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鬼怪] 旁門左道 作者:四不相 (已完成)

 
li60830 2017-3-23 14:13:00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38 50799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4 11:05
第十章 無路可逃
我進屋時,周健和方麗萍正在客廳裏吃飯,叫的外賣,不是自己煮的。兩人精神都不太好,估計是昨晚太玩命了,嘿嘿,有能耐你們再戰個通宵梅開九度試試?
找到工作了,我也振作起來,打掃衛生、整理房間、洗衣服之類,用新的面貌來迎接新的生活。周健和方麗萍在他們房間裏面看電視,偶然交談幾聲,與往常沒什麽不同。
沒過多久,大約是晚上九點鍾左右,燈光突然開始閃爍,閃了幾下就熄滅了,房間裏面黑得出奇,連窗外的燈光都看不到。我感覺到陰冷邪惡的氣息如潮水湧來,充滿了整個房間,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寒戰。
又來了!以前都是在夢中感應到女鬼到來,這一次竟然是在清醒狀态下出現,我怎能不吃驚?女鬼更加強大了!
隔壁房間傳來周健怪叫:“我操,怎麽停電了?”
方麗萍的聲音接着響起:“怎麽突然變冷了,阿……阿嚏。”
小兩口也遇到了同樣的情況,進一步證明我是清醒狀态,我們處于同樣的環境中,女鬼連他們也恨上了麽?
我摁亮打火機走向客廳,準備與周健兩人會合,多兩個活人在身邊肯定會增加安全感。周健也舉着打火機拉着方麗萍走出房間,不料這時突然一陣冷風吹來,我們兩人手裏的打火機都熄滅了。
我再摁打火機,連摁了五六下,隻見火石閃現火花,卻沒有火苗跳起。周健不停地按打火機,也是像我一樣不能點亮。
“真他媽活見鬼了。”周健罵了一句。
我心中一凜,确實是活見鬼了,但這話可不能說出來。果然,他的話音剛落,冷風又起,陰邪之氣更甚,并且帶着某種兇戾煞氣,連他們兩個也感應到了,都驚叫了一聲:“怎麽鬼氣森森的?”“是啊,變天了也不會這麽黑啊?”
我立即開始大聲念誦大悲咒,熟能生巧,此時我念得也算是字正腔圓,莊嚴肅穆,大廳内的陰暗氣息立即消散了許多,周健把打火機點燃了,兩人快步走到我旁邊,方麗萍驚訝地問:“原來你會念經,發生什麽事了?”
我沒空回答她,繼續大聲念誦,梵音像是空氣清新劑,把陰冷黑暗的氣息淨化、推開,加上周健手上的打火機,大廳裏亮堂多了,但遠一點的地方還是無限的黑暗。
好景不長,很快更加陰邪的氣息逼近,充斥了整個房間,帶着血腥味與腐臭味,大廳裏又變得無比黑暗和壓抑。我無法再那麽專心念經了,這種陰邪煞氣會讓人産生嚴重負面情緒,變得心神不甯、急躁、沖動、易怒,前幾天我就見識過了。現在陰煞之氣比我之前遇到的濃重得多,很快就對我産生了明顯影響,頭暈氣急,很難保持平靜的心情集中精神念經。
周健破口大罵,罵供電局亂停電,罵下水道沒人疏通這麽臭,罵了一會覺得不過瘾,連鬼也罵上了:“什麽妖魔鬼怪,裝神弄鬼,老子不怕你,老子什麽都不怕,有本事現身出來,老子一刀砍了你。”
方麗萍緊緊抓着他的手臂:“你别罵,我怕,我怕……”
周健怒道:“怕什麽,怕個鳥啊,誰真的見過鬼了?這世上根本就沒有鬼,自己吓自己而己!”
方麗萍嚅嚅道:“可能真的有……昨晚我,我……”
周健手裏的打火機毫無征兆地突然滅了,兩人交談的聲音立即停止,除了我念經的聲音外,好像還有其他聲音。我雖然在盡可能專心念經,還是聽到了衛生間裏面傳來聲音,“咕咚,咕咚”,像是下水道堵住了剛剛打通,也像是有水從下水道冒出來。
血腥味更重了,還有難聞的惡臭,就像是堵了幾十年的下水道的惡臭加上死老鼠的腐臭,也許人的屍體腐爛了也是這種臭味,我沒遇到過不能确定。
衛生間裏的聲音響個不停,臭氣越來越重,似乎有液體從衛生間流出來了。我們兩個都在不停地摁打火機,我的打火機總算是又點着了,但周他們兩個卻發出了可怕的尖叫聲——衛生間裏面有許多濃稠的污血流出來,紅中帶紫,觸目驚心,血腥味和惡臭正是它發出來的!
毫無疑問,女鬼的實力又大幅增強了。它昨晚沒有從我身上吸收到陽氣,卻附體在方麗萍身上吸收了她和周健的精氣,難怪他們昨晚反常地折騰了那麽久,今天氣色那麽差。現在女鬼的實力不知增加了多少倍,我念《大悲咒》根本鎮不住它,計劃跟不上變化,隻能先逃離這裏再說了。
我不知道能逃到哪裏去,總之先離開這恐怖的地方,我叫了一聲:“快走!”先向門口走去。周健和方麗萍吓壞了,急忙跟着我走,眼前突然變黑,打火機又滅了。
快步走到門前,我伸手去摸門,卻沒有摸到門,而是碰到了牆壁。我向左右摸索,摸到的都是一樣的牆壁,沒有門,打火機沒有熄滅之前我看得很清楚,門就在這兒,距離不過五六步,不可能走偏太多,門到哪裏去了?
我不信這個邪,扶着牆壁向前一直走,走了足有十步也沒有摸到門。難道是方向弄反了?我轉過身摸着牆走,卻摸到了一隻手,吓得我急忙縮手,一顆心差點從胸膛裏面踹出來。
“啊!”周健怪叫了一聲,“許承業,是你的手嗎?”
“是我,這邊沒有門。”
周健道:“門應該是在這裏啊?”
方麗萍驚恐的聲音響起:“誰在我後面?”
我一陣毛骨悚然,我和周健碰在一起,她跟在周健後面,她的後面就可不能有人,那麽是誰跟在她後面?
我和周健不停地摁打火機,火石迸射出極細小的火花。大廳裏面非常黑,幾乎是沒有任何光線,我們的眼睛适應了黑暗之後,這麽一丁點小火花閃過的瞬間,也能隐約看到人影,果然方麗萍後面還有一個人影!
“啊……”周健和方麗萍先後發出了歇斯底裏的驚叫聲,沖過來緊緊地抱住了我。人在大驚之下,會發出難以置信的力量,我被他們壓在牆壁上又緊緊勒住,幾乎無法喘氣了。
“快放開我,快找門!”我大叫一聲,兩人總算是放松一些了,但還是一左一右緊緊靠着我,大概他們認爲我會念經有安全感吧?這個小騷貨又是沒有穿内衣,胸口貼在我手臂上,棉軟無限,可惜不是時候,此刻我哪有心情吃豆腐?
屋裏的臭氣更濃了,我穿的是拖鞋,感覺污血已經湧到了我的腳邊,沾濕了我的腳。現在顧不上這些了,我強自鎮定,又開始念大悲咒,一邊念一邊貼着牆向前走,尋找大門。
沒有什麽東西是萬能的,經文的效果是有局限性的,況且我隻是初學乍練,念大悲咒的效果很有限。現在女鬼已經很強大,使用污血和惡臭的穢氣來反克制梵唱聲的聖潔光明氣場,我被壓制,幾乎是完全沒有效果了。
感覺沿着牆壁走了很久,還是沒有碰到門,這太不可思議了,客廳有大門、衛生間的門和三個房間的小門,以及通向廚房的通道,不可能沿着牆走了這麽遠什麽都沒有碰到。
鬼打牆!
從小聽老人講鬼故事,沒少聽過“鬼打牆”這個字眼,就是人被鬼怪迷惑找不到路,一直在原地轉圈圈,想不到今天讓我給遇上了。
伸手不見五指,找不到出路,空氣中彌漫着惡臭,腳下流淌着污血,還有個女鬼就跟在我們身後,誰能不心驚肉跳?
“怎麽辦,怎麽辦?”周健和方麗萍完全慌了。
我也不知道要怎麽辦,我不是專業人士,幾天前我還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呢,現在除了會念大悲咒,沒有任何克制鬼邪的方法了,更何況是一個已經變得非常強大的女鬼。
突然一道強光閃現,像是一把開天巨斧劈開了黑暗,同時耳邊也傳來驚天動地的炸響。在那道強光閃現的瞬間,我看到了我前面幾步外站着一個女人,披散着長發,一張本來應該端莊美麗的臉,像是被踩碎了的熟雞蛋一樣已經嚴重變形,臉上還帶着污血和腦漿,隻有一雙眼睛是完整的,漆黑又朦胧,充滿了怨念。
我吓得連心髒都停止跳動了,心裏想跑,可是哪裏能邁得動腳?周健和方麗萍更不經吓,直接翻白眼倒下了,響起了兩聲身體着體地悶響。這下好了,變成了我單獨面對女鬼了,我爲什麽就不昏倒呢?
我下意識地後退,背部貼到了牆,我看不到女鬼,但是我知道她就在我觸手可及的地方。也許是恐懼已經達到了極點,我沒有崩潰反而冷靜下來,反正逃不了了,随它怎麽樣吧,但是我很不甘心,我瘋狂地大叫:“你爲什麽要跟我過不去?我沒有得罪你,對你許諾的人也不是我,你找錯人了!”
女鬼沒有說話,但是我的腦海中感應到一個聲音,或者一個意思,那是非常深的怨念: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我問:“你爲什麽恨我?”
回蕩在腦海中的還是那個意思:我恨你,我恨你……
看樣子它隻有恨,沒有别的思想。從這女鬼的可怕樣子推測,是跳樓摔死的人,莫非摔壞了腦袋神智失常了?瘋子就夠讓人害怕了,瘋鬼當然更要命,卻偏偏讓我遇上了,這是什麽樣的狗屎運啊!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4 11:06
第十一章木匠世家
我以為今天在劫難逃了,不料又有一道強光閃現,伴隨著驚天動地的巨響,感覺整個世界都被炸碎了。
那種濃得化不開的黑暗消失了,亮光是從廚房方向和兩個大臥室傳來的,這三個方向都有窗戶。我看清了整個客廳,同時聽到了大雨撒落的聲音,和狂風吹過樹葉的嘩啦聲。悶雷陣陣,緊接著又有一道雷電在附近落下,發出震耳欲聾的炸響,白光亮徹天地。
原來外面早就在打雷下雨了,我們被女鬼困在屋裡,居然完全看不見聽不到。可能剛好有一道閃電轟在附近,把女鬼製造的黑暗環境震破,把女鬼嚇跑了。
趁著閃電亮起之時,我衝到了大門旁門,終於摸到了門。但是我遲疑了,周健和方麗萍生死不知,我不能就這樣丟下他們跑了。電燈開關就在旁邊,我伸手摸到,一按就亮了,客廳裡立即一片通亮。
地上沒有污血,但流趟著污水,帶著毛髮和泡沫,臟得發黑,散發出噁心的腐臭味。周健和方麗萍直挺挺躺在地上,閉著眼睛臉色蒼白,身上衣服已經濕了大半。
剛才我經歷的一切都是真的,只不過從衛生間流出來的是污水不是污血。掃視了屋內一眼,沒有看到女鬼,也沒有明顯的陰邪氣息,我大著膽子走到周健身邊,探了一下他的鼻息,還有呼吸,看來只是嚇昏了。
“周健,周健……”我拍打著他的臉,拍了幾下他就醒了,有些迷惘地望著我,接著撐起身看向地面和他女朋友,臉上露出驚駭欲絕的表情,發出了一聲不像是人的尖叫:“有鬼啊……”
方麗萍被他叫醒了,像接力賽似的,也發出了一聲穿雲裂石繞樑三日的驚叫,叫得我一陣陣汗毛炸起。
真是默契啊,難怪人家能成一對兒。
用驚叫排泄完了心中的恐懼,兩人縮在一起,周健問:“到底怎麼回事?”
我真不知該怎麼說,乾脆裝糊塗,攤了攤手:“大概……可能衛生間下水道堵住了吧?”
“不,有鬼,有鬼,我看到她了的樣子了,她的臉……”方麗萍失控地大叫起來。
“我也看到了,太可怕子……這裡不能住了,快走!”周健拉了方麗萍就往大門口跑,跑到門口又回頭,衝進了他們臥室,手忙腳亂收拾東西。僅花了兩三分鐘,他們就拾收了一個旅行包,連身上沾了污水的臭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逃了。
出門的時候周健回頭吼了一句:“許承業你tmd不要給我裝糊塗,那女鬼一定跟你有關係,明天再找你算賬!”
我連解釋的心情都沒有,今晚我就不知道該怎麼過,哪裡還顧得上明天?我也不能待在這裡了,回到臥室拿了手機、鑰匙、身份證等必不可少的東西,我也逃了。
沿著狹小、骯髒、黑暗的樓梯往下走時,我感覺後面有一個人無聲無息跟著我,不用回頭我也知道是女鬼。我沒有回頭,用手機當手電筒迅速下樓,沿著小路急走,來到了小區門口。
小區門口有幾間食雜店和一間麻將館,這時已經快到午夜,只有麻將館裡面還有兩桌人。我暗鬆了一口氣,走了進去,裝作站在旁邊看人打麻將,轉頭一看,那女鬼竟然跟來了,就站在捲簾門旁邊,離我不到五米遠。它明明站在燈光下,我卻看不到她的臉,只能看到她的眼睛。
這麼多人在明亮的燈光下打麻將,它居然敢靠近?我一陣陣頭皮發麻,想走不敢走,留在這裡卻又像有麥芒在背,一陣陣寒意從腳底直透頭頂。
麻將館也快要關門了,恰好有一桌打完,四個赤膊凸肚的大漢高聲吆喝,興高采烈地議論著,就從女鬼旁邊走出去,卻沒有人看女鬼一眼。我的心又涼了半截,原來只有我能看到它,別人看不到它,那麼它要對我出手的話,別人也幫不上忙。
我衝出了麻將館,在大雨中狂奔,我知道跑也沒有用,但是恐懼卻讓我不得不跑。我的神經確實是比較大條的,但大膽也有大膽的壞處,想要被嚇昏都辦不到,連日的緊張和恐懼積累起來無法得到釋放,我已經達到了承受的極限,像一張弓的弦快要崩斷了。在大雨中跑了許久,我進了一個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超市,但是它也跟了進來,超市裡面沒什麼人,我只好再往外跑。
後來的事我就有些模糊了,感覺自己生病了發高燒,去過很多地方,跟很多人說過話,但又沒有太深的印像。無論我走到哪裡,無論白天黑夜,那個女鬼總是跟在我身邊,沒有一刻能甩下它。我自己還沒有意識到,我已經瘋了,在別人眼裡我已經是一個瘋子,只是瘋得還不算太厲害。
有時我會突然想起熟悉的大悲咒,在心裡念幾句或是念出來,就會變得清醒一些,用身上的錢買些東西吃。不知過了幾天,有一天在比較清醒的狀態下我回到了租住的地方,但是我的鑰匙已經找不到了,敲門也沒人開。敲了很久倒是鄰居的門開了,那個中年婦女說:“別敲了,裡面沒有人,這房子不干淨……”
我轉頭望向她,她看了我一眼認出了我,臉色大變,“呯”的一聲把門關上了。
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傻愣愣地下樓,快要走出小區時,聽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定神一看,原來是徐廣利,我認出了他,並且記得有事要找他,他欠了我什麼重要的東西,但是具體是什麼我卻想不起來了。
後來徐廣利帶著我去見了許多人,有的把脈有的畫符,有的算卦有的跳大神,法水符籙我吞了不少,卻都沒什麼效果,女鬼還是跟著我,我一直昏昏沉沉的。有一次半夜,徐廣利和幾個朋友包括我帶了豬頭、牛頭、羊頭和紙糊的別墅、汽車、遊艇等東西去荔源廣場的地下停車場“還願”,結果還是沒有用,女鬼還是如影隨形跟著我。
後來我們踏上了回老家的路,在車上時女鬼沒有出現,我清醒了一些,但是一下車它又出現了。如果不是我一直處於幻覺中,就是它連太陽都不怕了,實際上我從遇到女鬼開始,就分不清楚什麼時候是真實,什麼時候是幻覺。
我的家鄉在閩浙交界處,周寧縣一個名叫九嶺村的偏僻小村子,群山環繞,交通不便,上個世紀九十年初才通了汽車。以前村子裡有一百多戶人家,如今提倡城鎮化,許多人搬到鎮上去住,人數反而減少了許多。
我是獨生子,家裡有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和一個九十多歲的太婆(曾祖母)。家里三代單傳就我這一根獨苗,看到我憔悴不堪瘋瘋癲癲回來,全都慌了,恰好我爸和我爺爺不在家,我媽和奶奶不知所措,只會抹眼淚哭鼻子。還是我太婆從容鎮定,叫我媽去出找人,然後逼問徐廣利發生了什麼事。
我太婆是一個很威嚴的人,在村里有很高的威望,徐廣利在她前戰戰兢兢,連說話都不流暢,自然不敢說真話,只說我撞邪了把我護送回家。
很快我爸和我爺爺都回來了,立即開始使用各種土辦法給我“治邪”。
我爸、我爺爺和我沒見過的太公都是木匠,以前做木匠的有很多講究,伐木、動土、立柱、上樑都要嚴格挑選日子,進行一些儀式。像製作棺材、建造祠堂和廟宇之類,講究就更多了,甚至要請神、念咒施法。窮鄉闢野出怪事,有時會遇到木頭鋸不動,牆築了就倒,柱子豎不起來等等怪異現象,這時就更要看工匠的實力了。一個優秀的木匠不僅要手藝好,還要能處理各種怪異事件,能鎮得住場面。我的祖輩都是優秀木匠,所以都是懂一些門道的。
我爺爺先是用右手食指在左手掌心畫了一些圖案或者符籙,按在我的額頭上,大喝幾聲,可惜沒什麼效果;接著擺了香案,用一支香在一杯水里寫寫畫畫,讓我喝下去;還用墨斗線把我圍起來,用尺子當武器對著我虛擊……這個有些效果了,女鬼有些緊張,控制我扯斷了墨斗線往外衝。
我被及時抓住了,之後又陷入迷糊中,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總之那個女鬼有些忌憚的我爺爺的方法。
大概是回家的第二天傍晚,我有些清醒了,我一個人躺在床上,女鬼沒在,感覺我已經沒什麼事了,只是有些虛弱。這時隔壁傳來了低聲交談的聲音。
爺爺:“……沒別的辦法了,把我爹留下的書給我看看吧,還有那把尺。”
太婆:“不行,他死的時候說得很清楚,誰都不能動他的東西!”
爺爺:“話是這麼說,可是現在承業這情況……唉,你不能看著我們家絕後吧?”
太婆:“另想辦法,要是動了那些東西,許家可能就真要絕後了!”
爺爺:“……”
我很驚訝,我太爺留下了什麼東西,我怎麼完全不知道?如果能夠救我,太婆為什麼不讓用,用了就會絕後,什麼絕招這麼牛逼?
太婆是一個很嚴厲、說一不二的人,霸氣外露,全村人幾乎都怕她,爺爺平時也不敢頂撞她。過了一會兒爺爺說:“也許沒那麼嚴重,我爹沒說要把他的東西燒掉,就是有傳下去的意思啊。”
太婆斬釘截鐵道:“不行,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不許你們亂來,等我斷氣的那一天,就把那些東西燒了!”
爺爺不敢說話,太婆說:“還有一個人能救他,你們帶了他跟我走吧。”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4 11:07
第十二曾經同桌的你
我不知道能救我的人是誰,但是我爺爺知道,有些為難地說:“真要去求他們,這個,這個……”
太婆冷冷道:“她不是他們家的人了!”
爺爺吞吞吐吐道:“她也不一定有辦法,萬一她不肯救或者治不了,我們不是丟了人又……”
太婆厲聲道:“你去還是不去?”
“是,是,我這去就,媽你別生氣。”
……
據我所知,我們家是在我太爺那一代從外地遷來的,本地村民們很排外,但是我們家幾代都是技藝精湛的木匠,方圓幾百裏內沒有第二個可比,村民們離不開我們家。我太婆治家有方,嚴以律己,寬以待人,能謀善斷,威嚴誠信,幾十年下來終於博得了村民們的尊敬和信任。
牙齒有時還會咬了舌頭,鄉民之間難免也會有些摩擦,若幹年前我爺爺因為一件小事得罪了村裏的一個大戶,此人名叫徐壽來,這些年我們家與他們家一直有些尷尬,路上遇到了都無視對方。徐家是本地大姓,徐壽來又是徐姓族長,現任村長就是他的兒子徐德成,在村裏風頭無兩,這是我們家唯一的“敵人”,我太婆和爺爺說的一定是他們家。
我更加疑惑,難道村長大人還能治邪?我太爺留下的什麼絕招不用,卻去求仇家的人,這算哪門子道理?看樣子我太婆有些老糊塗了。
我說我已經沒事了,但我爺爺根本不信,和我爸一左一右抓著我出門。我媽提了禮物跟在後面,我太婆大踏步走在前面,九十幾歲的人了,眼不花耳不聾,走路不用拐杖,一頭銀髮梳得整整齊齊盤在腦後用黑絲網籠著,頗有老當益壯的趨勢。
此時已經天黑,那女鬼又在我們後面出現,隻是我們人多它不敢靠近,我也處於基本清醒狀態。
村子依山而建,靠後面的地方都是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舊屋,因為巷子狹小,交通不便也不好改建,已經大多被人拋棄,大部分是空房。我這幾年在外跑,偶然回家也沒走到這後面來,沒想到已經如此荒廢和陰森,誰在這裡住我就更不知道了。
走到一棟很破舊的老宅前,太婆敲門,過了好一會兒大門才開了一條縫,投射出昏黃的燈光,有一個年輕女子站在裡面問:“什麼事?”
太婆說:“有事要麻煩你。”
裡面的人猶豫了幾秒鐘,把厚重的木門推開,發出難聽的門軸摩擦聲。大廳裡用的居然還是15w的白熾燈(舊式燈泡),光線昏暗,所有東西都很陳舊,不過可以看得出來東西擺放很整齊,泥土的地面也掃得非常乾淨。
太婆進去之後,我看到了站在大門旁邊的女子:大約二十來歲,頭髮隨意攏在後面用皮筋紮著,臉容俊秀,眉毛彎彎,白淨的臉上散佈著一點兒雀斑。身上穿著一件很土氣的花格子襯衣,除了衣領的釦子外全扣上了,下身穿的是長褲和塑料涼鞋,顯得樸素而整潔。
這幾年在城裡見慣了露臀露臍甚至露胸的女人,我簡直不敢相信夏天還有人在自己家裡也穿得這麼嚴實。這個少女我有點眼熟,肯定是村裏的人,但我有好些年沒有見過她,想不起她的名字了。
“許承業?”少女有些驚訝地望著我,似乎有一點兒老友重逢的驚喜,但又保持著矜持,顯得有一些靦腆和羞澀。
“你是……”我這時真希望自己神智失常,人家一眼就認出了我,叫出了我的名字,我卻認不得她,實在太尷尬了。
“五年級的時候我們是同桌。”她垂下了眼光,怯生生的樣子,顯然她是一個性格內向,不擅長交流的人。
多年前的記憶突然在腦海裡被翻出來了,我想起了她,眉梢眼角依然有些相似之處,但依舊沒有想起她的名字。當年她又矮又瘦,坐在前排,我比較高大坐在後面,後來因為我上課調皮搗蛋屢教不改,被老師調到了前排重點改造,才與她同桌了一段時間。那時她臉上的雀斑很多,頭髮稀疏枯黃,膽小怯懦,畏畏縮縮,我從來沒在意過她,甚至還欺負過她。後來在外地讀初中、高中,我就已經把她忘了,高中畢業後一直往城裡跑,過年回來也沒有見過她,我都記不清有多少年沒有見過她了,女大十八變,沒想到現在長得這麼漂亮秀氣了。
我媽提著禮物陪著笑臉湊了過來:“靈鳳妹子,不好意思要麻煩你……”
太婆在門內沉聲道:“閉嘴,不要叫名字!沒打過白露麼(指沒有人生閱歷不懂事)?”
原來凡是中邪、怪病求人救治,或半夜叫門,都忌諱直呼人家名字,我媽應該是知道這個禁忌的,可能是心裡焦急忘了。
張靈鳳倒是沒有多說什麼,請我們進去,忙著給我們倒茶,結果卻因為杯子不夠而有些尷尬,連大碗小碗都用上了。
屋裡除了她沒有別人,嚴重磨損坑坑窪窪的舊桌子上放著兩碗菜,一碗是黑色的鹹蘿蔔,一碗是新鮮的空心菜,飯碗和筷子都隻有一副,這也證明她是一個人生活。我掃視整個廚房,沒有看一件新的家具,除了電燈沒有任何電器,感覺就像是穿越時空回到了五六十年前。唯一特別的地方,是她的廚房裡供了一個香案,點著煤油燈和三支香,牆壁上貼著觀音像。
如果我沒有記錯,她是徐德成的女兒,現在徐德成住在村口寬大豪華的小洋樓內,在城裡也買了房子,為什麼她單獨一個人住在這麼破舊陰森的地方,過著常人難以想像的清苦生活?
我爸爸媽媽爺爺都有些尷尬,或者是不安,手不知該往哪裡,隻有我太婆鎮定地坐在那兒。喝了一口茶之後,太婆說:“小妹子,我這個曾孫不懂事,在外面惹了麻煩,請你給他看看。”
張靈鳳的臉紅了,掃了我們一眼就低下頭,低垂著眼光說:“都是同村人,他還是我同學,能幫忙我肯定幫,就怕我沒本事治不好,你們還是找別人吧。”
太婆說:“你的本事我是知道的,既然你不見外認他這個同學,就請你試一試,不管怎樣我們都感謝你。”
張靈鳳低著頭想了一會兒:“試一下是可以,我不要你們感謝,你們也不要對別人說。”
“那是,那是。”我家裏人連忙回答,外加點頭。
女鬼不知什麼時候消失了,進了這棟舊屋後,我就感覺神清氣爽,心神安寧,完全清醒過來了。從那天晚上在雨中狂奔之後,我就沒有這麼清醒過,我既欣喜又驚訝,這麼一個柔弱內向連說話都會臉紅的鄉下小姑娘,能有多大本事,沒見她出手就把我治好了?我以為神婆都是像我奶奶這個年齡段的,沒想到也有這麼年輕的,還是我同學,真是太出乎我預料了。
張靈鳳走到神位前,雙手合十恭敬地拜了三下,閉上了眼睛。幾秒鐘後,她似乎搖晃了一下,再睜開眼睛轉向我時,眼神和氣質都發生了變化,顯得從容、堅定、自信,甚至有些讓人不敢逼視的莊嚴和神聖。
我很驚訝,怎麼一眨眼功夫,她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
張靈鳳說話的語氣也與之前有些不同了:“你的事我已經知道了,那個女子因情殉身,跳樓而亡,心懷怨念不肯轉世投擡,卻因為魂魄不全懵懵懂懂,已經忘了生前的事,隻剩下執念。你與她男友同歲,長得也有些相似,所以她癡纏著你不放。如今她吸收了你的陽氣,能力變強大,並且與你氣息相通,很難趕走她……”
原來是這樣!我有些頭皮發麻,我什麼都沒說她就知道了,比我知道的更多,那麼是不是我做過的事、想過的事她都知道?
我太婆等人面面相覷,太婆說:“無論如何請你幫忙。”
張靈鳳嘆了一口氣:“這事不好用強,要化解有些麻煩。”
我忍不住說:“它是鬼,是害人的東西,為什麼不直接滅了它?”
張靈鳳道:“人要有慈悲心、同情心,她本來就是個可憐的人,變成了鬼更可憐。鬼跟人一樣,也是一條命啊。 ”
在我的人生信條中,與我對立的就是敵人,對人類有害的就應該滅殺,妖魔鬼應該見一個殺一個,從來沒有聽說過或想過張靈鳳這種言論。雖然我有些不服,但現在有求於她,我也不敢反駁。
我太婆等人連連肯求張靈鳳化解,張靈鳳點了點頭:“我先畫一張符給他帶著,你們準備往生經一千卷,解劫經一千卷,增壽經一千卷,地藏王經一千卷,渡船一條,衣服三套,還有香燭冥幣供品等,明晚十點到河邊等我,不要讓別人知道。”
我知道她說的某某經一千卷是指用彩色紙做成的經卷,念上該經文一千遍,這東西我經常看到老頭們在念、在燒,具體什麼功用我就不知道了。我太婆連忙說沒問題,都能辦到。
張靈鳳裁下了一小張黃裱紙,左掌托著,右手食指在上面奇快無比地寫畫,我根本看不清她畫的是什麼。畫了一會兒,她把黃紙放在桌子上,雙手手指扭來扭去,做出非常靈巧和復雜的變化指向黃紙,最後吹了一口氣在上面。
我有些疑惑,連線條都沒有,這能算是符嗎?不過我不敢多問,以前沒有接觸過這方面的東西,太無知了,說錯了惹人笑話還是小事,犯了什麼禁忌就更糟糕了。
我一家人都在神位前拜了幾下表示感謝,然後我帶著那張符,在親人的擁護下離開了。臨走前張靈鳳無論如何不肯收禮物,我太婆卻非要她收下,最後還是丟在她家桌子上了。鄉下沒什麼好東西,其實也就是一包冰糖、一包蜜棗、一包龍眼乾。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4 11:08
第十三章 最後一個童養媳
張靈鳳給我的符是有效的,離開她家沒走多遠女鬼就出現了,它很憤怒,但是不敢靠近我,也不能影響我了。
我心裏好奇得要命,她從哪裏學來的本事?爲什麽一個人單獨住在舊屋裏?還有她父親徐德成姓徐,爲什麽她姓張?
回到家裏,一家人見我清醒正常都很高興,圍着我不停地問我感覺怎麽樣,還有哪裏不舒服,想吃什麽東西等等。我一向有些怕我太婆,還好她沒有追問我在外面做了什麽,怎麽會惹上女鬼,對他們來說,我能平安無事就是最好的結果了,其他都不重要,然後他們連夜開始準備需要的東西。
我媽最疼我,以前我跟小夥伴打架或者闖了禍,其他人打我罵我,隻有她沒有打過罵過,所以我有話也是找她說。趁着其他人都去忙了,我悄悄問她:“媽,張靈鳳是徐德成的女兒吧,爲什麽她不是姓徐?”
“她是童養媳啊!”我媽笑着說,“她是他們家從外地抱養的,本來準備給他們家徐廣義當媳婦,但是她小時候長得很醜,徐廣義不想要。後來她長大變漂亮多了,徐廣義想娶她,她又不肯嫁,所以被趕出來,一個人住在沒人要的破屋裏。”
原來是這樣,古代童養媳很普遍,現在卻非常罕見了,比大熊貓還少,估計她是方圓幾百裏内最後一個童養媳吧?我又問:“她會法術嗎?是從哪裏學到的?”
我媽露出一些不安的神色,左右掃了一眼沒有人,才低聲說:“她不是學來的,是有神仙上身。你想一想啊,徐家那麽霸道的人,養了她十幾年,要是她沒有些本事,又沒有親人依靠,能說不嫁就不嫁嗎?”
我點了點頭,徐家很霸道我是知道的。我媽又說:“前兩年就在傳說,說她能通靈,吃長齋,不殺生,不嫁人,徐家卻認爲她是不肯嫁徐廣義找的借口。去年初徐德成逼她結婚,她不肯,鬧得很僵,她有神仙保佑啊,徐家吃了暗虧,一怒之下就把她趕出去了。徐德成發話了,誰都不許幫助她,不許跟她來往,也不許她離開村子,誰敢娶她就把誰打成殘廢。”
我不由得一股怒氣沖上頭頂,都什麽年代了,還這麽野蠻逼婚,還講不講人權和法律啊?不說她救我的事,她還是我同學呢,我怎能看着她被人欺負?
知子莫如母,我媽有些緊張地抓住了我的手臂:“你可不要多管閑事,我們家跟他們家本來就有仇,你要是一鬧就更麻煩了。再說她厲害着呢,我們在這裏說她,她可能就知道了,她也不是好欺負的人啊!”
爲了不讓我媽擔心,我嗯了幾聲,話題一轉:“媽,我太公留下了什麽寶貝,你知道嗎?”
我媽一臉茫然:“什麽寶貝,沒有啊。”
“好像是一把尺子,還有一本書。”
我媽搖頭:“我沒見過。對了,很早以前,你還不會走路那會兒,有一次我看見你太婆抱着一個小箱子,我給她打掃房間的時候卻從來沒有見過,不知道是藏在哪裏。”
我眼睛一亮,東西肯定就是藏在那個箱子裏!
我媽自知失言,不再多說,忙她的事情去了。
我也算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但對我太婆還是有些心怵,不敢直接去問她。她現在在家裏我也不敢去偷看,在心裏好奇了一會兒也就罷了,心裏開始替張靈鳳抱不平。她無疑是一個老實人、弱女子,爲了自由反抗婚姻也值得敬佩,如果她需要幫助,或者徐家敢對她亂來,我一定會拔刀相助。
我身體很虛弱,所以吃些點心,洗涮一下就去睡了,這一夜睡得很安穩。第二天家裏請了很多老頭念經,糊紙船,我閑着無事,本來想去張靈鳳家看看,但是家裏人看得緊不讓我出門,隻能老老實實呆在家裏進補了,老母雞一隻還沒吃完又殺了一隻。
農村的人大多睡得早,晚上九點半後八成的人都睡了,還沒睡的人不是在家裏忙自己的事,就是打牌看電視,村外基本沒人。離村子不遠有一條小河,有一條兩米來寬的土路從村口直通小河邊,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帶着我和準備好的東西出發了,太婆畢竟上了年紀,在我們的勸說下沒有同去。
到達小河邊時,張靈鳳已經在等我們了,她長衣長褲,還是穿得很保守,頭發紮成了大辮子,無論怎麽看都是一個鄉下小姑娘,很難想像竟然是一個“神婆”。雖然她畫給我的符是有效的,我還是有一點懷疑,她真的能徹底解決問題嗎?
女鬼沒有跟着我來,從昨晚進了我家到現在,我都沒見到它了,不知道它躲在哪裏。
張靈鳳示意我們跟着她走,沿着河灘向下走了幾十米,鑽進蘆葦叢中,四面都是一人多高的蘆葦。她顯然是不想被人看到,所以選擇了一個隐蔽的地方。
帶來的供品擺好,點起香燭,經卷、渡船和衣帽鞋襪之類都排列整齊。張靈鳳掏出了兩個紙人,一紅一藍,拿在手裏默念着什麽,念了好一會兒并使了一些咒法,把兩個紙人放在渡船上,經卷服裝之類也放到船上,再把紙糊的渡船擡到河邊點燃。
紙渡船一邊燃燒,一邊向下遊飄去,張靈鳳神情肅穆,雙手掐着法訣指向下遊,嘴裏迅速念着什麽,說的好像不是普通話也不是方言,我基本沒聽懂。我雖然外行,也看得出來她是在超度女鬼,這樣做絕對不簡單。
我以爲這樣就算成功了,不料突然之間陰冷氣息從四面八方湧來,黑霧蒙蒙,天昏地暗,女鬼在我身後出現了。我的心立即懸了起來,張靈鳳顯得很嚴肅,緊盯着女鬼,而我爸媽和爺爺奶奶看不到女鬼,隻是感覺不對勁,東張西望。
張靈風與女鬼正面相對,似乎在交流什麽,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豎起了眉毛瞪大了眼睛,原本很溫婉的一個人,變得嚴厲和凜然不可侵犯。
風更大了,霧更濃了,一股股冷意像浪潮一樣向我們湧來,女鬼開始向我逼近。
“冥頑不靈,那就休怪我下狠手了!”張靈鳳突然叱喝了一聲,右手中指曲起,以拇指搭着中指,食指、無名指、小指呈不同角度伸直,自上而下非常有力地向女鬼連打三次,口中厲聲喝道,“一掃天開,二掃地裂,三掃邪魔鬼怪入豐都!”
我似乎聽到了一聲凄厲尖嘯,滿天黑霧和陰氣如同風卷殘雲,瞬間消散得無影無蹤。對别人來說可能隻是覺得眼前一亮,對我來說,簡直像是閃電裂空天雷貫耳的威勢,瞬間破碎了一切邪惡。
這是怎麽了?我們都很驚訝地望着張靈鳳,月光和火光下隻見她眉頭微皺,像是有些懊惱,又像是有些後悔,還有一些餘怒未息的樣子。她對我們說:“已經沒事了,走吧,都回去。”
我爺爺欲言又止,最終隻是連說了兩個“好”字。我發現我家裏人都對張靈鳳有些畏懼或者忌諱,這肯定不是因爲她曾經是徐德成家的童養媳,而是她具有神秘的力量,隻怕村裏人都有些怕她,不敢太接近她。
我相信女鬼已經被張靈鳳徹底滅殺了,具體是什麽原因讓她改變主意下辣手我不知道,但可以肯定她的能力非常強,滅殺這樣的女鬼易如反掌。我真的很羨慕,如果我有這樣的能力,還怕什麽鬼怪?
說實話,我不僅羨慕她的能力,還對她有極大的好奇心,以及一點同情心和好感。我本來是不信鬼神的,經曆了這些事後,對鬼怪、法術咒語有了很大的興趣,就像是突然打開了一扇窗戶,看到了一個新的世界。
經過一天兩夜的休息和大進補,我已經基本恢複正常了,第二天上午便去拜訪張靈鳳。我已經想好了借口,表面上是去感謝她,實際上是想了解更多她的情況,特别是她的神秘力量。但是我撲了一個空,她家大門緊鎖,裏面沒有人,可能是外出做農活去了。人家無依無靠,當然得種田種菜,否則怎麽生活?
家裏人見我真的沒事,活蹦亂跳,也不再嚴加看管了,晚上吃完飯我悄悄溜出去,又去張靈鳳家。這一次她在家,屋裏亮着燈,我開始敲門,不一會兒她就走了出來,隔着門問:“是誰?”
“是我,許承業。”
張靈鳳沒有開門,低聲道:“你已經沒事了。”
我笑道:“同學來拜訪,連門也不開麽?”
張靈鳳沉默了幾秒鍾:“我怕人家說閑話,就不讓你進來了,回去吧。”
我立即道:“身正不怕影子邪,你沒做虧心事,怕什麽閑話?當然你要是擔心,我們就隔着大門聊天。”
要是有人路過這兒,看到我鬼鬼祟祟在她家大門外,隻怕更有閑話說了。果然,張靈鳳開了半邊門,站在側面讓我進去,沒有再關上大門。
這是一棟老式大宅,大門進去有玄關,玄關後是天井,再往裏是客廳,客廳後面還有飯廳和天井,以及廚房,客廳左右兩側有通道,也是通向廚房。以前的人子孫滿堂,一棟大宅裏面往往有四五個廚房,隻有來了很多客人或貴客時,才會在客廳招待,否則都是迎進自家的廚房。
換了是我一個人住在這樣巨大破屋裏,不用多久就會吓出心髒病來,雖說她不怕鬼,但一個年輕姑娘住在這樣的地方,也夠孤單可憐的。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4 11:09
第十四章爲了她自由
進了張靈鳳的廚房,她顯得有些拘謹、羞澀和不安,沒請我坐下就說:“你有什麽事快說。”
哪有這樣趕客人走的?我一本正經地說:“我是來拜師的,我想學法術咒語。”
張靈鳳驚訝得瞪大了眼睛,緊接著連連搖頭:“你學不了,我也不會教。”
她說的“不會”就是不會的意思,不是不肯。我老大不客氣拉過一張凳子坐了下來:“你怎麽知道我學不了?隻要你肯教,我就一定能學會!”
張靈鳳還是搖頭:“不能教你,你走吧。”
居然這麽直接拒絕了我,不過這個打擊不了我,我厚著臉皮道:“好吧,不教就不教,我問幾個問題可以吧?”
張靈鳳還是顯得有些局促,沒有回答,默許了。我問:“念《大悲咒》能克制鬼怪嗎?要怎麽念威力才大?”
張靈鳳疑遲了好一會兒,低垂著眼光說:“《大悲咒》的威力是十分大的,不能亂念,如果念了壓制不了鬼邪,反而會激怒它。要是家裏有孵雞蛋、鴨蛋、鵝蛋,或者要生小兔子都是不能念的,念了雞鴨就孵不出來,小兔子也死在母兔肚子裏了。”
“不會吧?”我有些不信,要說能克制鬼怪我信了,連實體的東西都能殺死就太誇張了。
張靈鳳顯然是一個不擅長與人爭論的人,急得臉都紅了:“是真的,有法力的人念了威力更大,一般人念了可能不會。”
我仔細回憶了一下,確實是我念了大悲咒之後,女鬼才對我變兇狠了,之前它的眼神是溫柔和癡戀的。
我要是再堅持不信,就會惹她反感,於是我換了一個問題:“昨晚你跟那個女鬼都說了些什麽?”
張靈鳳有些懊惱和介懷,彎彎的秀眉蹙起:“我不該下重手的,應該再給她機會勸一勸她。”
“她不肯放過我嗎?”
“是啊,我花了很多心思想要化解她心裏的怨氣,超度她去轉世投胎,沒想到她清楚你不是她男朋友了,還是不肯離開。我好意勸她,她不僅聽不進去,還想要把你的魂魄強行帶走,一氣之下我出手太重,把她打散了……”張靈鳳終於打開了話匣子,說話自然多了。
對我來說,跟姑娘搭訕隻是家常便飯,立即引導她繼續說:“我跟她沒仇啊,爲什麽還是不肯放過我呢?”
“她是愛上你了啊!”張靈鳳“撲哧”一聲笑了起來,露出了難得一見的笑容,但很快又有些臉紅了。
我愕然,那女鬼居然愛上我了?還好已經消失了,否則豈不是要上演一場人鬼情未了?我繼續引導話題:“你剪兩個紙人放在船上是做什麽用?”
“一個當成是她,一個當成是她男朋友,用來安她的心。”
“你一直住在村裏嗎?爲什麽我很久沒有見過你呢。”我巧妙地轉移了話題。
張靈鳳略轉頭避開了我的眼光,有點自卑或是傷感的樣子:“你是有本事的人,像鳥一樣往天上飛,我是沒能力的人,像水一樣往地下流,遇見的機會當然少。”
“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啊,其實我在外面混得併不好……”我開始給她講這些年在外面的經曆,城裏的生活,奇聞趣事等等,自然有說不完的話。
聊了足有一個多小時,我實在不好意思再待下去了,隻好告辭。雖然她沒有答應教我法術,但是我相信功夫不負有心人,總有辦法讓她改變主意的,現在就是一個很好的開頭。
第二天一大早我戴上竹笠,扛著鋤頭,暗中跟蹤她出門到了地頭,然後假裝是剛好從那兒經過,又跟她聊了半個小時。吃完晚飯我又去敲她的門,她本來不肯開門,經不住我舌綻蓮花遊說,還是開了門……
我的口才絕對不算好,與那些主持人、政客相比甚至可以歸於笨嘴笨舌之流,但是相對於張靈鳳來說,我的知識、見聞和談話技巧已經足夠控制局面,在她面前我遊刃有餘,並且很有成就感。
張靈鳳是一個膽小、內向、優柔寡斷的人,不愛說話,容易害羞。被人誤解時她隻會在心裏難過,不願與人鬥嘴爭辯,屬於那種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絕對老實人。但是她通靈的時候,整個人就變了,從容自信,果敢決斷,非常有見識和魄力。我問她跟她通靈的神仙是誰,她隻是笑了笑,說是她師父。
張靈鳳的生活很艱苦節儉,隻吃最簡單的素食,每天都在做體力活,身體明顯有些營養不良。但是比起她的孤獨,生活上的苦又不算什麽了,她沒有一個朋友,至少現階段沒有一個朋友。村裏人見到她都帶著異樣的眼光,保持著距離,一方面可能是徐德成的淫威,另一方面可能是她的神秘力量造成的,人們都有些怕她,不願靠近她。
另外她還很守舊,恪守著古代婦女三從四德的理念,一切思想準則以男人爲中心。有外人時她從不穿短袖短褲,挽起袖子時不高過肘關節,說話不高聲,笑不露齒,坐立行走吃飯喝茶都有講究。我想應該是徐家的某一個老祖宗從小調教出來的,以便成爲徐家的好媳婦,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她還是反抗了……總之她這個人,就像是從一百年前穿越過來了,在絕大多數人眼裏她就是怪人,加上具有神秘力量和徐家的壓力,沒有朋友也就成爲必然了。
我很同情她,可惜我現在窮,沒錢改變她的現狀,但至少我可以讓她有一個可以說話的朋友吧?
回到家時,我媽說太婆有事找我,叫我去她房間。太婆也是屬於早睡早起的模範,平時這個時間已經睡了,有什麽急事找我呢?我有些好奇,走到她臥室門前,輕敲了幾下。
“進來。”太婆低沉蒼老的聲音傳來。
我推開門進去,太婆坐在床沿邊。這是一張現今極度罕見的舊床,床前左右各有一片屏壁,兩頭和後面也是木壁,上面雕著精美的花鳥走獸,摩挲得油光鋥亮。這樣的床對現代人來說可能有些氣悶,但小時候我覺得很有安全感,經常在這兒睡。床的後壁上方還放有兩個木箱,黃銅的鎖扣和包角,描繪著吉祥如意的漆畫。除了這個床外還有不少古董,早在十幾年前鄉下老人們的古董就差不多賣光了,隻有我太婆一件不賣,一直保留到現在。
太婆指了指對面的一個老椅子,叫我坐在她對面,嚴肅地望著我:“承業啊,你是不是又去靈鳳家了?”
“是。”我老實回答,這事瞞不過她的,也沒有必要瞞她。
“你去找她做什麽?”
我知道老祖宗是代表全家給我提意見了,但我並不怕,鎮定地說:“找她聊聊天,從小您就教導我,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她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要感謝她。”
太婆點了點頭:“沒錯,確實要感謝她報答她,但是你知道她家的情況嗎?”
我也不繞彎了,直接說:“時代不一樣了,童養媳、指腹爲婚之類是不符合法律的,是國家不允許的,沒有人能強迫她,現在是自由、民主、法治的時代。”
太婆嘿嘿地笑了起來:“我知道,我知道,我比你還小的時候,就在說自由和民主了,但是鄉下有鄉下的規矩,老百姓有老百姓的活法,別人家的事我們不好插手。”
“太婆,我沒有想插手啊,我跟她隻是正常的交往,沒有幹涉她的私事。就算她是別人家的童養媳,也不能限制她跟別人交往吧?”
太婆沉默了一會兒:“人言可畏,積 毀銷金。”
我凜然道:“人正不怕影子斜,難道我們怕了徐家?”
太婆道:“我們不是怕人,是怕理屈。”
“太婆你真的是多慮了,時代不一樣了,現在的道德標準跟以前不一樣了,老皇曆要揭過了。”
太婆微微瞇起眼睛:“呵呵,你不怕別人說閑話,她呢?”
我立即無語了,是啊,我什麽都不怕,我們家也不怕徐家,但是張靈鳳卻很在意別人說閑話,如果我與她交往過密,隻怕她要承受非常大的壓力,甚至麻煩,那麽我豈不是害了她?
太婆站了起來,走到我旁邊拍了拍我的肩頭:“我託人給你介紹個對像可好?”
我立即跳起來:“不好,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對她沒那個意思。”
“那就好,呵呵……”太婆笑了笑,揮了揮走叫我走。
據說聊天止於“呵呵”,果然如此,近百歲的老人也跟上時代了。我有些鬱悶,感覺被老祖宗誤解了,但是仔細想想,我對她真的沒有一點兒好感嗎?好奇心和同情心,有時就是一支導火索,更重要的是那天晚上第一次見面時,她眼睛一亮的樣子,證明她對我是有些好感,有些惦記的,說不定以前還暗戀過我……
好吧,是我想多了,但是我絕對不會迫於徐家的壓力或輿論的壓力不去找張靈鳳,感情的事可以完全拋開不說,我要感謝她、報答她,讓她獲得完全的自由。這個世界什麽最可貴?那就是自由,“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爲自由故,兩者皆可拋”。我從來就不是一個聽話的乖孩子,不可能因爲一點顧慮就改變了主意,如果誰敢給張靈鳳施加壓力,我絕對不會跟他客氣,天王老子我也要跟他幹一架。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4 11:10
第十五章沖突
徐壽來身爲徐姓的族長,極有威望,親兄弟有好幾個。他兒子徐德成是現任村長,已經連任多年,也是兄弟姐妹好幾個。再下一代徐廣仁、徐廣義都是比較強橫的人,壟斷了本地的客運和經濟作物收購,說他們是地頭蛇也不爲過。徐家可謂人強馬壯,有錢有勢,爲一方豪強,但是他們家族卻對我們家有些忌憚,從來不敢正面得罪我家。
這個原因我倒是知道,做木匠的都有一手,能在房子或家具裏做些手腳,讓人家破財、生病、長白蟻、鬧鬼邪、雞飛狗跳甚至家破人亡。年輕一代不太相信這些,但是徐壽來很相信,怕我爺爺會報複他家,所以一直對我家們的人忍讓三分,敬而遠之。
那麽這些東西到底有沒有呢?說實話我也不能確定,因爲我從來沒有親眼見過,隻聽我爺爺說過,什麽木毒、黃蜂毒、金刀利剪、鐵蜈蚣等等害人的咒法。這些咒法是不能隨便使用的,除非有不共戴天之仇,或是被逼到了絕境才能使用,恐怕連我爺爺也沒真的害過誰。我爸應該學到了一點粗淺法門,沒學到厲害的咒法,至於我,一來沒有學木匠活,二來沒定性,我爺爺堅決不肯教,以前我也對這個沒有一點興趣,完全沒有接觸過。
我隱約聽說過,我太公更厲害,但是很年輕就死了,究竟是怎麽死的,哪一年死的,連我爸媽都不知道,太婆對此諱莫如深。那天我聽到太婆和爺爺在隔壁說話,也證明我太公是個高手,並留下了什麽很牛逼的東西。其實我太婆也是一個頗爲神秘的人,我不知道她是哪裏人,娘家還有什麽人,她不肯說,太久遠的事也沒人知道,陳穀子爛芝麻的往事沒人關心了。
總而言之,我不怕徐家的人!
鄉下有些老頭老太太沒事做,閑極無聊,專愛說東家長西家短,挖掘隱私比狗仔隊更專業,消息傳得比互聯網還快,我中邪的事早已全村皆知,張靈鳳治好了我也無人不曉,我不過是去找了她幾次也傳開了。我發現在路上遇到上了年紀的人,都用有些怪異的眼光看我,等我走過之後,聚在一起的老頭們都是望著我指指點點。
這大概就是太婆說的積毀銷金吧?反正就是一群老家夥,愛說隨他們說去,還能把我怎麽樣?
我病好的第三天上午,徐廣利在我家門口出現了,探頭探腦鬼鬼祟祟的樣子。我沖出去一把揪住了他衣領,好你個奸商,我沒去找他算賬,他倒是送上門來了。我劈頭蓋臉大罵:“你這個死騙子大奸商混蛋王八蛋,坑了我就丟下我不管了,過河拆橋,言而無信,你還是不是人?”
徐廣利一臉難堪,賠著笑臉:“表弟你聽我說,我真沒有坑你,你出了事我帶著你到處找人,花了不少錢,還把你送回來,怎麽能說我丟下你不管?”
“是啊,等我瘋了再來救我,是怕沒辦法給我家裏人交代吧?在那之前,我天天打你電話,爲什麽不接?”
“這個,這個……”徐廣利吞吞吐吐,他顯得很憔悴,不到三十歲的人眼角竟然有了皺紋,耳鬢邊有了些許白發,不到十天時間像是老了十歲,“我,我破産了,離婚了,那幾天正鬧得心煩,實在顧不上你啊!”
我的怒氣消了一些:“這麽嚴重?”
徐廣利沮喪地說:“現在我比你更慘,還欠人家幾十萬呢。”
我有些不信:“你不是說你那串沉香珠子值幾百萬嗎,怎麽會窮成這 模樣了?”
“那是高仿的,我跟你講真話,我以前身上戴的東西大多是贗品,撐面門用的。要不是實在沒辦法,我怎麽會想走邪路?唉,人走黴運的時候,腦袋就變糊塗了,結果又被老鼠安給坑了。我那沒良心的婆娘,竟然落井下石,跟我離婚,欠的債她不管,把我最後一筆錢捲走了,我還債的錢都沒有……”
我不好再怪他了,他比我更倒黴,最後他亡羊補牢,已經盡力並把我送回來,也算對得起我了。我松開了他衣領,拍了拍他的肩:“走,我請你喝酒。”
徐廣利搖了搖頭:“我來找你,是有另一件事……”
“什麽事?”
徐廣利期期艾艾,一臉爲難:“這個,這個……犁頭(徐廣義綽號)找我,叫我轉告你,不要跟張靈鳳走太近。”
我眉毛一揚,冷笑道:“他憑什麽幹涉我的事?”
徐廣利尷尬地說:“不是幹涉,我也知道在法律上他是站不住腳的,但有些東西約定成俗,也算是一種道理,再說張靈鳳是他爸媽養大的,他們家有權過問。他這是給你面子,知道我跟你關係好,所以讓我跟你說一聲。”
聽了前半段我還覺得有些道理,聽了最後一句,火又冒了起來: “你轉告他,不用給我面子,我就是一個窮小子,沒有什麽面子。但是國家的法律擺在那裏呢,有本事他們家就去修改憲法和婚姻法,我可以請電視台的人現場直播。”
徐廣利苦笑著搖了 搖頭,轉身走了。
徐廣義是一個很蠻橫和倔強的人,從“犁頭”這個綽號就可以看得出來,那就是平地也要犁出一條溝來啊。現在他自己不露面,託了徐廣利來傳話,就是底氣不足,自知站不住道理,我就更不用怕他了。
我轉過頭,發現太婆正在門內看著我,目光深遠,臉上略有一點笑意。不知她是什麽時候來的,估計有聽到了我和徐廣利的話,她面帶微笑是什麽意思,支持我嗎?
我爸爸和爺爺現在已經不做木匠活了,像別人一樣種田,種些經濟作物,如玉米、花生、蔬菜之類,所以他們白天基本不在家。我以前回家,也沒幫著做農活,現在病剛好他們就更不會讓我做了,所以我在家裏頗爲無聊。
晚上八點左右,我估摸著張靈鳳應該也吃完飯了,於是換了一身幹淨衣服出門,我媽在後面叫:“你又去哪裏啊,不要亂跑!”
“沒亂跑,玩一會兒就回來!”我一邊應著,一邊加快腳步跑了。
今晚已經是五月十三,天氣晴朗,一輪圓月斜掛天空,加上村裏大部分地方有路燈,我連手電筒都沒帶。走到張靈鳳家,我敲了幾下門,裏面傳來輕微腳步聲,但門並沒有開,張靈鳳低聲說:“你別來了,已經有很多人在說閑話了。”
我笑道: “我們這是正常交往啊,誰沒有幾個朋友,誰不跟別人聊天?別人愛怎麽說是別人的事,自己沒做虧心事就行了。”
裏面深默了片刻,張靈鳳說:“可是我怕別人說閑話。”
“你是一個自由的人,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沒人能限制你。”
張靈鳳道:“我現在這樣就很好,你就不要多事了。”
“你過得很不好!”我直截了當地說,“你太懦弱了,所以別人欺負你,你應該強硬起來,挺起腰桿,得到別人的尊敬、喜愛和欣賞。你有很強的能力,你應該大膽地站出來,發揮你的能力,幫助有困難的人,實現你的價值。”
張靈鳳又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我沒能力,不懂大道理,也說不過你,反正我現在過得很 ,不想惹麻煩,你走吧。”
“好吧,我不說大道理,隻說小道理,客人來了你不開門,這是不禮貌的行爲吧?”
張靈鳳無奈,隻能開門。其實我也在某種程度上欺負她,比如用一些“道理”來讓她不能反駁,一般情況下,她的師父是不在的,隻有在她祈禱時,或是她遇到困難時才會顯靈。她師父不在時,她就是一個普通農村姑娘,我當然不怕,她也不能爲了跟我較勁就請來她師父吧?
在張靈鳳的廚房裏,我東拉西扯跟她聊了一會兒,逗得她咯咯嬌笑,突然她臉上的笑容消失了,眉毛一揚,瞪大了眼睛,快步走到廚房門口,面對客廳喝道:“出來!”
我心中一凜,是誰躲在這裏?
黑暗中走出一個人,中等身材,穿著黑色緊身小背心,露出一身發達的肌肉,闆寸頭,四方臉,濃眉斜挑,眼神狠戾,臉有橫肉,正是人稱犁頭的徐廣義,此刻眼中已經燃燒著熊熊烈焰。
我立即向左右掃視,尋找趁手的家夥,因爲空手我可能打不過他。張靈鳳出人預料地勇敢和鎮定,擋在我面前直視徐廣義:“你到這裏來幹什麽?”
徐廣義臉紅脖子粗,怒吼道:“他能來我就不能來嗎?你這個賤人,裝神弄鬼說不嫁人,卻暗地裏跟別人勾搭成姦,現在還有什麽話說?”
我已經抄住了一條竹扁挑,吼道:“放屁,你媽才跟人勾搭成姦,生了你這個畜生,不敢見人躲在旮旯裏偷聽別人說話。”
都是同一個村裏長大的,徐廣義也知道我是打架好手,不敢空手對扁擔,急忙轉身找家夥,可是身邊沒有趁手的東西,隻抓住了一支掃帚。
張靈鳳擋在我們兩人之間,凜然不懼,大聲道:“不許打架!”
我很想狠狠敲這小子幾下,但我得尊重主人,所以收勢後退。徐廣義卻暴走了,橫移繞過張靈鳳沖向我,以掃帚向我戳來:“打死你們兩個姦夫淫婦!”
我以扁擔一擋,掃帚頭不嚴實掉了,隻剩約一米三長的一根細木棍,而我的扁擔卻有一米六,比他長也比他粗,往前刺中了他肩頭。他退步閃避,我緊追一扁擔砸下去,他以掃帚柄來擋,擋不住扁擔的力量,扁擔一滑砸在他腰間。他有些慌了神,轉身想跑,背上又被我狠狠戳了一下,果然是一寸長一寸強。
這時門口突然燈光亂閃,人聲喧嘩,一夥人持著短棍、短刀沖了進來。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4 11:11
第十六章 神秘的力量
我沒有請幫手,那麽從門口沖進來的人一定是徐廣義的同夥,他們早有預謀想要對我下手,徐廣義先進來打探情況和收集“證據”。
在很多時候,道理說不過拳頭,他們要是把我打殘廢了,把我和張靈鳳脫光了綁在一起,誣陷我們有奸情,人家不信也得相信了。即使證據不足,徐家那麽強勢,打也打完了,頂多就賠我一些醫藥費,吃虧的終究是我,所以現在不是我裝逼逞英雄的時候,逃爲上策。
從小到大我也算是身經百戰了,反應神速,動作敏捷,立即扯了張靈鳳往廚房跑,進了廚房我再轉身對着門,擋住了徐廣義。
廚房的門很窄,隻能容兩個成年人同時通過,揮舞武器的話一個人進來都不利索。我在裏面卻比較空曠,守着門可以一夫當關十夫莫開,擋住他們一會兒沒有問題。這裏大打出手了,消息肯定會很快傳開,我家裏人和親友就會趕來。
徐廣義有些怕了我,也在等他的同黨,所以沒有立即往裏面沖。張靈鳳凜然不懼,指着徐廣義道:“我念在你父母的養育之恩,已經對你一再忍讓,你不要欺人太甚,我要是動一下指頭,你全家沒有一個能有好下場!”
徐廣義立即露出驚懼之色,氣焰降了一半,顯然他以前是見識過厲害的。
我真沒有想到柔弱的張靈鳳會說出這麽霸氣十足、擲地有聲的話,毫無疑問她此刻已經得到了她師父的支持,否則她不可能發現徐廣義在外面偷聽,也絕對沒有這樣的膽量和魄力。從處理女鬼事件就可以看出來,她師父是一個有慈悲心,也會使雷霆手段的神仙,不是唐三藏那種迂腐、頑固,死了也要把慈悲進行到底的濫好人。所以惹火了她,真有可能讓徐家吃盡苦頭,這不是口頭的威脅。
徐廣義的同夥沖進來了,都是他的堂兄弟、表兄弟之類的本家,個個都是不好惹的地痞級人物,總共十來個。人多力量大,勢衆兇焰高,徐廣義又強橫起來,叫道:“不要打她,打死姓許的,一切後果我來承擔!”
衆人立即紛擁向前,他們拿的都是短棍、短刀,門口狹窄不能一起沖進來。我把扁擔揮得呼呼響,他們一時之間沖不進來,于是紛紛轉身去找長棍。農家屋裏棍棒之類多得很,竹竿、鋤頭、扁擔都是好武器,闆凳、土箕之類拿來當盾牌,很快他們就找到了趁手的武器,并且有兩個人在撬隔壁的小窗戶,很快就會從窗戶鑽過來,我前後受敵了。
張靈鳳不需要我保護,計劃跟不上變化,隻能突圍了,我開始向前沖。就在我沖出去的那一瞬間,有什麽東西碰了一下我的背部,像是有一股氣或者電流鑽進了我的身體。我感覺精神一振,渾身是力,精力過剩,不把力氣發揮出來就不爽,揮着扁擔就往前砸。
奇迹出現了,我一扁擔砸在一個家夥的長棍上,他長棍脫手飛出,人也向後跌倒,還撞倒了後面一個人,就像我這一扁擔有千斤之力。我沒來得及多想,扁擔一撥又把另一個人掃倒,再一戳又放倒一個。他們的動作都很慢,毫無力氣,就像稻草人一樣杵在那兒任我打。
我一條扁擔有如蛟龍出海,不過三秒鍾時間就把門口的人全部放倒,衆人滿地亂滾,慘叫不絕,我卻毫發無傷。我回過身來,把一個剛爬過窗戶的家夥也砸倒,随手一挑,扁擔穿過窗戶戳中對面一個人胸口,他立即向後倒并噴出一口血來。
我愣住了,我怎會如此神勇,我變成武林高手了?
這時大門外又是一片喧嘩聲,許多人沖了進來,大叫住手,我聽到了我爸的聲音,也聽到了徐德成的聲音,敢情雙方的家長都來了。
戰鬥已經結束,還住什麽手啊?這時我發現那種渾身是力氣的狀态沒有了,莫名其妙的來,也不知什麽時候消失的,我有些恍惚,地上這些人真的是我打倒的嗎?感覺就像做了一場夢。
很多人拿着強光手電沖了進來,明顯分成兩夥,但都驚訝地望着手持扁擔的我和滿地慘叫的人,很多人這時還站不起來,站起來的也沒膽再動手了。
愣了一會兒,徐家的人反應過來了,有的開始救人,有的高喊要打死我,但卻沒有人敢沖過來……徐家第二批趕到的人都是七老八十,德高望重有頭有臉的人物,沒帶武器,而我爸帶來的人卻帶了武器,況且我以一對十的戰果擺在眼前,誰活得不耐煩了敢動手?叫一叫隻是爲了表示他們很憤怒。
不僅我爸來了,連我爺爺、太婆都來了,太婆手裏拿着她平時很少使用的“龍頭拐杖”,也算是拿武器了。我明白了,一定是她料到了會發生沖突,叫我爸請人來支援,否則沒有這麽快趕到,還帶了武器。徐家第二批人這麽準時到達,隻怕也是有預謀的,要等我被打完了再進來對我進行道德和輿論方面的打擊,但是現在被打的不是我,也沒有“捉奸在床”,他們的嘴功派不出用場了。
剛才混戰中徐廣義的臉上被我敲了一下,半邊臉青腫,吐出了一地血水和牙齒,這時還坐在地上,嘴裏還在流血。
徐德成的臉色非常難看,厲聲怒喝:“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他……”徐廣義一隻手捂着臉,一隻手指着我,嘴裏痛得厲害又漏風,說不出話來。
我把一隻手伸進褲袋内,暗中摁了幾下,大聲說:“我到這裏來感謝張靈鳳治好了我的病,你兒子犁頭躲在外面偷聽,被發現了反而誣蔑我們兩個通奸。大家評評理,通奸能開着大門點着燈嗎?這不是睜着眼睛說瞎話嗎?”
我方陣營中有人忍不住笑了起來,發現不該笑,急忙又忍住。我太婆道:“徐德成,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要怎麽算計我曾孫都說得過去,但靈鳳可是你的女兒,哪有誣陷自己女兒清白來陷害别人的道理?”
徐德成的臉立即漲得通紅,連脖子都紅了:“這,這……這事不是我安排的,我不知道。”
他情急之下用了“安排”兩個字,已經露了馬腳,這事就是他安排的!我唯恐别人聽不見似的大聲道:“徐伯伯,聽說張靈鳳不肯嫁給徐廣義,你發狠話不許她離開本村,不許她嫁人,誰敢娶她就要打殘廢,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
徐德成怒道:“這是我的家務事,用不着外人管,這裏輪得到你開口麽?”
我毫不示弱:“這裏又不是聯合國大會,也不是你們徐家的家族會議,我爲什麽不能開口?這麽多人都是沖着我來的,已經诋毀了我的聲譽,難道還不讓我解釋?”
“爸,爸,是他打我,痛死我了……”徐廣義捂着臉和嘴,含糊不清地說。
徐德成怒吼:“綁了他,帶到村部去審問!”
“誰敢動手!”我爸等人也怒吼,揮動手中棒棍之類護着我,但是徐姓的人陸續趕來,人數遠比我們多。徐姓是本地大姓,人多勢衆,而且這種情況下都是站在同族一邊,不站在道理一邊,我們家的直系親戚和鐵杆朋友卻很少。
我擠到前面,與徐德成正面對峙:“徐德成,你憑什麽抓我,我犯了什麽罪?”
徐德成有些失控了,怒吼道:“你打了我兒子就有罪,打傷了這麽多人足夠你坐牢十年了!”
“可是我是自衛反擊啊,剛才是徐廣義先動手,而且是十多個人打我一個,難道我站着不動讓他們打死?”
徐德成道:“把他抓走,誰敢阻擋也一起抓走,誰要是敢動手就給我往死裏打!”
徐姓中一些兇悍的人立即持械向前逼近,我太婆越衆而出站到了最前面,拐杖重重往地上一頓:“來啊,往我身上打,先把我這老太婆打死!”
那些人都停了腳步,面面相觑,誰能往近百歲的老人身上打?況且我太婆一向受人尊敬,此時氣勢懾人,威風凜凜,有些人甚至後退了幾步。
我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摁了一下,舉高晃了晃:“從一開始我就錄音了,這裏不講道理,自然有講道理的地方,徐德成,不管文的武的,放馬過來,看看誰怕誰!”
衆人都愣住了,徐德成鐵青的臉突然變得煞白,他當了多年村長,當然是知道基本法律的,隻是在鄉下霸道慣了,沒有把柄沒人能耐何得了他。現在被我錄了音鐵證如山,逼婚、限制人身自由、企圖非法拘禁、縱子行兇,這些行爲就算不能讓他蹲大牢,受處分是肯定的,村長絕對不可能再當了。
“把他的手機搶過來!”徐德成紅了眼。
我假裝在手機上面按了幾下,吼道:“我已經上傳到了互聯網,你搶走手機也沒有用,打死我你更要完蛋!”
徐德成完全傻了,他何曾遇到過我這樣的對手?平時隻有拍他馬屁的人,從來沒人敢頂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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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因禍得福
正當大廳裡眾人驚愕之時,人群中擠出一個老頭,揚手“啪”地給了徐德成一個響亮耳光,怒斥道:“混賬東西,你兒子小不懂事,你一大把年紀了也不懂事跟著起哄嗎?這事明擺著就是犁頭無理取鬧,你給我拉回去狠狠地打,好好管教一下!”
這個老頭六七十歲,刀削臉,鷹鉤鼻,山羊鬍子,帶著幾分儒雅和陰沉,頗有古代紹興師爺的風範,正是徐姓的族長、徐德成的父親徐壽來。
徐德成捂著臉,眼中兇光一閃之後就低下了頭:“是,是,我錯了。”
徐壽來喝了一聲:“還不給你姨婆賠禮道歉!”
徐德成心不甘情不願,卻不得不給我太婆鞠躬:“姨婆,對不起。”說完轉身就走,怕他父親再給他難堪。
徐壽來賠著笑臉,向我們這邊連連拱手:“姨媽,許家各位老少,還有各位鄉親,都是我管教無方,家門不幸,鬧出這麼大笑話來,讓大家見笑了。親不親,故鄉人,擡頭不見低頭見,有什麼話好好說,千萬不要出手傷人。各位親友為了我的家事受了傷,我實在慚愧,所有治療費用我來出,之後我再到各家賠禮道歉,看在我一點薄面上,大家就都回去吧。”
姜還是老的辣,這話說得軟中帶硬,卻又滴水不漏。他指明了這是他的家事,別人不要插手;貌似他把所有過錯都攘到了身上,實際上他的話中沒有絲毫認錯的味道,“出手傷人”四個字更是指責我出手太狠把同村人打得這麼慘了,然後又由他出醫藥費做好人。至於他打兒子逼兒子認錯,完全是在演戲,目的是為了我不會把錄音公佈出去。
接著徐壽來又向我太婆道歉,相互客氣幾句,姓徐的人扶的扶,背的背,迅速撤退。作為當事人的張靈鳳一直站在後面,這時又變成軟弱怯懦的模樣,一臉憂慮。我本想安慰她幾句,我爺爺卻很生氣,瞪了我幾眼扯著我走了。
一路上大家都默不作聲,到了家爺爺拿了一條大棍子便要打我:“我打死你這個惹禍精,病剛好就給我惹禍……”
冷不防太婆一拐杖先敲在爺爺手臂上,罵道:“你打他做什麼?我還能喘氣,輪得到你來做主嗎?”
爺爺愣在那兒,太婆道:“今天承業做得對,打得好,換了我年輕幾歲,也會這麼幹!”
一家人愕然,我卻大喜:“太婆英明,太婆萬歲!”
太婆一拐杖打到了我大腿上,不過並不是太重:“我打你這個得意就忘形的東西,你錄音了暗中拿到縣城交給他領導就行了,當眾說出來做什麼?怕人家不夠恨你是不是?須知凡事留點迴旋的餘地,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我頓時嚇出一身冷汗,剛才要不是徐壽來出面,徐德成暴怒之下極有可能跟我們拼命,一旦雙方混戰,把我太婆打傷了,我就成千古罪人了。其實我不抖出錄音的事,太婆也能鎮住局面,殺手鐧拿在手裡隨時可以使用;當眾抖出來了,逞一時威風,卻徹底激怒了徐家,他們一定寑食難安,會千方百計來對付我,這是給我自己埋下定時炸彈了。
我扯住了太婆的手,露出無恥笑臉:“我吃的米還沒有太婆您吃的鹽多,沒有經驗啊,太婆您一定要多教教我。您老就是楊門女將,佘太君再世,有您掛帥坐鎮……”
太婆沒好氣甩開了我的手:“我老了,還能活幾年?都是不成器的東西,不說你們了,都睡覺去了。”
太婆說完就向她的臥室走去,其他人大眼瞪小眼,惹出了這麼大的風波,不開家庭會議好好研究一下對策,能睡得踏實嗎?我爸爸媽媽爺爺奶奶顯然都對太婆縱容我很不滿意,但又不能再打我罵我,隻能一個個唉聲嘆氣,一臉憂慮地走了。
我們家以前靠手藝吃飯,多少還有一點人脈,現在沒當木匠了,隻是最普通的農民,既不富有也沒勢力。我爺爺這一代和我父親這一代,都沒有人像我太婆一樣能鎮得住場面,而太婆年歲已高,不可能一直當頂樑柱,可以說是家道中落,日漸式微,根本不能與徐家對抗,他們怎能不憂心?
我進了自己房間,拿出手機播放錄音,結果大失所望。山寨機就是山寨機,此蘋果非彼蘋果,錄音效果本來就差,隔著一層褲袋,現場雜吵,距離又遠,裡面隻有我的聲音能聽清,徐德成的聲音大部分都聽不清楚。
拿著沒用的證據,卻觸痛了徐家的神經,我終於深深體會到了太婆的智慧,我要是留一點餘地,就不會有這個麻煩了。
懊惱了一會兒,我又高興起來,別人並不知道我沒錄到啊,還是能捏住徐德成的命根子。今晚關鍵中的關鍵,是我沒有被人打趴下,而是我把別人打趴下,否則結果就完全不同了。可是我怎麼會突然擁有了一身神力呢?
當時隻有張靈鳳站在我後面,應該是她碰了我一下,而且她那時是在通靈狀態,難道是她師父給了我神力?這麼看來張靈鳳的師父也是支持我的,還有太婆也支持我,我不是孤軍奮戰,我怕誰來著?
我胡思亂想,毫無睡意,直到下半夜才睡著,醒來時竟然聽到了徐壽來的聲音,幾個人正在我家客廳裡說話。
老傢夥一口一個姨媽叫得親熱無比,好像我太婆真是他的姨媽一樣,簡直到了厚顏無恥的地步。徐德成也在,非常誠懇地向我太婆認錯,承認昨晚是徐廣義帶了人埋伏我,都是年輕人不懂事又衝動,請求原諒之類。
看樣子他們經過一夜思考研究,沒有把握阻止我公開錄音,萬一這份錄音公開,徐德成的前途就沒有,那麼面子都沒了,勢力也沒了,他們徐家受不了這個打擊,所以隻能服軟。
我太婆很不著調地跟他們打太極,說了半天才說這事是我引起的,還是得由我來解決,她一個老太婆也管不了年輕人了。於是我媽來催我起床,這時才早上六點多,通常情況下我是不會這麼早起床的,況且昨晚有些亢奮睡得太遲。
我磨磨蹭蹭打著哈欠走到客廳,我太婆和爺爺陪著徐壽來和徐德成坐著,其他人迴避了。見我出來,徐壽來不動聲色,徐德成卻有些尷尬:“承業啊,昨晚我喝了點酒,說話有些衝動,酒後失言,希望你不要介意。”
他比我爸大了幾歲,出於禮貌我喊他伯伯,我笑嘻嘻問:“徐伯伯喝了幾瓶啊,啤酒還是白酒?”
徐德成的臉僵住了,我太婆假咳一聲,對我使了個眼色,意思是不許胡鬧,以和為貴……估計她昨晚就想到了會是這樣的結果,難怪優哉優哉地去睡覺。
既然太婆發話了,我隻能遵守,秉承太婆做事要留餘地的精神,這一次我也不要求太多了。我說:“實際上昨晚我沒有上傳到互聯網,也沒有給任何人聽過,隻有我自己聽過。過去的事就算了,不管誰有理誰沒理,我都不計較,但是要我刪了這段錄音,你們也得拿出點誠意來。”
徐壽來微笑著說:“你說,能辦到的我們盡量辦到。”
我豎起了右手食指:“第一,你們以後不能幹涉張靈鳳的任何事,她是我同學,還是我救命恩人,欺負她就等於是跟我過不去。”
徐壽來立即道:“當然,當然,從她走出徐家那天起,她就不是徐家的人了,她的任何事都與徐家無關。”
我豎起了中指:“第二,既然是誤會,以後你們不能打擊報復我和我家裏人。”
“當然,當然,本來就應該這樣。”徐壽來連連點頭。
我笑了起來:“沒有了,就這兩條,但是我怕時間久了,大家會忘記,不如拿一張紙寫下來?”
徐德成皺起眉頭,臉現怒容,但不敢開口。徐壽來瞇起了眼睛,猶豫了幾秒鐘:“可以,我來寫,借筆墨一用。”
我爺爺急忙去找筆墨,不一會兒就拿了一張紅紙,一支毛筆和一瓶墨水出來。徐壽來鋪好紙張,提筆沾滿墨水,筆走龍蛇,一氣呵成,寫得一手好字。其文如下:
本人徐壽來,家中長子徐德成收養一女名叫張靈鳳,因父女關係破裂,已經斷絕父女關係,張玉鳳今後一切行為與徐家無關,互不相欠。本人之孫與許慶良之孫曾因誤解發生衝突,然同鄉鄰裏,理當和諧共處,友愛互助,兩家不能尋仇滋事,再起事端。立字為證。庚寅年五月十四日。
我的主要目的,是要讓他們家不再刁難張靈鳳,打擊報復的事我並不是很怕,現在前者已經寫得很清楚,後者雖然有些含糊,我也沒提意見。我太婆和爺爺都看了一遍,表示沒問題,徐壽來在後面簽字畫押。
我拿出手機,調出錄音播放,徐家父子瞪大了眼睛伸長了耳朵,結果裡面隻有我的聲音,和附近幾個人叫罵爭執的雜音,徐德成的聲音隻有幾句能隱約聽到。徐家父子臉色越來越難看,他們以為我錄到了清晰的錄音,以及前面徐廣義先動手打我的事實,結果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早知道是這樣,他們也不要忍氣吞聲來求饒了。
我當著他們的面把文件刪了,這樣的錄音本來就沒有多大的價值,沒有偷留備份的必要,徐家父子又氣又怒,卻發作不得,灰溜溜走了。
這件事以這樣的方式了結,應該說是大獲全勝,但是太婆並沒有一點高興的樣子,也沒有發表評論。至於我,現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拿著這張紙去給張靈鳳報喜,這回算是因禍得福了吧?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4 11:13
第十八章 鬥法
我正想往外溜,被太婆叫住了:“往哪裏跑?過來,我有事問你。”
我隻能走過去,,賠着笑臉:“您說,我在聽着呢。”
太婆坐在那兒,上上下下不停地看我,看得我全身發毛了這才問:“昨晚那些人真是你打倒的?”
我有點小得意:“當然是!”
“你沒這個本事!”太婆很肯定地說,“一對一你能打倒犁頭就不錯了,是不是有人幫了你?”
真的是人老成精,騙不了她,我不敢騙她:“沒人幫我,但是當時好像有人在後面推了我一把,我感覺全身都是力氣,啪啪啪,一眨眼就把他們全放倒了,簡直就是……武林高手啊!”
“神打!”太婆臉上露出驚詫之色。
“神打?”我有些莫名其妙,以前沒有聽過這個詞。
太婆像是想到了什麽,眼神悠遠溫柔,略有笑意,沒有回答我。我從來沒有見過她這種表情,等了一會兒不見她回答,忍不住問:“太婆,什麽是神打?”
太婆回過神來,眼神還是有些“溫柔”,笑道:“就是神仙附體,或者神仙借力給凡人,很多年沒有見過了。”
我急忙問:“你以前見過?”
太婆揮了揮手:“沒事了,你想幹什麽就去吧。”
把我的胃口調起來了又不說,這不是玩我麽?不過太婆不說就是不說,沒人能逼她,我隻能倖倖然出門,往村後張靈鳳家走去。
到了張靈鳳家,她正拿着一個大掃把在掃地,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轉頭見到是我進去,吃了一驚:“你,你又來做什麽?”
我笑道:“怎麽,不歡迎啊?”
“你……”她好像有許多話要說,結果什麽都沒說,眉頭也皺了起來。
我拿出那張紅紙遞到她面前:“不用擔心,什麽事都沒有了,以後你就完全自由了。”
張靈鳳認真地看了兩遍,臉上有傷感之色,把紅紙遞給了我:“我說過很多次了,我的事你不要管。”
我有些意外:“你不高興?”
張靈鳳平靜地說:“我是他們養大的,沒有他們我早就死了,不論他們怎麽對我,我還是把他們當成親人。”
我心裏有點不是味道,我一腔熱情幫助她,結果她卻把徐家的人當親人,這算什麽啊?不過換一個角度思考,說明她是重情義講良心的人,如今最缺少的就是這樣的人!
張靈鳳說:“你回去吧,沒事别來找我,我一個人過得挺好的。”
我很郁悶,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心裏的怒氣:“那好吧,有什麽困難,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盡管來找我,我不在也可以找我家裏人。”
張靈鳳沒有說話,繼續掃她的地,其實地上很幹淨,并沒有垃圾。
我走出她家門,越想越氣,我什麽時候被人這樣冷落過啊!興沖沖的來卻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這種感覺當然不好受。我确實是想從她那兒學一些法術,但更主要的是同情她、可憐她才幫她的,結果人家卻不領情……
我心情郁悶,接下來幾天除了睡覺,就是跟朋友們打牌、喝酒,又過起了前不久失業又失戀後的日子。有時酒醒了夢醒了,卻更迷惘,不知道該做什麽,不知道自己是爲了什麽活着。要事業沒事業,要愛情沒愛情,要理想沒理想,人生的意義在哪裏?像父母一樣種點地過一生,我心不甘,可是外出打工也改變不了什麽。
那天被我打過的幾個人,看到我就遠遠躲開,村裏無人不知我是“萬人敵”,連徐壽來一家都鬥不過我,所以除了徐壽來至親的人外,都把我當成英雄和偶像了。可是我自己清楚得很,那根本不是我的能力,我連狗熊都不是。
這樣大約過了一個星期,我爸因爲我無所事事,整天喝酒睡覺訓了我幾句,我心情更糟,跑到朋友家喝酒,喝到半夜才醉醺醺地回家。剛走到家門口,我突然感覺胸口一陣錐心刺痛,天旋地轉,向前倒下就不省人事了。
等到我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床上,我家裏人都站在旁邊,張靈鳳居然也在,手裏拿着一個小杯子。我很驚訝,挺身坐了起來:“發生了什麽事?”
我家裏人見我醒來都明顯松了一口氣,我媽急忙問:“你沒事吧,哪裏不舒服?”
我除了感覺有些虛弱外,沒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所以搖了搖頭:“我沒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太婆說:“你昏迷不醒,我們無計可施,隻好請靈鳳來看看,又是她救了你啊,快謝謝人家。”
我望着向張靈鳳,張靈鳳連連搖頭:“不要謝我,這事還是因爲我,有人……有人用邪法害你。”
我們都吃了一驚,立即想到了徐德成一家,但是他家裏人應該不會使用邪法吧?
張靈鳳道:“他們請人來了,來路不正,是個邪物。還好上次我給你畫的符在你身上,保住了一條命,他們竟然下這樣的狠手,太過分了!”
正說着,她突然怒目圓睜,很用力地向身後掃出右手,手指奇異地彎曲,應該是個法訣,同時她厲喝一聲:“自作自受,從哪裏來的還回哪裏去!”
她身後并沒有人,我們都吃了一驚,全部屏住呼吸,一動不敢動,心懸到了嗓子眼。
張靈鳳收回了手,身上的氣勢也減弱了,但還是帶着怒容:“他們請來的人自食惡果了,徐家也會受到影響,這是他們自作自由,怨不得别人。”
我們都有些心驚肉跳,沒有說話,房間裏面靜了下來。四周安靜得出奇怪,連夜蟲叫聲都沒有,感覺氣氛有些詭異和陰森。
張靈鳳的氣質和表情發生了一些變化,顯示出平時的羞怯模樣,低聲說:“已經沒事了,我就走了。”
太婆道:“我送送你。”
張靈鳳急忙道:“不用,不用,怎麽敢讓你老人家送我。”
太婆不由分說,拉着她的手往外走,我知道她是要單獨跟張靈鳳說話。
小鄉村裏藏不住秘密,況且還有一大群八卦婆,第二天早上村裏就在到處交頭接耳,流傳着各種版本的“鬥法”傳說,情節極度誇張,比昨晚的實際情況要精彩了百倍,以至于我都懷疑我是不是當事人了。
剔除了誇張的部分,還原出真實過程:昨晚徐德成親自開車接了一個神秘老頭到家裏,在徐家的二樓擺了香案施法,折騰了一會兒,老頭突然慘叫一聲,吐血倒地昏迷不醒。徐家的人吓壞了,急忙請村裏的醫生搶救,結果沒救活,老頭死了,快天亮時匆匆忙忙把老頭的屍體運走。因爲請了醫生去搶救,鄰居家也聽到了些聲音并且看到他們把老頭的屍體擡上車,所以事情就傳開了。至于村裏的八卦婆何以能說得活靈活現,有如親眼見到,大概是因爲有人修出了天眼通吧?
我很氣憤,也一陣陣後怕,張靈鳳是不會害人的,昨晚隻是把對方的邪法反彈回去,結果那個老頭死了。這就說明徐家不是一般的打擊報複,而是要我和張靈鳳的命,好狠毒的心腸和手段!
我想要拿了那紙文書去找徐壽來算賬,但被太婆阻止了,太婆說沒有這個必要。老祖宗一向處變不驚,深謀遠慮,我雖然在外面跑了幾年,人生閱曆還是不能望其項背,當然聽她的。
張靈鳳又一次救了我,我該去感謝她一下,同進我也有些擔心她的安危,所以跟太婆說了一聲,便去張靈鳳家了。
她家的大門開着,她在廚房的神龛前雙手合十低聲念經,見我進來也沒有停下,又念了兩三分鍾才結束。
我正要開口,她歎了一口氣:“我叫你不要管我的事了,你就是不聽,這一次多危險啊!”
我心裏湧起一陣暖意,原來她不讓我幫她,不是還顧念着徐家,而是怕我受到傷害。我爲她做的事,她還是感激的,隻是她這樣的人不會把感激從嘴裏說出來。我又湧起了學法術的念頭,笑道:“你教我兩招,不就沒事了。”
“不行!”張靈鳳一口回絕了。
“爲什麽不行?”經曆一次波折之後,感覺我跟她的距離更近了一些,我不客氣直問。
“因爲你學了法術會闖禍。”
我直接無語了。确實,如果我學了厲害的法術,肯定會物盡其用,路見不平一聲吼該出手時就出手,誰要是敢惹我我就給他點厲害看看,哪裏能像她這樣低調甚至受了欺負還忍氣吞聲?
“還有你不适合學法術。”張靈鳳補充了一句,算是安慰吧。
“那我能學些什麽嗎?比如像那天一樣突然力大無窮?我保證不先動手打人,隻用來自衛。”
“那是我師父的神通,我教不了你。”張靈鳳搖頭,見我很失望的樣子,大概有些于心不忍,“我可以教你一個防身的法訣,一般的鬼邪和邪法就害不了你。”
“好,好,我就是要學這樣的。”我大喜過望,學了這個以後就不要怕被人暗算了,荔灣廣場之類的地方也可以橫沖直撞了。
張靈鳳就像是知道了我在想什麽,立即補充了一句:“不能用來做邪事,否則就不靈了,以後都沒用了。”
看樣子是不能再做“拜鬼求碼”的事了,但學了防身的法術總是好事,我答應了。接着張靈鳳開始教我怎麽掐訣,怎麽念咒語以及使用時的注意事項。
原來法術的威力是取決于精神力和意志力,如果沒有集中精神加上堅定的意志,打出手訣隻是個空架子,幾乎沒有效果;如果是能通靈的人,或者經過多年修行的和尚、道士來使用,效果就會非常強。
這個法訣叫做“觀心咒”,掐訣要使用雙手,口中念一段不算長的咒語。掐訣念咒時可以使本心清明,意志堅定,不爲外邪所惑,普通人正确使用也能抵禦一般的鬼怪和部分邪術,修爲高的人甚至可以一眼看穿妖魔鬼怪的本體。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4 11:15
第十九章偷秘笈
我終於告別了“法盲”,學到了一個法術,難免有些小激動,恨不得立即找個地方試一試。可是想來想去,卻沒有地方可以試,不像遊戲裡面的火球術、閃電術之類,可以隨便找個小野獸轟幾下。
“再教一個吧,你昨天晚上用的那個,或者把女鬼打死的那個。”我厚著臉皮懇求,這個對我來說誘惑力太大了。
張靈鳳有些無奈地說:“真的不能教,教了你也沒有效果。”
“好吧,不教就不教,那我以後經常過來跟你聊天可以吧?”我另有主意,你不教我就偷學,見得多了自然就會。
沒想到張靈鳳卻搖了搖頭,低垂下眼光:“我有一件事正要跟你說清楚,我早就決定專心修煉,侍奉師父,永遠不嫁人……我怕你誤會了,所以跟你說一聲。”
我愣了一下,我不承認我喜歡她,更談不上愛她,但是聽到她這話卻覺得有些心痛,究竟是為自己心痛還是為她心痛,我也很難說清楚。
我乾笑一聲:“哈哈,你還小呢,也許再過幾年就想嫁人了,再說就算你真的不嫁人,也不妨礙我們交往啊,難道你連普通朋友也不要?”
張靈鳳望了我一眼,眼神很複雜,接著低聲道:“是,我們是朋友。”
其實我也明白,她並不是我心目中的伴侶,像她這麼奇怪的、能通靈的人,沒有幾個人有勇氣能跟她一起生活。我隻是同情她而己,隻是在這空虛的日子裡,不知不覺在心裡留下了她的影子,所以難免心裡有些不是味道。氣氛有一點兒尷尬,所以不著邊際地聊了幾句,我就走了。
我剛剛好轉的心情又變得惡劣了,很多煩心的事都湧上了心頭,為什麼我做什麼都不順呢?能不能讓我也“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一回?
回到家裡,發現家裡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太婆大概找朋友們聊天去了,我媽應該在河邊洗衣服,爺爺和爸爸可能去做農活了,這個時節很忙。我突然靈光一閃,太婆暗藏著一本書和一把尺子,那本書極有可能是我太公留下的秘笈,我自家就有祖傳的法術,何必去求別人?此刻家裡一個人都沒有,正是天賜良機啊!
我有太婆臥室的鎖匙,立即開了門,閃身進去,把門又關上。以往我再頑皮搗蛋,也不敢亂動太婆的東西,這時心裡憋著一股鬱悶,顧不上害怕了。
我沒有開燈,關上門之後房間裡顯得有些暗,其實這個房間的每一個角落我都是熟悉的,包括床上的兩個大箱子我也看到太婆打開整理過,沒有我媽說的那個小箱子。那麼太婆會把箱子藏在哪兒呢?
來回掃視幾圈,很快我就確定了目標。其他東西都很容易移動,唯有那張古老大床不容易移動,在我印像中幾乎就沒有移動過。太婆肯定不會把箱子放在可以直接看到的地方,應該是在地下或牆上的暗格裏。
我俯身探頭往床下看,地面平整鋪了水泥,床底下也沒有暗格,小時候捉迷藏我沒少鑽進床底下,印像中沒有可以藏東西的地方,那麼就是在床後的牆上了?木床放在房間的角落,後面和一邊床頭的木壁都是緊貼著牆,看不到裡面的情況。
我抓住床沿的邊框試著擡了一下,非常沉重,僅是微微動了一下,整個木床加上兩個箱子估計有兩百斤以上。既然動手了,也就顧不上太多了,我立即上床把兩個沉重的木箱抱了下來,再奮力擡起床沿往外拉。
床腳與地面摩擦發出難聽的聲音,我嚇了一跳,停止動作側耳傾聽,外面很安靜,沒有人回來。我咬了咬牙,又抓住床沿往外拉,折騰出一身大汗,終於把木床拉離了牆壁。
我拿出手機,點亮了手電筒功能,照向牆壁。可能是為了防潮,牆上掛了一塊半透明花色的塑料布,塑料布之下又糊了報紙,報紙已經發黃了。
我用手輕輕拍打,拍了一會兒,果然有一個地方聲音與眾不同,有些空洞的聲音。到了這個程度沒有放棄的可能,一不做,二不休,我掀起塑料布,摳破舊報紙。撕扯開那片區域後,看到了一條很細的小縫,不認真看甚至看不出來。原來牆上挖了一個小洞,鑲上木框,再用一塊厚實的木闆封住,外麵糊上報紙,表面完全看不出異狀。
我拿出鑰匙扣上面的小刀,把小洞的邊沿縫隙完全劃出來,但試了幾下卻橇不動,整塊木闆上面沒有把手,沒有孔,怎能把塞得這麼緊的木闆拿出來?對了,小時候聽爺爺講過一種精巧的互鎖機構,往外拉是越卡越緊的,必須要按一定的順序向裡面推才能打開,如果按錯了,就會完全卡死或者損壞裡面的東西。
以前爺爺隻是說有這種機關,並沒有說他會,更沒有說打開的方法,所以我現在是不可能打開了。
我不甘心就這樣放棄,靈機一動,這種機關雖然精巧,卻是木頭做的,如果我不按動機關,直接破壞邊框,還是能破掉機關拿到裡面東西。家裡各種木匠工具齊全,我有信心憑著一把斧頭和一支鑿子把它鑿開,隻是這樣一來,就不可能再瞞過太婆了。
再一想,太婆很多年都不會打開看一次,她還說等她斷氣了再拿出來燒掉,所以極有可能她有生之年都不會搬開床看這個箱子了。隻要我拿走箱子之後清理乾淨,把床搬回原處,她未必會發現,與其把祖傳的絕技燒掉,不如讓我來發揚光大,這才對得起我的名字。
打定主意,我立即轉身出去找工具,不料把房門拉開,我就像是中了定身術一樣不會動了——太婆正站在門外冷冷地望著我,臉色非常難看。
震驚了足有三秒鐘,我強裝笑臉:“太婆,我想找找你藏著什麼寶貝。”
“那麼你找到了嗎?”太婆的聲音也冰冷,甚至帶著殺氣。
我不敢說話了,低垂著頭等待受罰,挨打是難免的了,但她也不會把我往死裡打吧?
太婆走進房間,開了燈,走到床後看了一眼,轉出來拉過一張椅子坐下,厲聲喝道:“跪下!”
好吧,跪就跪,我跪了下去。太婆問:“你知罪嗎?”
“知罪,我不該亂翻太婆的東西。”我知道誠懇認錯,處罰就不會太重。
太婆聲色俱厲:“不是亂翻,這是盜竊行為!你竟然淪為盜賊了,我許家居然養出一個小賊來了!”
這個罪名可就大了,我急忙道:“不是,不是,我是光明正大開門進來的,隻是好奇翻一翻,怎麼能算偷?再說是自家的東西,隻能算拿,不能算偷吧?”
太婆大怒:“你做錯了事還敢狡辯!”
我不服,硬著頭皮道:“捉賊要捉贓,我可什麼都沒有拿啊,我在自己家裡翻一翻就被當賊,說出去都沒人信啊!”
太婆更生氣了,起身拿起了桌子邊的拐杖,高高舉起。我大驚,急忙雙手抱頭趴下,屁股啊屁股,我要對不起你了!
等了幾秒鐘,拐杖並沒有落在屁股上。我擡頭一看,太婆已經放下了拐杖,又走到椅子邊坐下:“說,你怎麼知道床後面藏有東西?再敢胡說八道我打斷你的腿!”
“是,是,那天你和爺爺說話我聽到了,知道太公留有一本書和一把尺子,我很好奇怪所以進來找找。”
太婆皺起了她那有些稀疏卻很長的眉毛,沉著臉,久久不語。我膽戰心驚,不敢說話也不敢起來,隻能連膝蓋也對不起了。
過了好久,太婆嘆了一口氣:“你知道我為什麼不把東西交給你爺爺和爸爸嗎?”
我老實說:“不知道。”
太婆很嚴肅,甚至是一字一句地說:“因為這本書裡面的東西不能學,學了必定孤、貧、夭三者得一。”
我恍然大悟,這就難怪太婆要死死的藏著不肯給孩子們看,誰希望自己的子孫短命、孤獨或者貧困?
太婆嘆了一口氣:“你爺爺和你爸爸沒趕上好時代,沒讀什麼書,資質平庸,智計、膽略、應變能力都一般,庸庸碌碌成不了大器,我把書給他們反而害了他們,安安心心做個普通人是最好的結果,何苦沾這東西?”
原來如此,太婆言下之意,似乎還有轉機。果然,太婆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說:“可是你這個小猴子不一樣,從小就愛惹事,不安於現狀,最近的表現也可圈可點,現在連我也敢騙,我的東西也敢偷……”
說到這裡太婆笑了起來:“人不能太老實,太老實的人畏首畏尾,瞻前顧後,被條條框框所約束,沒有創新精神,怎能成大器?為人處事,隻要大節不虧,細節不必太計較。當然,更重要的是你像你太公一樣有俠義精神,智勇兼備,能當機立斷,隻是還缺少些歷練和挫折,有點心浮氣躁……”
我還缺少挫折?我真無語了,不過現在不宜開口,等待一次真正的因禍得福吧。
太婆又沉吟了一會兒:“既然有了可以傳承的人,我不能把祖宗的東西中斷了,但是我也不能讓我們家唯一的兒孫學這樣的東西啊。唉……這事還要你自己決定,你是願意像你爺爺和爸爸一樣過平凡的生活,還是願意冒著孤、貧、夭的風險學一身技藝,扶危濟困,幫助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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