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百態] 靜州往事 作者:小橋老樹(已完成)

 
Babcorn 2017-3-26 10:43:13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76 85845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4:27
第三百八十三章 再論族譜

     手術成功後,張大炮還是有後遺症,左邊肢體無知覺,語言功能受了些影響,其在醫院的後續治療估計還有一個月時間。

    雖然有後遺症,但是張大炮頭腦清醒,精神狀態和食慾都正常。考慮到老人家的年齡,能夠恢復成這樣也算幸運。為了感謝遠道而來的廣南王家以及昌東王家,張大山專門在電力賓館很正式地安排了一次宴席。

    昨天在一起吃飯時,雖然張大炮已經搶救回來,可是畢竟老人家從生死邊緣走了一遭,氣氛還稍顯沉重。

    今天中午的氣氛明顯輕鬆起來。

    王曉帶著小兒子以及未婚夫林海參加了飯局。王曉曾經在廣南停留時間不短,與冉萍很熟悉,坐在桌上一直與冉萍有說有笑。冉萍抱著虎頭虎腦、活潑好動李安健坐在桌子上,挑選些不辣的菜,直接喂到孩子的嘴巴裡,道:「讓冉奶奶喂你,乖,張開嘴巴。」

    冉萍身材苗條,皮膚在廣南白得很是罕見,衣著亦得體,雖然滿過五十,看上去也就四十歲左右。張大山開玩笑道:「冉萍自稱冉奶奶,我聽著怎麼有點怪異啊,我左看右看冉萍也就三十五六歲吧。」

    「都成半老太婆了,叫冉奶奶很正常。王小冉若是早點結婚,我抱孫也隔不了幾年了。」冉萍看著安安靜靜坐在一旁的張曉婭道:「曉婭,你讀大三了吧,有沒有男朋友?」

    張曉婭道:「還沒有。」

    冉萍道:「在大學如果遇到合適的,也可以談戀愛。不要怕分居兩地,只要願意,可以讓男方到山南工作,你也可以到男方所在地去工作。如今社會很開放,包容性強,不存在距離問題,可以考慮在大學交男朋友。」

    吳立勤道:「曉婭考上大學的時候,我和大山就和她談過話,建議大一不要談戀愛,畢竟剛從高中走過來,心理不成熟,但是大二就可以考慮這個問題了。」

    對於普通家庭來說,大學畢業後的選擇往往會拆散很多情侶,但是對於張大山這個家庭,距離不是問題,關鍵還是女婿是否合適。

    與親朋在一起,王國棟就喝了點紅酒。心情輕鬆,他臉上就有了些笑意,道:「我是看著曉婭從小長大的,出生幾天我就見過。有一次在廣南,她和小冉在院子裡跳繩,我看著兩個小丫頭就想,不知是哪兩家的臭小子能娶走我們兩家如花似玉的女兒。」

    張曉婭沒有想到談話的主題會集中在自己頭上,而且是婚姻問題。在眾人注視下,她羞紅了臉,道:「拜託,能不能換個話題。」

    冉萍道:「這個話題是最適合你現在這個年齡。」

    張曉婭於是承認道:「我從大二就開始尋找合適的人,結果沒有發現。」

    李安健雙手捧著一根雞翅膀,啃得津津有味,一雙烏黑的大眼睛滴溜溜亂轉。王曉將兒子抱了過來,道:「你這小子,把冉奶奶的衣服弄髒了。」說話之時,她就用眼睛朝著弟弟看,看了弟弟,又看張曉婭。

    冉萍道:「你別條件太高,離開了學校,社會就複雜了,再想找到合適的對象更難。」

    張曉婭道:「我的條件真不高,只是沒有遇到合適的,最起碼得性格合得來。」

    王橋在長輩面前就沒有太多話,主要任務就是與長輩碰碰酒。在他以前的想像中,高級幹部是很神秘的一群人,生活在大院裡,和普通老百姓不一樣。如今真正走進他們的生活,發現高級幹部也是普通人,也有家長裡短,也有與普通人類似的閒話。

    他們與普通人不同之處在於所處位置不同導致思維方式和行為模式不同。普通人家小孩子大學畢業後考慮得最多的就是生存,王小冉和張曉婭基本不會為生存發愁,很多尋常人家的障礙都被已經被打通,她們考慮得最多則是發展,或者說是如何生活。

    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人生難題不存在,王小冉和張曉婭依然面臨著婚姻戀愛問題和前途命運問題,這是人生繞不過去的大坎。

    在酒宴上,大家都談家事,沒有涉及到任何公務。

    王橋一直在腦中想著王衛東的事,有點拿不準是否應該提前在這個場合說出來,猶豫了一會,心道:「親戚就是親戚,我若是在意身份,反而落了下乘。」

    當大家話題從張曉婭身上轉移開後,王橋又給兩位長輩敬了酒,這才講起王衛東的事:「前幾天,我參加了山南省在成津縣召開的礦業整治現場會,成津縣********叫王衛東。」

    王衛東是山南省最年輕的********,張大山前一次到成津縣,還與成津縣委有過一次座談,當時王衛東參加並主持了會議。張大山有點驚訝王橋在這個場合突然提起王衛東,道:「王衛東,全省最年輕********,我見過面,非常有能力的一個年輕人。」

    王國棟是管組織的,對人事最為敏感,加上他極有可能到山南任職,對張大山口中的最年輕********頗為留意,就將筷子放下,聽王橋說下文。

    王橋道:「王家的輩份是『詩書傳萬代、希賢智勇仁、儉勤忠信讓、國衛風雨順、家和百業興』,我是衛字輩,我爸應該是國家輩。」

    話很少的王永德道:「王橋,你想表達什麼?」

    王橋繼續道:「我中師畢業時參加過省政府舉辦的表彰會,當時王衛東大學剛畢業,作為學生代表在表彰會上發言。我就是在93年認識了王衛東。我後來走了些彎路,前年才從山南大學畢業。王衛東在93年分配到很偏僻的一個鄉,然後一步一步從基層幹起來,目前是成津********。開完現場會後,我和他見了面,還特意聊了聊族譜。王衛東的祖父叫王信宇,爺爺叫做王讓民,他們是從柳溪三道彎遷出的。」

    王國棟聽到輩份和遷出地,便知道王衛東肯定是一個家族的。

    王永德曾經整理過家譜,對家族事情瞭解得最細最深,道:「家譜裡記載得很清楚,王信宇和王信良是親兄弟,王信宇是哥哥,王信良是弟弟,他們還有兩個妹妹。王信良有三個兒子,王振華排行第二,我父親排行第一。我聽老輩人說,王信宇遷走時有一個兒子,具體叫什麼名字記不清楚了。也就是說,成津的那個王衛東的爺爺和我二叔是堂兄弟。(慚愧!!!前面的人系關係略有瑕疵,此為最終更正版本)。」

    王國棟很認真地道:「這樣說起來很繞,永德哥,找張紙寫下來就一清二楚了。」

    張大山道:「曉婭,你去讓服務員拿紙筆。」

    張曉婭趕緊出門,但是她沒有讓服務員送紙筆進屋,而是自己去拿了紙筆回房間。

    王永德在紙下寫下了一個五服關係圖。

    五服第一輩:王忠誠

    五服第二輩:長子王信宇;次子王信良

    五服第三輩:王信宇系有王讓民(其餘不詳)、王信良系有王讓為、王讓邦(王振華)、王讓本;

    五服第四輩:王讓民系有王永貴;王讓為系有王永德,王振華系有王國棟;王讓本系沒有後代。

    五服第五輩:王永貴系有王衛東;王永德系有王橋、王國棟系有王小冉;

    王國棟仔細研究了關係圖,感慨地道:「我爸多次說,王家宗族不至於散失淹滅,永德哥有大功。我們這一輩除了永德哥,誰能把族譜理得這樣清清楚楚。」他隨即撥通了父親家裡的電話。

    王振華坐著輪椅在陽台上侍弄花花草草,女兒拿著無繩電話走到陽台。

    女兒王國莉在遞電話時,道:「爸,這是國棟打來的,電話可以接,但是你不能激動。」

    「大風大浪都經過了,這點心理素質怎麼會沒有。」王振華臉色沉重地道:「大炮怎麼樣了?是不是走了?」

    王國莉道:「張叔沒事,是另外的事。」

    王振華舒了口氣,道:「你這人把話說清楚,不要掐頭去尾。」

    王國莉道:「讓國棟給爸說,我說不清楚。」

    王振華接過電話,第一句話就是:「大炮能不能給我說話。」

    「爸,現在還不行,說話還是有點困難,但是神智清清楚楚,見到我就用右手來握我的手。」

    「你給大山說,什麼時候大炮能說話了,馬上就給我打過來。」

    「爸,我問一個老家的人,不知你有印象沒有?」

    「誰啊?」

    「王信宇和王讓民。」

    這是幾十年前的名字,王振華停頓一會,往事便如黑白相片在頭腦中呈現:「王信宇是我大伯,王讓民是我堂哥,我這一輩是讓字輩,讓是字輩,名字是按照『民為邦本、本固邦寧』來取的。小時我們住在一起,王讓民是我們這一輩的大哥。你有他們的消息,讓民哥還在?」

    王國棟道:「王讓民已經走了,王讓民的兒子和孫子還在,我沒有見到,只是得到了準確消息,他們都在山南沙州。」

    王振華長嘆一聲,道:「大哥也走了。能找到了大哥的兒子孫子也很好,讓他們飛過來見我。」

    對於王國棟來說,王信宇是幾乎沒有聽說過的陌生人,而對於王振華來說,大伯王信宇和堂兄王讓民就是很親很親的親人。所以,王振華和王國棟聽到王信宇、王讓民消息感受是完全不同的。

    打完電話,王國棟點了點頭,道:「我爸認識他們。他們曾經住在一個屋簷下,是一家人。」

    追溯往事,讓大家都有些唏噓。

    午宴結束,王國棟坐飛機回廣南。在機場,他特意叮囑王橋對王衛東的事情要保密,不要給外人說起。

    林海開車送王橋回昌東,然後林海準備到輝煌集團工地。

    冉萍繼續留在張家,作為廣南王家代表要多住幾天。

    王永德沒有回昌東,住在了王曉家裡。他除了等待張大炮康復以外,還要去拜訪李家健的爺爺奶奶。來到南州,必然去李家,這是王永德的原則。

    下午,冉萍和吳立勤一起來到醫院,守在張大炮病床前。在張大炮熟睡時,冉萍和吳立勤在門口聊天。

    冉萍笑道:「吳姐,你覺得王橋這個小夥子怎麼樣?」

    吳立勤道:「王橋還不錯,家教好,人也能幹。你怎麼突然說起這事?」

    冉萍道:「今天中午吃飯的時候,我看到王橋和曉婭坐在一起,兩人無論從年齡、學歷還是相貌都很般配。與其找個不知底細的人,還不如找個知根知底的,至少放心。」

    「這個,還得看曉婭和王橋的意見,大人是作不了主的。」吳立勤又道:「你說得也有道理,我抽時間探一探曉婭的口氣。」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4:27
第三百八十四章 變化

     到了晚上,吳立勤趁著與丈夫單獨相處之機,轉述了冉萍的提議。

    張大山對這事還挺重視,想了一會,道:「這是冉萍的意思,還是國棟的意思。」

    吳立勤道:「就是我們兩人在一起聊天時,冉萍突然提出這事,應該不是國棟的意思。」

    張大山習慣性地摸著下巴,道:「國棟和冉萍都是穩重的人,不應該臨時起意。國棟沒有兒子,王橋算是王家最嫡系的男子,從現在態度看,肯定是王家重點培養對象。曉婭與王橋結婚倒也算是門當戶對。」

    吳立勤笑道:「你平時經常在單位經常講改革講開放講民主自由,結果自己還講門當戶對,思想這麼老舊。」

    張大山道:「以前的老傳統不一定都是糟粕,也有很多可取之處。王家在廣南,算是處於改革開放的前沿,還不是一樣講究家族。處於王家的這個位置,往往很講究接班人的培養,接班人選好了,家族才能長久昌盛。接班人多是直系親屬,也有工作中形成的嫡系,比如秘書等,這些都是很隱秘的,一般都是只做不說。」

    吳立勤道:「你們這些男人考慮得太多了。」

    張大山道:「我爸是為了美女不要江山,否則以他的能力弄個省廳級沒有問題。他級別不夠,所以沒有想到接班人的問題。我以前經常到王家,接觸了很多高級幹部,他們形成了錯蹤複雜的人際關係,甚至可以說是利益關係,所以必然得有事業的接班人,這個接班人對整個家族的傳承和安全能起到關鍵作用。」

    吳立勤道:「我是女人家,管不了這些事情。我只在意我的女兒,她喜歡誰,願意和誰談戀愛,完全隨她的心意。」

    張大山道:「你其實可以去跟曉婭提一提,王橋很優秀,萬一她有這個意思,這是好事啊。」

    吳立勤道:「王橋這孩子吃過苦,懂事,我還是喜歡的。如果真成為我家女婿,我能接受。」

    晚上,張曉婭從學校回來看爺爺,在九點鐘時,與媽媽一起回家。回到家裡,母女倆便在院中散步。

    電力家屬院綠化得相當好,此時正是花季,院中繁花似錦,隨處都能嗅到花香。吳立勤見女兒情緒還不錯,聊了一會家長裡短,道:「王橋在學校是學生幹部?」

    張曉婭不疑母親別有目的,道:「王橋是我們系當年的學生會主席,在學校是風雲人物,我們寢室楚小昭就曾經暗戀過他。」

    吳立勤道:「他有女朋友嗎?」

    張曉婭壓根沒有想到媽媽的目標是自己,道:「據說他在大家沒有女朋友,有一個體育系女生和他關係不錯,上次楚小昭到昌東去,早上就遇到他們在一起吃麵條,害得楚小昭回來大哭了一場。」

    吳立勤道:「後來聽說他在昌東談過戀愛?」

    張曉婭道:「我聽王曉姐說過這事,也不是太清楚,好像是和一個電視台主持人談過戀愛。後來昌東出了腐敗案子後,王橋被調到了檔案局,後來就分手了。」

    吳立勤總結道:「那這家人是沒有眼光,把一個好小夥子白白放走了。」

    說到這裡,張曉婭警惕起來,道:「媽,你怎麼老是談王橋。」

    吳立勤笑道:「冉阿姨覺得你和王橋比較般配,想撮合你們兩個。」

    張曉婭驚訝地道:「我怎麼可能和王橋,他比我大好多。」一直以來,張曉婭始終認為王橋和自己不是一個時代的人。最初產生這個原因是她第一次見到王橋時,王橋在中師讀書,她還是純粹的少女,這就留下了非常深的印象,總覺得王橋是大人,她是小孩。後來都在山南大學讀書,仍然沒有完全消除這個印象。

    吳立勤見女兒是這個反應,也驚訝了,道:「難道冉阿姨這個提議很怪嗎,你們還在一起讀過大學,應該沒有代溝和年齡差異。」

    張曉婭又紅了臉,道:「媽,你是不是想把我嫁出去,我偏不,就要賴在家裡,當老姑娘。以前你們天天在我耳朵邊念,要以學習為重,不要早戀。現在怎麼主動給我張羅起婚事了,這個反差未免太大了。」

    「人生每個階段做的事情不一樣,小時候最重要是長身體學知識,現在最重要是做事業和成立家庭。」吳立勤又道:「你到底對王橋是什麼看法,如果沒有可能性,我就給冉阿姨回絕了此事。」

    張曉婭跺了跺腳,道:「媽,我的事你別管,你在這裡等著我,我要去跑步了。」小區角落有一個籃球場,場邊有一圈塑膠跑道,小區裡很多人都喜歡在這條跑道鍛鍊身體。夜風襲來,帶走熱氣,送來花香,總會讓跑步的人神情氣爽。

    母親的建議,讓張曉婭心裡頗不寧靜。在她心中原本有一張薄薄的窗簾,這個窗簾原本就很脆弱,今天窗簾被母親戳了一個洞,王橋的形象就從這個洞裡鑽了出來。

    「這是王橋的意思還是冉阿姨的想法,多半是冉阿姨的想法。」

    「如果是王橋的意思,我該怎麼辦?」

    張曉婭跑了兩圈,突然意識到「我該怎麼辦」這句話是有問題的。她心跳加速,汗水在額頭形成細細的小珠。

    「肯定不是王橋的想法,否則依著他的性格,肯定要說出來。」這是張曉婭的推斷,有了這個推斷,她心裡又輕鬆,又失落,複雜得很。

    吳立勤就站在籃球邊上,看著如花一般美麗的女兒在籃球場邊上跑步,心情也矛盾得很,既想女兒有一個好歸宿,又擔心遇人不淑,嫁到另外的家庭受苦。

    吳立勤想著女兒和王橋的事情柔腸百轉,另一個主人公王橋卻完全蒙在鼓裡,他整個心思還是放在工作上。主觀上,他想做出些成績,做出成績是責任使然,同時也是走得更高更遠的基礎條件;客觀上,作為城關鎮鎮長,就算你想偷懶,不去找事情做,事情都會如影隨形找上你,讓你無法躲避。

    星期一,早上八點,王橋步行上班。剛到辦公室門口,接到郭達電話:「剛才接到縣委辦通知,請王鎮和宋書記於九點半鐘到吉書記辦公室。」王橋問:「具體是什麼事情?」郭達道:「我問了,老唐不說,說你們到了就知道了。」

    王橋趕緊上了樓,先去看宋鴻禮的辦公室是否開門。

    「你找我?」宋鴻禮提著包,出現在樓梯口。

    王橋道:「吉書記讓我們兩人去談話,是什麼事啊?」

    宋鴻禮道:「我也在琢磨此事,我們兩個到吉書記辦公室談話,有兩種情況,一是有突發事件,二是有重要安排。突發事件暫時可以排除,看來有重要安排。」

    王橋道:「莫非談青橋村六步議事規則?」

    宋鴻禮道:「應該不是。」

    三社公路順利地結束了,目前就等著辦理硬化手續,前期修路有集資款,算是第一階段工程;後期硬化則是國家投入,算是第二階段工程。

    這一次青橋村六步議事規則在三社的實踐算得上十分成功。公路修好以後,按照當初制定的規則,由選出的四位代表最後進行了工程驗收和結算。整個資金使用情況是先用縣裡補助,再用村民資集,結果工程驗收後結算後,集資款還剩餘了44788.9元。鄉政府按人平10元如數退還給了村民。三社公路建設的事例在青橋村甚至在整個城關鎮的村民中引起了強烈反響,因為集資向來有去無回,只能追加,從來沒有退回。雖然每人只拿到10元退款,卻贏得了所有參加集資村民的信任。這一次修路是扯皮糾紛最少,工程質量完成最好的一次,也是干部受到大家齊口讚揚的一次。

    工程第一階段完工以後,城關鎮根據縣委縣政府各個口,分別報送了詳細的匯報材料。在《昌東組織簡報》中刊登了這份匯報材料,但是,《昌東組織簡報》只是用了幾十個字來登了一條消息,將三千字的匯報材料放棄了。

    《昌東組織簡報》是在基層組織建設中有份量的內刊,也要報送給市委組織部,沒有在這上面登出全文,讓宋、王兩人都覺遺憾。

    宋、王以城關鎮名義又與縣委辦喝了一次酒,把匯報材料換了一個形式交給了縣委辦。縣委辦基本同意在《昌東信息》上登載主要內容,但是,還沒有出來。

    因此,宋鴻禮不認為吉書記所談之事與青橋六步議事規則有關聯。

    兩人急急忙忙來到了縣委,剛走到吉書記辦公室門口,秘書小張走了過來,滿臉嚴肅地道:「你們到我辦公室坐一會,華縣長在吉書記辦公室。」

    他給宋、王倒了水之後,就坐在電腦前專心致志地看材料。

    有其他部門領導到辦公室,都不由自主地放低了音量,也不抽菸,就提著包在小張辦公室等待。

    王橋剛剛與廣南省委常委王國棟、山南電力系統二把手張大力在一起吃飯、聊天,見慣了大領導,在面見********吉之洲時就心情平靜,態度是端正的,但是沒有了誠惶誠恐的心情。

    等到十點,華成耀才離開。

    宋鴻禮和王橋以第一順序來到了吉之洲辦公室。

    吉之洲端著茶杯喝茶,然後對站在桌前的宋、王二人道,「你們坐嘛。」

    宋鴻禮和王橋就坐在會客的沙發上。

    吉之洲低頭看了一會文件,這才起身,將兩人叫到掛著的昌東地圖前,道:「從去年到今年,招商力度很大,現在麻煩就是落地。」他用手指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圈,又道:「小竹河管委會是縣政府的派出機構,主要任務是抓工業,他們不管村社。小竹河有相當多的廠區在城關鎮地盤上,要落地,城關鎮任務艱巨。」

    無農不穩,無工不富,這是吉之洲提得很響亮的口號。

    這兩年集全縣之力招商,有了好幾個大成果,卻無法讓企業落地,這讓吉之洲感到十分不滿和惱火,經過反覆考慮,下定決心在人事上進行調整。

    吉之洲目光注視著地圖,道:「縣委有個想法,讓宋書記到小竹河管委會擔任常務副主任,城關鎮黨委書記的擔子不丟,但是重心在小竹河。」

    這是一個極新的消息,事先一點風聲都沒有洩露,讓宋鴻禮和王橋都感到十分突然。

    吉之洲轉過身,緊緊盯著王橋,道:「王橋,把城關鎮黨政擔子都挑起來,有沒有信心?」

    王橋沒有思考,挺了挺胸,自信地道:「在縣委縣政府領導下,在宋書記和城關鎮同志們支持下,我有信心把工作搞好。」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4:28
第三百八十六章 權力和責任

     開會時,宋鴻禮和王橋都與尋常沒有任何差異,正常地佈置工作,商量事情。唯獨兩人都知道從今天這次會議之後,宋鴻禮將走上另一個工作崗位,承擔著全縣工業發展的重任,王橋將主導城關鎮的工作,在昌東大鎮實際上黨政一肩挑。

    平時開會時,宋鴻禮也要徵求王橋意見,但是應該決斷時就迅速決斷。今天開會之時,宋鴻禮不僅徵求意見,更是主動讓王橋最後拍板。

    經過這個會以後,城關鎮的王橋時代就要拉開序幕。

    晚上,王橋還沒有離開辦公室,姐姐王曉帶著母親杜光芬走到了門口。王橋明白母親到來的原因,道:「媽,這事何必讓你跑一趟。」

    杜光芬打量著辦公樓,極為疑慮地道:「你們城關鎮有好大一幢樓,你在這裡當領導,這麼年輕,別人聽你的嗎?」

    王橋知道母親很少出門,自小就心善,膽小怕事,開玩笑道:「你就算不相信你的兒子,也要相信組織選人用人的眼光。」

    杜光芬還是覺得兒子執掌這麼大一幢樓有點忐忑,提醒道:「如果遇到年齡大一點的同事,你要客氣點。特別是那些中年人,你不能訓別人。」

    王曉挽著母親的胳膊,道:「不批評人,當領導還怎麼開展工作。媽,你也別擔心了,你的兒子早就長大了,不是在河裡光屁股游泳、用鞭炮炸牛糞的臭小子了。」

    樓下,老趙早就將汽車發動,見到王橋過來,就將車子開到辦公樓壩子正中間。王橋道:「老趙,今天我不用車,你先回去吧。」老趙已經下了車,熱情地道:「這是伯母吧,還是第一次到城關鎮,我讓門口館子弄點菜。」

    杜光芬見老趙頭髮都白了,還叫自己伯母,頓時手足無措,道:「不用,不用,我就在娃兒家裡下面條。」

    王橋道:「老趙,算了,我媽吃不慣外面的館子。」

    老趙道:「那我送你們回家。」

    王橋道:「我姐開得有車,你就先回去吧。」

    老趙道:「我手機二十四小時開機,隨時叫我。」

    等到上了車,杜光芬還在回頭看站在壩子中間的老趙,道:「二娃,趙師傅是給你開車啊,這麼大年齡的人為你開車,好不好喲?我總覺得心裡慌慌的。」

    王曉故意開玩笑道:「媽,如果讓趙師傅聽到你說這句話,他會慪氣的。城關鎮機關的駕駛員都願意給二娃開車,因為二娃是鎮長。」

    杜光芬想起曾經聽到的傳言,道:「二娃,你當了官,有啥子好東西,要分點給老趙啊,別人這麼大一把年齡,還給你開車。」

    王橋道:「媽,現在社會上的事你就不懂了,我曉得怎樣處事。」

    小車離開了城關鎮,杜光芬心裡才好受起來,道:「二娃,聽大妹說,你要和張曉婭耍朋友。」

    王橋道:「都是幾個長輩沒事閒的,八字還沒有一撇的事情。」

    杜光芬憂心忡忡地道:「你就找個普通人家的娃兒就算了,別人家是當大官的。」她想起了以前的李寧詠,道:「那個小李模樣也是周周正正的,對我們也還是可以,就是不能吃苦,遇到點事情就只顧自己。想起這事就覺得心慌,你找個普通人家的娃兒還踏實些。」

    王橋道:「媽,你說哪些算是普通人家。」

    杜光芬道:「家裡是當老師、醫生的最好,就算工人也可以。」

    王橋道:「你這種想法是錯的,不管是工人、農民、當官的、老師、醫生,也就是任何行業都有好人和壞人,我們當前要做的就是找個好人家,而不是先來挑選職業。媽,你這是另一種歧視,完全沒有道理。」

    杜光芬賭氣道:「你和你爸都是犟拐拐,九條牛都拉不回來。我就在這裡等著你爸,他還有兩三天就回來。」

    王橋原本準備帶著母親和姐姐去吃點鄉下吃不到的美食,杜光芬堅決不同意,結果三人就去菜市場買了肉菜,回家做菜。

    調到城關鎮以後,經常在外面吃飯。回到家屬院裡吃著媽媽做的飯菜,又是另一種感受,這種感受很不錯。

    杜光芬是第一次到兒子的出租房,這一次就準備住上幾天,在這裡等著丈夫回來,再一起給兒子做工作。等了一天,又擔心自家的菜,在與兒子長談以後,便回到了三道彎。

    到吉之洲辦公室談話三天後,正式文件便出台了,正式任命宋鴻禮為小竹河管委會常務副主任。

    隨後,新任縣委常委、組織部王又華部長特意來到城關鎮調研,所有二級班子及鎮領導參會。在調研會結束時,王又華特意講了縣裡關於宋鴻禮任職的真實考慮:小竹河管委會是政府派出機構,並不管理和指導村居兩委會,在徵用土地、企業落戶用地方面受到不少限制,在企業落地方面還得由城關鎮以及周邊鎮街來承擔,不能滿足目前形式的發展。由宋鴻禮兼任小竹河管委會常務副主任以後,能有效協同小竹河管委會和城關鎮的行動。

    同時他又特別強調:城關鎮黨政日常工作由王橋同志主持,只是涉及到城關鎮重要人事和重要工作時,宋鴻禮才來參加黨委會。希望大家團結起來,共同把城關鎮工作搞好,不負縣委縣政府以及十四萬城關鎮居民的重託。

    王又華來調研座談之後,宋鴻禮平時便不再到城關鎮來辦公。

    王橋接手城關鎮工作,黨政一肩挑,城關鎮屬於王橋的時代來臨了。

    宋鴻禮在城關鎮工作時間很久,大家都習慣了他一言而決。最初聽到宋鴻禮要離開的消息,幹部職工們都還不習慣,覺得城關鎮怎麼能離得開宋書記。

    而實際,王橋主政後,他們適應得也很快。各項工作按部就班推進,過了十來天,並沒有什麼問題。

    在這一段時間裡,青橋六步議事規則逐漸引起了人們重視。這條信息被縣委《昌東信息》採用後,報送到市委,靜州市長鄧建國在上面批示道:「在當前鎮村干群矛盾十分突出的情況下,青橋村在破解矛盾方面找到了一條辦法,值得推廣。鄧建國。」********在上面簽字:「市委組織部到青橋村去調研,拿一個報告出來。杜高立。」

    有了********和市長的批示,市委組織部和市委宣傳部門都陸續派人來到了青橋村實地查看,「青橋村六步議事規則」便出現在了報紙上。

    最初,王橋還準備讓胖墩發揮其作用,不料,宣傳報導突然就如燎原之火,迅猛地燃燒起來。

    省委組織部也注意到「青橋六步議事規則」,但是他們發現所有報導都只是一個孤例,便暫時沒有介入,而只是讓相關部門進行關注。

    在這一段時間,與王橋有關的另一件事情也在如期開展。環衛工人老趙起訴昌東公安局的案子進行了一審判決,昌東縣公安局敗訴。原本按照青皮趙波的思路,這次訴訟是要在媒體上好好地宣傳一番,要讓昌東公安局當權者被弄得聲名狼藉,要讓楊三火提前預熱。

    但是,趙波的思路被王橋無情的折斷了,王橋提前就給胖墩打了招呼,讓法律的歸法律,讓宣傳的歸宣傳,不宜過分解讀此事。胖墩、青皮和蠻子是從校園裡走出來的三兄弟,三兄弟之內也有威信區別,王橋就如劉備,是大哥,對於胖墩來說,在蠻子和青皮出現不一觀點時,他十有八九是選擇蠻子的意見。因此,青皮預想中的宣傳攻勢就夭折了。

    為此,趙波特意給王橋打了電話,「蠻子,你這人都當了鎮長,難道不知道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的道理。」

    王橋此時重任在肩,********想的是抓好工作,既然勝訴,就完全沒有心思搞些節外生枝的事情,道:「我本身就沒有想著打蛇,當初最主要是窩了口氣,如今氣也出了,老趙的利益也得到保護,算求了,不搞這事了。」

    趙波苦口婆心且痛心疾首地道:「你不把邱家整痛,以後他再找你麻煩,怎麼辦?你這人就是心軟,遇到李寧詠,說幾句漂亮話,就將前仇舊恨忘記了。」

    王橋道:「說實話,我目前在城關鎮黨政一肩挑,要集中精力做事,最希望是穩定,而不是多方掣肘,這事就放在一邊吧。而且,那天李寧詠見面說一番話,確實讓我狠不起來,算了,此事不提了。」

    趙波原本想通過此事為楊三火弄點名氣,聽到王橋如此說,也只得作罷。

    王橋道:「司法考試什麼時間進行?」

    趙波道:「我這次遇到些新問題,《國家司法考試實施辦法(試行)》就要發佈了,聽說從明年1月1日起開始試行,也就是說我參加考試要在明年二、三月份。」

    王橋道:「新法出來了,這是一個機會,這段時間就好好複習,爭取一次成功。」

    趙波自信地道:「你放心吧,山南大學法學系的畢業生,只要肯學習,拿這個證還是沒有問題的。我和楊三火商量了,到時我們找幾個合夥人,一起搞一個律師事務所,名字就叫雀湖律師事務所,雀湖是山南大學的標誌,用這個名字能確保我們的品質。」

    好友能積極向上,這自然是王橋喜歡的。他就道:「等你們成立了律師事務所以後,城關鎮就委託你們來當法律顧問,近期與徵地拆遷和土地有關的糾紛比較多,你們可以對相關問題進行研究。」

    這時,一把手的價值就得到了體現,如果宋鴻禮還在城關鎮管事,王橋必然不會如此肯定提出此事,因為總得要商量才行。能實現自己的意志,還是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趙波哈哈笑道:「要得,要得,昌東城關鎮就是我們未來律師事務所第一個客戶。」

    與趙波通話以後,王橋又給國土部門負責人劉軍打電話,讓其到辦公室來。

    劉軍接到電話後,一陣小跑到了王橋辦公室,道:「王鎮,你找我。」

    王橋道:「縣裡的創彩集團要落戶,前期你一直在參加,講一講情況。」

    劉軍道:「與創彩集團相關的會議都是在一年前開的,那時候王鎮還沒有來。」

    王橋道:「雖然沒有來,但是我那時在政府辦,還是知道一些情況的,我主要是想問土地問題。」

    劉軍拿出筆記本,道:「去年談這個項目時,涉及到城關鎮的土地有三百多畝,我們都去做了一些工作。後來項目停了下來,我們的徵地工作也就停止了。現在要吃夾生飯,難度不是一般大。」他又從筆記本裡拿出一份文件,道:「這是山南省徵地補償安置辦法,我們所有的徵地標準都是以這個為依據,按照靜州土地部門批覆來執行。實話實說,徵地主要矛盾還是地價問題。」

    正說到這,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音。

    郭達衝進了王橋辦公室,道:「向陽壩村冷庫垮了,把裡面正在操作的工人埋了進去。」

    向陽壩村有大規模飼養鴨子的傳統,後來村裡有人就建了一個冷庫,專門收鴨子以及其他農產品,也是安全檢查重點關注的地方。

    王橋壓抑著內心的緊張,道:「埋了幾個人?」

    郭達道:「有二十多人在裡面操作,全部被埋了,肯定有人遇難。」

    王橋當機立斷道:「你留在辦公室,及時與縣委縣政府聯絡,通知相關負責人,全部到現場去。」出門時,他補充了一句,道:「這是大事,給宋書記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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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六章 緊急救援

     國土辦主任劉軍突然道:「王鎮,那個冷庫不在向陽壩村,準確地說是在柳陽鎮,名字叫向陽壩冷庫,老闆是向陽壩的人。」

    王橋盯著他,道:「你確定?」

    劉軍:「我是搞國土的,清楚那邊情況。」

    王橋最初一顆心懸得很高,聽到劉軍這樣說,稍稍輕鬆一些,他又再次向郭達確認道:「你剛才說的是向陽壩冷庫,這個冷庫不在向陽壩。」

    王橋在城關鎮工作時間不長,這一段時間,走完了所有居委會、村委會、轄區內的重點企業,著重抓了機關管理以及基層組織建設等事情,但是人的精力畢竟有限,他還真不瞭解向陽壩冷庫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郭達是黨政辦主任,平時到基層的時間少,也不瞭解向陽壩冷庫,道:「我接到電話,就聽說是向陽壩冷庫,到底在不在向陽壩,真不清楚。」

    王橋這時沒有心思批評人,一邊撥打向陽壩村支書陳民亮的電話,一邊吩咐道:「劉軍不要走,就在我這裡候著。郭達讓羅鎮和王渝生立刻到我辦公室來。」

    郭達趕緊去通知分管鎮長羅基奎和企業辦主任王渝生。

    這時陳民亮的電話接通了,王橋道:「向陽壩冷庫,在不在你們村。」

    陳民亮聲音帶著哭腔,道:「向陽壩冷庫不在我們村,在柳陽鎮的高田坎村,就在村辦公室的河邊面。」

    王橋剛才一直憋著一口氣,聽到陳民亮之言,這才真正地長長地鬆了一口氣,順勢坐了下來。誰知他聽到陳民亮說出的第二句話,屁股就如著了火,從椅子上彈了起來。

    陳民亮第二句話就是:「開冷庫的是我們村的,在裡面幹活的大部分是我們村的。」

    王橋道:「你瞭解到的情況是什麼?嚴不嚴重?」

    陳民亮道:「我進過冰庫,倒了,肯定要死人,我也不曉得要死幾個人。」

    王橋道:「你到現場沒有?」

    陳民亮道:「我馬上過河了,冷庫就在河對面。」

    放下電話時,王橋後背全是冷汗,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沒有料到茶杯是剛接的開水,燙得他直往外吐,他趕緊用紙杯子倒了些冷水,降低嘴巴裡的溫度,儘管這樣,嘴巴還是火辣辣地疼。

    他伸出舌頭冷了幾秒,給宋鴻禮打了電話,通報了情況。

    「我現在跟著華縣長在廣南,正在與創彩集團談合同。華縣長單獨在創彩集團董事長辦公室,不方便接電話。」宋鴻禮又道:「我知道那個向陽壩冷庫,以前那個老闆朱飛是開小煤礦的,一直以來就不注重安全,死過兩個人,當時是我去處理的。他後來要開冷庫,我給陳民亮打過招呼,下了死命令,不准將冷庫開到靠河邊的向陽壩。後來就到河對岸的高田坎村開了冷庫,取了個向陽壩冷庫的名字。當時為了這個名字,柳陽鎮汪彪還很不高興。」

    聽了這一番介紹,王橋恨不得沿著電波飛到廣南去擁抱宋鴻禮。

    剛與宋鴻禮通話結束,他又接到陳民亮的電話:「我到現場了,慘得很,被埋的人遭求了,大部分都是向陽壩的人。」說到這裡,他明顯地哭出了聲,「我二哥也在裡面。」

    讓一個男人在電話裡哭了起來,足以證明情況嚴重性。

    王橋摸到了準確情報後,毅然撥通了吉之洲書記的電話,「吉書記,我是王橋,有一個突然重大事件向你報告,位於柳陽鎮高田坎村的一個冷庫倒踏,埋了二十來個工人,工人大部分是城關鎮的人。」

    吉之洲坐著小車正在往靜州市走,接到王橋電話以後,臉色一下就變了,當即道:「轉方向,到柳陽鎮,高田坎村。」

    給吉之洲開車的駕駛員是經驗豐富的老駕駛員,知道高田坎村位置,當即就掉轉車頭,直奔高田坎村。

    由於事情出在柳陽鎮,但是吉之洲到現在都沒有接到柳陽鎮的電話,而是先接到城關鎮王橋電話,他就不由得對柳陽鎮汪彪有點不滿,打了電話過去,卻顯示手機關機。

    吉之洲當即給坐在前面的駕駛員道:「你馬上給柳陽政府辦打電話,讓汪彪和陳顯鋒立刻給我回電話。」

    在城關鎮辦公室,羅基奎、黎陵秋、李紹傑等人齊聚在小會議室。

    王橋簡單講了事情概貌,道:「縣領導都知道此事了,公安武警消防都朝現場趕。雖然事情不是發生在我們鎮,可是被埋的人多是向陽壩的人,我們必須打起十二分精神。第一,通知全部女同志、所有鎮領導和中層幹部都集中到向陽壩村辦公室,每個領導帶一組人,每組又分二個小組,每個小組對應一個家庭,負責安撫家屬,不得讓情緒失控;第二,由向陽壩村提供足夠的生活,隨時能吃上熱飯,到時核算一下多少錢,財政補貼一些。大家還有什麼意見?」

    副書記黎陵秋建議道:「要多調幾個村裡的婦女幹部,她們都很能幹,讓她們充實到各個小組去。」

    王橋採納了這個意見,又道:「我們再簡單分個工,郭達跟在我身邊,做好上情下達,下情上報;黎陵秋把宣傳工作抓起來,主要是應對記者,一句話,按照市縣口徑來宣傳,搞不清楚的就是無可奉告。」

    「羅鎮到現場做好調查統計工作,準確核實到底有多少人受傷或遇害,姓名、家庭等,把情況搞清楚,以便做後續工作。」

    「紹傑書記做好組織工作,等羅鎮把基本情況摸清楚以後,就讓每一個遇害家庭對應一個小組。」

    李紹傑提議道:「分組不要太複雜,現在暫時分二十個小組,人手一張表格,大家就知道組長是誰,現場就不會混亂。」

    「可以。還有沒有建議?」

    武裝部長王大勇建議道:「武裝部還有兩百個紅袖章,可以集中發給機關幹部,說不定現場很亂,另外,我建議調集五十個民兵,向陽壩村辦公室集中,待命。」

    黎陵秋以前是宣傳委員,經常組織大型活動,建議道:「還要準備一個喇叭,到時現場說不定很混亂。」

    「好,建議都好,馬上分頭執行,把所有車輛組織起來,到向陽壩村辦公室集中。」

    三言五語就議定了方案,城關鎮迅速按照預案開始行動起來。

    從城關鎮駐地到高田坎村只需要七八分鐘車程,王橋很快就帶著城關鎮幹部們來到了分隔向陽壩和高田坎村的小河邊,多數機關幹部在向陽壩村辦公室集中,待命,王橋帶了幾個領導過了河,先來到現場。

    幾個幹部模樣的人在現場指揮,現場一片混亂,哭的、喊的、搬運東西的,讓現場亂成一片。

    王橋拉住一個村幹部模樣的人,道:「柳陽鎮的幹部來了沒有?」

    村幹部臉上全是汗水和灰塵,十分狼狽,道:「曉求不得,你是那個?」

    王橋吼道:「我是城關鎮鎮長王橋,現在你配合我,先把現場接管了。」由於現場太吵他的聲音淹沒在一片嘈雜聲中。黎陵秋就將喇叭遞了過去。

    王橋見現場十分混亂,對救援不利,當即下了決斷,對武裝部長王大勇道:「你趕緊到村辦,把機關幹部組織起來,戴上袖籠子,先把秩序維護下來。另外,柳陽鎮還沒有組織起來,我們人手不夠,緊急調民兵。」

    王大勇是正營職轉業軍人,回到地方上工作數年後城關鎮武裝部長。他抓民兵工作很有成效,只是一直沒有遇到突發事件,民工參建參治搞得再好,也是英雄無用武之地。今天在王橋指揮下,一展身手的機會終於來了。

    他一陣小跑,過了河,一邊跑,一邊給留在機關組織民兵的武裝幹事打電話,下達任務。

    很快,戴著紅袖籠的機關幹部便在王大勇指揮下,亂哄哄地過了河。

    「我是城關鎮鎮長王橋,現場由我接管,請大家聽從指揮。」戴著紅袖籠的王橋找了一塊高檯子,跳了上去,站在上面用喇叭喊道。

    「沒有紅袖籠的人全部退出現場,現場由我來接管。現場由我來接管,沒有紅袖籠的人全部退出現場。」

    「王大勇,派一組人守場,其他同志立刻開始清理現場,沒有工具,就用手摳。」

    「柳陽的父老鄉親,現場救援需要工具,請你們提供一切能用的工具。」

    「那個穿警服的同志,現在人手不夠,你組織柳陽的村社幹部,進場救援,注意秩序,不能亂。」

    遠方傳來消防車的聲音。

    聽到消防車的聲音,王橋繼續站在台上指揮道:「堵住路的群眾,把通道留出來。」

    吉之洲幾乎與消防車同時趕到現場。由於圍觀群眾太多,他就下了小車,一路擠過來。還未接近現場,他就聽到了王橋喊喇叭的聲音。

    王橋居高臨下,很快就看見了從人群中擠過來的吉之洲。他正要跳下台子,見吉之洲向他擺手,明白其意,繼續指揮。

    王橋見下車的消防官兵有點摸不著頭緒,道:「王大勇,派人引導消防官兵進入現場。消防隊的指揮員到我的左側來。」

    吉之洲站在檯子左側,神情嚴肅,用手推掉黎陵秋遞過來的礦泉水,劈頭道:「情況怎麼樣,怎麼沒有見到柳陽鎮政府的人?」黎陵秋道:「情況不明,老闆跑了,柳陽的人也進了現場。」

    站在檯子上的王橋又對陸續過來的公安隊伍喊道:「邱局長,立刻到我左測來。」

    最先過來的公安局領導是牛高馬大的邱寧勇。邱寧勇下車時,一眼就認出了吉之洲的車,嚇得出了一身冷汗。他剛走過去就聽見王橋的招呼。如果是平時,他肯定不會聽從王橋的安排,此時遇到這等大事,********也在場,就趕緊朝高台左側集中。

    又有幾輛小車過來,是宮方平副縣長帶著安監等職能部門的人趕了過來,以及柳陽鎮長陳顯鋒。

    王橋見現場控制住了,領導陸續到來,就跳下了高台,與吉之洲匯合。

    柳陽鎮長陳顯鋒站在吉之洲身邊,滿臉驚恐,結結巴巴地解釋道:「我在縣裡開會,得到消息才回來。」

    今天中午,陳顯鋒和汪彪一起接待了一位從廣南迴來的老闆。以前他們到廣南去,都是由這位家鄉老闆買單,這一次老闆要回家鄉投資,中午不免就熱情地喝酒。結果書記汪彪喝多了,現在無論如何也聯繫不上。陳顯鋒是被辦公室人員從家裡拉來的,因此耽誤了不少時間。聽說高田坎的冷庫出了事,他的酒立刻就嚇醒了。在半途還下車摳喉嚨,灌涼水,將肚子裡的酒都吐出去,這才來到現場。

    陳顯鋒自覺是為了招商引資才去陪老闆喝酒,為了公家的事,貢獻的是自己的胃。誰也沒有料到,會出現這種事情。

    吉之洲眼光根本不往陳顯鋒身上看,臉色難看到極點。他將到場的職能部門、城關鎮、陽和鎮的領導召集到身邊,道:「我們現在成立臨時救援處置領導組,分成救援、穩定和善後協調三個小組。救援由消防來負責;穩定就由邱寧勇負責。善後協調由宮縣長負責,王橋配合。」他掃了一眼陳顯鋒,道:「陳顯鋒也要配合。」

    此時,吉之洲對柳陽鎮的黨政領導不滿已經到達了頂點,只是現在救援要緊,暫時就沒有發作。

    過了一會,消防負責人滿頭大汗地跑了過來,道:「吉書記,我們帶得有切割機,但是只有一台,大量工作還得靠人工來完成,請求增援。」

    吉之洲對陳顯鋒道:「你趕緊組織人員到場。」

    陳顯鋒知道這是挽救自己政治生命的最後機會,趕緊出去找人。

    柳陽鎮的救援力量沒有組織起來,城關鎮民兵連提前趕到了。民兵連全部是棒小夥子,還帶得有必要工具。民兵們身上都穿著印有「城關鎮民兵」字樣的衣服,從吉之洲身邊快速跑了過去。

    在隊伍最後的王大勇向吉之洲行了個軍禮,道:「報告書記同志,城關鎮民兵第一連奉命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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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七章 緊急救援(二)

     吉之洲望著敬禮的下級,道:「立刻進入現場救援。」

    「是」王大勇再敬禮民,然後跑向了民兵隊伍,與消防部隊一起,開始緊急救援。

    救援現場人員越來越多。

    王橋報告道:「吉書記,傷者和遇難者大多數是城關鎮的。我準備到河邊岸向陽壩村辦公室。機關幹部分成二十個小組,守在村辦公室,安撫到來的遇難者家屬,防止情緒激化。」

    吉之洲點了點頭,道:「這一塊很重要,你過去吧。」在王橋要走時,吉之洲主動伸出手,用力地握了握。

    被********在這種情況下握手,王橋還是深受鼓舞。

    市政府鄧建國趕到了現場,在救援現場設立了臨時指揮部。

    省市記者聞訊而來,在警戒線外豎起了長槍短炮。

    此時,凍庫裡面有大量鴨子,還有各種冰製品,還有垮塌的屋頂,救援速度相對緩慢,最初還救出七八個傷者,隨後出來的基本上就沒有生還者了。死者皆是窒息而死,臉部膨脹黑青,慘不忍睹。

    向陽壩村辦公室充滿了哭泣聲和吵鬧聲,陸續趕來的家屬全部集中在此。所幸城關鎮準備十分充分,每一家都有一個小組負責接待,單獨拉到一處教室進行勸解。這樣的好處顯而易見,家屬們沒有彙集在一起,情緒就沒有交叉感染,總體來說還算平靜。

    隨著時間推移,被埋者生還希望很渺茫了。此時確定的遇難人數有四人,還有七名失蹤人員。現場所有人都知道失蹤意味著死亡。「十一人」死亡,這是壓在每個在場人心中沉甸甸的數字。

    中午時間,陸續有失蹤人員被挖了出來,現場氣氛凝重,如有壓城黑雲。

    在鎮村幹部組織下,向陽壩村民發揮了充分的人道主義精神,將煮好的饅頭、稀飯送到了現場。天氣炎熱,冷庫裡儲藏的鴨子和其他物品散發出噁心臭味,這個臭味總是讓人產生不好的聯想。參戰民兵、消防隊員、公安武警經過了強體力勞動,多數仍然吃不下饅頭和稀飯。

    自從發生事故以後,冷庫老闆朱飛就逃到了縣城。朱飛一直關注著冷庫的救援進展,到了下午兩點鐘時,得知死亡數字,毫不猶豫到縣公安局投案自首。到了縣公安局,總算得到了保護,人生安全不成問題,如果留在外面,會發生什麼事情還真說不清楚。

    向陽壩冷庫幾乎全部員工都來自向陽壩村。朱飛是向陽壩人,出於照顧同村人的目的,員工全部用的是向陽壩的人。為了用工這事,柳陽鎮汪彪書記還嘲罵朱飛就是一個狹隘的農民。誰知一番好意,給向陽壩帶來了巨大的災難。

    向陽壩村算是小村,300多戶,1500多人。一個村一天之間就損失了十一個人,四名男性,七名女性,女性多為有孩子的母親。這種損失對於一個村來說是難以承受的,在向陽壩村辦公室裡傳來好幾個兒童和少年哭聲,撕心裂肺,聞之落淚。

    王橋一直在向陽壩坐鎮指揮,忙得口乾舌燥,心火上湧。加上嘴巴被開水燙過,結果嘴唇起了一串水泡。在下午二點,他接到了吉之洲打來的電話,「你那邊情況怎麼樣?」

    王橋道:「傷者家屬有一部分被勸回家,一部分到了醫院。在村辦公室的是十一家死者和失蹤人員的家屬。」

    吉之洲道:「家屬情緒怎麼樣?」

    王橋道:「情緒還是比較激動,每一個遇難者的家屬都有一個工作小組,一直做勸說工作,尚不至於鬧事。但是,有一些遇難家親戚不理智,跑到了冷庫老闆家中,把他的家砸了,一輛小車被燒燬了。」

    吉之洲道:「我和鄧市長馬上要過來,看望遇難者家屬。」

    王橋最擔心********和市長過來,會引起家屬情緒激動,他試探著道:「家屬都在各個教室,是到教室去看,還是集中起來。」

    吉之洲也是工作經驗豐富的領導,道:「不能集中,我們依次去看,挨個見面。」

    王橋獨自一人來到村辦公室門口,等了幾分鐘,就看到鄧建國和吉之洲帶著三四個人朝著向陽壩村走了過來,後面還跟著幾個記者。這時候記者跟隨並非突出領導,而是要全面正面報導整個事態發展的進程。

    鄧建國和吉之洲每走進一個教室,立刻就會引來無數哭聲。多數直系家屬都還沉浸在悲痛之中,也有一些關係稍遠的親屬提出了賠償問題。吉之洲回答得很肯定,他向村民談了三條,第一條補償款肯定有,除了縣裡的,還要積極向市裡爭取,具體數字會公開宣佈,保證公正公平;第二條是肇事的朱飛已經被警方控制,會給大家一個交待;第三條是事故已經發生,人死不能復生,大家要節哀。

    多數遇難屬還是理智的,接受了縣裡說法。

    看望了向陽壩遇難者親屬,鄧建國、吉之洲和各部門負責人集中到昨時指揮部所在地——高田坎村辦公室,召開現場工作會議。

    鄧建國以前一直在學校工作,到地方工作以後還是第一次遇到了如此損失如此巨大的事故,最初心有忐忑,擔心局面不可收拾,還特意要求市公安局局長房植安排好市公安局備勤力量,以防不可收拾局面出現。

    來到現場,鄧建國發現事態控制比自己想像中要好得多,特別是城關鎮年輕鎮長王橋充分顯示了臨危不亂、當機立斷的優秀品質,他的幾條舉措對局勢穩定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鄧建國以前就覺得王橋優秀,看到事故處理情況,他對王橋的評價由「優秀」變成了「人才難得」。

    鄧建國在會上提出了三個要求,「當前暫時還不提追究責任的事情,首先是控制住局面,一是穩定情緒,讓遇難者家屬有人訴苦,提要求有人聽,遇到困難有人管;二是盡快要將補償款落實到位,只有補償到位了,群眾情緒才會穩定;三是確保穩定,不能發生過激事件和越級上訪事件。」

    鄧建國講完,吉之洲將工作措施又進行了細化,包括救援工作、宣傳工作、各部門協同事宜,他講完後,又問道:「柳陽鎮和城關鎮還有什麼問題需要提出來解決?」

    柳陽鎮長陳顯鋒感受到了********吉之洲對自己極端無視和不滿的態度,如喪考妣。更為要命的是黨委書記汪彪到現在都還關機,無法聯繫。他預料到自己政治生命肯定會結束,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只是,他沒有料到這場風暴將會來得比預想中更加猛烈。

    陳顯鋒一直陷入到恐懼之中,當吉之洲提問之時,他腦裡一片空白,無法回答********提問。

    王橋和陳顯鋒在開會時經常碰面,還在一起喝過幾次酒,關係不錯。在這次突發事件中,柳陽鎮處置如此失當,讓王橋也意想不到。此時他面臨著遇難者親屬的巨大壓力,也顧不得陳顯鋒的面子,道:「吉書記,我有一件事情急需提出來解決。目前遇害者親屬提出來要將遇害者火化,否則就不准拉走。」

    殯葬改革是當前全省在極力推廣的大事,要易風移俗,改變沿襲千年「入土為安」的習慣確實壓力極大。因此,縣民政局長吳局長聽到這個要求,眼睛瞪圓了,道:「這十一個遇難者全部土葬,今天全縣的火化指標就難了。更麻煩的是其他人肯定要跟著學,全縣殯葬改革工作就沒有辦法推開了。」

    王橋道:「吳局長,我覺得要特事特辦。目前每一家遇難者都配有一個工作組,幾乎所有工作組都反饋了這個信息,這是全面性的問題,有的遇難者家屬就放出話來,只要是火化,他們就到醫院去搶遺體,還要去上訪。」

    城關鎮處置此次事件十分得力,王橋威信不由得往上走,說出來的話就份量十足。更關鍵在場人都是老基層,知道群體性事件最麻煩,一件事處理不好,有可能引出十件麻煩事情。

    吳局長出於民政工作考慮,不願意土葬,也不太敢明確反對,就等著領導決策。

    吉之洲知道殯葬改革是大事,可是在市長眼前把當前局面控制下來更是大事,反覆掂量後,同意了村民提出的土葬要求。

    此時又遇到了另一件麻煩事情,被取出來的遺體已經送到了附近醫院。最後商量就由民政局調集車輛,於明天清晨運送遺體。

    開完臨時會議,王橋回到向陽壩村辦公室,召開了臨時黨政聯席會,傳達了鄧市長和吉書記的指示,同時商量對策。

    副鎮長羅基奎提出了一個問題,道:「我剛才陪著陳民亮的二哥家裡人,他家裡說是要過了頭七才能下葬,這有點麻煩。」

    頭七是昌東這一帶的普遍風俗,也就是七天後才下葬。一般情況下過頭七沒有問題,這種群死群傷按頭七下葬就是大麻煩,七天時間,天曉得會有多少妖蛾子飛出來。

    王橋道:「市縣,甚至省裡都盯著這事的處理,如果真等到頭七下葬,絕對要出事,你們有什麼好辦法?」

    黎陵秋脫口而出:「給錢,凡是明天就安葬的就補助六千,後天安葬的補助三千,以後安葬的不給補助。」

    這倒是一個實實在在的主意,王橋道:「大家還有好主意沒有,如果沒有,這採納這個意見。還是兩手抓,一隻手是讓工作組作思想工作,另一隻手是補助。」

    到了晚上九點,所有遇害者全部找了出來,救援工作到此結束,最終十一名村民遇難。

    對於王橋來說,這是一個重大考驗,也是一個不眠之夜,他一直守在向陽壩,應對層出不窮的問題。

    終於等到了第二天早上七點,遇難者家屬去醫院接回親人遺體。在村辦公室門前燒起錢紙,點了香蠟,鞭炮聲響起,輕煙在響聲中直直地升起,濃重的悲傷籠罩著所有人。

    城關鎮班子成員分成幾個組,到遇難者家裡去慰問,發補助。

    剛從第一家走出時,王橋接到了李紹傑電話,李紹傑聲音異常憤怒:「王鎮,我走這一家遇到一男一女兩個記者,這個人在煽風點火,鼓動村民得到補償款後才下葬。」

    「我馬上過來,你現在將他與村民隔離開,不能讓他亂說話。「王橋又道:」你給黎陵秋也打電話,讓她也趕緊過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4:28
第三百八十八章 假的真記者

     這是一戶單家獨院的遇難者家庭。背後竹林和山坡,前面是一塊曬壩,左右皆為荒地。王橋還未走進院子,就聽到李紹傑和人爭執的聲音。

    李紹傑不願意將矛盾激化,沒有提及煽動村民「不給補償不下葬」之事,道:「記者同志想要問什麼事,我們有專門的新聞發言人。這家有人遇難,要顧及他們感受。」

    一個男子聲音很高很尖銳,道:「新聞自由,採訪自由,這是我們的權利,你們懂不懂。」

    李紹傑道:「我們在向陽壩村設有專門接待人員,你們想要採訪什麼,我們都可以提供。」

    一個女聲很不客氣地打斷道:「你不要在這裡多說了,我們到哪裡採訪、採訪誰是我們的事。」

    男的接著道:「到時我們也可以到向陽壩去採訪官方,什麼時候去,去不去,我說了算。」

    李紹傑被氣得夠嗆,但也明白在這個時候,不能跟這些無冕之王發生衝突,否則說不定會報出些意想不到的新聞。他忍著氣終於委婉地點到實質性問題:「你們想採訪沒有關係,但是有些話不能隨便說,更不能與縣委的說法對立。」

    男的很不高興地道:「你不要打擾我們了,多說無益,我們要採訪。」

    女的理直氣壯地道:「我們要維護老百姓利益,有什麼不對。發生這麼大的事故,肯定要有人承擔責任,遇難者家屬有權得到補償。現在不補,以後就難說。」

    另外還有城關鎮工作人在七嘴八舌地觀解。一方面是給記者說好話,另一方面也是勸解當事村民,免得真被記者帶進溝裡。

    王橋站在門口聽了一會,轉身到山坡上,給胖墩杜建國打了電話,詢問這種情況如何處置。他與杜建國聊了七八分鐘,又直接給城關派出所打了電話,讓他們派人馬上過來。安排妥當,這才走進這家小院。

    這一戶遇難者是由李紹傑負責的小組對接的,原本這家人都準備下葬了,誰知被兩個記者忽悠以後,開始遲疑,有點想依著記者的說法,拿到補償款以後再下葬,甚至從記者那裡拿到了冰館的租用電話。

    眼見著一場自己負責的家庭就要起妖蛾子了,李紹傑恨得牙癢癢。他看見王橋進來,就走過去,低頭說了幾句。

    王橋來到一男一女面前,客氣地道:「請問你們是哪個單位的,能不能出示一下記者證?」

    提出這一條是杜建國給出的內部人建議:「聽你說的情況,這兩個人素質不怎麼樣,肯定不是像我這種高大上的記者,他們不一定有記者證,如果沒有記者證就好辦了,不管工作證還是單位證明,你都不管,以核實為名把人先帶離現場。」

    王橋道:「沒有記者證的情況很普遍嗎?」

    杜建國道:「現在記者證都是九八版的,有不少記者確實沒有,情況比較複雜。報社應該多數都有記者證,但是期刊的覆蓋面相對小一些。還有各種情況導致沒有領到記者證,比如剛入職的記者通常有一定的實習期,沒法領證。部分人換了工作,記者交給原單位,新證沒有下來。有報社其他人員出來採訪的,本身沒有證。還有奇葩新聞單位故意不給記者辦理記者證,怕擔責。還有的單位沒有及時報送審領材料,沒有把證審下來。你去碰一碰運氣,這種素質的人還真有可能沒有記者證。提醒你一句,一個有,一個沒有,這種情況是可以的。」

    王橋道:「如果他們有記者證,怎麼辦?」

    杜建國道:「你再看他們有沒有年檢標籤,如果沒有,有可能過期。這些都是有可能遇到的情況。如果確實是持證的真記者,你問清楚是哪一家記者,然後報告宣傳部,讓他們跟報社領導聯繫,這是官方渠道。」

    王橋道:「如果官方渠道不行,怎麼辦?」

    杜建國道:「記者說強勢也強勢,說弱勢也弱勢,多數記者是優秀的,少數有點問題。你可以給點錢,極少數記者就好這一口,有這一個目的。給錢的方式多,有可能就是直接給記者,還可能單位拉贊助。」

    王橋道:「這不是敲詐嗎?」

    杜建國呵呵笑了笑,道:「雖然我承認這種做法有違記者的職業榮譽和良心,但是,基層單位屁股上有屎,被迫給錢消災,也就是你所說的新聞敲詐,這種事情偶爾也有。具體來說分好幾種情況,你可以在現場把握,隨機應變,一是媒體自身無知名度和影響力,記者靠拉贊助生活;二是有媒體地方駐站記者吃拿卡要,亂整;三是沒有新聞採編資質的非正規網絡媒體,以媒體名義進行監督性採訪報導;四是通過在媒體上承包一些板塊或欄目,以採訪為名,行創收之實;五是完全依靠敲詐勒索、坑蒙拐騙來生存的假記者與個別真記者串通勾結。」

    王橋道:「這麼複雜,你們記者也應該整頓了。」

    杜建國道:「整頓次數不少了。現在是市場經濟,大家都往錢眼裡面鑽,沒得辦法。所以,我建議,如果發現沒有記者證,你就當成假記者來處理,但是他們真有可能是新聞單位的,只是沒有證,所以要客氣的,不要過份。如果有記者證,你最大可能性是給錢消災。如果還不行,你自己在河上拉尿,靈活機動了。我就不多說了,免得當了內鬼和叛徒。」

    王橋道:「我勒個去,胖墩在我面前還喘起來了,必須還說幾招,那種有效但是上不得檯面的。」

    杜建國又說了幾個上不得檯面的損招後,王橋又道:「我先去摸摸情況,等會聯繫你。」這才進了小院。

    一男一女都很年輕,男的戴著眼鏡,目光有些陰。女的沒有什麼明顯特點,脖子上掛著一個牌子。

    男的強硬地反問:「你是誰,憑什麼來檢查我的記者證?」他這次到昌東向陽壩,確實是想要拉點贊助,可是整個現場沒有太大新聞點,於是想出了招數,準備弄出點新聞點。有了新聞點,找到柳陽鎮或是城關鎮,才能順利拿到大錢。

    聽到這句話,王橋就知道兩個年輕男女要以是沒有太多從業經驗,要麼是亂整搞習慣了,連基本規矩都不遵守了。從現場情形來看,更像是後一種。

    他微微笑道:「如果我沒有記錯,記者採訪時應當主動出示記者證,被採訪對象也有權要求記者出示記者證,這是新聞常識吧。」

    王橋用語非常溫和,但是態度很堅定,把手伸到了年輕男女身前。

    男子道:「我們是山南都市報的,經常到靜州來,與梁部長很熟悉。」

    王橋微笑著道:「請出示記者證!」

    男子生氣地大聲道:「我是來為你們正面宣傳報導的,你是誰,這是有意刁難。如果真是這種態度,別怪我們如實報導。」

    王橋上前一步,繼續道:「請出示記者證!」

    王橋人高馬大,站在面前很在威懾力,男子退了一步,不情願地摸了一張名片,遞給了王橋。王橋根本不看名片,將名片直接收進衣袋裡,道:「記者證?現在名片誰都可以印製,我要九八版記者證。」

    男子聽到九八版三個字,知道遇到內行了,氣勢不覺一弱,道:「名片上有我的單位,辦公室電話號碼,你可以打進去核實。」

    王橋指著男子道:「你無法出示記者證,是不是?」他看了年輕男子幾眼,又將手伸到女子身邊,道:「請出示記者證!」

    女的從脖子拉出一個山南都市報的進出證,道:「我們確實是山南都市報的記者,只是記者證正在更換,還沒有拿下來。你看嘛,這是出入證,出入證上有相片,作不了假。」

    城關派出所民警也進了院子。

    派出所民警是所長趙勁親自安排的,上一次拘留環衛工人事件,公安局敗訴,又上了報紙,鬧得影響很不好。趙勁被邱寧勇指著鼻子臭罵了一頓,奚落其業務能力差。這一件事情之後,趙勁知道城關鎮王橋確實不好惹,反而悄悄地請王橋和李紹傑吃了飯,算是賠禮和和解。這一次接到王橋電話,加上又是驚動市長和********的大事故,他就不敢拖拉,馬上安排值班警員前往向陽壩,聽從王橋安排。

    王橋臉上笑容收斂了,道:「沒有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頒發的記者證或沒有新聞單位相關證明的記者,都可以視為是假記者,我現在有理由懷疑你們是假記者。」

    派出所民警聽到鎮長發了話,道:「那你們兩人就到派出所去一趟,我們要瞭解情況。」

    男的色厲內荏地道:「我們是正常採訪,你們派出所憑什麼讓我們去,有這個權利嗎?」

    警員笑嬉嬉地道:「我們還真有這個權利,把你們身份查明了,自然會依法處理。」他隨即變臉,道:「根據條例,我可以口頭傳喚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女的語氣軟了,對王橋道:「我們真是都市報的,只是沒有記者證,絕對是都市報的職工。」

    其實,王橋從名片以及出入證的信息來看,相信他們確實是都市報的人。

    向陽壩冷庫是大事故,能處理現在這個程度相當不容易。此時最怕有人在下面煽陰風點鬼火,一堆乾柴遇到火星還真不是好玩的。因此,事故一線指揮者王橋特別痛恨這兩個沒有記者證的都市報工作人員。他冷冷地道:「你的記者證沒有下來,可以由一位有記者證的同志帶領,也行的。你們兩人都沒有記者證,這事就必須查清楚。」

    男的那位見事情無法善了,就嚴厲地道:「你是城關鎮當官的吧,給你說,這事沒完,以後我們都市報天天盯著城關鎮,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這確實是一件讓人頭痛的事,只是與此事比起來,向陽壩冷庫事故處理才是當前重中之重。

    女的突然就撤起潑來,倒在地上,抱住公安人員的腳。男的心有靈犀就舉起了相機。

    王橋動作極快,當男的舉起相機時,一把將相機奪了過來。他沒有和記者糾纏,對這戶人家道:「你們是聽外人的話,還是聽城關鎮政府的話。」

    那名村民在向陽壩見過王橋,知道他是鎮長,道:「我聽你的。」

    王橋道:「那就不要讓這兩個記者進門。」

    那名村民就對正在糾纏王橋的男女記者道:「你們出去,不要在我家。」

    王橋打開相機,查看了裡面的相片,不由分說全部刪除掉,然後交給民警,道:「這是他們冒充記者的工具,交給你們,查清楚再還給他們。」搶相機和刪除相片都是胖墩提及的小動作,反正都得罪記者了,至少不能讓他們留下相片和視頻,免得被斷章取義。

    終於將兩個「假記者」弄走,王橋又出了一身大汗。

    到了中午,王橋一直沒有休息,連續忙了三十多個小時了。他正想打個盹,放在身邊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接到縣委宣傳部的電話:「山南都市報一位老總和市委宣傳部的同志到了縣委宣傳部,山南都市報那位老總態度很強硬,要追查拘禁新聞記者的責任,你有空沒有,最好到縣委宣傳部來一趟。」

    陪同山南都市報的人正是李寧詠,她聽到縣委宣傳部打出的電話,暗道:「王橋也是惹禍精,才把我二哥燒了一把,又去惹山南都市報。讓報社盯上,也不是好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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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九章 道歉還是鬥爭

     經過了二十多小時的緊張工作,各部門都進入自己的工作崗位,向陽壩事故的局面已經被基本控制下來。

    王橋接到縣委宣傳部電話以後,原本不想去,想了想,還是決定到縣委宣傳部去一趟。如今這些記者會炒作,只要不在現場亂來,能緩解矛盾還是儘量緩解矛盾。他如今是城關鎮的領頭人,不再是可以任性的年輕人。

    可是,這樣過去未必會緩解矛盾,必須還得有兩手準備。

    在出發之前,王橋再和胖墩打了電話,商量一番。然後又和老師黃永貴通了電話。再讓分管政法副書記李紹傑到派出所將公安的材料複印出來,並蓋章說明複印材料真實。做了兩手準備以後,他再讓老趙送自己到縣委宣傳部。

    小車前往縣委宣傳部途中,王橋在輕微搖晃中睡著了。從事故發生到現在,他堅持在現場指揮,一直沒有闔眼。此時鬆懈下來,便迅速地沉入了夢鄉。

    「王鎮,到了。」老趙停了車,聽到後座傳來輕微的鼾聲,雖然心有不忍,還是招呼道。

    「到了,啊。」王橋正在做夢,被叫醒以後只覺得渾身難受。他拿起礦泉水,猛地喝了幾口,這才清醒了過來。

    來到了縣委宣傳部辦公室,辦公室工作人員是老大姐李蕾,在宣傳部工作多年,即將退休,一般人都稱其為李姐。王橋雖然職務高些,平時見面也稱其為李姐,不願在老同志面前擺架子。

    李蕾見到王橋,道:「王鎮,報社陳總在部長辦公室,市委宣傳部的同志在小會客室,你先過去見見面。」

    當年,王橋與邱老虎女兒李寧詠談戀愛經過曾經引起過縣委宣傳部工作人員私下廣泛討論,李蕾有意沒有明說市委宣傳部來者是李寧詠。

    王橋來到小會客室,推門而入,見到李寧詠,道:「是你帶那個老總過來的?」

    李寧詠見到王橋也有點愣神,王橋整個人看起來很疲倦,短硬的鬍子把下巴染青了,頭髮也亂成一團。

    李蕾道:「王鎮先坐一會,這位是市委宣傳部李主任。」

    李寧詠笑道:「李姐,我不是什麼主任,就叫我小李。」

    李蕾笑道:「你是上級領導,怎麼能叫小李。你們稍坐一會。」她站在門口,朝部長辦公室看了一眼,道:「那個報社老總氣勢洶洶的,找部長要說法,王鎮要有點心理準備,有可能讓你道歉。楊部為人好,就是有點軟。」

    李寧詠道:「部長不是軟,是想要化解矛盾。」

    李蕾道:「你越軟,這些人就越得意,你們稍坐一會,有事我再來叫你們。」

    李蕾走了,剩下李寧詠和王橋兩人面對面而坐。王橋坐在鬆軟的沙發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怎麼是你過來。」

    李寧詠道:「我在辦公室經常搞接待,現在就成為編外公關辦幹部了。別人不願意接的活,都叫我去。」

    這次到昌東來,她穿了一套精心挑選的又不著痕跡的職業裝,簡約幹練,又隱隱透著時尚氣息。王橋剛從事故現場回來,接觸的都是頭髮散亂、衣著不整的遇難者家屬,突然間轉了環境,來到宣傳部小會客室,面對著李寧詠,覺得很是養眼,就多看了幾眼。

    李寧詠道:「你這人不安分,怎麼大動干戈,把記者弄到派出所去了。」

    此時王橋面對著不僅僅是前女友李寧詠,還是市委宣傳部幹部李寧詠,他朝門口望了一眼,講了實話,道:「這次來的記者不少,多數都很好,就是這兩個都市報的記者做事不地道,在遇難者家屬煽了些陰風,鼓動家屬拿了補償款才下葬。下葬時間拖得越久,越容易出現問題,我最擔心的就是這事。我要求他們兩人出示記者證,他們拿不出來,就被我認定為假記者。剛才全是實話,如果市委宣傳部領導問起這事,就這樣說。」

    李寧詠幽幽地道:「你這人啊,做事就喜歡計較,一點都不肯吃虧。」

    王橋靠在沙發上,倦意湧來,道:「關鍵時刻,誰叫他們來搗亂。」說著說著,他就靠在沙發睡著了,很快就發出輕微的鼾聲。

    李寧詠對王橋的生活習慣太熟悉了,現在這種倒頭就睡且打鼾的狀態只有累極了才出現。想起往日在電力家屬院的快樂時光,她望著王橋的眼光裡柔情萬種。

    十來分鐘後,縣委宣傳部楊兵部長陪著一伴胖胖的中年人走進了會客室。

    楊兵部長看到王橋在睡覺,故意開玩笑道:「心情不錯嘛,在這裡就睡著了。」

    李寧詠、不動聲色地頂了一句,道:「事故發生以後,王橋一直在現場處理,一天一夜沒有合過眼了。」

    楊兵這才想起眼前兩人曾經是戀人,看樣子雖然分了手,李寧詠還是顧著王橋。

    跟在楊兵後面的副部長李文軍上前推了推王橋,道:「王鎮,醒一醒。」

    王橋從睡夢中又被拉回來,單手撐著沙發站起來,招呼了楊兵部長一聲。楊兵道:「王鎮,我給你介紹,這位是山南都市報陳總。」

    王橋雙手迅速揉了揉睡得發僵的臉,再伸出手,道:「陳總,你好,我很喜歡看山南都市報了,只是在鄉鎮不方便買,什麼時候把渠道弄到鄉鎮來。現在全省在推動城鎮化進程,農村人進城後就得看看都市報。」

    在陳兆順心目中,敢把手下記者送到派出所的鄉鎮幹部就是那種土霸王形象,沒有料到眼前鎮長居然年輕英俊,談吐不錯,和那種土霸王形象大不一樣。出於維護手下記者的目的,他板著臉,沒有與王橋握手,道:「王鎮長,好大的官威。」

    王橋自嘲地把手縮了回來。

    李寧詠原本還是希望王橋和陳兆順和解,這樣可以讓城關鎮免受騷擾,可是陳兆順這一句「好大的官威」恐怕就要讓這個希望破滅。王橋這個驢子性格,有人惹了他肯定會回擊。她原本還想從中解勸兩句,現在乾脆坐在沙發上觀戰。

    楊兵笑道:「陳總,坐吧,今天市委宣傳部小李在,王鎮也在,我們當面聊一聊,都是誤會,說開了就沒事了。」

    陳兆順氣哼哼地坐下來,道:「王鎮長把我的人關進派出所,說沒事就沒事嗎,總得有個說法。用這種方式對待新聞記者,全省媒體以後誰還敢來昌東?我這次過來的時候,好幾個媒體老總都關注此事,說起來就十分憤怒。」

    王橋態度頗佳,溫和地道:「陳總,這事還真的不用謝謝我,這都是一個公民應該做的事情。」

    陳兆順有點懷疑自己聽錯了,道:「什麼,你在說什麼?」

    王橋態度特別真誠,道:「山南都市報是我最喜歡的報紙之一,以前在讀大學的時候經常買來讀,遇到精彩文章還在寢室裡傳閱。出於對山南都市報的喜愛,我絕對不能容忍有人假冒山南都市報的記者在外面招搖幢騙,這是對我最喜歡報紙的褻瀆。這是一個老讀者應該做的事情,陳總還專門跑一趟來感謝,太隆重了吧。」

    陳兆順有點懵,最初還以為王橋是二百五,隨即想到一鎮之長怎麼會是二百五,肯定是王橋在裝傻,於是冒火地道:「誰說那是假記者,我實話給你說,那兩人都是我們報社的正式記者。你不要裝了,你必須當面給兩個蒙冤的記者道歉。」

    王橋皺眉道:「他們是真記者,怎麼拿不出九八年版本的記者證。陳總,你是不是受騙了,沒有記者證怎麼會是真記者。難道出來採訪不需要有記者證,或者有新聞單位的正式證件。他們只是給了名片,名片誰不會印刷啊。我相信,山南都市報高素質的記者絕對不會犯這處低級錯誤,從邏輯上來說,只能是假記者。」

    如果眼前人和自己吵架,拍桌子,也比這種冷嘲熱諷的方式讓人來得痛快,陳兆順此時已經不認為眼前人是二百五了,實際上每一句話都把自己套住,一點不傻,精明得很。他不準備與王橋玩語言遊戲了,道:「大家都是明白人,就不來這些虛的了,你如果不道歉,作賠償,那就別怪山南都市報行使輿論監督權,我會讓記者經常來報導城關鎮和昌東縣的發展事蹟的。」

    楊兵原本和陳兆順談得很愉快了,沒有料到陳兆順和王橋幾句話就鬥了起來。他打斷道:「李部,你陪陳總坐一坐,王鎮,你跟我出來一下。」

    楊兵把王橋叫到辦公室,埋怨道:「王鎮,這些新聞單位都是同枝連氣,你得罪了一個,就得罪了一批。今天這事搞得陳總下不了台,算是把好不容易與新聞媒體建立起來的關係破壞了。」

    王橋認真地道:「楊部,你不知道那兩位記者做了什麼,他們在冷庫遇難者家屬的家裡鼓動得到補償之前不能下葬,這是唯恐天下不亂。死了十一個人,大家都不下葬,這事如何收場。」

    楊兵搓著手,感到十分為難,和稀泥道:「記者離開了現場,不會再造成什麼影響了,你給陳總道個歉,表面吃點虧,不至於把關係搞得太僵。」

    王橋道:「反正都得罪了他們,道歉也於事無補,現在示弱,他們會得寸進尺。」

    楊兵搖頭道:「還是不一樣的,道歉了至少面子上過得去。」他見王橋沉默不語,顯然並未心服,道:「你先坐一會,不要衝動啊。」

    楊兵又把李寧詠叫到另一個辦公室,道:「小李,王橋性格有點倔啊,和老宋倒是一模一樣,你勸一勸他。」

    李寧詠道:「你是領導都勸不了,我怎麼勸得了。」

    楊兵道:「你們關係不一樣,你去勸他,效果要好些。」

    「我們以前是談過戀愛,早就分手了。其實,楊部不用勸王橋,他這人點子多,說不定用他的辦法也能解決問題。我建議你等會不要出面,讓王橋單獨去對付陳兆順,到時你再去收拾局面,效果更好。」李寧詠又道:「山南都市報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報紙,本身經營很困難了,在外面繃著面子。你這次讓他,下回遇著事還得讓。」

    楊兵道:「你對王橋倒是有信心。」

    李寧詠道:「我們以前談過戀愛,算有略有瞭解。今天王橋顯然是有備而來,否則不會如此說話,應該不會讓昌東吃虧。」

    在李寧詠建議下,王橋單獨回到了會客室,此時,會客室只有陳文軍、陳兆順和王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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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章 畫風轉變

     王橋和陳兆雄坐在沙發上,如古代單挑的將軍一樣,劈里啪啦就交手數招。

    坐在一旁的副部長陳文軍正在絞盡腦汁想著如何勸和,被李蕾叫了出來,「陳部,你先別管他們,讓他們去撕。」陳文軍道:「怎麼能讓他們去撕?這不要惹麻煩,哎,王鎮到底年輕,一點都不退讓。」李蕾道:「是老大這樣交待的,你就先坐觀變化,實在不行了,再將兩人分開,再由我們出面。」

    陳文軍知道老大楊兵平時在新聞單位面前有些軟,不知今天為會是這個態度,道:「啥情況?」

    李蕾搖頭道:「不清楚,估計是小李的意思。小李是邱老虎的女兒,應該和他爸一樣有些手段,楊兵將小李的話聽進去了。」

    陳文軍道:「剛才聽王橋和陳兆順鬥嘴,我幾次都差點笑了出來,這個王鎮也不是省油的燈,難怪年紀輕輕就放在這麼重要的崗位,這一次估計要和山南都市報徹底搞崩。」

    李蕾道:「按小李的說法,山南都市報在省內就算是二流報紙,在省城和靜州還有些銷量,昌東銷量就不行了。他跑到我們這裡來牛什麼牛,我最看不慣了。」

    陳文軍道:「那我就進去了,觀戰。」

    幾句話說完,陳文軍推門進了會客室,只見王橋和陳兆順面對面坐著,還在你來我往談道理。

    陳兆順拿王橋這個愣頭青沒有辦法,見陳文軍進來,頓時開始發作,道:「陳部長,如果是這個態度,我也就沒有繼續談下去的必要了,楊部長在哪裡,我跟他打個招呼,就走了。回省城南州,我要開新聞發佈會。」

    陳文軍見事情弄糟糕了,急忙勸道:「陳總,你先坐坐,有事好商量。」

    陳兆順道:「有人當了科級幹部就耍起官架子,官威比楊部長還大,我算是見識基層幹部的素質,難怪被人詬病。」

    此時刺刀見了紅,王橋知道不拿出猛料,此事無法結束,拿出猛料有兩種結果,一是徹底鬧翻,大家撕破臉,各顯神通;二是互相讓步,各自下台階。他見陳兆順咋咋呼呼地出言威脅,慢悠悠地道:「陳總,這件事情你想了結,我還沒有同意。此事由你開始,按照公平原則,就應該由我來結束。」

    陳兆順是媒體老總,在基層宣傳部門面前向來都有心理優勢。從本質上來說《山南都市報》是屬於省級機關的官方報紙,如今被推入市場,靠市場來過日子,兼顧著官辦和市場兩重身份。他不受基層宣傳部門轄制,卻可以用「市場」的那隻手來對付基層宣傳部門。所以,基層宣傳部門頂著一個「官方」的大帽子,在這些媒體面前卻處於弱勢地位。

    遇上麻煩事情,還可以吼一聲官員欺壓媒體,頓時就站在了道德高處。

    久而久之,陳兆順在基層官員面前形成了心理優勢,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來自科級幹部的挑釁。

    陳兆順怒道:「我看在楊部長一貫支持《山南都市報》的面子,本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則來到這裡談,你這個小小的鎮長是癩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你有種就說說,你想要怎麼辦?你如何結束?」

    王橋繼續不緊不慢地道:「現在是法制社會,沒有任何一家部門一個單位能夠超脫於社會之外,《山南都市報》也不能超脫於法律法規之外,陳總不要把自己打扮成正義使者。我暫時不談今天來採訪重大事故的張衛和陳萍的事情,就先說說你們違規給劉恩濤發放記者證的事情,劉恩濤明明不是你們單位的人,卻要違規報假材料,你們填報《領取新聞記者證人員情況表》中劉恩濤的所在單位、所在部門以及職務等信息均不屬實。目前你正為了此事在削尖腦袋找門路,是不是有這一回事情。」

    陳兆順原本是一臉冷笑和暴怒的神情,聽到劉恩濤三個字,頓時如被點了穴道一般,臉上表情被定住了。

    王橋繼續道:「這件事情還沒有處理好,何必四處惹事。我如果將『山南都市報無記者證的工作人員張衛和臨時人員陳萍違規採訪重大事故,且在採訪過程中有不當言行』的材料送到山南省新聞出版局,不知道陳總應該如何應對。」

    陳兆順臉上神情開始轉變,正要說話,又被王橋毫不客氣地打斷,「關於劉恩濤的事情,你做工作也沒有用。我來告訴你最終結局,山南省新聞出版局準備向山南都市報社下達《行政處罰事先告知書》。告知書的主要內容是:山南都市報社違反了《新聞記者證管理辦法》相關規定,且情節嚴重。依據《新聞記者證管理辦法》第三十六條第二項、第三項、第五項的規定,對山南都市報社作出如下行政處罰:1.警告;2.罰款3萬元。」

    王橋是通過特殊的渠道得到這條重要消息,準確地說是通過在山南大學中文系的關係網得到的消息。在前往縣委宣傳部路上,王橋將事情給胖墩杜建國談了,杜建國當即出了個點子:「這事簡單,你給黃老師打個電話,黃老師同寢室的同學冉兵就在山南省新聞出版局工作,是個實權派處長。」

    王橋這才想起確實有一位師兄或者說是師叔在山南省新聞出版局工作。他在黃老師家裡吃飯還遇到過師兄冉兵。在以前讀大學時,王橋心氣頗高,覺得分到新聞出版局工作的師兄混得不怎麼樣。如今位置變了,視角也跟著變化,在新聞出版局工作的師兄冉兵也就開始顯得高大上了。

    王橋是黃永貴這些年來關係最密切的學生。接到王橋求助電話以後,黃永貴立刻就給同寢室同學冉兵打去電話。冉兵與黃永貴是睡在上下鋪的兄弟,對其所托自然全力而為。與冉兵聯繫後,黃永貴甚至還對王橋說了一句:「你還有一位師兄在省紀委第三監督室,是我的學生,在負責教科文衛機構。如果需要,可以找他。」

    王橋通過黃永貴這條線,瞭解到山南都市報的底細,知道這家報紙在省新聞出版局眼裡就是不斷出問題的麻煩報紙,找到了反制山南都市報的方法。他剛才拋出來的《行政處罰事先告知書》是已經出台的文件,只是山南都市報還不知道,王橋打了個時間差,用這份告知書震住陳兆順。

    果然,陳兆順被震住了。

    王橋又道:「還有一件事情我要給陳總報告一下,『山南都市報無記者證的工作人員張衛和臨時人員陳萍採訪重大事故,且在採訪過程中有不當言行』的材料已經收集整理齊全,裡面有派出所對張衛和陳萍的詢問筆錄、基層幹部和遇害者家屬的調查材料,我準備把這些材料直送省新聞出版局相關人員手裡,如果不夠力度,還可以送到省委宣傳部、省紀委第三第四紀檢監察室,以及國家新聞出版局。」

    他不緊不慢地道:「我還聽說山南都市報最近事情多,上面查得很緊,陳總在百忙之中居然能為兩個員工的事情來到縣委宣傳部,說明態度還是誠懇的。」

    此時,陳兆順知道自己踢到了滾燙的鐵板上,能得到劉恩濤的消息,說明眼前這位小小的科級幹部手眼通天,有能力將事情捅到了省新聞出版局。

    此時,陳兆順還有另外一件事情正在被省新聞出版局調查:報社一位記者假冒一家中央媒體進行採訪,用擦邊球的方式弄了贊助,這事涉及到有償新聞和冒領記者證的兩個問題。

    自己屁股上有屎,而眼前之人又能與省裡部門直接對話,膽子大,手段又硬,陳兆順臉上的表情開始一點一點變化。他本來已經站起來,準備一怒而走,此時又坐了下來,臉上怒氣消失,表情數變,道:「剛才聽說王鎮長為處理此次事故有二十多個小時沒有睡覺,這種苦幹實幹的精神確實值得我們學習啊。」

    他摸了一枝煙出來,遞給王橋,長嘆一聲,道:「現在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以前報社是國家養著的,現在全部推給了市場,讓我們自己來賺錢養活自己,難啊。互聯網出來以後,很多人看新聞都是通過門戶網站,報紙廣告都越來越少了。辦報紙,大不易啊。」

    副部長陳文軍原本做好了兩人發生激烈衝突就開始抹稀泥,沒有想到預想中的衝突剛剛開始,前來興師問罪的陳兆順突然間就轉變了畫風,發老友一樣和王橋拉起了家常,抱怨起報社經營。

    王橋還是和剛才一樣,慢條斯理,神色平靜,坦然接過了陳兆順遞過來的香菸。

    陳兆順是一個能屈能伸之人,知道自己有把柄且對方有反擊能力,態度轉變得很徹底,道:「這次有好幾個採訪任務,由於時間緊,任務重,所有我們工作出現失誤,派了兩位沒有記者證的同志過來採訪,我可以保證地說,張衛和陳萍都是我們報社的,剛剛為陳萍報送上申報記者證的材料,還正在審核。至於他們有什麼不當言論,作為報社老總,我來道歉。」

    陳文軍親眼看到了事情全部轉變過程,就找藉口尿遁,來到了楊兵辦公室。

    楊兵正在和李寧詠聊天,見陳文軍急急忙忙過來,楊兵略顯焦急地問:「怎麼樣,兩人鬧起來沒有?」

    「鬧起來了。」陳文軍見部長神情一緊,趕緊又道:「不過現在沒事了。陳兆順服軟了,已經給王橋作了正式道歉。」

    事情不出所料,王橋果然藏著猛料,李寧詠便抿嘴而笑。

    楊兵道:「還是小李說得對,就讓王橋去碰,不管碰贏碰輸,我們宣傳部出面都有好處。走吧,我們到會客室去,山南都市報陳總也是有身份的人,我們不能讓他太難堪,中午擺一桌,請他吃個飯。」

    三人來到了會客室,陳兆順正與王橋談笑風聲。

    陳兆順站起來,笑著與楊兵握手,道:「這一趟沒有白來啊,認識了王鎮長,以後我們報社可以和城關鎮深度合作,正面報導城關鎮的先進典型。」

    王橋客氣地拱了拱手,道:「還需要陳總多支持。」

    楊兵高興地道:「不打不相識,以後多多合作,現在就有一個任務,喝酒。」

    李寧詠很久沒有和王橋坐在一個桌子上吃飯了,眼見王橋自信十足,意氣風發,心情複雜得很。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4:29
第三百九十一章 未接的電話

     中午十一點半,楊兵、王橋、李寧詠、陳兆順等人準備出發到外面吃午飯。

    山南都市報陳兆順踢到了王橋這個鐵板,於是便將爭鬥變成友誼。適者生存,這在每個領域都適用。作為地方上也不願意與媒體搞得太僵,以鬥爭促和平的目的達到,便不在「是否有記者證」上面作文章。

    握手言和,是大家的共同需要。

    正要下樓,王橋接了一個電話後,趕緊對楊兵報告道:「剛才縣委辦給我打了電話,吉書記讓我到他辦公室去,恐怕中午不能一起吃飯了。」

    楊兵道:「從吉書記辦公室出來,就過來吃飯,這不衝突啊。陳總還想和你拚一拚酒量。」

    王橋道出了實話:「中午吉書記叫我陪鄧市長吃飯。」

    楊兵道:「是為了參加救援的事。」

    王橋道:「就是此事,要我當面匯報遇難者家屬的安置情況,這是鄧市長很關心的事。」

    楊兵感慨地道:「這場事故牽動了多少人的心,不僅市裡關心,省裡也很關心,電話打過來好幾個。」

    李寧詠原本還想和王橋吃一頓午飯,沒有料到中途橫插進來吉之洲,讓她的願望落了空。她意識到自己和家裡人都犯了一個錯誤,低估了王橋多次談起的「鄧建國是楊璉學生」這層關係的緊密度。

    李寧詠到現在仍然沒有想通王橋——楊璉——鄧建國這種轉彎關係為什麼會變得如此緊密。在她從小接受的頭腦體系裡面,「利益」和「現實」所佔比例相當大,很難理解楊璉和王橋這種通過欣賞和關心形成的忘年交友誼為什麼會如此深厚。

    王橋很快來到了縣委辦,直接走進吉之洲辦公室。

    「遇難者家屬處理得怎麼樣?」吉之洲神情平和,態度親切。

    王橋道:「情緒還算穩定,剛才我上樓時打電話問了,大部分遇難者都下葬了,有兩戶還以其他理由沒有下葬,我們正在抓緊做工作。現在關鍵就在於補償款,款子到了,只要他們接了錢,在安撫家屬這一塊就基本平穩了。」

    吉之洲聽到了一個細節,追問道:「上樓時打電話問,你不在現場?」

    王橋道:「我在宣傳部,解決一個小問題,已經處理完畢。」

    聽罷事情經過,吉之洲惱怒地道:「有些報社有些記者太不像話了,亂彈琴。」

    王橋道:「現在我們也不準備追究沒有記者證就來採訪並且發出不當言論之事,把他們禮送出境,不添亂就行了。」

    「你應對得還不錯,沒有吃記者的虧。我們很多同志沒有見過世面,看到記者自己就先矮了三分,不戰自敗。」吉之洲又道:「從冷庫事件看得出有的基層領導同志素質堪憂,比如柳陽鎮書記汪彪現在都不能說清楚去向,鎮長陳顯鋒完全不能在現場組織起有效救援,這樣的同志放在地方上如何能保一方平安,這是嚴重的瀆職,失職,必須受到黨紀國法的嚴肅處理。」

    他停了停,又道:「城關鎮民兵工作搞得不錯,那個叫王大勇的武裝部長組織能力很強,民兵著裝整齊,行動迅速,在搶險中發揮了大作用。王大勇這樣有能力、工作又負責的同志應該放到更重要的崗位上去。」

    吉之洲站了起來,進了裡屋。

    在等待吉之洲時,王橋知道抓住機會的王大勇肯定會提拔使用。

    他又想起柳陽鎮混亂的現場和軟弱無力的救援,在心底也給兩位主官打了低分。昨夜守在向陽壩村辦公室時,他還和黎陵秋有一次談話。黎陵秋氣憤地道:「我們費盡全力來救援,還聽到一些怪話,說我們城關鎮手伸得太長,跑到柳陽來救人。」

    王橋那時很疲憊,背靠在椅子上休息,道:「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情,笑罵由人。說伸手太長的這個人其實變成了小官僚,在這人命關天的緊急時刻,還想著是否越界這種事情本身就是冷血。再說,向陽壩冷庫全部都是城關鎮的人,我們得到這個消息,難道能無動於衷。」

    黎陵秋又道:「他們還說怪話,應該先給柳陽鎮通報消息。」

    王橋不想再聽,打斷道:「我們得到消息,除了組織人員前往現場救援以外,還安排郭達傳達信息,事後我問過他。他除了給縣委縣政府報告,還給柳陽鎮辦公室打了電話。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已經盡到責任了,將現場救援工作做好是最重要的,其他事情在人命面前都要放在一邊。人命關天,守土有責,說越界的人都將官場潛規則看到比人命還要大,我們一點都不要理會。」

    今天聽到吉之洲書記的話,汪彪和陳顯鋒不僅僅是丟官的問題,肯定還要承擔更大的責任,十有八九是刑事責任。雖然王橋給柳陽鎮兩位主官打了低分,可是想到兩位前幾天還在一起開會,此時便要受到黨紀國法處理,暗自嘆息。

    王橋也是一鎮主官,轄區內有超過十萬人,有無數大小企業。就算嚴格採取各種安全措施,還是有可能出現事故,如果事故嚴重,主官難逃責任。權力是一柄雙刃劍,在享受權力的同時,也要時刻小心權力帶來的殺傷力。他暗道:「要趕緊佈置一次安全大檢查,每個企業都要查到,該發整改通知書的就發,該停業整頓就停業,手腕必須要硬。」

    吉之洲從裡屋出來,道:「走,縣委招待所,給鄧市長匯報。」

    在前往縣委招待所的時候,他又給王橋談了彩創之事,特別強調不能因為向陽壩冷庫之事,放慢了工業強縣的步伐。工業強縣是縣委通過的決定,必須不折不扣地推進,而在推進過程中當前最關鍵的步驟就是企業落地。

    在交談中,很快就來到了縣委招待所市長鄧建國所住的房間。

    向陽壩冷庫事件發生後,鄧建國一直在現場處置,中途回到靜州市委參加了一次處置工作研究會,會議結束以後,又回到昌東。

    向陽壩冷庫是鄧建國出任市長以來第一件大事故,他可以預料到這幾年肯定還會有事故發生,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鄧建國清醒地認識到,出任了市長並不意味著就馬上具備了市長的知識能力儲備,必須還有一個在干中學和學中干的問題。

    當市長為什麼能力提高很快,是因為處在這個拉置上接觸的信息量極大,上級的,下級的,平級的,各種信息都要在市長這裡彙總。信息量比起在工業學院當書記之時要猛然間擴大很多倍。另外,各種需要處理的事情如開閘之水流流不斷地湧出來,在應對各種事情之時,市長的能力也就會慢慢提高,除非他的心思完全不在工作上。

    等到吉之洲帶著王橋來到房間以後,鄧建國摘下眼鏡,放下手裡的材料,靜聽兩人匯報。

    首先是由王橋談向陽壩冷庫遇難者的安撫工作,鄧建國最關心的是穩定,強調不要引起群訪事件,特別是不能發生越級群訪。

    再由吉之洲談整個向陽壩的處置工作,包括事故原因、處理意見、工作匯報、經驗教訓、下一步工作等。鄧建國提出的重點有兩項,一是穩定和發展的關係,二是嚴查責任人和責任部門,安監部門、主管部門、地方政府,有什麼責任就追究什麼責任,絕不姑息。要通過嚴格追究,讓所有幹部都警醒起來。他還特意點到了柳陽鎮書記汪彪和鎮長陳顯鋒的名字。

    聽到鄧建國點到柳陽鎮兩位主官的名字,王橋只能再次為這兩人嘆息。

    談了工作,三人就在縣委招待所的小餐廳點了餐。吉之洲不知以什麼渠道得知了鄧建國喜歡吃老式涮羊肉,就特意讓小餐廳弄了一套涮羊肉的小鍋,又去宰殺了一頭本地山羊,最鮮美的那部分用來涮火鍋,其他部分則用來紅燒和煮湯,作為小餐廳中午的主菜。

    開始涮火鍋後,氣氛變輕鬆下來,三人談了些趣事。

    吉之洲通過這次涮火鍋,才知道王橋和鄧建國原來以前就認識,還知道他們兩人都是書法愛好者,還知道王橋能寫一筆漂亮的書法。

    吃午飯時,剛剛與兩位領導分手,王橋又接到通知,去參加了下午的全縣安全生產檢查大會。會議是針對向陽壩冷庫召開的,由宮方平副縣長通報了事故前因後果和當前的處理情況,然後要求對全縣所有企業進行一次拉網式大排查。

    王橋這兩天是連軸轉,坐在會場時,在主席台嗡嗡講話聲中好幾次都差點睡著了。他用力地去掐自己的胳膊,這才避免睡著並在大會場上發出鼾聲。

    在縣裡開完大會,王橋隨即回到城關鎮,召開了全鎮安全生產檢查大會,將縣裡的工作進行了具體分解,迅速安排佈置了下去。

    在城關鎮開會的時候,他泡了濃茶,以此來強打精神。

    晚餐,請所有參戰的民兵在新建成的伙食團聚了一次餐。這一次城關鎮民兵們表現突出,召之即來,來之能戰,圓滿地完成了任務。當王大勇提出請民兵們聚一次餐時,王橋滿口答應。

    陸續參加救援的民兵有一百多人,擺了十幾桌。城關鎮伙食團成立不久,伙食水平還是不錯的,準備了雞、鴨、魚,還有蹄髈、燒白、紅燒肉,都是能滿足民兵們肚皮的實在貨。

    王大勇陪著王橋,依次給民兵們敬了酒。

    晚餐沒有結束,王橋提前離開,原因很簡單,他實在是太困了。回到家裡,他將手機放在床頭櫃上,立刻就進入了夢鄉。

    九點,手機響了三次,都沒有將王橋叫醒。

    李寧詠在中午陪山南都市報陳兆順吃了飯以後,就沒有回市委宣傳部。她回到昌東的家,洗了澡,睡了一個大覺,晚上又和二哥一起吃了飯。

    吃飯後,邱寧勇問道:「你今天回不回靜州,要回去,我派車送你。」

    李寧詠道:「我就住在家裡,明天早上回去上班,到時你再派車送我。」

    邱寧勇用懷疑的眼光看著妹妹,道:「你留在這裡,是不是想和王橋見面?王橋這次處置向陽壩冷庫,在市長和********面前搶了頭彩,龜。兒。子運氣真好。」

    李寧詠道:「二哥,你都是當領導的人了,少說幾句粗話。機會是給有準備的頭腦,王橋確實還是有本事的。」

    經過這次向陽壩事件,邱寧勇還是比較服氣王橋,只是嘴巴裡不肯承認,道:「只要是頭豬坐在那個位置上,誰都能做。」

    李寧詠也不和二哥爭辯,說了句:「明天早上記得派車送我,我不能遲到。」

    回到家裡,將大燈小燈全部打開,房間就明亮了起來。在沒有經歷彭克案之前,邱大海還經常回昌東,或者說是長期居住在昌東,自從彭克案之後,邱大海基本不回昌東,長期住在了靜州。

    李寧詠慵懶地坐在客廳裡看了一會電視,總覺得什麼節目都不好看。拖到了九點鐘,她終於正視了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給王橋打去電話。電話無人接聽,她就連打了三個。

    三個電話都無人接聽,李寧詠氣憤地將自己的手機扔到了沙發上。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4:29
第三百九十二章 土地問題

     (這章要介紹一些徵地基本知識。介紹基本知識也是必要的,不是此行業的朋友們可以對相關工作大致瞭解。)

    這夜多夢,醒來得晚。

    王橋醒來以後,第一個反應就是抓起手機來看是否有未接來電。

    從城管委副主任、到縣府辦副主任再到城關鎮鎮長,除了中間在檔案局短暫工作期間,都要求二十四小時開機,隨時與上級和下級聯繫,以應付突發事件。特別是擔任了城關鎮鎮長以來,王橋更是不敢讓手機離開身邊,就算是上衛生間或者洗澡,都是將手機帶在可以聽到鈴聲的地方。

    如今夜這種聽不到電話的情況,是非常少見的。

    開手機,果然有十二個未接來電,其中有宋鴻禮的兩個,還有李寧詠三個,另外還有辦公室座機電話一個,郭達手機一個,羅基奎一個,黎陵秋二個、縣委辦一個,邱洪一個。

    他想了想,先回了邱洪電話。邱洪接到電話道:「這兩天我臨時到省裡開培訓會,沒有陪鄧市長到昌東。死了十一人,我聽得心驚肉跳。」王橋道:「我現在回想起也後怕,向陽壩冷庫所處位置與城關鎮只有一河之隔,如果在河這邊,我不管如何努力,政治生命就結束了,是不幸中的萬幸。」邱洪道:「大禍不倒,蠻哥必有後福。這一次城關鎮救援工作得到了鄧市長高度認可,在開市委常委會時,他還特意將柳陽鎮和城關鎮作了個對比。」

    回到邱洪電話,再回縣委辦電話,然後是黎陵秋和羅基奎的電話。

    打了一通電話,他再打通郭達電話。

    郭達道:「宋書記從廣南迴來了,他問王鎮向陽壩冷庫收尾工作完成沒有,今天有沒有具體安排,如果沒有,他今天就鎮裡來一趟,商量創彩集團落地的事情。」

    王橋笑道:「宋書記是城關鎮黨委書記,他隨時可以召集開會,哪裡還需要提前預約。我今天有沒有縣裡的會?如果沒有會,和宋書記談事肯定就要列入最優先位置。」

    郭達道:「今天縣裡沒有會,那我給宋書記回話,說王鎮有時間。」

    王橋道:「不用你去傳話了,那樣就太生分了,我直接給宋書記回電話。」

    王橋知道宋鴻禮起床亦早,便坐在床頭回了過去,「宋書記,什麼時候回來的?」

    宋鴻禮道:「昨天晚上半夜回來的,給你打了兩個電話,沒有接。」

    王橋道:「處理向陽壩冷庫耽誤了瞌睡,昨天晚上來了一個總爆發,倒床就睡,現在才醒過來。城關鎮主要工作就是安撫遇難者家屬,現在總體形勢還算平穩。我們主要工作基本結束,剩下的就縣裡調查組的事情。」

    宋鴻禮道:「那上午我回一趟鎮裡,商量一下創彩集團的事情。」

    與宋鴻禮結束通話以後,王橋拿起手機翻看李寧詠打來電話的時間,想了想,又將手機放回到桌子上。

    王橋對男女問題上不是一個拉拉扯扯、粘粘糊糊的男人,自從上一次與邱寧剛攤牌以後,便對邱家從心裡敬而遠之,還曾經對邱寧勇不理智的行為進行了有限度反擊。從邱洪處聽說李寧詠與一名有官方背景的楊姓男子約會後,更是徹底斷了再與李寧詠和好的心思。現在他能和李寧詠做為普通朋友正常見面,作為男女朋友就基本上不考慮了。

    至於與張曉婭的關係,只是雙方長輩提起過,目前還沒有實質性的進展。而且張曉婭在今年三月已經通過了本校研究生考試,往後的路如何走,誰都說不清楚。(註:謝謝提醒,前面關於張曉婭讀大三是時間錯誤,特此更正。即寫即髮式寫作最大的魅力是參與感,大家幫著作者糾錯,比我寫完以後再反覆修改有效率得多,實體書出來以後,這些問題都會糾正)。

    打了一通電話,時間就過了半個小時,王橋在屋裡做了一百個虎臥撐,這才將身體活動開。

    來到鎮政府辦公室,王橋先把副鎮長羅基奎叫到辦公室,再次強調安全大排查的重要性,提出過「嚴、細、全」的三字要求。

    嚴就是嚴格,不循私情,不走過場、不做形式,有問題必究;

    細就是細緻,能夠發現問題,找到薄弱點;

    全就是全面,橫向到邊,縱向到底,不留任何死角。

    提完「嚴、細、全」要求後,王橋特意提到對城關鎮其他冷庫的專項排查,以及對礦山企業的重點檢查。

    羅基奎離開辦公室以後,王橋想起自己隨口就總結出來的三字經,不禁暗自感嘆公文套路的同化力和有效性。公文在政府機構的運行中必不可少,沒有公文來往幾乎無法有效傳遞信息。在數十年公文寫作中形成了很多套路,這些套路都是實踐中提煉和總結出來的,具有很強的實戰性,同樣也具有「套路」的空洞性。

    王橋熟悉這些套路是在縣政府辦公室工作那一段時間。作為主持工作的副主任,在特定環境裡用極快速度來學習公文寫作,並且隨即要用在實際工作。在山南大學中文系的選修課裡,本身就有公文寫作的內容,因此,有一定基礎的王橋掌握起來還是很快的。

    掌握公文的套路以後,實則就形成了特定的思維模式,這是在處理公務中被證明有效的思維模式。基層經驗豐富的領導會根據實際情況強調某一方面,基層經驗欠缺或者沒有什麼才幹的領導就按照公文模式來指導工作,也沒有什麼大問題。

    比如王橋剛才提出來的「嚴、細、全」,實則是套路,用三個常用的套路將安全檢查的主要要求全部傳達了,如果安全檢查出了問題,必然會是在「嚴、細、全」三個方面的某一個方面出現問題,這就顯示了公文套路的實戰性。

    但是對於羅基奎來說,「嚴、細、全」這個要求提了略等於沒有提,沒有什麼實在意義,反而是後面強調的內容很重要,值得高度重視。他將檢查組分為兩個小組,每個小組都有些重點企業,這些重點企業不能在檢查表中明說,而是口頭交待。其中一個小組主要針對冷庫,另一個小組主要針對礦山。

    在分組完畢後,羅基奎依葫蘆畫瓢向小組們提出了「嚴、細、准」三字要求。

    從縣裡傳導出來的工作任務就被層層安排下去,縣委縣政府的意志就變成了單個工作小組的任務。最終縣政府的意圖能否實現,則要看最終落實的工作小組是否有力。

    與此類似的是制定政策的更高機關,他們的模式是領導下任務,處長們制定具體政策,也就被稱為處長治省。

    宋鴻禮在十點鐘回到城關鎮。一路上樓,遇到的城關鎮幹部都熱情地招呼老書記。王橋聽到招呼聲,趕緊從辦公室出來,跟著宋鴻禮一起來到書記辦公室。

    略為寒暄,宋鴻禮就將話題轉到創彩集團工作上,道:「這次到蓋世一東與創彩集團談得還不錯,當務之急就是落實土地的問題,如果到期不能讓企業入駐,我們很難向縣委縣政府交待。」

    王橋道:「宋書記,以前政府與創彩集團的協議我在縣府辦工作時曾經看過,當初有兩個問題,一是土地拿得多,二是價格壓得低。協議出來後,反對意見不小。這一次創彩集團如果仍然不願意讓步,縣政府以後負擔不小啊。」

    他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來,當時是彭克縣長力排眾議,堅持要引進這個項目,這才將項目推動起來。彭克落馬後,這個項目中止了,今年又重新啟動。

    宋鴻禮點了點頭,道:「創彩集團財大氣粗,有恃無恐,好幾次都表達出來昌東若不答應其條件就要搬到其他地方的意思,如果依著我的脾氣,牛不喝水就不強按頭,可是,這是縣裡重點項目,不能由著我的性子來。」

    王橋道:「光是城關鎮就涉及六百畝土地,想起來就牙疼。」

    宋鴻禮道:「這是縣委縣政府領導們的集體意志,更關鍵這直接關係到吉書記提出的工業強縣目標能否實現,再難也得迎著困難上。」

    按照《土地管理法》規定,我國實行土地的全民所有制和勞動群眾集體所有制。全民所有,即土地所有權由國家代表全體人民行使,用地單位和個人只有使用權;農民集體所有的土地依法屬於村農民集體所有,由村集體經濟組織或者村民委員會經營、管理。

    小竹河工業園的土地是已經征過的,屬於國有土地,使用起來不費勁。但是整個創彩項目用地量大,除了小竹河工業園外,還橫跨了一部分城關鎮的土地,城關鎮的土地屬於村農民集體所有,要讓創彩集團落地,則必然要在城關鎮徵地。

    從理論上來說,對農民集體土地的徵用,除非是公用事業,其它工商業用地應該取得農民同意,農村土地是以村民小組為單位,每個村民小組的所有人員就是村組土地的所有權人,村民小組可以賣地,也可以不賣地。

    這只是從理論上來說,理論永遠和現實是脫節的,若是沒有統一意志,所有集體用地基本上都不可能徵收,工業發展以及社會整體發展就是一句空話。

    而且,依照法律規定,市縣政府是徵地組織實施的主體,對確定徵地補償標準、拆遷補償安置、補償費用及時足額支付到位、組織被徵地農民就業培訓、將被徵地農民納入社入社會保障等負總責。

    國土資源部門在政府的統一組織領導—,認真履行部門職責,確保徵地工作依法規範有序地進行。

    縣政府是徵地實施主體,國土資源部門具體負責,似乎與鎮政府關係不大,但是,在實踐操作中,大量的具體工作只能依靠鎮政府執行,鎮政府演化成縣政府代理人。

    比如,在前期宣傳階段,鎮村幹部就得加入,針對創彩集團徵地來說,前期就要加深老百姓對創彩建設落戶昌東「重大意義」的理解,加深村民對征遷補償、安置工作的瞭解。這個責任離不開鎮村。

    比如,在前期調查階段,從調查摸底到丈量面積、清點青苗,從評估簽約到拆遷費用結算,包括對墳墓搬遷,每個環節都會遇到問題。沒有鎮村幹部參加,國土部門是難以深入的。

    比如,在征遷階段,徵地公告、安置方案和補償辦法等等,都要有鎮村幹部參加。

    在這種情況下,縣政府往往把能否有利推動徵地拆遷作為各鎮黨政一把手能力和業績的考核重要指標。

    王橋對這一套程序還是頗有研究,只是從來沒有第一次全面組織領導過徵地拆遷工作。宋鴻禮回來以後,王橋就抓住這個機會,與老書記一起商量徵地細節,用一個上午的時間將基本框架定了下來:

    一是嚴格落實創彩項目主要領導聯繫制度和征遷領導負責制,成立由城關鎮主要領導負責,鎮黨政班子成員為征遷組長的征遷工作組,通過雙向選擇、競爭上崗機制,選派政治素質好、懂政策、善於做群眾工作的鎮幹部組成項目征遷隊伍;

    二是集合實際情況聘用部分在群眾中有威信、熟悉基層、掌握情況、有工作積極性的同志充實到征遷隊伍中,調動行政村兩委在征遷工作中的主動性、積極性,強化村兩委幹部必須帶頭征遷,注重發揮村級黨員、隊組長、群眾代表的帶頭示範作用。同時,將征遷作為考核鎮幹部工作業績的重要指標,作為鎮政府幹部培養的重要平台;

    三是在明確征遷政策和辦法的基礎上,進一步細化全年征遷任務,實行分片、分段、分村組到戶負責制,將征遷區塊、土地徵用面積、房屋拆遷戶數等具體工作任務明細到征遷小組、明細到征遷人員,同時,層層落實責任,給拆遷作定目標、定時間;

    四是成立以鎮黨委副書記黎陵秋同志為組長的保障組,排除被征遷農戶的後顧之憂,落實安置房建設,及時解決落實被徵地農戶的養老保險,最大努力幫助解決失地農民的就業問題;

    五是成立以鎮黨委副書記李紹傑為組長的法津法規組,積極妥善地做好信訪工作,對群眾的利益訴求不堵不避,不拖不壓,對苗頭性事項,做到早預防、早發現、早處理。積極爭取公安、法院等部門支持,對蠻橫無理阻撓征遷的現象,堅決予以打擊。

    框架定了下來,組織體系建立,王橋有了做好大規模徵地的心理準備。

    創彩集團能否順利落地是縣委吉之洲書記最關注的事,做好了此項工作,王橋的事業就奠定了堅實基礎。做不好此項工作,王橋定然會在吉之洲大大失分,這對以後的進步極為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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