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百態] 靜州往事 作者:小橋老樹(已完成)

 
Babcorn 2017-3-26 10:43:13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76 85859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4:15
第三百四十六章調研

     王橋的生活經歷和工作經歷讓他對農村基層組織並不陌生,但是要找到能達到鄧建國書記要求的基層組織建設新亮點,則非常之難。

    今天王橋來到江老坎這個地方,有兩個目的,一是在選舉前與村社幹部接觸,確保萬無一失。這些年來定好的選舉人在選舉時出現問題屢見不鮮。村民們民主意識加強,宗族主義復活、經濟利益糾葛,種種原因導致了農村基層組織選舉不再是做戲,往往會出現一些激烈的衝突。做為鎮長肯定是等額選舉,但是選票必須要過半,如果不能過半,意味著選舉失敗。為了選舉,他必須多跑基層。

    另一個目的就是摸底調研,不瞭解村社、居委會的真實狀況,不瞭解當前面臨的具體困難和問題,坐在辦公室閉門造車,要麼就成為傀儡,要麼就亂決策,要麼就不敢決策推諉扯皮。

    更何況還有探索基層組織建設的艱巨任務。

    當村民們圍過來以後,王橋提了一根長板凳來到院子裡,大聲招呼道:「屋裡坐不下,我們就在這裡開院壩會。」

    早村三月,陽光明媚,山坡上出現大片嫩綠色,還有大片紅色桃花。大家圍坐在院子裡,氣氛還是非常良好的,和以前在陽和鎮垃圾場劍拔弩張的情景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王橋拿了一包煙,團團發了,道:「先抽支菸,我叫王橋,城關鎮黨委副書記,代理鎮長。」

    一個耳朵有點背的老太婆道:「代理鎮長是啥意思?」

    王橋道:「按照《選舉法》和《地方組織法》,城關鎮政府的鎮長必須要選舉產生,現在還沒有選舉,所以只能是代理。」

    老太婆就問道:「那說話算數不?」

    江老坎道:「王鎮長這麼平易近人。還是大學生,怎麼會選不起,說話肯定算數。」

    駐村幹部王健接到郭達電話,也趕了過來,端了張板凳坐在後面。

    閒聊了一會,拉了些家常裡短。王橋見氣氛融洽了,道:「聽江書記說,你們的羊死得很多?」

    一個瘦瘦的漢子垂頭喪氣地道:「我們辛苦養了一、兩年了,眼看著都可以賣了,結果忽拉拉死得差不多了。我老婆只能望著羊圈哭,春節都沒有過好。」

    王橋道:「你以前養過羊嗎?」

    瘦漢子道:「我們這一塊每家都養羊,從來沒有死過這麼多?」

    王橋道:「以前每家人喂多少隻羊?」

    瘦漢子道:「以前我們都是養本地羊。三五頭就頂了天,重來沒有得這種怪病。嘴巴全是泡,然後拉稀,就死掉了,救都救不活。後來鎮裡要把我們這兒搞成山羊基地。引了波多山羊。波多羊長得倒是快,沒有想到死得更快。」

    王橋以前在二道拐就養過山羊,對此並非一竅不通,道:「以前本地羊適應性強。特別適應本地的氣候、植物和土壤,而且耐粗飼。但是也有缺點,本地羊體形矮小、生長速度慢和繁殖能力低,因此一家人只能養幾頭,經濟效益有限。鎮裡當初引進波多山羊。肯定是從經濟效益來考慮的。」

    這一番話頓時就說到了養殖戶的心口裡,一下就拉近了王橋與大家的距離。

    瘦漢子道:「以前我們自己的山羊都不會得病,就是引進了波多羊才生病,把我們的山羊都染起了,大家損失慘重。王鎮長,這個事你要管。」

    王橋反問道:「那我問你,要我怎麼管?」

    今天王橋來得突然,瘦漢子並沒有什麼準備,望著幾個養殖大戶,有點遲疑。

    坐在身旁的一個養殖大戶道:「政府肯定要陪我們,是你們引的種,是你們喊我們來喂。」

    此語一出,贏得眾人一致支持。

    王橋早就料到會是這種局面,又拿出煙給大家灑了一圈,才道:「只要有道理,讓政府拿錢也沒有問題,我就問兩個問題,請大家回答。第一個,這些羊的產權歸屬問題,或者簡單地道,這些養是政府的還養殖戶的?第二個,養羊賺了錢,是你們得,還是政府得?」

    養殖大戶們都不說話。

    王橋用最接近村民思維的語言講道:「世上那有這麼好的事情,贏了算自己,輸了算別人。」

    瘦漢子不服,道:「如果政府不來宣傳,我們也不會養這麼多,每家每戶養幾頭,根本不會死,春節都要賺錢。春節正要賣羊子的時候,死得好可惜,虧得慘得很。」

    一個婆娘客道:「你們說波多羊好得很,看起來是好,長得快,架子大,就是要得病。我們農村人講不來大道理,我們相信政府,政府叫我們養羊子,我們養了,現在虧起,政府就要賠。」

    江老坎接了一句:「政府是鼓勵發展,又不是拿把刀在後面比起,不買要砍腦殼。」

    瘦漢子摸出來一份皺巴巴的文件,道:「這就是當年政府鼓勵我們養羊的文件,我沒有亂說。」

    王橋接過文件看了看,這是城關鎮下發的關於鼓勵靠山農戶養羊的文件,其中規定:養殖戶養羊100只(含100只)以上,每隻羊可得到當地政府補貼100元,200只(含200只)以上,每隻羊政府補貼200元,形成規模的養殖戶(500只以上),每隻羊可獲得政府補貼300元!

    另外還有建議品種——波多山羊。

    這是一份還要執行的文件,王橋仔細讀了一遍,道:「那麼補助款到位沒有?」

    瘦漢子臉上就有青筋冒起,氣憤地道:「年底農辦來數羊子,王健也在一起的。他們只數活的,死了的不算,這不對頭,死了的羊子也是我們養的,辛苦養大。它要死我們有什麼法子?應該算補助。」

    聽到這裡,王橋就有心底了,今天遇到的事還不算特別棘手,至少養殖戶沒有提出賠死羊,還在可控制範圍內。他略加思考,又對江老坎和駐村幹部王健道:「以前養殖戶有多少隻羊。有底數沒有?」

    王健道:「買羊子的時候,農辦和村裡都派人參加,直接到靜州養殖場進的貨,有購買表格。」

    王橋又問道:「補助款發沒有?」

    王健道:「正在發放的時候,姚鎮長調走了,就沒有簽字。然後就過春節,一直沒有發放?」

    問清楚情況。王橋就當場表態道:「按照你們進貨時的登記表,我們該補助就補助,不能說全部挽回損失,至少讓大家少損失一些。下個星期一開班子會,我講一講這事。王健主動點,約農辦把事情辦了。」

    前任鎮長姚向輝很少到村裡來,來到村裡也就是在辦公室坐一坐,根本不與村民直接見面。而且。姚向輝向來不表態,什麼事情都說要回去研究。這一點最令村幹部們不滿。今天新鎮長王橋下村,不僅敢於和村民面對面談話,還能當場表態,這就出於江老坎的預料。

    王橋又道:「我不是養羊的專家。也沒有到現場去看過,所以不好評價。但是憑推理,應該是波多山羊的養殖技術不過關,或者說養得太密了,不透風,病菌多。我讓農辦到畜牧中心請專家來看一看,到底致死原因是什麼,找到病因就好辦了。」

    大家圍坐了一個多小時,村民們雖然沒有得到死羊子的賠償,但是爭取到了另一項利益,死掉的羊子也能算補助,損失最大的一家死了四十多隻羊,就可以多得接近九千補助,也算不幸之中的萬幸。

    離開了一社,江老坎笑容滿面地道:「王鎮,下一步是看花還是看草?」

    王橋道:「繼續看草。」

    江老坎就介紹道:「那我們到三社去,三社有個麻煩事,就是有一半的地盤不通公路,主要原因就是有一條小溪溝把三社分成兩半,一半通公路,一半不通公路。要修機耕道路就涉及到義務工和積累工使用,還有田土掉換,不通公路的強烈要求修路,通公路的沒有積極性,所以一直搞不起來。」

    江老坎站在半山坡上,指著小溪溝對面,道:「不通車的那些社員要修房子,只能找人把磚、水泥挑過去,人工費用貴得不得了,所以河對岸很多人都沒有修房子,不是不願意修,是修起太不划算。」

    這是一個積累多年的難題,相當不好處理。王橋初任大鎮一把手,朝氣蓬勃,信心百倍,雄心萬丈,根本不怕這些困難,道:「那我們去看一看,聽聽想法,肯定有解決辦法。」

    到三社河對岸找了一個大院子坐下,不一會就聚了十幾個村民,都在反映不通公路帶來的困難。王橋這次沒有急於表態,認真聽了村民的意見,原原本本記了下來。

    回到江老坎家裡時,遠遠就聞到了雞湯香味。王橋走了一下午,聞到雞湯香味就流口水,道:「老江,今天中午不喝酒,就喝雞湯,吃飯。」

    江老坎嘿嘿笑道:「到了青橋村,酒不都喝兩口,顯得我們小氣了。王鎮,下回你別帶雞來了,想喝雞湯,隨時說一聲。帶雞來,就太見外了,王鎮想吃隻雞,我家還負擔得起。」

    幾個人圍坐在堂屋裡說話。王橋道:「今天我還是很有收穫。從理論上來說,政府的手不能伸得太長,政府管自己該管的,其他的事由村民自己管,而實際情況是如果政府不管,延襲了數十年的落後狀況始終不會改變,或者說改變得很緩慢。比如餵羊這事,幾十年都是散養,從品種、技術上都沒有任何進步,也不能帶來改變生活的財富,政府出面促一促是對的,現在的關鍵就是如何促進這事。」

    說話的過程也是王橋整理思路的過程,他覺得似乎慢慢地開始觸摸到基層組織建設某個方面的鑰匙了。這把鑰匙不是********,至少能解決部分問題。

    江老坎抽著煙,從煙霧中看著王橋,道:「王鎮,聽說你參加工作才一年多,我覺得不像,你比姚鎮長老練多了,對農村情況也瞭解,沒有開黃腔。」

    王橋沒有評價姚向輝,只談自己:「我一直生活在柳河鎮二道拐,爸爸以前是民辦教師,農村裡頭啥子事都見過。」

    江老坎道:「一社羊子的事情,這樣處理就差不多了,養殖戶最多嘀咕兩句就要認。我們也不能太慣著,否則人心不足蛇吞象。我覺得最惱火的是三社修橋的事,每年人代會都要提,有的意見還很激烈,揚言不修路,以後農業稅、提留統籌都不交。」

    王橋道:「我想問個真實情況,除了河兩岸不同利益以外,更關鍵的是什麼原因?」

    江老坎道:「修公路必然要資集,村裡有的人總覺得錢集到村社手裡,就要被我們吃掉,不相信我們。」

    王橋道:「那我們就從這個關鍵點抓起。」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4:15
第三百四十七章春季繁忙的工作

     江老坎有點疑惑地道:「王鎮,關鍵點是啥玩意?」

    王橋道:「有個成語叫做越俎代庖,什麼是越俎代庖,原意就是祭師不做自己的事,代替廚師辦席,用通俗的話講,是超出自己能力範圍代替別人做事。我們政府、村兩委就經常這樣做,手伸得太長,管得太寬太細,代替了原本應該由村民自己做的事。村民不滿意,幹部們很累。我的想法是通過一定的方式把讓村民干變成村民主動干。」

    江老坎當過多年農村基層幹部,對當前農村現狀熟悉得很,道:「王鎮的意思我懂,牛不喝水強按頭,按不住。」他想了一會,道:「要村民主動干,只有一種情況得行,就是村民能得到好處,沒有好處,啥事都別想幹。」

    王橋輕輕拍了一個桌子,道「江書記說到點子上了,我們要做的事情就是多數村民願意幹的事情,這樣才能大家都省力,多數村民都不願意做的事,我們最好不去碰,吃力不討好,好心要辦壞事。」

    江老坎道:「但是大家要干的事情也不一定就是好事,一社養羊就是大家都想幹的事,政府出了文件,大家也積極。等到出了事,還是一樣怪政府。」

    王橋努力集中思維,將飄在腦中不規整資料整理成條理清楚的規則。這一點很難,非靈感閃現就能實現。因此,他就和頗有些頭腦的江老坎反覆探討,道:「養羊這事有點特殊,我們暫時不管。三社修路這事,你剛才提到,村民擔心集資款被村社吃掉,那就讓他們自己管。村社有沒有意見?」

    江老坎道:「能有什麼意見,這些集次款都是每家每戶收起來的,誰敢亂用。村民們認為我們吃了喝了,都是聽別人亂講的。就算我們平時吃點喝點,也不敢用這筆錢。」

    王橋道:「那我們就拿三社修公路的事情做個實驗,抓住兩個核心點。一是廣泛徵求意見,看村民們是否願意修橋,達成共識;第二是村兩委不要沾錢沾物沾賬,就選村民代表來管。」

    在城關鎮的操作中,修橋補路都是由村兩委會直管,從來沒有交給村民來管,江老坎有些不適應這個思路。道:「那村兩委做什麼?都交給村民,我們當甩手掌櫃,還要被罵。」

    王橋想了想,道:「你們肯定有事情做,你們是組織者。不管錢,只管組織,這樣就把職責劃清楚了。」

    江老坎知道農村情況複雜,對王橋這個想法存有疑慮。道:「說起來是好的,就是不知道能否搞得走。我沒有問題,其他村幹部是不是有意見,我就不曉得了。」

    王橋道:「這就要看村幹部是不是真心為老百姓做事,如果是真心做事。不貪小利,這種方案還可行。好處也很明顯,至少做的事情都是大家要做的事情,你們不會被罵,推動也容易。我回去再思考一下,想成熟了再搞。」

    辦公室主任郭達和駐村幹部王健圍坐在身旁,兩人都沒有說話,聽著王橋和江老坎閒聊。

    回到辦公室,王橋拿了一張A四紙,在紙上寫寫畫畫,擬定了幾條意見。郭達走了進來,道:「王鎮,還在想剛才與江老坎的談話。」

    王橋道:「是啊,市委鄧書記要來調研,調研課題就是基層組織建設,我們得想點辦法。」

    郭達這才明白王橋為什麼要和江老坎反覆說這事,道:「我剛才在想,如果真是這樣搞法,還得徵求多數村社幹部的意見。村社幹部掌握村裡工程建設,不談撈錢的事,至少可以多喝兩頓酒。如果真讓村民選代表管錢,有些村幹部難免會有想法。」

    王橋道:「我們可以試點,不一定強制推行。試點成功以後,就可以願者上鉤,等到大家都覺得好的時候,少數村幹部還能有什麼意見。這種做法至少能減少矛盾,有利於推動工作。」他看著郭達,道:「我的思路其實你瞭解,你幫我整理一下,取個好聽的名字。」

    郭達與王橋接觸時間很短,可是他通過短短的接觸時間,已經認定年輕的王橋絕非池中之物,肯定會在短時間一飛衝天。因此當王橋將這個任務交給自己時,滿心歡喜,興致勃勃。

    他走出門時,又拐了回來,道:「我忘了說正事,宋書記正在縣裡開會,五點鐘開個班子會,是兩會期間的信訪工作。」

    凡是兩會期間肯定要談信訪問題,這是必然的。王橋想起此事就頭痛,城關鎮有城市有農村,相較於其他鎮,情況更為複雜,對於老上訪戶,打不得罵不得,實在難以處理。

    計生辦黃麗主任站在門口,道:「王鎮,有空沒有?」

    王橋道:「進來嘛。」

    黃麗坐下以後,報告道:「最近縣裡召開了計生工作會。」

    王橋道:「我參加了這個會。」

    黃麗道:「會後又佈置了具體工作,比王鎮參加的大會要細一些。你們那個會級別高,是講原則,我們後來開後是講具體事。」

    黃麗是三十歲剛出頭的女子,畢業於衛生技校,作風潑辣,工作上很能抓得起,是縣委組織部的後備幹部。王橋在作縣政府辦副主任時,就與她有過幾次接觸,還算熟悉。

    王橋拿了筆記本出來,道:「講要點,縣裡要求什麼,我們要做什麼?」只要坐在辦公室,都會有各種事情壓過來,這讓精力旺盛的王橋也感到了壓力。他在聽匯報時不喜歡部下講廢話,經常提示直接講問題。

    黃麗遞了一張紙給王橋,道:「春季計生服務開始了,這是安排表,請王鎮簽字。」

    所謂集中服務活動,主要是指四項手術,即人流、引產、上環和結紮。這項活動每年都要搞,縣計生委每年初分配四項手術任務給鎮鄉。然後據此考核。

    在王橋看表格時,黃麗解釋道:「計生工作有個特點,春季最重要,春季工作搞好了,一年工作任務就基本能完成。」

    基層工作千根絲萬條絮,王橋雖然能力強。學歷高,可是他當鎮長時間短,很難短時間全面瞭解情況,聽到黃麗所言就覺得奇怪,道:「計畫生育要常抓不懈,為什麼春季最重要?」

    黃麗道:「計畫生育工作也是有規律的。縣計生委每年都有考核指標,三月懷上的。肯定是今年生,所以,只要在三月把計畫外懷孕對象採取了措施,終止妊娠,那今年的人口任務就會完成。就不會出現計畫外超生現象。」

    「哦,明白了。」王橋拿起筆,在表冊上籤下「同意實施」四個字。

    王橋知道「措施」就是四項手術,終止妊娠聽起來狠心。可是不這樣做,就根本完不成任務。基層是政策執行者。國家政策最終要體現為基層的執行力,沒有基層執行,政策就是一紙空文。反過來,基層只能執行政策。而不能擅自更改和違背政策。

    黃麗前腳走,林業站長董義賢後腳就走了進來。董義賢有著林場人黑瘦和強健,性格也爽直,進來笑道:「王鎮,聽說你喜歡喝雞湯,我改天給你弄一隻野雞,到江老坎家裡去煮。」

    王橋笑罵道:「誰的嘴巴這麼快,中午在江老坎那裡喝了雞湯,下午就傳到你們耳朵裡了。」

    董義賢道:「王健說的,他說王鎮是提了個雞到江老坎家裡去。為這事,江老坎要被嘲笑好久。」

    王橋道:「這是我自覺自願提著雞到江老坎家裡去,為什麼要嘲笑他。」

    董義賢道:「江老坎本來就有點小氣,王鎮到他家裡吃飯,是看得起他,還要殺王鎮的雞,這就是葛郎台。」

    「不是他要求的,是我主動提的。你們的邏輯不對頭,需要好好清理一下。」說笑兩句,王橋收了笑容,道:「你是啥事?」

    董義賢道:「春天來了,要植樹造林。城關鎮是省委辦公廳聯繫的點,他們每年都要過來造林。」

    王橋把桌上剛簽了的文件拿給董義賢,道:「今天省委辦公廳要來二十來個人,市委辦公室也要陪著來,總共有五十多人。縣委辦剛才打來電話,四大家班子植樹就和省委辦公廳放在一起。」

    董義賢看了名單,嘆息一聲,道:「又得準備一百多人。省裡來人都是形式,我們提前要挖好樹坑,放好樹苗,準備鐵鍁、水源、水桶。他們最多干一個小時,拍拍照,錄錄相,就算完事。他們走了,我還得安排人重新載過,每年這樣,勞民傷財。」

    王橋知道董義賢說的是實話,還是批評道:「你少發點牢騷,把事情準備好。省委辦公廳能把點放在城關鎮,這是縣委縣政府爭取來的,費了多少勁,你明白嗎?搭上這層關係,縣裡辦事方便多了。」

    董義賢暗道:「還不是當官的想走上層路線,和我們當兵的有什麼關係。」這句話在心裡想了想,看著王橋年輕英俊的面容,沒有說出來。

    王橋想起縣裡剛開的信訪工作會,道:「你要注意一件事,準備植樹工具時讓大家不要亂講,如果傳出來省裡領導來要植樹,來幾人上訪的在植樹現場搗亂,會被吉書記罵死。我被罵了,你們也逃不脫。」

    董義賢詳細匯報了義務植樹方案,等到王橋點頭同意後,這才離開。

    董義賢離開後,王橋突然意識到,這些二級班子都將副鎮長和黨委委員們邁開了,直接找自己。

    從管理角度這是不對的,形成這個原因是宋鴻禮太強,顯得副職弱了,造成了越級匯報的情況,而且比較普遍。王橋想了想,決定在鎮政府這一塊形成一條規矩,凡是沒有和副鎮長商量、形成初步方案的事,一律不准拿到自己面前。

    想起規矩,他思路又回到了基層組織建設這一塊。暗自琢磨如何把自己的想法變成宋鴻禮的想法,宋鴻禮沒有完全同意這些想法,肯定推不動。

    他還想起一個問題:晏琳這次會不會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4:15
第三百四十八章焦心事

     王橋對如何處理與晏琳之間的關係存在著相當大的困惑。

    他趁著難得的無人到辦公室之機,在腦中理了理這一層關係。是向前走,向後走,還是保持不變,一時之間無法做出決斷。

    向前走,則是恢復以前的戀愛關係。

    向後走,則是恢復不相往來的隔絕關係。

    保持不變,則是偶爾通個電話,見見面,但是不再是戀人。

    王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抬手看了看手錶,接近五點鐘,馬上要開班子會。他腦中立即湧進來辦不完的事情,將晏琳問題擠佔開去。

    與信訪有關的辦公會在重要節假日是無法迴避的,這是政治任務。如果沒有開會研究,沒有會議記錄,沒有具體措施,出了事情被上級倒查回來,則是吃不了兜著走。王橋初當鎮長,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將鎮內經濟和社會事業各方面都抓起來,抓出能看得見摸得著的成效。與信訪有關的人和事只是全鎮工作的極少部分,但是卻牽涉了太多精力和金錢。

    王橋這位最基層政府的一把手也經常換位思考。若真是放任全國釘子戶都流向都城,則雲集著全世界媒體、各界精英的都城將會上演一場場好戲,影響絕對不好。這是簡單的事實,無法否認。

    為什麼釘子戶愛告狀,愛朝都城跑,原因很複雜,一是歷史原因,清官戲太深入人心(不是清宮戲),形成集體無意識,攔冤告狀成為解決重大冤屈的最可靠甚至是唯一手段,這就形成了山南社會的清官情結以及告狀情結;二是法律不健全和意識淡薄,人們相信行政力量強於相信法律力量;三是基層組織明顯削弱;四是宣傳輿論上有偏差。

    五點鐘,準時開會。

    會議就只有一個議程。由黨委書記宋鴻禮傳達縣委會議精神,他開篇就講道:「縣委會議總結起來就是一個,都城兩會期間不能有來自我縣的干擾。」說了這句話,他頓了頓,道:「城關鎮的目的也就是一個,都城兩會期間不能有來自我鎮的干擾。縣委吉書記點了我的名。只要城關鎮穩住了,半個昌東縣就穩住了,大家千萬不要馬虎。方法都是老套筒,對重點人員進行排查、監控,嚴防死守。」

    「我具體講七層意思,第一是全面排查,心中有數。不當糊塗官;第二是領導包案、責任到人、明確責任,從鎮班子成員到機關幹部再到村組幹部層層負責,層層分包,哪個環節出問題追究哪個環節的責任;三是解決問題才是根本出路,解決掉一個問題就少一顆地雷。要特別關注宅基地糾紛、鄰里糾紛、排水糾紛和土地承包糾紛;四是耳朵要豎起來,凡是風吹草動,立刻要反應過來,不要等到人走了三四天。你們幾爺子還不曉得。除了耳朵要靈,嘴巴還得快。發現問題趕緊給報告,別捂在手裡出大事;五是要有預案;六是要嚴格責任追究。原則是屬地管理,看好自己的門、管好自己的人,誰的孩兒哭了誰抱走;七是每個人切實負起責任。每天下午聽班子成員和包村幹部及包案人員的匯報。」

    這幾條措施都是硬綁綁的,如果工作做虛了,必然要出問題。在座的班子成員意識到肩上責任,臉上表情沉甸甸的。

    宋鴻禮將七條方略講完,又道:「我們在年前對每個釘子戶都劃分了責任,現在就從我開始,逐一匯報各自負責釘子戶的情況。」

    王橋負責兩戶釘子戶,提起這兩戶就一陣牙痛。現實社會的複雜性、喜劇性和悲劇性往往是坐而論道者無法想像的。王橋所負責的有一位釘了戶叫朱興東,他是一位五十多歲的小包工頭,滿臉皺紋和風塵,滿手老繭,一副勞苦大眾的形象。

    王橋曾經到其家中和他有過一段對話。

    王橋喜歡開門見山談事,幾句之後,道:「老朱,今年你的問題解決沒有?」

    朱興東道:「沒有,我給華柳鄉蓋房子,到現在已經七年了,工程款一直未結給我。我沒有飯吃,沒得辦法,只能找上級領導。」

    王橋道:「上一次我們聊了以後,我就託人到華柳鄉去問了,他們說工程款全額都結了,還把票據複印了。這是複印件,你看一看。」

    朱興東瞄了一眼複印件,道:「那個工程是我包的,我沒有領到錢,就不算數。」

    王橋道:「是你的親弟弟把錢領了,你們兩人在一起做工程,你來領和你弟弟來領,有什麼區別。現在你應該找你弟弟還錢。」

    朱興東道:「我弟弟拿了錢就找不到人了。工程是我承包的,華柳鄉沒有拿錢給我,這是事實吧。」

    王橋道:「據華柳鄉的人說,做工程的時候,你大部分時間都不在,都是你弟弟在跟政府聯繫,凡是涉及工程方面的多數簽字都是你弟弟簽的。」

    朱興東翻了一個白眼,道:「王鎮長,聽說你是大學生,怎麼不講道理。我說得很清楚,我才是工程承包人,為什麼把錢給其他人,華柳鄉得給一個說法。」

    王橋略有苦笑,又道:「從事實上來說,你弟弟是工程的現場負責人,合同上也是這樣寫的,有他的名字,華柳鄉把錢付給你弟弟,也不錯。你如果認為不妥,可以走法律途徑,用不著到都城反覆上訪。」

    朱興東用無奈地眼光看著王橋,道:「王鎮,你還沒有弄明白。我再說一遍,我是真正的工程承包人,我做了工程,沒有拿到錢,華柳鄉得給一個說法。華柳鄉不給一個說法,我就找靜州市,靜州市給不了一個說法,我就找山南省,山南省不給說法,我就找都城。解放幾十年了,總得有一個說理的地方。」

    王橋道:「你可以打官司啊?」

    朱興東又給了王橋一個白眼,道:「我是農民,農民和政府打官司,什麼時候打贏過,戲裡就唱過,官官相護心眼黑。反正你們當官的怕上訪,我就不停上訪,直到你們把我的錢還給我。」他眼神堅毅地看著前方,道:「只有沒有拿到我的合法收入,我就要永遠上訪,跑都城,跑聯合國都不怕。」

    朱興東一幅生命不停上訪不止的偏執態度,讓試圖講道理和講事實的王橋憋得差點吐血。

    華柳鄉是靜州下屬另一個縣的鄉鎮。此事發生在華柳鄉,作為城關鎮代理鎮長的他根本無權管理這事,託了在那邊工作的朋友去過問一下,華柳鄉一下就拿出付款的全套資料。朱興東屢次上訪後,華柳鄉特意報了案,只是無法找到朱興東,此事就掛了起來。現在朱興東上訪要工程款,華柳鄉在財力十分緊張情況下,應該付的已經付清了,不可能再付。

    事情到這裡時,本與王橋沒有半點關係。與王橋發生關係的原因是朱興東是昌東縣城關鎮人,家住在城關鎮。每次到都城上訪,一問籍貫,朱興東就言不改姓坐不改名地報「昌東城關鎮」,與身份證也相符。然後,上級相關部門就把這人記錄為昌東縣,不論是一票否決還是扣分,都算在了昌東縣委頭上。

    這是天降禍事,躲都無法躲。

    不幸中的萬幸是王橋負責的另一個老釘子戶正在生病,臥床不起,暫時沒有上訪的可能性。

    所有班子成員都匯報了一遍老釘子戶的情況,宋鴻禮臉上黑線密佈,難得地顯現出憂心。不是面容嚴肅,而是心有憂慮。這幾年信訪工作力度越加越大,鎮裡能解決的都解決了,剩下的全是積年硬骨頭,如宋鴻禮這種老江湖都覺得頭痛。

    當最後一位班子成員匯報結束後,宋鴻禮難得地發了一句牢騷,道:「馬的,都是些什麼爛事。」

    黎陵秋道:「宋書記,我有一個想法。開兩會的時候,我們把所有釘子戶集中起來搞幾天旅行,逛逛風景區,朝風景優美的邊遠山區拉,弄點好吃的,兩會結束以後才回來,這樣就免得他們跑。」

    宋鴻禮望著王橋道:「王鎮,你的意思?」

    王橋知道其他地區這樣幹過,道:「雖然這是一個會哭孩子有糖吃的錯誤法子,但是要確保萬無一失,這還是一個好點子,我同意。讓趙梅提前準備一筆錢,隨時可以出發。」

    宋鴻禮又問其他人:「你們有沒有意見?」

    班子成員們自然樂得輕鬆,都支持。

    宋鴻禮道:「那就定下來,找一個合適名義,組織一次釘子戶旅行,把這幾天時間耗過。我來點個將,活動就由黎委員和紹傑副書記帶隊,隨行人員由你們兩人商量。」

    黎陵秋是宣傳委員,是組織活動的行家,加上此案又是她提議,所以由她帶隊很自然。

    李紹傑是新任的分管政法的黨委副書記,由檢察院下派到城關鎮工作三年。以前信訪工作是由王橋分管,李紹傑到位後,信訪穩定這一塊就理所當然交給了他。

    檢察院遇到的事情雖然複雜,但是其本身職責任很硬,手段夠強,同志們齊心協力,往往就把天大的難事辦了。李紹傑到了城關鎮就發現鎮裡所有的事情都是有彈性的,手段更是缺乏。如今還遇到這種請信訪人員旅行的奇葩事情,讓他苦笑不得,只能硬著頭皮把任務接下來。

    會議結束,大家散去。

    王橋與宋鴻禮並排走在一起。王橋道:「上訪者有部分是性格偏執,還有部分純粹是無理取鬧,另一部分則與基層組織建設出現問題有直接或間接的關係,要解決大部分信訪問題,旅行只是一時之計,最終還是得從加強基層組織建設入手。」

    宋鴻禮哦了一聲,道:「王鎮跑了一圈,有什麼新想法?」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4:15
第三百四十九章暮氣

     王橋跟著宋鴻禮來到了辦公室。

    王橋道:「我一直在思考鄧書記交待的創新基層組織建設的事,帶著這個目的走了一圈,越走越發現基層組織建設非常重要。」

    宋鴻禮從信訪工作會開始腦門心上就寫著一個「憂」字,聞言就道:「誰都知道基層組織建設非常重要,每年組織部門都要花很多心思在上面,辦法是一個接一個。這些年有一句話我印象很深,叫擋也擋不住,團也團不攏,眼見著一個個青壯年就跑到沿海去,剩一群中老年人,基層組織失去了新鮮力量,難搞啊。」

    一直以來,王橋都覺得宋鴻禮是一位能力出眾、性格強橫的領導,聽了此語,突然在心中湧起一個詞——暮氣。他在心中默默地念了一遍,再次確認「暮氣」兩個字,暮氣和保守聯繫在一起,也意味著暮氣者必然在工作和人生道路上開始走下坡路。

    王橋看著兩鬢霜白的老書記,委婉地道:「我到基層工作的時間尚淺,對基層組織建設理解得不深。」

    宋鴻禮馬上就意識到剛才的說話方式在王橋面前不太妥當。他在王橋面前一直存了「欺老莫欺小」的念頭,王橋從年齡、學歷到能力都不錯,再加上帶著省委組織部選調生光環,而且已經站在鎮長位置上。宋鴻禮心裡有一本賬,當他六十歲退休的時候,王橋才三十來歲,到時絕對會掌權的。現在他對王橋進行幫助,也就是給自己兩個兒子創造比較好的生存和發展條件。換一句話說,宋鴻禮有了給兒子們留條後路的打算。

    進了屋,宋鴻禮坐回到辦公桌後,道:「我在基層工作時間太長了。受老思維影響很大,不免消極,你工作時間短,看問題角度不同,反而能看出些新意。」

    聽到老書記迅速調整了說法,王橋還是很承情的。也不矯情,撕開一包煙,遞了一枝過去。宋鴻禮接過這枝煙,不點燃,只是夾在手上,道:「少抽點煙,免得肺被抽成老臘肉。」

    這時黎陵秋和李紹傑來到門口。李紹傑就要直接進來,黎陵秋知道宋鴻禮的脾氣,低聲道:「書記和王鎮談事,我們等會。」李紹傑是從檢察院下來的,與黎陵秋看宋鴻禮的角度不一樣。道:「幾句話就說完。」黎陵秋堅持道:「還是稍等一會。」

    宋鴻禮見到兩個副手站在門口嘀咕,道:「進來吧,我和王鎮又不講秘密工作。」

    黎陵秋和李紹傑進了辦公室。黎陵秋就將組團旅遊的方案大體講了講,再由李紹傑作補充。宋鴻禮道:「方案沒有啥問題。你們執行就是了,用錢別找我。找王鎮。」

    王橋馬上表態道:「少年時代,我就幫著家裡去市場賣自產的農產品,是會算帳的。旅遊用錢是有定數的,若是跑一個上訪戶到都城。不僅經濟受累,還得政府上受影響。比較起來還是把錢花在前面好。你們專心把事情辦好,城關鎮就算再缺錢,這點錢還是擠得出來的。」

    得到了兩個老大首肯,兩位副職高高興興去辦事。

    李紹傑道:「王鎮還沒有滿三十歲吧。我當時要來城關鎮時,還想著這種年輕領導肯定有點驕傲,沒有想到很會處事啊。」

    黎陵秋在班子成員中算是最瞭解王橋的,道:「王橋雖然年齡小,工作時間短,可是能力很強,非常沉穩,遠非一個會處事就概括了。」

    李紹傑感慨道:「真是人比人得氣死人啊,我都四十出頭了,才到城關鎮掛個副書記,王鎮這麼年輕就執政一方,不能比啊。」他又壓低聲音道:「聽說王鎮差點成了邱檢的妹弟,他們兩家聯手,倒真是強強聯合。可惜王鎮和邱檢妹妹分手了,太可惜。」

    黎陵秋道:「男女的事,誰說得清楚。」

    在書記辦公室裡,王橋則開始字斟句酌地談想法,「跑了一圈,我倒是有些想法。但是這些想法不僅僅是跑了一圈得到的,是和我少年時期的經歷有關係。我小時候住在柳河鎮二道拐小學,村委會辦公室就在旁邊,村裡開會的時候,我經常旁聽。所以,對村兩委運作情況模式還算是非常瞭解的。」

    宋鴻禮最怕「欽差大臣下車伊始就哇哩哇啦亂放炮」,聽到王橋自講經歷,點頭道:「難怪王鎮對鄉村一點都不陌生,原來還有這段經歷。」

    王橋道:「我這次到了江老坎的青橋村,受到啟發最大。我將青橋村一社、三社發生的事情和小時候經歷以及現在政策結合起來思考問題,覺得當前基層組織建設有一個問題非常突礎,這個問題就是包辦代替,村裡大事由鎮村兩級領導思考、決策和組織行動,老百姓被動接受,沒有主人精神,完全沒有積極性。鎮村只要好心辦了錯事,輕則被埋怨,重則引起上訪。」

    宋鴻禮微微點頭,但是反問道:「昌東處於淺丘地帶,社員總體來說是小聚居,大散居,說得直白點就是一盤散沙。如果不依靠村鎮組織,根本辦不成事。現在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不是計畫經濟,當年公社幹部一聲令下,成百上千的社員就被組織起來修水庫,除了一點工分以外,什麼都不用支付。現在社員都忙著賺錢,村裡開個會,不發誤工費,社員都不會來參加。在這種情況下,你讓他們自我組織幹大事,理論很好,實踐上行不通。」

    王橋十分熟悉宋鴻禮辦事風格和思路,早就料到他會這樣講,道:「我有一個充分發揮村民參與積極性的設想,核心要點是針對村級經濟發展規劃、村級財務預決算、村內興辦公益事業、重點項目和村民切身利益的大事,由鎮村幹部在收集民意基礎上提方案,先交由村社幹部討論,再由村民代表討論,最後在村裡公示。村裡重點項目、公益事業,如果遇到反對,則以戶為代表進行無計名投票,達不到百分之八十就不做。」

    宋鴻禮抽了一口冷氣,「百分之八十同意,這個方案就意味著大多數事情做不成。」

    王橋道:「既然不能達成共識,不做也就沒有關係。」

    宋鴻禮道:「你繼續說?」

    王橋道:「這只是方案前面一部分,後面一部分也很關鍵,就是方案確定後,在村裡推選工程建設領導小組人選,人選中普通村民必須達到50%以上。所有錢物均由群眾代表管理,幹部管事不管錢。」

    宋鴻禮皺著眉毛道:「幹部不管人,不管錢,那要干部有什麼用。」

    在他的理念中有與邱大海十分接近的地方,把「掌控」看得很重,如今王橋提出的方案中,幹部基本就失去了「掌控」全局的能力和權力。

    辦公室主任郭達做出來的基層建設工作思路,承接了宋鴻禮思維模式,著重於發揮幹部的主觀能動性,將群眾當成了純粹的服務對象。這與王橋的想法是不一致,因此,郭達的稿子被全部放棄,剛才所談全是王橋自己的初步設想。

    王橋道:「我這個思路是從解決干群矛盾為著力點,現在做事是干部委屈又費力,群眾還不能理解,經常發生對抗,既然如此,我們就把工作重心前移,以群眾理解為前提,以群眾參與為重點,我想看一看這一套方法能否既把事情辦成,又減輕干群矛盾。」

    干群互相不理解,矛盾激烈,這在城關鎮是普遍現象,宋鴻禮以前的解決辦法是從幹部為突破口,王橋思路的側重點本質上就是發動群眾,以群眾為突破口。雖然這只是細微差別,細究起來卻有著很大區別。

    宋鴻禮陷入了長考,過了良久,道:「杜書記知道你的想法嗎?」

    王橋搖頭道:「我的想法還不成熟,肯定不會報給市委領導。宋書記是老基層,我想請你把把關。」

    宋鴻禮經歷太豐富,反而讓他難以下定決心。過了一會,他終於作出了決定,道:「王鎮的方案不違反原則,有可行性,那我就建議作一個試點。」說到這裡,他目光炯炯地看著王橋道:「你到過青橋三社?」

    王橋點頭道:「去過。」

    宋鴻禮道:「青橋三社有一個難點,就是修公路的事,我親自去開過座談會,沒有用。我建議就將你這一套理論用在三社修路上,搞試點,成功以就再總結,再選另一件事試點,再成功就是成熟經驗,可以向縣委和市委報告。」

    王橋知道這是一次考驗,如果能過關,則市委鄧書記交待的任務便能圓滿完成,甚至是突破性完成。

    完成了鄧書記任務,廣南王家自然會看到成果。

    從宋鴻禮辦公室離開,王橋心情有點小起伏,有了一種臨戰的狀態,暗道:「三社的公路,我無論如何也要修好。修好了,辦了一件實事,又實踐了理論,還能打開自己的上升空間。」他隨即又想起有三社有一半的村民對修橋沒有興趣,如何把理論用於實踐,還真不是想像中那麼容易。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4:15
第三百五十章村民議事規則

     省委辦公廳來到城關鎮得十一點鐘,所以植樹活動就定在十一點。

    王橋去檢查了植樹造林的現場以後,叫上了辦公室主任郭達、駐村幹部王健以及聯繫青橋村的副鎮長羅基奎,一起前往青橋村。

    羅基奎三十來歲,從靜州第一農業學校畢業,一直在基層工作,對農村工作熟悉得很。聽說王橋想修三社的路,道:「王鎮,這事不好弄,以前宋書記為此事專門開過大會,社員吵成一團粥,不了了之。」他心裡想:「王橋太年輕了,就算你把事情弄成功了,顯得比宋書記能幹,能得到什麼好處。」

    他勸道:「王鎮,就算要修路,你是一把手,也別親自出面,如果做不成,你的退路都沒有。」

    王橋知道這是一番中肯的建議,但是他沒有在羅基奎面前說出自己的真實意圖,笑道:「不存在退路問題,宋書記都沒有成功,我失敗也就不難看。我們把事情做成了,其實就是宋書記支持的結果。」

    羅基奎道:「修橋必修路,青橋樹是空殼村,沒有錢。」

    王橋道:「沒有錢可以想辦法,只要肯想,總會有辦法。」

    羅基奎見王橋主意已定,便不多勸。

    來到青橋村江老坎家裡,村裡幹部已經等在此處。江老坎見到王橋就道:「王鎮,當真要修路,鎮裡是不是有新政策?」

    王橋道:「新政策沒有,但是有老政策。我以前在政府辦公室工作時就知道,每年市裡都要給各縣下任務,去年的任務是六十公里。能列入鄉村道路硬化年度建設計畫的項目,上級部門每公里補助十萬元。鄉村道路硬化建設項目的其餘缺口資金由當地群眾自籌解決。」

    江老坎道:「每公里十萬,這條路也就是三四公里。有幾十萬,也解決了大問題。就是這個橋不好解決,還得集資。」

    王橋道:「老辦法,還是搞三點式,鎮裡補助一些,縣裡有一些。村裡籌資一些。每家出點勞動力,也可以節約錢。」

    談起籌資和出勞動力,就點到了三社問題的核心。如果三社都不通公路,大家也就沒有怨言,要人出人,要錢出錢。現在的情況是三社有一半通了公路,另一半沒有通。通了公路的顯然不願意出錢出力。但是,未通公路的社員就要提出來相反意見,以前在三社通公路地方修水渠等公益設施,都是全社出錢出力,為什麼這次就有些人不出錢?

    大家討論了一會。都覺得無法解開這個疙瘩。

    江老坎碰過好幾次灰,對此事也不積極,道:「現在農業稅、提留統籌本來收起來就很難,現在又要集資。大家肯定不願意,如果鎮裡硬來。搞不好要打架。」

    正說著,天空飄起細雨,不一會,雨點變大。打在地上發出「撲、撲」的響聲。王橋抬頭看了看被黑雲遮住的太陽,想起植樹的場地,道:「這個天氣真怪,早不下雨遲不下雨,偏偏這個時間下,植樹場地一片泥濘,領導們皮鞋要被搞髒。」

    他就給辦公室打去電話,要求按照參會領導的人數準備傘。

    十幾個鎮村幹部就轉移到堂屋,繼續談事。

    王橋這才拋出了自己方案,道:「三社修路涉及到三社每一家,我個人想法,這一次不強制執行,而是廣泛徵求大家的意見,形成統一意見,才決定做不做。」

    江老坎有點失望,道:「不用徵求意見,我都曉得,肯定是一半願意出人出錢,另一半啥都不願意幹。」

    王橋道:「雖然大家都是本村本土的人,可是也不能拍腦袋就得出結論。到底大家願不願意幹,還得做思想動員工作,講清楚好處,群民們肯定會顧全大局。我們先成立一個領導小組,我為組長,羅鎮為副組長,江老坎也是副組長。具體分為幾個步驟。」他在經過反覆思考後,制定了一個城關鎮村民議事規則,共有六條,每一條就是一個具體步驟。

    「第一步,針對三社修路這個事,鎮裡和村裡要深入到每家每戶,摸清楚思想狀態,特別是不同意的原因,我相信大家會提出五花八門的道理,收集起來,有針對地做制定措施。在這個基礎上,先召開黨員會和村民代表大會,講清楚修路的意義,統一骨幹力量的思想,形成修路的初步方案。」

    這是中規中距的辦法,大家都沒有意見。

    「第二步,把這個初步方案公佈出去,兩種方式,一種是張貼到村辦公室我面,第二種是開會,這兩種方式同時進行,目的是讓所有人都知道這些事情。」

    「第三步,根據村民的意見,修改修路方案並再次公佈出去。」

    「第四步,每家每戶都要簽定表決。如果經過前期工作,不同意修路的達到百分之八十,說明大家沒有形成共識,暫時停止工程。」

    在大家意識中,政府決定要做的事情,遇到困難就克服困難去做。沒有想到王橋架起這麼大的一個陣式,居然會因為有百分之二十村民不同意就不做了。

    江老坎悶了半天,道:「王鎮,不用簽字,肯定不會超過百分之八十,這事做不成。」

    王橋道:「前面的工作要細緻,要深入到每家每戶去發動,發動以後,大家認識會提高。」

    江老坎道:「沒用。」

    王橋道:「你這個說法就太武斷了,我問你,三社河通公路那一部分一共有多少共產黨員,有多少名共青團員,有多少名村民代表,共產黨員、共青團和村民代表涉及多少家庭?」

    江老坎生在此地長在此地,可是確實沒有做過這種調查,無法回答王橋的問題。

    「把這個問題搞清楚,才稱得上工作細緻。每個人都代表著一個家庭,就意味著說服一位村民代表、黨員和團員,就能增大說服一個家庭的可能性。」王橋又道:「還有另外一個調查,河兩岸有多少人家的親戚,可以叫親戚給親戚做工作,事半功倍。只要宣傳到位,工作細緻,剩下不同意的人絕對不會超過百分之二十。如果工作很細,仍然不行,那就停止吧。」

    大家原本都不相信能達到百分之八十,聽到王橋分析,又覺得真有可能。

    王橋繼續道:「第五步,分解工程,落實到戶,由各村民小組組織實施;當然這也得看什麼事,比如修橋就不能交給每家每戶,有些挖溝工程可以,這要隨機應變。大體上這麼個意思。

    「第六步,這是關鍵一步,吸收群眾代表工程的擔任工程的會計、出納、保管和質量監督等職,鎮村幹部只管辦事不管錢物,完事以後,竣工結算,張榜公佈,群眾隨時可以查賬。」

    這六步就是以後城關鎮村民議事規則的標準模板,是王橋深入思考的結果,也是準備給鄧建國副書記關於基層組織建設的方案。

    王橋講完,會場有些偏冷。羅基奎和江老坎都沒有發言。

    王橋點名道:「江書記,由村民代表管錢管物,你沒有意見吧。」

    江老坎這才回過神來,道:「我能有什麼意見,少管事,樂得輕閒。」

    反倒是接近六十歲的村文書最為積極,道:「我覺得王鎮的辦法好,把事情都擺在大家面前,這碗飯吃不吃由大家來選。吃不吃這碗飯是村民自己的決定,不管修路還是不修路,以後都沒有多話說。讓村民管錢更好,免得老是懷疑村裡幹部,讓我們裡外不是人。」

    拋出了規則,王橋也不急於大家全部真心擁護,道:「今天不急於表態,大家再仔細想一想,有沒有更好的辦法。今天是植樹節,我還要去植樹。」

    幾個鎮幹部冒著雨水離開了青橋村,留下幾個意見不一致的村幹部在江老坎家裡爭論起來,爭得面紅耳赤,最後吵了起來,不歡而散。

    村裡小道都是土路,雨水之後,王橋皮鞋全是泥,褲腿也是泥,頭髮貼在頭上,看上去頗為狼狽。時間馬上就要逼近十一點,王橋沒有辦法回去換衣服,就直奔植樹現場。反正都是在野外植樹,皮鞋髒一些,沒有什麼大問題。

    到了現場,他用水將皮鞋上面的泥巴清洗了出來,但是褲腿始終很髒,沒有辦法完全清洗出來。

    十一點,幾輛車開了過來。

    晏琳坐在第一輛車裡,隔著玻璃窗,老遠就見到了被雨水淋濕的王橋。縣裡打頭陣的是副書記華成耀,他主動引導著中巴車來到指定位置。王橋和宋鴻禮則站在外圍,迎候著下車的省委辦公廳一行人。

    男人的魅力在年輕的時候主要靠自身,步入社會以後,男人魅力就逐漸由自身向社會角色轉化。晏琳位於山南最高中樞機構,經常接觸到權力再握的大人物,儘管這些大人物各有各有難處,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大權在握的他們確實自信心十足,很有男人魅力。

    平時在一起工作的省委辦公廳同志們離開省委辦公廳時,慣例都不會低於縣處級。

    晏琳坐在車上,靜靜地看著在雨中有些狼狽的王橋——這個在學生時代散發著強烈男性魅力的戀人。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4:19
第三百五十一章植樹

     植樹現場,所有植樹工具都準備齊全,樹坑挖好,樹苗放在坑邊。

    電視台和報社的記者都守在一邊,等到領導們開始拿起工具,就用鏡頭和筆記錄下來,然後變成明天的新聞。

    王橋眼見著省、市、縣領導們都下了車,朝備好的點走去。他對站著不動的宋鴻禮道:「我們去招呼一下?」宋鴻禮道:「你去吧,我就不去了。」王橋道:「縣裡領導也在,不去不好吧。」宋鴻禮看了一眼********吉之洲,才道:「那我們去打個招呼。」

    宋鴻禮和王橋兩位城關鎮主官就迎了上去。

    ********吉之洲正在與袁成潔常委和省委辦公廳一位戴著眼鏡、臉色白淨的陌生領導在一起談話。

    上一次省委辦公廳來到城關鎮時,是一位姓尚的副主任帶隊。這一次帶隊領導發生了變化,事先又沒有傳來參加植樹人員具體名單,只有單位和人數,王橋還真不知道這位領導是誰。

    晏琳與講話領導之間隔著三四個身位,不遠亦不近。她面帶微笑,聽著幾位領導交談。

    宋鴻禮和王橋走過來後,省委辦公廳領導一直在講話,市委袁常委偶爾插話,********吉之洲則認真地聽著省委辦公廳領導說話。

    宋鴻禮和王橋不能打斷領導談話,就站在一邊等著。

    省委辦公廳領導講了十來分鐘,眼見著到了十一點半都沒有結束。太陽變得熾熱起來,在外圍有些同志開始植樹,但是核心圈的同志都沒有動,等著領導的下一步動作。終於,講話領導抬手看了看表。道:「時間不早了,開始植樹吧。」

    吉之洲望了城關鎮兩位主官一眼,抬手將他們叫到身邊,正要向領導作介紹。恰在這時,省委辦公廳領導手機響了起來。這位領導拿著手機走到一邊,說了兩三分鐘。回來就對袁成潔道:「老袁,我們趕緊植樹,省裡有急事,催著下午回去開會。」他一邊說著,一邊就大步向前,拿起了放在樹坑旁邊的鋤頭。

    吉之洲趕緊就跟了上去,與袁成潔一起陪著省委辦公廳領導植樹。

    宋鴻禮臉色平靜、肚子罵娘。沒有再湊上去,來到了距離吉之洲有四五個樹坑的地方開始植樹。王橋朝著晏琳方向點頭示意,也跟著宋鴻禮一起植樹。

    樹種進坑裡,第一次必須要把水澆透。由於此地沒有預埋水管,就由王橋協調了城管委的一台水車。專門停在旁邊不遠處供水。在提水的時候,王橋才和晏琳單獨遇到,兩人提著膠水桶交談了幾句。

    王橋道:「你們馬上要走?」

    晏琳道:「剛才聽到蔣秘說了一句,植完樹就要回靜州。在靜州吃飯就回去。下午有個會,省委的會。」

    王橋道:「蔣秘是誰?」

    晏琳有點詫異地看了王橋一眼。道:「蔣秘是省委副秘書長,辦公廳常委副主任,很有份量。今天杜書記、鄧書記都在省裡開會,否則也應該來的。」說話之時。她的目光不由得朝下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沾滿泥土的褲腿。

    王橋同時也看了一眼晏琳鋥亮的高跟皮鞋,道:「你穿皮鞋來植樹,等會被泥巴糊得找不到眼睛鼻子。」

    晏琳笑了笑,道:「穿習慣了,本來準備換一換,又和裙子配不上,就算了。反正在這兒也用不了多少時間,等會洗一洗就行。」

    很多年以前的復讀班時代,晏琳還很少穿皮鞋。有一次與吳重斌等人出去吃飯,她穿過一次高跟皮鞋和長裙,將少女高挑身材襯托得很是窈窕。王橋對那次的高跟鞋和長裙印象頗深,算得上是第一次對晏琳留下較深的印象。如今,略高的皮鞋成為了晏琳必備品,往日追求完美又有幾分潑辣的少女成為溫婉大方的知性女子。

    提著膠水桶,兩人匆匆交談幾句,就擦肩而過,各自回到自己的集體中植樹。

    十二點鐘,參加植樹節的領導們都完成了任務。晏琳用礦泉水瓶子清洗了皮鞋,洗了三遍,將所有泥土都洗淨,這才作罷。她走到中巴車前,低頭看皮鞋,皮鞋洗得很乾淨,只是少了此光澤,未免不美。她隨即意識到自己的完美症又發作,趕緊上車,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透過潔淨的窗戶玻璃,晏琳能清楚地看到身形挺拔的王橋。這麼多年過去,王橋身材仍然還是保持原樣,沒有因為酒精和夜生活而變形。她暗道:「王橋在基層當一把手,聽說基層一把手都是土霸王,花天酒地的,不知他有沒有豐富的夜生活。」想到這裡,她感覺到了額頭上的些許溫暖,又有些莫名的心酸。

    蔣副秘書長、袁成潔和吉之洲一起上了中巴車,在植樹現場有縣委副書記華成耀等昌東縣領導恭送。

    城關鎮宋鴻禮和王橋站在縣領導後面,兩人沒有上前寒暄,只是站在後面,揚著手對著半空一陣亂揚。

    王橋眼光穿透玻璃,尋找到了晏琳的位置。兩人的目光隔著玻璃輕輕觸碰一下,隨著汽車啟動就被強大力量分開了。

    領導們走了,其他人陸續就散了。城關鎮林業站技術人員開始逐一檢查,遇到有問題的樹就挖起來重新載過。

    一年一度的全民植樹節就算走完了程序。

    送走了所有領導,宋鴻禮和王橋便成為了現場的最高領導。

    在山南有省、市、縣和鎮四級,鎮是最低一級,王橋在今天現場清清楚楚感受到了什麼是上級,什麼是下級。在省委副秘書長眼裡,他和宋鴻禮這兩位提供了場地、資金和人力的城關鎮黨政領導就如透明人一樣,壓根不存在。這位省位副秘書長百分之一百見到吉之洲將兩人招到身邊,可是他並沒有同縣級以下官員應酬的興趣,急急忙忙開始載樹。

    宋鴻禮看了一眼站在身邊的王橋,道:「歷來城關鎮黨委書記都要進縣委常委的,我算少數幾個例外。什麼原因,今天你也看見了。我這個是個死硬脾氣,自尊心還超強,最不喜歡熱臉去貼冷屁股。像今天這位省委辦公廳的領導,就算你把臉笑成一朵花,也絕對得不到對方一個好臉,我又何苦去貼他。」

    王橋來到城關鎮以後,與宋鴻禮就很對胃口。今天在現場的感受和宋鴻禮基本上一模一樣,道:「我也最怕貼冷屁股。以前我拿厚黑學看過,由於脾氣原因,確實學不到基中精髓。」

    宋鴻禮道:「這是我的經驗教訓,王鎮還得吸取,你還年輕,前途遠大,該低頭時就要低頭,該下小時還得下小。」

    在春節期間經縣領導們以及市裡有關領導匯報工作,雖然是有上下級之分,卻也得到了相當認可,不算是熱臉貼冷屁股。

    想著今天的狀況,王橋捫心自問,自己確實不能抹下臉皮和自尊去迎闔眼高於頂目中無人的領導。在這一點上,王橋是相當認可宋鴻禮的。

    等到中巴車離開,王橋把林業站董義賢叫到身邊,道:「今年種的樹能成活多少?」

    「我們全部要檢查一遍,再把水澆透,成活率還是很高的。」董義賢又抱怨道:「每年植樹我們是歡迎的,就是省市領導別來,他們匆匆來匆匆去,害得我們累了多少天。」

    王橋在部下面前還得講大義,道:「他們來植樹就是一個秀,但是也是一個必須的秀,這個秀就是旗幟和方向。在某國同樣也有秀,總統到餐廳吃飯,表面上很親民,實則有一堆特工和記者,這就是秀。這個秀就代表著深刻的含義,不能不秀,唯一差別就是秀得好還是不好。」

    他這個觀點也前面的感受同樣是真實的,領導的行為往往就是一個風向標,引導著群體的行為。

    董義賢聽到鎮長這麼說,也就表示理解,道:「但願下一次別放在城關鎮。」

    王橋道:「如果明年由城管委園林科來操辦植樹造林活動,你可能又要抱怨不重視城關鎮。雖然說搞這個現場會給林業站增加很多事,可是林業站也在縣領導面前露了臉。」

    董義賢道:「縣領導又管不到我,我表現得再好,都進入不了他們的法眼。只要你和宋書記覺得我老董做事還算賣力,忙活一場也就值了。」

    在與林業站老董談話之前,王橋由於被省辦公廳領導直接忽視而產生了一些小失落。與老董談話之後,王橋突然就醒過神來:「都說董義賢是粗人,但是話糙理不糙。能決定自己命運的是市縣兩級領導,省委辦公廳的領導不過是過煙雲煙,等到自己需要與省委辦公廳領導有交集的時候,那時的省委辦公廳領導與現在的省委辦公廳領導沒有半分交集。」

    這一次與晏琳再見面,雖然兩人都沒有說過兩人之間的關係,但是王橋似乎感覺自己把某些心結放了下來。

    宋鴻禮洗手回來,道:「老彭中午叫吃飯,就在門口外的館子,吃江湖大盆菜。」

    經過最近幾次接觸,王橋選擇性遺忘了當年彭家振對自己「致命一擊」,成為了能坐到酒桌上的朋友,笑道:「走了一天,肚子還真餓了,臘排骨、土鱔段、肚子雞湯,想著都香啊。」

    在城關鎮外面的小館子,牛清德、彭家振和陸軍已經到達,點了菜,又要了茶。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4:20
第三百五十二章不和解

     在小車上,宋鴻禮忽然道:「王鎮,聽說你和牛總有點小矛盾?」

    聽到這句問話,王橋敏感地意識到今天的中午飯有問題,道:「宋書記,你怎麼突然想起這個話題?」

    宋鴻禮道:「上一次家振作東,我和牛總在一起吃飯,喝了酒以後,牛總提起這個話題。其實他不說我也知道,去年城管委請人大代表和政協委員吃飯,你和牛總在會上和酒桌上就較量過一次。你和牛總有什麼大不了的矛盾,到現在都揭不開?」

    提起牛清德,王橋腦中就浮現起無數個畫面:從到舊鄉學校報到第一天被牛清德惡語相向,到牛清德帶著派出所民警掃黃,到牛清德侵犯呂琪,到與牛清德、劉老七在牛背砣大戰,再到洞中尖頭魚消失。可以這樣說,王橋在舊鄉惡夢般的經歷幾乎都與牛清德有關。

    這種種事情最讓王橋無法原諒的是侵犯呂琪,不管是當時還是現在,呂琪都是王橋隱藏起來的逆鱗,對於冒犯者,王橋不準備和解彭家振一樣「相見一笑泯恩仇」,一句話,不和解。

    王橋決定不繞彎子,道:「宋書記,今天中午牛清德是不是在場?」

    宋鴻禮坐在副駕駛位置,回過頭來,道:「老彭和我想為你們撮合,牛總是牛部長的親兄弟,你們兩人長期頂牛,對你的發展肯定有影響。對待省委辦公廳領導,我們可以不用熱臉去貼冷屁股,因為隔得太遠,他們管不到我們。但是牛部長不同,他對我們這種級別的幹部很關鍵,縣官不如現管。說得就是這種情況。」

    這是前輩對後輩的肺腑之言,說得很實際,沒有虛言。

    王橋苦笑一聲,道:「牛部長是牛部長,牛清德是牛清德,在我心裡是將他們兩人分開的。」

    宋鴻禮道:「他們兩人是分不開的。中午的酒席已經擺上了,這杯酒如何喝?」

    王橋鄭重地道:「宋書記,謝謝你的好意,這杯酒我決定不喝。」

    宋鴻禮道:「我記得某國領袖曾經說過,世上沒有永恆的朋友,也沒有永恆的敵人,只有永恆的利益。這句話講的是大國關係,用在人身上也部分適合。王鎮還是年輕人,多一個朋友總多一條路,多一個敵人就多一堵牆。」

    說話間,小車進了城。

    王橋道:「宋書記。真的抱歉,謝謝你的好意,我還是決定不喝這杯酒。」

    宋鴻禮嘆息一聲,道:「既然不想和。也不能勉強,那我把你放下去吧。」

    王橋來到城關鎮以後。與宋鴻禮一直配合得很好,這是第一次當面拒絕了宋鴻禮的建議。王橋工作時間短,年齡不大,但是經歷十分豐富。因此遠比同齡人更能洞察人心。他意識到一味與宋鴻禮保持一致並不是最佳狀態,兩人在大合作前提下也必須也有分歧,否則久而久之就會失去自己的獨立意識,變成傀儡。

    下車時,王橋拱手道:「宋書記,抱歉。」

    宋鴻禮抬了抬手,道:「沒事,我就說你到靜州去了,免得生了隔閡。」

    王橋拱了拱手,道:「好,我就去睡個大覺,下午就不露面。」

    宋鴻禮道:「你給趙師傅打個電話,讓他來接你。我就先走了,免得家振和牛總久等。」

    目送著小車離開,王橋便不再管牛清德之事。

    宋鴻禮辦事老到,只要不是存心挑事,肯定能將事情遮掩過去。王橋一直以來都在城關鎮忙忙碌碌,現在卻因為中午一頓飯而暫時不能回到辦公室。他沒有聯繫司機老趙,而是在街上慢慢步行。

    從中師到昌東縣城,轉眼過了十年,王橋從一位中師生成了城關鎮代理鎮長。回想這十年經歷,他不禁心潮澎湃。

    與這十年取得的成績相比,被省委辦公廳領導冷淡完全不算事。

    與這十年取得的成績相比,拒絕與牛清德和解帶來的後果也完全不算事。

    王橋從早上開始忙到了現在,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了。他走到熟悉的中師後街,要了一碗香噴噴的豌雜面。城關鎮幹部在這個時間段很少到中師後街活動,因此,他能夠獨享一會安靜不受打擾的午餐。

    豌雜麵館十年如一日,依然是如此鮮明的蒼蠅館子特色,蒼蠅亂飛,味道正宗,吃客不少,三教九流皆有。王橋叫了一碗麵,伸手扇飛在頭上飛旋的蒼蠅。等了一會,一碗色、香、味皆不錯的豌雜面被一位面無表情的大嫂放在自己的面前。

    在這種小館子吃麵是尋找自己青澀的回憶,根本不能計較服務人員的態度,王橋呼哧呼哧地大口地吃著碗雜面,發出不太文明的清脆響聲。在響聲中,他動起了心思:「牛清德為什麼急著找自己,作為縣委組織部長的弟弟,作為手握重金的老闆,能有什麼事情找到自己頭上?」

    吸著面條,王橋在腦中形成判斷:「牛清德被我教訓了幾次,肯定也難以釋懷,他能低下頭,請我吃飯,找彭家振和宋書記當中間人,絕對是在城關鎮有重大利益。他這人是開礦山的,這事就得和礦山有關。」

    城關鎮除了管理城區以外,還管理著面積不算小的農村,從青橋三社往北走就是巴岳山一條支脈,磷、鉛鋅、煤、鐵、石灰石等礦石資源豐富,儲量大,品位高,以前引起昌東地震的大興煤礦泥堂井口就位於此。

    王橋對於轄區內的企業還是挺重視的,上任後大體上都去過,唯獨有泥堂井口未去過。這個井口涉及到以前的常務副縣長吳永誌、還有靜州礦業集團,各種利益錯綜複雜。王橋如今還是代理鎮長,在城關鎮人代會未召開之前,他不會去觸碰泥堂井口的事情。

    「老梁,你準備一份城關鎮礦山企業的匯報材料,向縣委匯報,一定要詳細準確,兩天後給我。」王橋知道牛清德也是一個非常強橫的人,他既然有事相求,肯定是利益相關的大事,提前做些準備,免得到時被打個措手不及。

    在城關鎮外面的小館子裡,宋鴻禮、彭家振、牛清德、陸軍、羅基奎和郭達等人坐在一起吃飯。

    牛清德喝了幾杯酒,臉色黑紅,透著亮光,用開玩笑的口氣道:「鴻禮兄,今天家振部長出面請王橋吃個飯,他都不給面子,年輕人太驕傲了。」

    宋鴻禮一本正經地道:「牛總,王鎮是城關鎮鎮長,昌東縣重要的領導幹部,你不要開這種玩笑,特別是在城關鎮幹部面前。我、楊鎮、郭主任都很尊重王鎮。」

    宋鴻禮是多年領導,又是昌東縣有名的鐵腦殼,牛清德被「批評」幾句,頗為尷尬和惱怒。幸好他是個黑紅臉皮,又吃了酒,有效地遮掩了其真實表情。

    彭家振打了個哈哈,圓場道:「牛總和王鎮都是從舊鄉出來的人,兩人說話向來都是直來直去,呵呵呵。」他說這句話很有意思,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方式,從牛清德的角度來說,兩人互罵也算直來直去。從羅基奎和郭達等人角度看,說話直來直去意味著關係不錯。

    宋鴻禮臉上表情很沉穩,看不出喜怒。他端起酒杯與彭家振碰了碰,道:「今天上午植樹,省委辦公廳來了人。王鎮把那攤子事處理完以後,就到靜州去了。」

    坐在一邊的陸軍突然道:「王鎮有個女同學在省委辦公廳常委辦公室工作,市委上一次請尚主任吃飯,還特意把王鎮叫過去做陪。這一次植樹,那個女同學來沒有?」

    宋鴻禮道:「來了。」

    辦公室主任郭達道:「這一次是省委蔣副秘書長帶隊植樹,規格更高,王鎮的同學也參加了。」

    陸軍眨著眼,問道:「王鎮又到靜州陪同嗎?」

    郭達和羅基奎都此事都不知情,答不出這個問題。宋鴻禮慢慢啃排骨,啃了幾口後,又用紙巾擦了嘴,才答道:「王鎮只是說要到靜州,做什麼事情不清楚,應該不是陪同省裡的人。」

    對於牛清德來說,這是一頓掃了面子、沒滋沒味的午餐。

    吃過午飯後,彭家振血壓升高,頭昏腦漲,就請了假,到縣中醫院去做理療。

    牛清德坐在車上,大罵:「宋鴻禮是隻老狐狸,根本就是在玩我,什麼事情都推給王橋,王橋******又躲著不見。」

    縣委組織部長牛清揚外出學習未歸,常務副部長生病請假,組織部辦公室主任陸軍便不想去上班,坐在牛清德車上,說些閒話。

    牛清德道:「王橋到靜州,我們也到靜州,老子在昌東辦事向來順風順水,就是這個城關鎮讓老子不爽。我們去洗澡,去去火氣。」

    陸軍是縣委組織部長牛清揚的心腹,也是牛清德的好朋友,他品著宋鴻禮的話,道:「我打聽過,王橋的那個女同學叫晏琳,他爸爸是紅旗廠的一把手廠長。」

    牛清德道:「這個女的和王橋到底是什麼關係?」

    陸軍道:「王橋在我們同學中算是最英俊的,找的女朋友都很漂亮,我知道好幾個。」

    提起這個話茬,牛清德就想起了曾經在舊鄉工作過的呂琪。這麼多年過去,他一直沒有忘記這個性格頗為剛烈的女子。每次洗澡看到腹部被鋼筆戳過的傷痕,就會閉著眼想一會。他狠狠地罵道:「既然王橋不給面子,也別怪我不客氣。」

    陸軍道:「宋鴻禮是老狐狸,王橋是刺頭,那事還真不好辦。」

    牛清德道:「鐵棒都要被磨成針,何況一個刺頭。」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4:20
第三百五十三章人以類聚

     陸軍和王橋是中師同學,而且是關係比較好的同學。

    王橋、楊洪兵、陸軍和楊明、劉紅五個人在青青年少的中師時代成為好友,共同抒發理想,探討人生,享受青春。

    進入社會後,五人被現實狠狠地撞在腰上,漸漸地,境遇各不相同,人生道路也發生了變化。王橋由最偏僻地區的鄉村教師華麗轉身成為了城關鎮主官。楊洪兵以拚命三郎的精神屢立功勞,成了靜州刑警中隊長。陸軍則擔任了昌東縣組織部辦公室主任。兩位女生都在教師崗位,皆從鄉村進了城。

    他們五個人在當年中師班上,是混得最好的五個人。

    在處理老同學王橋和縣委組織部長牛清揚之間的關係上,陸軍從開始起就毫不遲疑地站在了牛清揚這一邊。陸軍做出這種選擇的原因很簡單,決定其命運的人是牛清揚。就算王橋最終能成為一方諸侯,但是等到這一天來到時,自己的年齡也必然大了,過了這個村再沒有這個店。

    小車如發狂的野牛,在昌東和靜州之間的公路上奔馳。陸軍緊緊抓著車門上的把手,招呼道:「朱師傅,慢點慢點。」

    朱師傅道:「牛總喜歡開快車,放心。這車好,我的技術也不錯,絕對保證安全。」

    牛清德開礦暴富以後買了路虎,最初是自己開著過癮,覺得親自駕車很牛很拉風。適應了當富人以後,牛清德發現諸如靜州礦業的涂三旺等大老闆都有專業駕駛員,自己並不開車。他這才醒悟過來,真正牛人是不開車的。於是,他請了以前開過大車的朱師傅當駕駛員,也把架子抖了起來。

    小車駛入了靜州郊區。來到了靜州溫泉城。

    溫泉城是由靜州礦業集團投資興建,曾經火紅一時。靜州梁強案以後,涂三旺父子在靜州臭了大街,沒有人敢於與他們合作,溫泉城人氣漸漸消落。

    陸軍深知涂家父子的作為,對進入溫泉城也有點忌諱。提醒道:「我們今天到溫泉城?涂家這父子倆一點都不耿直。」

    牛清德道:「我是做礦的,肯定要和他們合作。他們也只是自保而已。他們成天喝香喝辣,被檢察院帶走,肯定熬不住」

    陸軍對涂家父子陳見甚深,道:「和他們合作,說不定哪一天就被賣了,牛總還得警惕一些。」

    「我心中有數。沒得事。」牛清德黑紅臉膛在酒精作用下顯得透亮,道:「有沒有興趣到我的公司來弄一股?」

    陸軍道:「我就是拿工資吃飯,賣了屁股,也沒有錢來參一股。」

    牛清德便換了話題,道:「聽我哥說。他準備放你出去到鎮上工作。」

    陸軍有點失望,道:「鎮裡條件艱苦,當個副職未免太沒有勁。」

    牛清德批評道:「你這人和王橋雜種相比就是膽子太小,不敢想。我哥上次無意中說過一句話。要讓你擔任組織員,這就是副科級。只要過了試用期,外放就是鎮長。到時主政一方,做出點成績,又有我哥作後盾。絕對比王橋有前途。王橋別看現在這樣猖狂,到時總得拉清單。到了昌東這個地方,是龍得盤著,是虎得臥著,他以後會曉得什麼叫做慢刀子割肉。」

    縣委組織部長牛清揚是一個嘴巴十分緊的人,陸軍作為辦公室主任,有時都猜不透部長的想法,今天從牛清德口中得知了部長對自己的安排,也就是只有一年多時間就有可能外放擔任一鎮之長,不禁暗自慶幸自己靠近牛家兄弟的選擇是多麼正確。

    小車開進溫泉城,直接進入最裡面的別墅區。每一幢別墅都是一個小型溫泉,能讓別墅暫居者充分享受的私密溫泉。

    以前塗成功送給王橋的就是別墅區的消費卡。

    牛清德喜歡小別墅的情調,除了給自己購買比消費卡更加昂貴的白金卡外,還給一些關係戶買了消費卡。他輕車熟路地來到最裡間的小別墅,坐在前廳又寬又軟的沙發上給塗成功打電話。

    「成功老弟,我來了。聽說新來了一批新鮮妞。你給當哥哥安排兩個漂亮文靜的,不要那種招搖的,就要那種,那種。」牛清德腦裡想的是呂琪那種類型,由於喝了酒,嘴裡一時說不清楚,就開始想詞。

    塗成功與牛清德接觸甚密,極為熟悉牛清德的性喜好,道:「就找個知性女子型,這是老牛最喜歡吃的嫩草。」

    「還是成功老弟最瞭解我,你過來一起耍。」牛清德大聲武氣地道,一點沒有在陸軍面前掩飾。

    陸軍與牛清德走得很近,可是限於身份,還是第一次與牛清德一起來到這種場所。他聽到了牛清德與塗成功的所有對話,知道找兩個知性女子型是什麼意思,牛清德要用一個,另一個顯然是為自己準備的。他內心也在激烈鬥爭,一方面覺得與牛清德一起做這個事情不妥當,因為牛清德的哥哥掌握著自己的命運,不應該將把柄交給牛清德;

    另一方面覺得此時無法拒絕牛清德的好意,因為牛清德的哥哥掌握著自己的命運,不應該為此事拒絕牛清德。王橋已經當上了城關鎮鎮長,還有看不透的高深關係,因而可以拒絕與牛清德吃飯,而自己則沒有拒絕牛清德的勇氣和能力。

    拒絕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其實也是實力的體現;

    第三個方面就是他內心也有一股強烈慾望,想要和妻子以外的女子特別是漂亮女子有親密接觸。他對王橋深有嫉妒,除了王橋工作一年在牽涉進彭克案後仍然擔任了城關鎮主官這個原因外,還有就是與王橋交往的女子個個都是漂亮得不像話的佳人,比如以前舊鄉呂琪,比如在省委辦公廳工作的晏琳,還有邱老虎的公主李寧詠,每次想到這三個漂亮女人。他總會暗自感慨:為什麼了好白菜都讓王橋給拱了!

    兩人在安靜的前廳抽菸,幾分鐘後,兩個穿著西服套裝的文靜女孩走了進來。此時是下午,外面陽光燦爛,屋內用了絨制厚窗簾有效地阻住了光線,營造出一種夜晚的感覺。在昏暗燈光下。兩個女孩都顯得溫柔漂亮,氣質出眾。

    陸軍是第一次經歷這種場合,竭力想表現得眾容一些,可是口渴得厲害,就不停喝水。

    牛清德是溫泉城常客,在年輕女子面前從容不迫。他站了起來,將一位體形稍瘦的女子拉到身邊。道:「看你模樣,是大學生嗎?」

    女子低頭,輕聲道:「我讀大二。」

    牛清德對這個女子的氣質還是滿意的,道:「我們進洞房。」他這句話說得十分直白,讓那女子臉上有一抹飛紅。

    看到女子紅了臉。牛清德十分滿意,拿出錢包,取了一張大鈔,道:「就為了你紅臉。贊一個。」

    旁邊另一個女子幽幽地道:「老闆,我也紅了臉。」

    牛清德哈哈大笑。道:「你今天不是我的菜,不管我的事了。」

    另一個女子就用幽怨的眼光瞧著陸軍。

    陸軍是辦公室主任,平常經常接待工作,也算是活絡之人。他很快就轉變了自己的角色,調笑道:「你又沒有為我紅臉。」女子道:「你又沒有說進洞房。」

    牛清德挽著女子細腰就進了房間,房間正中央有一個水池,這是地下溫泉,冒著熱氣,還有淡淡的硫磺味道。滿臉紅暈的女子道:「我們先沖個澡,再下池子。」牛清德坐在沙發上,用玩味的眼光瞧著女子,道:「你先脫,別走,就站在屋中間脫,一件一件脫。」女子臉紅得更加厲害,如日光充足的蘋果,她忸怩一陣,還是很聽話地將外套一件一件脫了下來。在燈光下,青春靚麗,皮膚光潔,十分可人。

    另一個房間,池子裡兩個人已經開始在翻滾,弄得水波蕩漾,晃個不停。

    此時,在青橋村,王橋喊上了駐村幹部王健來到了江老坎的院子裡,三人在院子裡聊事情。

    王橋道:「村民議事規則是在青橋試點,說大一些,這是村級民主的具體實現形式,說小一些,這是發動群眾,給村裡解決點實際。」

    江老坎將村民議事規則研究了不下十遍,幾乎能將條款背下來,還同兩委會討論多次,他已經準備試一試王橋拋出來的新辦法,道:「既然王鎮下定決心,那我們就搞吧。」

    王橋端著江老坎的大搪瓷杯,喝了一口老鷹茶,道:「這事鎮裡只是指導,具體操作還是應該以村為核心。」

    「我曉得。」江老坎又道:「我反覆想了,第一步其實就是找問題,我們不用找問題,問題就是禿子頭上的蝨子——明擺著。我準備抽個幾天時間,以村民小組為單位,先去給村民小組開會,河兩岸都開,講一講村裡的安排,還是縣裡補助政策。」說到這裡,他追問道:「王鎮,到底一公里十來萬的補助拿不拿得下來,沒有這筆錢,修起來困難,就要放空炮。」

    王橋道:「我跟交通局的頭頭在電話裡溝通了一下,他們表示可以支持,等兩天我和宋書記要請交通局吃飯。」

    江老坎道:「補助款是否可以列入修路方案中?」

    王橋想了想,道:「暫時不要列入,等我和宋書記把事情落實再說。你現在就是去動員,把村裡的想法傳達給每家每戶,讓大家有個思想準備。等個七八天,再開黨員大會和村民代表大會。到時交通局那邊肯定有結果,我和宋書記都可以過來參會。」

    江老坎遞了一枝煙給王橋,道:「有王鎮支持,我心裡踏實多了。我當十來年支書,還是想要做點讓大家記得住的事情。」

    王橋笑道:「我曉得你善長做群眾思想工作,針對一些思想頑固的村民,你就要到家裡去談,談不下來,就在村民家裡吃飯,睡覺。」

    江老坎嘿嘿直笑,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王鎮還是聽說過我的故事,其實沒有那麼誇張。」

    在青橋村談到了五點鐘,王橋準備回辦公室處理一下文件,雖然只有半天沒有回辦公室,就覺得似乎又有事情一點一點堆積在辦公室裡。

    正走到田坎上,王橋接到了邱洪電話。

    邱洪道:「蠻哥,鄧書記最近準備到城關鎮來一趟,他想看點有新意的東西。」

    王橋已經作了充分準備,但是還要挖點幹貨,道:「鄧書記透露點想法沒有?」

    邱洪道:「鄧書記一直強調不能閉門造車,所以他這次下基層,都不帶觀點,只帶眼睛和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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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三章與書記的共識

     市委鄧建國書記即將來到城關鎮,這是一條重要信息。王橋不敢馬虎,回到城關鎮以後,與宋鴻禮通話後,立刻就返回到城關鎮辦公室。

    回到城關鎮辦公室接近下班時間,宋鴻禮辦公室門口站了好幾個等著匯報工作的人。他們看到王橋走進辦公室,便知趣地與王橋過了招呼,離開辦公室,準備明天再行匯報。

    王橋在桌前坐定,道:「宋書記,中午沒有宴請,有些不禮貌啊。」

    宋鴻禮正言道:「城關鎮是大鎮,得應付各種局面,三教九流都得接觸,很多時候個人喜好得讓位於集體利益。」

    王橋不想解釋與牛清德接下的矛盾,道:「牛清德這些年挖礦找了大錢,突然跑到小館子請我們吃飯,肯定有什麼想法。」

    宋鴻禮道:「正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他想要買下鎮屬企業大鵬鉛鋅礦。」

    王橋皺著眉毛,手指輕輕地桌上敲動,「這事有點問題啊,大鵬鉛鋅礦是小礦,資源所剩不多,效益也一般,前次辦公會,杜鎮還專門提起過,準備按照省裡關停並轉的要求,把這個礦關掉。」

    「他出的是市場價,還算是公平。」宋鴻禮聽說過牛清德發財之後財色賭俱全的劣跡,並不想與他過於親近。他原本想讓王橋頂在最前面與牛清德虛與委蛇,沒有料想王橋壓根就不想與牛清德打交道,自己也只得頂上去了。

    王橋太瞭解牛清德,聽到價格還算公平,疑心更重,道:「這種沒有利用價值的小礦,牛清德買起來做什麼?」

    宋鴻禮道:「大鵬鉛鋅礦往上走。就是陽和鎮了,牛清德在陽和鎮有一個礦。」

    陽和垃圾場就位於陽和鎮,是王橋非常熟悉的地方。王橋參加工作後被分到了城管委,擔行分管環衛的副主任,在城管委工作的一段時間裡,倒有一大半精力耗在陽和垃圾場。正因為此。他對陽和鎮地形地貌非常熟悉,腦中浮現起一幅畫面,沿著大鵬鉛鋅礦有一條機耕道,沿著機耕道往上,就是牛清德經營的最大銻礦,名為清德銻礦。

    王橋道:「宋書記是什麼想法?」

    宋鴻禮沒有輕易表態,道:「我正想聽聽你的想法。」

    王橋道:「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我準備抽時間到大鵬鉛鋅礦去看一看,再回來和書記商量。」

    宋鴻禮道:「在八十年代,鄉鎮企業發展得很紅火,大鵬鉛鋅礦就是當時效益最好的鎮屬企業,也有我的一份功勞在裡面。後來鎮屬的企業大部分都不行了。包括私人的鄉鎮企業都慢慢做不動了,剩下的就是這種資源型企業。我的想法就是把所有鎮屬企業全部處理掉,城關鎮該做的事情很多,沒有必要陷在企業經營裡。這不是我們應該做的事情。而且,這也是符合產業政策的。抓大放小,大鵬鉛鋅礦就是那種小的,應該放掉的。」

    王橋道:「那書記的意思是還得處理大鵬鉛鋅礦。」

    宋鴻禮點了點頭,道:「肯定要處理。留在手裡沒有什麼益處,至於處理的方法,你認真調查研究以後,再拿出來商量,把程序走好,做好記錄。」

    王橋原本還以為宋鴻禮會傾向於牛清德,但是聽到兩句話,便明白了宋鴻禮其實也不傾向於牛清德。宋鴻禮是用非常含蓄的語言講了處理方式:王橋提方案,集體研究,做好記錄備查。

    這種談話方式讓王橋很舒服,又聊了幾句閒事,兩人才把討論焦點集中在村民議事規則之上。

    宋鴻禮道:「你擬定的幾條我認真看過,很樸實,也有新意,有高度,我本人是贊同的。」

    村民議事規則表現很尋常,是將以前工作方法進行了簡單歸納,但是王橋卻知道村民議事規則另有玄機,更傾向於利於群眾本身的力量。他有點擔心工作經驗豐富的宋鴻禮會固守成規,提出反對意見。聽到宋鴻禮明確表態贊成,也就放下心來。

    宋鴻禮繼續道:「這些年我也進行過思考,當前基層的狀況不容樂觀,我這種年齡大的幹部就是圖個完成任務,你這種年齡輕的幹部就想出政績。」

    王橋見宋鴻禮說得這麼直接,也跟著笑了起來,道:「宋書記倒也直接。」

    宋鴻禮道:「我們兩人在一起,都是聰明人,何必說那些虛的。剛才說了主要領導,至於副職以及其他幹部,大部分精力就是想辦法催交各種稅費罰款,這些事情都不是群眾真正想做的事情,幹部和群眾想的不一致,不出矛盾才怪。」

    這些話都是大實話,宋鴻禮到了這個年齡反而有了一些返璞歸真的感覺,在私下場合壓根不想說官話和套話。

    王橋道:「農林特產稅被取消了,據我判斷,取消農業稅也是不久的事,更別說其他收費。」

    「皇糧國稅收了兩千年,哪有這麼容易就取消。」宋鴻禮並不同意王橋的判斷,又道:「希望如此吧,真要取消,我們的工作壓力就少了一半。言歸正傳,我再來說你的議事規則,對外宣傳時,必須要戴高帽子,這個高帽子如何取,我也有了點想法,村民議事規則太空泛,應該改成諸如青橋村民六步議事規則,明確一個村,讓視線聚焦,就更有示範效應。」

    王橋道:「書記高明,我同意這一點。」

    論工作經驗和對歷史的認識,宋鴻禮是遠遠強於王橋,改這個名字看似簡單,實則是人生經驗和政治經驗長期積累的經果。

    宋鴻禮道:「青橋村民六步議事規則的核心是一套實踐基層民主、提高執政能力的制度,民主決策,讓群眾自己決定自己的事情;民主管理,讓群眾自己管理自己的事情;民主監督,讓群眾自己監督自己的事情。」

    說到這裡,王橋再次豎起了大拇指,道:「我不是拍馬屁啊,書記確實是高屋建瓴。」

    宋鴻禮擺了擺手,道:「我是即將退出舞台的人了,很多事情想得到,但是僅僅想一想,已經沒有銳氣和衝勁去實踐了。你的想法儘管不是太完善,但是敢於闖敢於試,等到經驗豐富以後,總會做出成績的,這就是我和你最大的區別。我走過了最好的年齡,差不多就是夕陽了,你還正是十點鐘的太陽,如日中升。說實話,我很羨慕你現在的年齡。如果我是你這個年齡,也會拚命闖一番事業出來。」

    與書記達成了基本共識,這讓王橋很是欣慰。談完了事,王橋主動道:「宋書記,晚上喝一杯?中午讓你為難,賠個禮。」宋鴻禮笑道:「我們兩人真不必來這些虛的,我回家,喝老婆煮的清稀飯,比什麼酒席都舒服。」

    在回家路上,王橋暗自感嘆自己運氣好,參加工作以後屢次都遇到了好上級。走過縣電視台時,他不由得想起了在市委宣傳部辦公室工作的李寧詠。他搖了搖頭,將腦中在浴室裡的身影拋在腦後。

    以前想起李寧詠時總會想起邱寧剛攤牌,今天想起李寧詠卻想起了往日的旖旎情景,王橋作了一個自我總結:很久沒有性生活,菏爾蒙已經在身體聚集得太多了。有一個好身體對於單身男子也是一件麻煩事,總會引導你想些男女之事。

    為了消耗菏爾蒙,他準備回去以後就去打籃球,痛快地跑一個小時,應該能消耗體內能量。

    接近電力家屬院時,遠遠地看見一個光頭站在家屬院門口,背了一個雙肩包,低關頭,嘴裡唸唸有詞,來回走動著,正是大學同學趙波。

    王橋加快腳步,喊道:「青皮,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打個電話。」

    趙波氣色明顯比上一次見面要好得多,臉上有肉,眼睛有神。他被王橋打了一拳,連忙退了兩步,道:「蠻子,你不要這麼野蠻,好不好?」

    王橋道:「你怎麼不打個電話?」

    「我原本是想坐車回陽州的,又覺得回陽州沒有意思,準備到你這裡暫住一段時間,好好複習,準備參加九月的司法考試。」趙波又道:「我住在你這裡,沒有什麼不方便吧,我是指女人方面。」

    王橋道:「我就是一個單身漢,能有什麼不方便?」

    趙波道:「你和那個主持人分手這麼久,還沒有新的目標?」

    王橋道:「每天忙得連軸轉,哪裡有時間去尋找新的目標。走,你還沒有吃飯吧,晚上我們哥倆好好地喝兩杯。」

    趙波臉色突變,道:「別在這裡囉嗦,我要上廁所,漲慌了。昌東的公共廁所都到哪裡去了,我找了半天沒有找到。」

    兩人急急忙忙上樓,剛開門,趙波就衝進了廁所,痛快地放水。

    王橋拿出手機,正準備給辦公室附近館子打電話,讓準備點臘排骨和土雞湯。電話響了起來,打進來是久未聯繫的呂一帆。

    呂一帆道:「我在出租車上,馬上就要到昌東了。」

    呂一帆一直在與艾敏保持聯繫,當得知王橋談戀愛以後,便沒有再到昌東。由於王橋已經與女友分手,重新變回了單身漢,這一次呂一帆到山南把事情忙完後,神差鬼使地就前往昌東。

    在廁所裡,傳來趙波的歌聲:「我是一隻小小小鳥,想要飛啊飛得高。。。。。。」

    這個歌聲讓王橋一陣牙疼。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4:20
第三百五十四章談心

     在廁所裡的趙波心情不錯,迎著往下而來的熱水,仍然在高聲歌唱,「。。。。。。我尋尋覓覓一個溫暖的懷抱,這樣的要求會不會太高。。。。。。」

    呂一帆孤身前往昌東來與自己見面,孤男寡女,將要發生什麼事情,自然是不言而喻的。王橋腦筋急轉,想著晚上的安排,他問道:「你現在到哪裡了?」

    呂一帆笑道:「剛進城,還早。要到電力家屬院時,我給你打電話。」

    王橋有意提醒道:「接到你電話的時候,青皮恰巧也到我這裡來了。他畢業以後沒有工作,準備參加今年的司法考試。」

    聽說趙波也在昌東,呂一帆有點意外,隨即笑道:「好啊,今天晚上我們三人還可以喝酒。你在昌東工作這麼久,酒量提高沒有?」

    王橋道:「還行吧。酒量是受身體遺傳限制,無論怎麼喝,都喝不過胖墩。陪你喝是沒有一點問題的。」

    呂一帆道:「你別小看我,我的酒量還行,至少比青皮要好。」

    聊了幾句,王橋就思考晚上如何睡覺。他如今是城關鎮行政長官,縣城所有轄區都屬於城關鎮的地盤,帶著呂一帆去開房是不行的,因為極有可能被人撞見。最安全的地方還是住在電力局家屬院裡,他租住的套房是兩室一廳,能住下三人。

    打定主意後,王橋泡了茶水,通過一套動作讓心情安靜下來。他想好了晚上的安排:趙波獨自睡一間房子,呂一帆就睡自己的房間,自己就睡在客廳。

    趙波穿著內褲就出來了,道:「蠻哥會享受生活,一個人都過得有滋有味。」

    王橋放下茶杯。風輕雲淡地道:「等會呂一帆要來。」

    趙波道:「呂一帆,體育系的那位,她要來?」

    王橋道:「嗯,她要來。」

    趙波用疑惑的眼神瞧著王橋,道:「當年在老味道時,我就覺得你們兩人有點曖昧。如今她千里迢迢都要過來看你,果然關係不淺,老實交代,發展到什麼程度了?」

    王橋道:「呂一帆結婚了,小孩都要滿歲。她負責山南這邊的生意,所以經常山南。」

    趙波興致盎然地道:「到山南很正常,但是從山南跑到昌東就不正常。」

    呂一帆此時已經到了電力局家屬院。她作為一名美女。比光頭趙波有著明顯優勢。電力家屬院守門大爺見到呂一帆進門根本就沒有反應,視若無睹,而剛才趙波想進來時,大爺將其叫住,仔細盤問。最後還是將其拒之於門外。

    呂一帆以前來過電國家屬院,而且還備有家門鑰匙。當王橋與電視台主持人談戀愛以後,她差點就將鑰匙扔了,後來還是捨不得。於是將這柄鑰匙保留下來,當作一段感情的留戀。這一次與艾敏通話以後。得知王橋與那位電視台主持人分了手,她忍不住就飛到山南,一則確實是有業務需要處理,二則她很想王橋了。身心皆想。

    呂一帆回到北三省後,結婚,生小孩,生活步入了常規。她此時有些認命,準備和生意做得不錯的丈夫好好過日子,相夫教子,做做生意,也還不錯。誰知很快就發現丈夫在外面還有女人,而且不止一個。在家鄉,事業有成的男人在外面養小三是極為普遍的事情,呂一帆沒有吵鬧,只是差一點就得了產後憂鬱症。幸好她是一個堅強樂觀的人,自己將情緒調整了過來。

    她下定決心等到翅膀硬了以後再和現在丈夫談分手的事,反正兩人的結合也談不上感情基礎,一個圖自己年輕漂亮的身體,而自己則圖對方的錢。

    在樓下徘徊了一陣子,呂一帆撥通了電話,道:「我進了電力家屬院。」

    王橋接到電話以後,立刻下樓,在樓門洞兩人碰了面。

    王橋上下打量了呂一帆一眼,道:「你除了臉頰稍稍有些胖,身材恢復得很好,小孩多大了?」

    呂一帆的心跳了跳,道:「九個月了,是個女孩。」

    王橋道:「女孩像你,應該很漂亮。」

    呂一帆道:「一半像我,一半像他爸爸。」

    王橋道:「只有一半像你,就很漂亮了。」

    呂一帆將手中的提包遞給王橋,開玩笑道:「你的嘴巴變甜了,但是不主動,應該幫我提包啊。」

    幾句話之後,兩人消除了隔閡,互相看著對方亮睛睛的眼睛,笑了起來。笑起來後,久未見面的隔閡頓消,呂一帆小聲道:「青皮是什麼時候來的?」王橋道:「比你到來早半個小時。」呂一帆輕笑道:「他來得不是時候啊。」王橋道:「也無所謂,我們總有機會的。」呂一帆道:「你想要什麼機會。」王橋笑了笑,不語。

    呂一帆道:「有趙波在房間裡,總覺得不妥,我去開賓館,到時你過來就行了。」

    王橋道:「以前還差不多,現在不成了。我是城關鎮代理鎮長,隔兩天就要開人代會了。在城關鎮地盤上,一鎮之長得千萬小心,說不定就會遇到認識的人。」

    呂一帆伸手挽住王橋手臂,道:「那以後我就在山南買一間房子,給你一把鑰匙,你敢不敢要?」

    王橋道:「反正我是單身漢,暫時又不想再找女朋友了,累得慌。你敢給,我為什麼不敢要?」

    呂一帆道:「聽說你和漂亮的電台主持人談起戀愛,你這把鑰匙我差點丟了。你這人挺有女人緣的,為什麼就人家被甩了?」

    「你的消息很靈通嘛,什麼都知道。」王橋最不願意提及被邱家攤牌的事情,道:「往事不堪回首,不說也罷。」

    呂一帆道:「黑哥給我打過電話,還是胖墩和艾姐,你的活動我都知道。」

    兩人上了樓,就見到趙波站在門口。趙波以前在老味道與呂一帆也是極熟悉的。張開懷抱道:「呂一帆,久別重逢,我們抱一個。」

    呂一帆也挺高興,不過沒有和趙波擁抱,道:「王橋當鎮長,胖墩當名記。青皮怎麼這是這個**絲樣子?」

    說話點到了趙波痛處,趙波收回手臂,自嘲道:「我正在認真複習,準備參加司法考試,到時後先制人,絕對比他們賺錢多。」

    三人在屋裡坐了一會,就到外面吃飯。

    呂一帆上次吃過火鍋肥腸魚。一直記著這道菜的獨物味道,在山南陽州和靜州都找了幾次,無奈味道總是不一樣。趙波是川人,對美味同樣有著特別喜好,道:「這道菜其實是老式傳統菜。流行過幾年,但是這幾年沒有聽說了,吃的人也不多。」王橋道:「師範後街的這一家肥腸魚,倒是幾年都沒有變化。不是原味,我想你們應該喜歡。」

    在1993年。王橋在中師畢業時,因為在師範後街吃了一頓肥腸魚,恰好遇到了當時的教育局長彭家振。而彭家振在做實習老師時被王橋父親王永德批評過,這一次偶遇直接導致王橋被踢到了偏僻的舊鄉小學。如果沒有被踢到舊鄉小學之事。王橋就不會遇到呂琪,也就不會有後面發生的種種事情。

    這世界有很多因和果,很多後果看似偶然,其實早就有「因」在前面存在。

    三人一路步行,談起了在山南大學的往事,彷彿又回到了學生時代一般。

    走到師範校大門時,王橋道:「這就是我曾經讀過書的師範校,現在師範校沒有了,改成普通中學了。」

    呂一帆道:「山南這邊撤得早,我們那邊還有中師。我對撤銷中師其實有不同意見,農村教師明顯不足,大學生到農村去教書又不安心,以後會發生教師荒的。」

    王橋不以為然地道:「大學擴招了,以後大學生多得是,還怕沒有人到農村教書。」

    七八分鐘後來到了火鍋肥腸魚老店。此時王橋已經是城關鎮行政一把手,事業有小成時,再回頭來看這個改變命運的肥腸火鍋魚老店,又是另一種心情。

    幾年時間,肥腸火鍋魚開了幾家分店,老店卻依然保持著原來格局。雖然重新裝修過,但是格局一點都沒有變化。三人走進店裡時,堂廳六張桌子全部坐滿,桌上皆放著洗腳盆大小的盆子。紅紅的湯上浮著肥腸和魚片,滿盆都是花椒和紅辣椒,散發著誘人香味。

    呂一帆深深地吸了吸鼻子,道:「真香。我喜歡這個味道,有點腸子臭臭的味道。」

    圓臉老闆娘比十年前老了一頭,顯得富態得多。她剛從二樓下來,見到了王橋,熱情地道:「王鎮長,你來吃魚。」

    王橋對這個圓臉老闆臉印象深刻,只是沒有想到對方會認得自己,問道:「你認識我?」

    王橋以前讀中師時,因為家裡並不寬裕,除了畢業時來吃過一次火鍋肥腸魚,還真沒有來過。工作以後也來吃過,不過次數很少,且每次都有很多人,想必老闆娘對自己沒有印象。

    圓臉老闆娘道:「前幾天城關鎮餐飲協會在城關鎮開大會,王鎮長出來講過話。你講得真好,我是用力鼓掌的。」

    王橋這才明白為什麼圓臉老闆娘認識自己,笑道:「今天我帶外地朋友來吃飯,把味道弄地道些,我們三人就吃三斤魚,一斤肥腸。」

    呂一帆輕笑道:「你把我們三人當成大肚漢了!晚上吃這麼多東西,要長胖的。」

    王橋道:「若是點少了,到時肯定不夠吃。晚上多吃點,吃完後做運動,就不會長胖。」

    圓臉老闆娘熱情地道:「樓上還有一個雅間,王鎮長請樓上走。」

    王橋三人剛上樓,遇到一條大漢往下走。大漢邱寧勇見到王橋,皮笑肉不笑地道:「王鎮,吃飯?」

    王橋臉上沒有表情,道:「吃飯。」

    兩人擦肩而過時,邱寧勇看了呂一帆好幾眼。

    晚飯,三人興致很高,喝了兩瓶白酒。

    回到家時,青皮在客廳裡唱了一會歌後,酒勁上湧,倒頭就睡,鼾聲大作。

    王橋將青皮房門打了過來,然後輕手輕腳走到屋外,對呂一帆道:「青皮酒量不行,肯定得睡一晚上。」

    呂一帆似笑非笑地道:「難怪你晚上會這麼起勁勸酒,是存心的。」

    王橋泡了一杯茶水,道:「按照常理來說,喝了酒是不適合喝茶的,但是喝了茶身體舒服些,今天以舒服為主。」

    呂一帆雙腿盤在沙發上,臉頰紅潤,雙目帶著些迷離神情,道:「最初見到你時,我還有些陌生感,現在終於回到以前了。」

    王橋坐在呂一帆對面,道:「很難回到以前。」

    呂一帆道:「那我們就假裝回到以前。」

    王橋道:「不用假裝,就是活在當下。」

    呂一帆道:「我算是想明白了,不僅男人當自強,女人也要自強。這次到山南,我和艾姐談了很久,她談了第一次與你相遇的特殊場景。」

    王橋驚訝地站了起來,道:「艾敏和你談了此事?全部細節?」

    呂一帆道:「她談了,當時下崗,差點成為路邊店女郎,遇到你才開店。我之所以和艾姐關係一直很好,就是我們都有相似的工廠背景,這是當年千萬工人下崗後悲傷經歷的寫照。我要和她一樣,最終自己做成事,為自己的明天負責。我問過艾姐,她不準備再婚了。」

    王橋一直把艾敏當成生意夥伴,倒是從未關注其感情生活。

    聊了一會,呂一帆道:「我走了一天,出了不少汗水,先洗個澡。」

    取了內衣褲,進了衛生間,不一會就聽到水聲。這個水聲如此撩人,讓王橋坐立不安,他走到趙波房間,聽到輕微的鼾聲,這才心安。

    當轉到房間正中,衛生間房門打開一條小縫,呂一帆聲音傳了出來:「我的毛巾沒有了出來,在包裡,幫我取一取。」

    王橋打開呂一帆小包,小包還有一條半透明的內衣,另外還新買的未拆封的毛巾。他目光在半透明內衣上停留半秒,取了毛巾走到衛生間門前,道:「這裡,你的毛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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