……”
我瞪了她一眼:“你不是說全聽我的嗎?”
柳靈兒有些委屈,很不情願地消失了。
我確實要靜一靜,因為我的心很亂,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把她當凝芷是肯定不行的,她現在幾乎就是一個完整獨立的人,性格和思想都與凝芷不沾邊,這是不能代替的。可是她長跟凝芷一樣,站在我面前我要是不使用代替法,思念和痛苦就更甚。
突然之間我想到了一件事,柳靈兒可以重鑄靈體,凝芷為什麼不能結成靈體?她的魂魄可能是被容妙妙封存在什麼地方,我應該找到她,幫她修成靈體。雖然我不知道具體該怎麼做,但肯定有辦法的,不是有“鬼修”的說法嗎?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只要我努力就有可能實現,說不定我還能找到傳說中的仙丹,讓她再活過來。
是我害死了她,我就要把她救活過來,不論這個可能性是多少我都要堅持和努力。即使我最終不能實現,至少我努力了、盡心了,也好過現在這樣自責、悔恨、逃避和自甘墮落。
我就像是注進了一針強心劑,全身充滿了力量。當然,要實現這個目標,最重要的是提高自己的實力,如果我不是段靜軒的對手,如何能從他手裡把凝芷的身體和魂魄奪過來?要想得到傳說中的仙丹,就需要更高的修為,更強的力量。
雖然這個世界不是完全以實力來說話,但沒有實力絕對沒機會說話,假如我有絕世神功,又怎會失去了凝芷落得這樣的下場?總歸一句話,我要先成為絕頂高手,才能做我想做的事情!
想要成為高手需要兩個必備的條件,第一是正確的方法,第二是比別人更多的努力。我現在練的功法,結合了洞宮山神仙傳授的凝神訣和何至真指點的修煉經驗,都是高人傳授,屬於正道,經過這半年來的實踐證明效果顯著。正確的方法我已經有了,只要付出加倍努力就可以。
這算是我自創的功法吧?現在不止是凝聚精神了,不能叫凝神訣,練功時吸收宇宙靈氣,幻像自己變成神人,宇宙者,太虛也,就叫“太虛幻神功”,名字起得響亮一點,練起來自我感覺也好一些。
有了內在修為還不夠,還需要實用的高級法術,所以我要找到《魯班門秘傳抄本下卷》和原版的《魯班定國真經》。吉祥皮影劇團到處跑,我跟著他們既不惹人注意,又可以到各地遊歷打聽情報,吃住不愁專心練功,所以不必急著走。
也許是有了新的希望心竅打開了,也許是練了太虛幻神功之後頭腦反應快了,片刻之間我就把事情想通了,並做好了未來的計劃……以前我頭腦好像沒有這麼好用。
心動不如行動,我立即盤腿坐好準備開始練功,這時有一個腳步聲走到門口,輕輕敲了一下門。聽腳步聲我就像看到了人,是秦悠悠來了,只是以前都沒有註意到,她的腳步輕盈,腳掌落地沒有完全踏實就收起,力量蓄而不發,這樣遇到危險時就能更快速做出反應,這是長期練武功的人不知不覺形成的特徵。
秦悠悠居然長期練武功,看來這些人有不少秘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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