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百態] 靜州往事 作者:小橋老樹(已完成)

 
Babcorn 2017-3-26 10:43:13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76 85839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4:30
第四百零三章 與李寧詠吃飯

     副書記晏琳離開辦公室以後,早就等在一邊的各科室負責人就陸續進入王橋辦公室。

    下班三十多分鐘後,最後一個匯報工作的社會事務辦主任劉東才離開王橋辦公室。

    劉東匯報的工作主要是殯葬改革。

    殯葬改革從突破性的集中整治轉入日常管理,加強日常管理就成為關鍵。昌東縣政府每年都要和各鎮簽訂責任書,每季度都要通報殯改工作情況,根據死亡率千分之五來計算火化率,根據火化率來排名次,掛紅旗。

    這個季度,城關鎮火化率沒有控制好,要被摘去紅旗,因此劉東很有些忐忑,向王橋做了自我檢討。

    王橋內心深處對於這個紅旗並不是太重視,能得到最好,得不到也沒有問題。但是,他這個態度不能在劉東面前表現出來,領導若是對榮譽不重視,下級一定會加倍不重視。

    王橋談了四個方面的要求:「一是要抓住萌芽狀態。要善於發現殯葬陋習反彈的苗頭,及時採取措施,果斷處置,避免陋習蔓延;二要抓反面典型,對地方上有影響的人員帶頭違反殯葬改革政策的行為,要敢於碰硬,敢於處理,從而教育群眾,促進面上工作的推進;三是切實加強殯葬改革宣傳,在公共場合發放宣傳資料,宣傳貫徹殯葬改革有關政策,懸掛橫幅,張貼標語、通告、製作固定宣傳牌二十五個;四是充分依靠發揮村居作用,鞏固好已經建成的工作體系,用好用活政策,應該給村裡兌現就不要拖拉,應該懲罰的也不能手軟。」

    王橋講的每一條都有針對性,都是實實在在的工作措施。

    王橋沒有發火,也沒有批評人,這讓劉東心情輕鬆下來,走出辦公室以後,決定在街上去買點滷菜,晚上喝二兩小酒。

    劉東離開後,王橋喝了一口茶水,又獨自坐了幾分鐘,這才準備離開辦公室。他經過晏琳辦公室時,見晏琳坐在辦公桌前,便停住腳步,道:「不下班嗎?」

    晏琳抬頭笑了笑,道:「馬上就走。」

    王橋知道晏琳和自己一樣,都是單身在家,回家早上實在沒有意思。如果不是兩人以前的那層關係,今天晚上就可以邀請她一起參加程嶺躍的飯局。這個飯局程嶺躍說了兩次,今天終於有了時間。

    在辦公室院子裡,老趙早就等在車旁,郭達提著包站在老趙身邊,兩人在一起談笑風聲。與老趙相比,郭達身材顯得特別魁梧,襯托得老趙格外瘦小。

    在王橋朋友和同事中,有兩個胖子酒量比自己強,一個就是酒王杜建國,另一個就是辦公室主任郭達。杜建國和郭達相比,杜建國的酒量還要更勝一籌。在王橋所認識的朋友之中,杜建國是當之無愧的酒量第一。

    看到郭達,不經意間聯想起了胖墩,王橋發現有好一段時間沒有和他聯繫了。上了車,他便撥打了胖墩的電話,「胖墩,在忙什麼?」

    杜建國正對著電腦屏幕絞盡腦汁地想新聞標題,接到電話,道:「在裝狗,對著電腦裝狗。」

    王橋笑道:「你是指象狗一樣對著電腦,還是其他意思。」

    杜建國道:「是指思想的姿勢,狗咬人不是新聞,人咬狗才是,我就是要裝狗,尋找咬我的人。」

    王橋道:「在大學時的選擇往往決定一生的職業,比如你若跟著我混到學生會,說不定就正在成為咬狗的人。」

    杜建國靠在椅子上,休息頸椎,道:「有時候我很羨慕秀雅的爸爸,雖然沒有了在省交通廳看似好聽的地位,但是獲得了人生自由。前天他從工地回來,長得又黑又壯,和以前我第一次看見時相比,完全變成了兩個人。昨天我、我岳父還和你姐和姐夫在一起喝酒。對了,你姐夫還帶了一個朋友,說是你的高中同學。」

    王橋一下就猜到了此人是誰,道:「是吳重斌吧,我們在復讀班是在一起的。他這人一直在選擇自己的道路,選來選去,還是和林海走到了一起。」

    杜建國道:「昨天吳重斌自不量力,還要和我比了酒量,結果我就不說了。吳重斌拉著我的手要跟我談心,講你的往事,說是你有一個叫晏琳的前女友,如今在省委辦公廳工作,兩人很配,就是分手莫名其妙。我就說你也差點分到省委辦公廳,就差那麼一丁點你和那個晏琳就要鴛夢重溫。」

    王橋下定決心要將「晏琳頂替自己」這個真相永遠埋葬,不料山南的人際關係太奇怪了,三轉四拐就將原本不相干的人聯繫在一起,讓人躲都無法躲。此時有郭達和老趙在身邊,王橋就無法將事情說清楚,道:「我抽個時間到南州來一趟,見一見你這位無冕之王,到時把包強叫上。」

    杜建國道:「包強自從跟楊三火好上以後,現在脫胎換骨,天天在家裡苦讀。你上來之時,我把把他們兩人叫出來,喝頓酒,讓他放鬆一下。你和包強都有了老婆,蠻哥,你可是我們三人中真正的帥哥,怎麼還在單身,繼續單身下去,我都要懷疑你的性取向不正常了。」

    「自家事自己知,我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王橋又叮囑道:「吳重斌喝醉酒給你說過的事情,你一定不能給其他人說,不要問原因,見面我給你說。」

    打完這一通電話時,小車來到了巴岳山腳下的陽和山莊。這是陽和鎮一位退居二線副鎮長修建的,因為地理環境優越,成為陽和鎮政府最喜歡招待客人的地方。

    小車開進陽和山莊時,剛好就見到一輛王橋熟悉的舊車在前面停下,下來了一位身材苗條、面容姣好的女子,對著後面的車招了招手。

    王橋看見李寧詠向自己招手,覺得十分頭疼。晏琳和李寧詠性格完全不一樣,相較之下,李寧詠要活潑主動得多,也麻煩得多。

    李寧詠故作驚訝地道:「王鎮,真巧了,你也在這裡吃飯。」

    王橋暗自苦笑,表面雲淡風輕,道:「真巧啊,我在這裡吃飯。」

    李寧詠道:「你是和誰一起吃飯,等會我來敬杯酒。」

    王橋道:「我和程書記一起吃飯。」

    李寧詠更是驚訝地道:「還真是巧了,我接到秦真高的電話,他請我過來一起吃,聽說也和程書記在一起。我和秦真高都在村裡當支部副書記,你和程書記是鎮裡的大領導,到時我們要來敬酒哦。」

    「少跟我鬼扯這些,走吧。」王橋這一次沒有稱呼『李書記』,而是隨意說了一句。

    今天下午王橋才和晏琳進行了一次長談,有意打破橫在兩人之間的隔閡,這樣就可以在一年的時間裡能夠有效合作,不至於天天看著難受,天天打肚皮官司。

    王橋準備另外抽一個時間也與李寧詠作一次溝通,溝通的目的不是消除隔閡,而是不要李寧詠產生仇恨。只是李寧詠是個鬼機靈,板眼多,他一時想不到合適的溝通方式。今天在此與李寧詠見面,有意就改變了態度,沒有一口一個「李書記」。

    李寧詠聽到「少跟我鬼扯這些」,不禁心裡歡喜,喜笑顏開地道:「誰跟你鬼扯,我說的是實話。我是村幹部,你是鎮幹部,天壤之別啊。」

    說話間,她看到郭達走了過來,主動打招呼,道:「郭主任好。」

    郭達自然不會將李寧詠當作青橋村黨支部副書記,道:「李主任好。」

    李寧詠笑道:「我不是李主任,是青橋村黨支部副書記。」

    郭達道:「支部副書記是暫時的,是副業,李主任才是正業。」

    幾人就一起朝山莊裡面走去。李寧詠與王橋生活在一起時間不短,兩人之間有一些比較習慣的模式,比如,走路的時候李寧詠總喜歡挽著王橋的胳膊。今天她有意無意向王橋靠攏,笑嬉嬉地準備伸手挽住王橋。沒有料到,王橋一邊談笑風聲,一邊走得挺快。她穿著高跟鞋,跟不上王橋步伐,氣得在後面暗自咬牙。

    王橋快步走到大堂,與程嶺躍等人匯合在一起。

    站在程嶺躍旁邊的是陸軍。他已經正式調到陽和鎮,擔任黨委副書記,代理鎮長。他此時成為陽和鎮長,又與王橋走到同一條水平線,於是抬頭挺胸地與王橋握手,道:「蠻子,你****的好久都沒有接見我了。」

    聽到陸軍的說話方式,程嶺躍有點吃驚,道:「王鎮和陸鎮是什麼關係?」

    王橋道:「我和陸軍是中師同班同學,我們都是昌東中師的畢業生。我是讀了中師以後,再去考的大學。走了些彎路啊,工齡比陸軍要少六年。」

    程嶺躍豎起大拇指,道:「中師一個班就出了兩個年輕鎮長,了不起啊。」

    王橋又跟秦真高握手,同時向程嶺躍介紹道:「今天是老友大聚會啊。我和秦真高是大學同學,而且是一個寢室的,讀書時也是天天在一起的。」他見到李寧詠站在身後,挺有風度地向程嶺躍介紹道:「這是李寧詠,市委宣傳部辦公室工作,在青橋村掛職。」

    「不用介紹,以前我最喜歡看昌東故事這個欄目,後來李記者調走以後,昌東故事都不好看了。」程嶺躍又道:「以前我在縣委辦工作過,你爸爸那時還是********,我們這些年輕秘書看見你爸都是大氣不敢出。我曾經到你們家裡送過材料,那時你還在讀小學,好像是在放假期間。」

    在邱大海當********之時,到家裡來的領導頗多,李寧詠確實沒有關於程嶺躍到家裡來過的印象,笑道:「那我時候還小,對爸爸的同事一概不搭理的,主要覺得和你們沒有共同語言。由於有我爸這層關係,我在輩份上是最不划算的,以前有年輕幹部到家裡,非得逼著我叫叔叔,其實比我也大不了幾歲。」

    程嶺躍笑道:「這是普遍現象啊,我們鎮還有一對父子都在鎮政府上班,有時喝酒划拳時,也是『哥倆好』、『兄弟好』一陣亂喊。」

    又有一輛路虎開了進來。牛清德下車就道:「今天給陸鎮和秦書記接風,怎麼能不請我。」他走在大堂,先看到俊俏的李寧詠,目光在其身上略有留連,又瞧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王橋。

    這是陽和鎮請客,請哪一個客人也是陽和鎮的事情。王橋如今是大鎮一把手,自有一把手的氣度,不會為了牛清德到場給主人家難堪。只是,有氣度並非一定要對牛清德笑臉以待,王橋只是瞟了牛清德一眼,就轉身對郭達道:「明天你把縣政府下發的安全生產文件找出來,去年和今年的,我要看一下。」

    郭達道:「楊鎮帶隊對全鎮企業作了一次拉網式排查,正在弄報告,這兩天就能出來。」

    這一段時間王橋一直專注於創彩集團徵地之事,對大鵬礦關注的少了些。這個礦按照華縣長的要求,已經由牛清德的陽和礦進行了整合,雖然仍然還在城關鎮地盤上,卻已經不算是城關鎮的礦山了,城關鎮不再有直接管理權。

    但是,按照安全生產屬地管理原則,城關鎮得承擔連帶的安全責任。今天王橋見到開著路虎的牛清德,不由得將大鵬礦和向陽壩冷庫聯繫在一起。王橋做事的原則是先禮後兵,先把自己應該做的事情全部做完,這樣出了事故城關鎮也說得脫走得脫。

    牛清德在社會上混了許多年,也不是當年舊鄉學校的土霸王,知道隱藏自己鋒利的手爪,道:「王鎮長也在啊。你們可能都不知道,王鎮長以前在舊鄉工作之時,我們還是同事。以前有些不愉快的地方,是老哥做得不對,今天喝杯酒怎麼樣?」

    李寧詠知道王橋與牛清德矛盾很深,見牛清德主動示好,也就望著王橋,看他的態度。

    陸軍也知道牛清德與王橋有矛盾。他倒是希望牛清德和王橋一直不要握手言和,否則,王橋有了牛清揚助力,會前進得更快,自己更加追不上。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4:30
第四百零四章 各懷心思的酒戰

     一群面和心不和且各有心思的人坐在一桌,開始了昌東夜間諸多飯局的一局。

    在落座之時,王橋和程嶺躍為了主座互相謙讓起來。

    從級別上來說,程嶺躍是陽和鎮黨委書記,王橋是城關鎮黨委副書記、鎮長,應該是程嶺躍為主。但是王橋實際上是黨政一肩挑,這一點強於程嶺躍。再加上城關鎮位置非常重要,是縣城所在地,城關鎮一把手是能經常跟縣裡主要領導見面的,其地位遠非陽和鎮可比。

    程嶺躍為人低調,堅持要王橋坐在最中間的主位。

    王橋年齡小,任職時間短,自然不會在程嶺躍這種資深基層幹部面前有失禮儀,更何況今天是陽河鎮的主場。城關鎮不過是客人,哪裡有喧賓奪主的道理。

    經過一番謙讓,程嶺躍這才坐了主位。

    兩位主要領導落座以後,其他人這才開始依次找自己的座位。

    論職務,城關鎮李寧詠和陽和鎮秦真高都不應該坐在比較主要的位置,但是兩人的身份有特殊之處,表面上的職務是村支部副書記,實際上秦真高在市政府辦公室工作,李寧詠在市委宣傳部辦公室工作,都位於比較要害的部門,不能以尋常眼光來看待。

    全部落座以後,整個酒席就以程嶺躍為主任,王橋其次,代理鎮長陸軍第三,然後是秦真高和李寧詠,再其次是郭達等其他同志,順序井然,層次分明。

    比較特殊的人是牛清德。牛清德是昌東縣人大代表,實力雄厚的企業家。更關鍵其大哥是昌東縣委副書記,其地位很超然。他坐在陸軍旁邊,比起秦真高和李寧詠的位置更靠前。

    這一套禮儀看似很簡單,裡面蘊含了清清楚楚的等級。這一套等級有效地調整了諸人的關係,成為隱性的約束力量,也並非全然沒有意義。

    位置坐定,程嶺躍開始發話:「今天王鎮專門來給陸鎮接風,又有秦真高和李寧詠兩位市裡來的領導參加,就喝一點好酒,牛總特意拿來的茅台酒。」

    牛清德豪氣地道:「現在茅台酒假的太多,今天的酒是我到貴州出差,在茅台鎮親自找熟人買的好酒,絕對假不了。今天帶了一件過來,大家暢開喝。」

    李寧詠眨了幾下眼睛,故作天真地道:「我聽說茅台酒廠每年出產的茅台酒就只有幾萬噸,但是各地經銷商的銷售額算下來,正宗茅台酒每年就有好幾百萬噸。多出的幾百萬噸酒,大家都拍胸脯說是在茅台鎮買的正宗茅台酒,其實就是茅台酒廠周邊鄉鎮企業生產的酒。」

    這一番話,是李寧詠將聽來的各種傳言揉在一起,一時之間很難反駁。

    牛清德拍著胸脯道:「有的人或許是在茅台鎮的鄉鎮酒廠買的酒。我這個酒絕對是從茅台酒廠拿出來的,這個我敢打包票。如果有假我牛字倒起寫。」作為一個年輕漂亮又有背景的女子,半開玩笑半認真討論這酒是不是正宗,很掃其興致。

    李寧詠笑道:「牛字倒起寫是什麼字?不是字,沒意義。」她為了重新挽回王橋的心,接受了大哥的意見,花心思做王橋喜歡的事情,主動和牛清德唱反調,讓牛清德不爽氣。

    王橋知道李寧詠口才不錯,論鬥嘴,牛清德多半不是對手。他沒有說話,端起酒杯嘗了一口,酒確實還不錯,香醇,不割喉。

    酒席正式開始以後,主題便集中在陸軍和兩位下派掛職幹部身上,在程嶺躍提議下,大家端起了酒杯,集體碰了三杯。

    隨後就向陸軍敬酒,祝賀他出任陽和鎮長。

    敬過陸軍之後,大家又將酒力集中到了李寧詠和秦真高。李寧詠是女孩子,在喝酒上有特權,始終只是喝一點,保持著頭腦清醒。秦真高喝了七八杯以後,就有了些酒意,管不住嘴巴,開始談起了與市政府有關的趣事和小道消息。特別是其話裡話外對前任老闆康正平帶著一些不滿,顯得有些尖酸刻薄。

    在場的人除了王橋和李寧詠以外,其他人都與康正平距離太遠,聽聽閒話,也蠻高興。

    雖然對秦真高不滿,但是王橋還是顧唸著同班同寢室之情,覺得在這種場合下談論康正平不太妥當,數次打斷秦真高的話,有意引導他談論以前同學之類無關緊要的話題。

    秦真高有了些酒意,再加上滿腹都是懷才不遇之感,根本不接王橋的話,繼續談康正平。

    牛清德以前在舊鄉時是一個土包子,這些年生意做大以後,與市縣兩級領導都有密切接觸,對於市裡各種人事關系倒也熟悉,和秦真高聊得高興。他們兩人本來就認識,只不過康正平離開靜州以後,接觸便少了,此時重新接上線頭,覺得互相順眼。

    王橋見秦真高還是和以前一樣心胸狹隘,也不再勸。他與程嶺躍碰了杯,討論關於陽和垃圾場的事情。

    李寧詠看了一眼王橋,又看陸軍,再看秦真高。

    三人各有優劣,各有特點。從工作經歷上來說,陸軍一直在組織部門工作,工作時間最長,資格最老;從所處位置來說,秦真高在市政府辦公室工作,居於市政府的中樞機構;從職務來說,王橋則最先出任正科級。

    但是,王橋個人素質遠超於陸軍和秦真高這兩個人,穩重,威嚴,男子漢氣息十足,根本不在酒桌上談論東長家西家短的話題。這讓李寧詠又想起了「貨比貨得丟人比人得死」這句諺語。

    她眼珠一轉,想起了一個絕妙好計,主動端起酒杯走到程嶺躍身邊,道:「程書記,小李代表城關鎮青橋村敬你一杯。」敬完酒,她很爽快地仰頭把這杯酒喝了下去。

    她又端著酒杯來到陸軍面道:「這杯酒敬陸鎮長。」

    陸軍道:「李寧詠剛才都沒有喝,現在這是殺腰槍。」

    李寧詠給了陸軍一個白眼,道:「我和你夫人也是老朋友。你這個大男人就不要和我們女同志計較,有失風度。」

    陸軍看著面若桃花般豔麗的李寧詠,有些挪不開眼睛,提要求道:「這杯酒我喝,但是你不能只敬我,也得去敬王橋。」

    李寧詠嫣然一笑,道:「現在王橋可是我的直接領導,縣官不如現管,我得保護好我的老大。」

    這是挑起兩個鎮打酒仗的一句話。

    酒桌上,城關鎮只有三個人,其他人都是陽和鎮的人。當李寧詠敬完一圈後,陽和鎮的同志開始主動向城關鎮三人敬酒了。

    李寧詠這時又變成了不會喝酒的女子,耍起了特權。

    而王橋作為城關鎮一把手,成為了酒桌中的焦點。

    雖然郭達酒量也好,可是好漢架不住人多,很快就喝了十來杯下去。

    李寧詠挑起戰爭的目的就是想讓郭達和王橋喝醉。王橋喝醉以後,她就可以將王橋送到家裡,然後照顧他睡覺,這樣就算沒有發生其他的事情,也創造了親密接觸的時間和空間。

    等到第一輪大戰結束之時,李寧詠又主動出擊,代表王橋和陸軍碰酒,又低聲道:「陸鎮,你被王鎮灌醉過好幾次,今天是報仇的好機會。」

    陸軍很少把王橋灌酒,今天確實是一個好機會,他端起酒杯又來到王橋身邊,道:「蠻子好不容易來到陽和鎮,我們再單獨碰一杯。如今,中師同學經常走動的也不多,這杯我先干了。」

    陸軍與王橋碰酒以後,秦真高隨即響應,來到王橋身邊,按照其肩膀道,道:「蠻子,我們在一個寢室睡了四年。沒有想到又一起分到靜州,更沒有想到我還會到昌東掛職,這就是緣分,為了這個緣分我們肯定要喝一杯。」

    牛清德在一旁起鬨,道:「你們在一個寢室睡了四年,要喝四杯酒。」

    秦真高道:「四杯,一年一杯。」

    王橋道:「四杯就四杯,喝。」

    兩人一邊碰酒,一邊聊班上同學的情況。

    秦真高在大學同學中的風評不高,畢業後與其聯繫的同學並不多。

    王橋在昌東工作,地處偏遠,與同學們接觸得也不密切。

    胖墩杜建國在省報工作,距離山南大學很近。同學們回到山南,一般都習慣找杜建國和陳秀雅,將他們的家當成中轉站。因此,杜建國知道大部分同學的近況。通過杜建國這個渠道,王橋這才知道班上同學大體情況。

    陸軍在一旁插嘴道:「蠻子在大學裡面談過戀愛嗎?他說沒有談過戀愛,我不相信,大學可是談戀愛的黃金時間。」

    聽到這個話題,李寧詠就將耳朵豎了起來。

    秦真高道:「王橋還真沒有在大學談過戀愛,我們都是學生會的幹部,在學校參加的社會活動比較多,沒有談戀愛的時間。」

    陸軍道:「蠻子其實是情種,以前讀中師的時候就和我們班上的楊明談過戀愛,那算是初戀吧。」

    經過這麼多年,王橋對楊明的感情已經很理智了,只是把這段感情當作是情竇初開時的一段經歷,想起這段感情時心情非常平靜,不會產生情感激盪。只是在這個場合不太適合談楊明,他也就沒有接這個話茬。

    這一輪酒下去,王橋酒意漸濃。

    郭達作為辦公室主任,有保護主要領導的職責,他為了給王橋爭取點休息時間,不顧對方人多勢眾,喝了一碗肉湯後,開始主動敬酒。

    酒席氣氛漸漸就達到了高潮,氣氛熱烈。

    牛清德端著酒杯來到了王橋的面前,道:「我在舊鄉的時候,唯一看走眼的就是王鎮。我有好幾個企業在城關鎮,希望王鎮長多照顧。」

    既然牛清德主動提起這個話題,王橋也就不迴避,很正式的道:「歡迎企業家們到城關鎮來投資,但是在投資的時候,一定要注意安全生產。這一次向陽壩冷庫垮塌事件就是一個沉重教訓,十幾條活生生的生命啊。」

    王橋這一番話談得很嚴肅,這讓牛清德有些尷尬,道:「王鎮放心,我很注意安全。」

    王橋繼續道:「安全生產永遠不能鬆懈,我在這裡就明說了,牛總的礦山必然需要尾礦庫,大鵬礦資源本來枯竭了,從現在的情況來看,應該被當作一個尾礦庫。尾礦庫是否符合手續是主管部門的事情,但是城關鎮也要負安全責任。我會讓企業辦安排人員經常來檢查,發現什麼情況不會隱瞞。」

    「我們請專門人員來設計尾礦庫,肯定能夠保證安全,這一點王鎮放心。」牛清德越發尷尬,只是他臉黑,遮住了尷尬之情。

    王橋就是廁所裡的石頭——又臭又硬,牛清德對他沒有好辦法。他多次想讓大哥牛清揚提出要將王橋調離城關鎮,只是吉之州極為欣賞王橋,又將創彩集團落地這個重擔交給了王橋,短時間無法撼動其地位。牛清揚還說了一句話:「有王橋這一個刺頭把你管著,我也放心些,免得你為非作歹。」

    李寧詠知道牛清德是一個很強勢的人,看見這頭犟牛在王橋面前低下頭,她的眼裡又閃出了小星星。這種霸氣男人,確實讓人心動。

    酒席到10點半才結束,喝掉了八瓶高度酒。

    王橋坐上小車就開始睡覺,李寧詠暗自高興,準備實施晚上的照顧計畫。

    陸軍和秦真高則坐上牛清德的路虎,前往其隱蔽的山莊,開始第二場與靈與肉有關的保留節目。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4:30
第四百零五章 酒後戰爭

     在秦真高、陸軍等陽和鎮幹部的輪番敬酒之下,王橋今天晚上喝得太多。上了車,他靠著椅子就迅速入睡,並發出輕微的鼾聲。

    小車開進了電力局家屬院。

    李寧詠見王橋仍然在熟睡,就對郭達道:「我們還得把他扶上去吧。」

    郭達酒量好,加上不是酒宴的中心,因此還保持著清醒。他推了王橋兩下,道:「王鎮,王鎮,到家了。」

    王橋這才睜開眼睛,道:「到了?」他下車時,用手扶了車門才站穩。

    郭達道:「王鎮,輸點水?」

    王橋搖頭道:「不用。」

    在老趙和郭達攙扶下,王橋上了樓。李寧詠跟隨在其後,拿出鑰匙。兩人分手以後,李寧詠並不知道王橋是否換了鎖,她試探著將鑰匙插進鎖孔,心裡有幾分緊張,暗道:「一定要打開啊。」

    鑰匙插進鎖孔,很正常地將房門打開,這讓李寧詠一陣欣喜。

    將王橋扶到床上以後,李寧詠落落大方地對郭達道:「王鎮喝得太醉,我在這裡守一下。你也喝了不少酒,早點回去休息吧!」

    老趙道:「那等會李書記怎麼回家?我把電話告訴你,等會你給我打電話,我就開車過來接你。」

    李寧詠道:「我家離這裡很近,只有幾步路,趙師傅就不用等我了。我以前在電視台工作時,經常加班,都是走路回去的。」

    老趙熱情地道:「沒事,到時你給我打電話,就是一腳油的事情。雖然說昌東治安還是不錯,但是最好還是不走夜路。」

    郭達這時已經回過味來,給老趙使了一個眼色,道:「那我們走了,今天就麻煩李書記了。」

    下樓之時,郭達道:「老趙你是個傻瓜,剛才就是李寧詠用自己鑰匙開的門。王鎮以前和李寧詠談過戀愛,你看李寧詠那個眼神,肯定是想和王鎮長重新和好。」

    老趙道:「我跟著王鎮有一段時間了。王鎮似乎不想和李寧詠重新和好,他應該沒有這個心思。我雖然文化不高,見過的世面不少,這點眼色還是有的。」

    郭達道:「男女之間的事情,誰說得清楚,李寧詠未嫁,王鎮長未娶,他們以前又有感情基礎,完全有可能恢復關係。」說到這裡,他的酒勁被風吹了上來,道:「老趙,靠個邊,我想吐。」

    老趙最怕有人在車裡吐,在小空間裡那個味道之酸爽,很難輕易消除。他聽到郭達要吐,趕緊停車靠邊。郭達捂著嘴巴下車,彎著腰一陣猛吐,吐得翻江倒海,日月無光。

    李寧詠關掉房門以後,往日的溫存畫面一下就撲面而來,濃得化解不開。她不是一個喜歡傷感的人,今天站在這個房間裡卻頗有些小女子的情緒。她在屋裡轉了一圈,來到了衛生間。以前這個衛生間裡擺著自己全套洗漱用品,如今這些用品一件都看不到了。所幸衛生間裡並沒有其他女人的痕跡,就是一個單身男子的標準裝配。

    她端了一個盆子來到裡屋,擺在王橋床前,如果王橋要吐,就可以趴在床上吐,不用到衛生間。

    這個方法是二嫂當成笑話講的。她有一次形容邱寧勇喝了酒有多麼煩,特意用誇張的語氣講了邱寧勇爬在床上吐,吐出來的東西足足裝了一個臉盆。當時李寧詠不滿二嫂嫌棄的態度,就和二嫂爭論一個臉盆的東西到底有多少,肚子能否裝得下。

    王橋在床上呼呼大睡,根本不知道屋裡多了一個李寧詠。

    李寧詠只是傷感了一會,就迅速調整了心態。她打開電視機,不停換台,尋找好看的電視節目。她好不容易選了一個頻道,坐在沙發上看了一會兒,實在覺得無趣,索性將電視關掉,進了廚房。

    李寧詠平時是不進廚房的,今天見王橋喝得大醉,就想煮點綠豆稀飯。綠豆稀飯是邱家的解酒神器,只要邱大海喝醉了酒,李珍英一定會讓阿姨煮一鍋綠豆稀飯。今天她要從頭開始,贏回王橋。

    李寧詠在廚房找到放米的地方,又找到了半袋子綠豆。這一袋子綠豆還是李寧詠以前買的,這麼長時間還沒有用完,這又讓她覺得有點不開心。

    她在家裡很少做家務,從來沒有煮過稀飯,看著綠豆和米有些發愁,不知道應該放多少水。雖然煮稀飯只是一個簡單的活,但是沒有實踐,要想煮出一鍋好稀飯還是很難的。她發揮自己的想像力,倒了大半鍋水,然後打開天然氣,靜等著一鍋綠豆稀飯出鍋。

    忙碌一陣,李寧詠也有些累了,就到裡屋打開王橋衣櫃,找了一件男士襯衣,又翻到一條新毛巾,就施施然地進了衛生間。

    廚房煮著稀飯,李永詠怕開水鋪出來弄熄天燃氣,就沒有關緊房門,留了一條縫,這樣可以聽到廚房動靜。

    熱水下來,籠罩全身,李寧詠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身體,心道:「今天晚上我要和他睡覺嗎?哼,他滿身酒臭,我才不和他睡覺。」

    正在李寧詠在淋浴中想像旖旎之事的時候,王橋突然將廁所門推開,道:「讓一讓,我要吐。」,

    李寧詠有點吃驚,下意識的用手遮住了敏感部位,隨即又大大方方把手拿開。王橋並未關注洗澡的美女,直接走到坑位「哇、哇」地嘔吐起來,一股酸楚之氣在衛生間裡迅速傳播。

    李寧詠哭笑不得,用毛巾將身體上的水珠擦掉,穿上襯衣,問道:「你感覺怎麼樣,需不需要輸水?」

    王橋沒有答話,又吐了一陣,才道:「不用輸水,吐了就好得多啊。」他站起來看了李寧詠一眼,沒有反應出來發生了什麼事情,搖搖擺擺又去裡屋睡覺。

    「切,這是什麼人,似裸女如無物。不過也不錯,好像習慣我在家裡出現。」李寧詠跟隨著王橋走出了衛生間,到客廳喝了茶水,然後關掉廚房裡的天燃氣,抹了點男士用的護膚霜,走進裡屋。

    她在王橋床邊站了一會,就毅然上床,躺在了王橋身邊。

    熟悉的體味傳來,讓李寧詠深深迷醉,顧不得王橋沒有洗澡,還有此酒臭,翻身將王橋抱緊,雙手如靈蛇一般在其身上遊走。

    最初她還有刺激王橋的想法,隨後她發現真正受刺激的是自己。

    王橋在熟睡中做了一個夢,夢中,自己和一個女人緊緊抱在一起,互相撫摸身體。撫摸就是火星,轟隆隆地將乾燥的身體點燃了。

    在興奮中,他從夢中驚醒,發現和夢中一樣,自己正和你一個女人睡在一起,緊緊摟著對方。

    女子肌膚以及體味都十分熟悉,王橋脫口而出,「是你?你怎麼在這裡?」

    李寧詠道:「你喝醉了,我送你回來的。」

    王橋努力回想著離開飯局到回到家裡這一段過程,這一段記憶完全在腦海中被抹出,一點印象都沒有。他明白,這就是大酒之後經常出現的「斷篇」現象。

    王橋問道:「我是怎麼上樓的?」

    李寧詠將頭靠在王橋懷裡,如偷吃的狐狸一般暗自得意地笑,道:「老趙和郭達把你扶上來的。」

    王橋道:「郭達在哪裡?」

    李寧詠道:「他自然是回家了。你沒有換鎖,我很高興。」

    幾句話以後,王橋儘管腦袋還疼痛,思維已經正常了,道:「你怎麼不回家?還爬到我床上來。」

    李寧詠滿臉無辜,道:「你喝了這麼多,得有人照顧,否則有可能出事。喝酒以後窒息、酒精中毒等事情多得很。」

    王橋被堵得無話可說,理智讓他覺得應該立刻就起床,可是與近於裸體的美女抱在床上,身體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本能。更何況關鍵部位被反覆摩擦以後,體積已經急劇擴大。

    李寧詠緊緊抱著王橋,熱烈地親吻。一年來,兩人滾床單次數不清,對彼此的動作都非常熟悉,當最後的一絲遮羞布被脫下來以後,一場大戰就勢不可擋。

    「李寧詠,這是引火燒身,不要後悔。」

    「王橋,我才不後悔,後悔的是你。不要想得太多,來做吧。」

    「那我來了。」

    「啊。」

    兩人都憋得太久,被烈火燃燒起來以後,這是一場愛情運動變得酣暢淋漓,霸氣沖屋頂,春潮滿電力家屬院的寢室。

    男女關係就是一層紙,當紙捅開以後,兩人就可以****相見了。

    王橋額頭上掛著無數汗珠,每粒汗珠都帶著酒精,

    李寧詠皮膚上的紅潮漸漸消退,兩眼閃閃發亮,笑道:「你喝醉了酒,戰鬥力還沒有減弱,今天的感覺真不錯。」

    王橋道:「你是故意挑起的酒戰吧。」

    李寧詠沒有否定也沒有承認,道:「我要去沖涼,廚房有稀飯,誰煮的,當然是我煮的。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何況我們分開了這麼久。」

    事情已經做了,就算後悔也沒有什麼用,王橋起身就去廚房,暗道:「英雄難過美人關,我在這方面的控制力還是不行啊。」

    他揭開鍋蓋,只見裡面清清水水,米是米,水是水,完全沒有融合在一起。

    「這是你煮的稀飯?清得能照得出人影。」

    「知足吧,這是我第一次煮稀飯,獨立摸索的。」

    「比起以前是有進步,只是進步還不夠大。」王橋舀了一碗稀飯,拿了一瓶腐乳,坐在桌邊吃了起來。

    李寧詠也舀了一碗稀飯,坐在王橋身前。她穿了王橋的衫衣,解開兩粒扣子,露出白淨的肌膚。

    「我再問你,今天晚上是故意挑起酒戰?」

    「當然是故意的,你這人平時擺起架子,一口一個李書記,拒人於千里之外,我只有採取這種小手段了。希望王大鎮長不要生氣。」

    「你是有意讓郭達和老趙自己今天的事。」

    「哼,我就是留下來照顧醉漢,你不要疑神疑鬼。」

    今天的稀飯煮得不行,太清湯寡水,卻正合王橋的口味。隨著酒精離自己身體而去,王橋漸漸發現今晚爽倒是爽了,往後如何處理與李寧詠的關係倒是一件極為棘手之事。

    當初調到檔案局之時,邱家迅速變化的態度讓王橋永遠都無法忘記。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4:30
第四百零六章 真小人與牙印

     李寧詠臉色紅潤地坐在王橋對面,心情很是不錯,道:「我申明啊,我是煮的稀飯,不是粥,稀飯和粥是兩個概念。」

    王橋臉上沒有笑容,眉毛擰在一起,極為嚴肅。

    李寧詠道:「喂,喂,蠻子,你怎麼不說話。」

    王橋放下筷子,道:「我不知道說什麼。」

    李寧詠臉上閃出一絲嬌羞,道:「我們有多久沒有在一起了。」

    王橋搖了搖頭,又端起碗,喝了一口照得出人影的清稀飯,這才道:「也好,趁著這個機會,我們還是來徹底談一次。自從彭克縣長出事以後,我們其實沒有認真地談一談。」

    李寧詠突然警惕起來,道:「你想談什麼?」

    「我想談婚姻。」王橋道:「今天這件事情其實不應該發生,我的身體倒是爽了,思想負擔卻很重。從今天開始,我戒酒了,徹底戒酒,不管是誰,不管是什麼情況,我都會滴酒不沾。」

    「那吉書記讓你喝酒,你喝不喝?」這句話意義非常豐富,讓李寧詠猝不及防。

    王橋斷然道:「不喝。」

    李寧詠道:「出來工作怎麼能不喝酒,那你不怕得罪人?」

    王橋道:「真正的友誼不是靠喝酒喝出來的,吉書記也不會以酒量要考核部下。當然我也不會拒絕得如此生硬,從現在開始,我就宣佈肝部不適應喝酒,如果宣佈肝部有病的情況下都要讓我喝酒,那這種朋友不做也罷。我是認真的,從今天起,滴酒不沾。」

    從考上大學以後,王橋多數時間都是處於順境,只有在檔案局那一小段是逆境,不知不覺中,他的警惕性開始放鬆。出任城關鎮一把手以後,心理還是有所膨脹,變得特別自信和自負。今天酒後失去理智,做了清醒時不願意做的事情,讓他猛然間就警醒起來:李寧詠只是出於『愛』才設下這個小局,自己都沒有能夠控制住。若是被其他人出於另外的目的設了局,後果不堪設想。

    李寧詠見王橋說得十分嚴肅,臉上笑容開始僵硬,道:「你沒有必要戒酒吧。」

    王橋道:「我決心已下,再也沒有喝酒的機會了。」

    李寧詠笑容一點點消失,道:「你這樣做是對我不滿,你,真的這麼恨我嗎?」

    王橋道:「我不恨你,一點都不。我只是覺得不應該放縱自己,自從那一次邱檢給我談話以後,我們的戀愛關係便結束了,不可能再恢夏。」

    這句話說得很直接,如飛刀一樣紮在了李寧詠心窩上,讓她臉色變得蒼白,道:「你一點都不念舊情,一日夫妻白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你就不容記我犯一點錯誤,心胸未免太不寬容了。」

    王橋將話說得很透,沒有在隱藏,道:「執子之手,與之攜老,這肯定是每個人對家庭和戀人的追求。實際上我只是遇到一點挫折,還遠遠談不上人生失敗,就迅速被一個家庭拋棄,這種經歷有一次就行了,我不願意經受第二次。人生百年,不知道會遇到什麼險境,有了第一次經歷,我對和你以及你們家共渡人生的信心就完全消失了。這是真話,發自內心的。」

    李寧詠如羚羊一般瞪著王橋,氣急敗壞地道:「誰沒有一點私心雜念,你不要把自己說得這麼高尚。剛剛和人家睡了覺,轉眼就說出這麼心狠的話,就是扯脫**不認人。」

    王橋道:「我對剛才的行為並不慚愧。我個人在性方面其實需求挺旺盛,估計是從小鍛鍊,身體比較好的原因。憑心而論,你的身體、美貌和氣質都曾經讓我迷醉,包括現在我都很喜歡,所以剛才那種情況下沒有能夠抵抗你的魅力。我反省自己,就是不能再喝酒了,要用理智來管住本能和慾望。」

    李寧詠道:「剛才睡過,現在就不想負責了。」

    王橋道:「這是雙方的事情,我想不出要承擔什麼責任。」

    李寧詠眼淚終於奪框而出,道:「你無賴,無情,心狠,我算是看錯人了。」

    王橋道:「我雖然不會主動去承擔什麼道義責任,但是,剛才你說得對,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也不想和你成為仇人。人這一輩子很漫長也很短暫,我在這裡承諾,只要不違反法律法規,你以後遇到什麼事情,只要開口,我一定會幫助你的。」

    李寧詠用手背擦淚水,道:「你就想用一張空口支票來打發我!虛偽,偽君子、岳不群。」

    王橋道:「今天我講得這麼徹底,就是不想當偽君子,我寧願作一個真小人。而且,把話講清楚,就是不想給你以幻想,免得耽誤你的時間。」

    李寧詠幽幽地道:「你已經耽誤了兩年時間,女人青春有幾年,你就佔了兩年。現在又如扔一張破桌布一樣把我拋在一邊。」

    「我希望你有美好的人生。」王橋將自己的意思表達得清楚準確後,就不想多說這個問題,道:「時間不早了,你去休息吧。等會我去煮點皮蛋瘦肉粥,算是分手飯吧。」

    李寧詠深知王橋的強硬性格,今天晚上瘋狂的事就是其為了挽回愛情的一次大膽嘗試。

    從知道陽和鎮的飯局,再到主動參加,然後挑起戰爭,最後與王橋睡在了一起,整個過程都很完美,都是按著計畫在進行。

    當激情之後,她已經感到了勝利的曙光。

    誰知,眼前這個男人居然為了這事要永遠戒酒。從他口裡說出來的話應該是真實的意思表達,而且能夠做得到。戒酒之事,其實比直接拒絕都讓李寧詠傷心。

    事已至此,李寧詠知道事情確實無法挽回了,邱家人骨子裡的堅強重新回到了她的身體裡,準備接受「當初自己選擇分手」帶來的不可逆後果。她扯了一張紙巾,認真擦掉了眼淚,道:「我有一個要求,你必須要答應我。」

    王橋道:「首先申明,我不接受威脅。你說吧。」

    李寧詠道:「你不能和晏琳談戀愛。」

    王橋道:「這應該是我的自由吧。」

    李寧詠威脅道:「我不管什麼自由,先把話說清楚,如果你要和晏琳談戀愛,我就去給她說今天晚上的事情。」

    王橋道:「我說過,我不接受任何威脅。我與晏琳的事情雖然與你無關,但是我也可以這樣表達吧,我在讀復讀班的時候和她曾經有過一段感情,但是以後就再也沒有見過面,有近五年時間。這一次她來掛職是組織安排,我們兩人就是一般同事。」

    李寧詠堅持道:「你要答應,不能和晏琳談戀愛,我會吃醋,吃了醋的女人很可怕的,能做出什麼事情,自己都控制不了。」

    王橋嘆了口氣,道:「我和她不會再談戀愛,這不是受你威脅,而是這一段時間接觸後的真實感受。往事不可追回,我沒有當初的激情了。」

    聽到這個承諾,李寧詠也並不高興,道:「我這是損人不利己,沒意思。你真不受我威脅?」

    王橋道:「最初和晏琳見面的時候,我還有些遲疑,後來覺得往事確實不可追回,感情結束後很難重新開始。」

    李寧詠道:「晏琳和你為什麼要分手?」

    王橋道:「當初晏琳認為我一直沒有忘記前女友。」

    李寧詠有點驚訝地道:「你還記得那個楊明?她不怎麼樣吧,各方面條件都不如我和晏琳吧。」

    王橋道:「不是楊明,是另一個。」

    李寧詠憤怒地抬手指著王橋道:「你真他馬的花心,談了這麼多女朋友。」

    王橋想起從看守所出來以後就人間消失的呂琪,道:「我沒有女人緣,總會被莫名其妙地被人甩掉。包括你,也是你甩掉我,當時我是準備和你結婚的。」

    聽到這句話,李寧詠又如被飛刀紮了一刀,道:「這幾個女朋友,你最喜歡誰?」

    王橋道:「交往的時候,我都是真心的。而且在交往時,我絕對沒有任何對不起女友的事情。」

    李寧詠道:「你還沒有回答我,到底最喜歡誰?」

    王橋道:「這個重要嗎?」

    李寧詠道:「對我很重要。」

    對於女人這種不理智的情緒,王橋有點無語。他仔細將呂琪、晏琳和李寧詠在腦海中過了一趟,道:「可不可以不說。」

    李寧詠道:「不,我想知道。」

    王橋道:「當初我在舊鄉教過小學,那是我非常艱難的一段日子,幸虧有呂琪陪伴,我到現在都難以忘記。我一直想與她見個面,問一問當初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黯然道:「我和她也沒有未來。呂琪後來考了研,在國外。」

    李寧詠雖然知道自己多半不是王橋最喜歡的那一個,可是聽到真實答案,仍然很傷心。幸好晏琳也不是王橋最喜歡的,這讓她稍稍好受一些。

    這一次談話是王橋完全敞開心扉的唯一一次,這也是他第一次在其他女人面前談起與呂琪的感情。談完這一段往事,王橋道:「時間很晚了,你還是去休息一會,我把皮蛋瘦肉粥煮好,明天早上就可以喝了。」

    李寧詠苦笑道:「這是最後一粥吧。我還有一個小小請求,能最後告別擁抱一下嗎?」

    王橋答應了這個請求,當他將李寧詠抱在懷裡時,肩膀突然產生一陣劇痛。他忍著沒有動,任由李寧詠咬自己的肩膀。

    咬完之後,李寧詠有一幅邱家人的高傲,道:「你現在享受的是張無忌的待遇,希望我的牙齒印會一直留下來。我借用你的床休息一下,早餐時叫我起來。」

    李寧詠獨自回寢室,躺在王橋床上,拉了薄被蓋在頭上。她想著再也無法與王橋在一起,悲從心來,無聲地哭起來,眼睛把枕頭打濕了一大片。

    王橋肩頭有一片血跡,不停地往下流。他到衛生間看了傷口,肩頭上有一圈牙齒印子,血肉模糊,鮮血順著皮膚往下流。他看著鏡中面色蒼白的自己,道:「我是不是太心狠了,一點不念舊情?」

    他隨即又想道:「當斷不斷,自食其亂,我不能軟弱猶豫,否則害人害己。」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4:31
第四百零七章 真要戒酒

     煮好了皮蛋瘦肉粥,時間很晚。

    王橋走到寢室門口,朝裡看了一眼。屋面關了燈,看不清楚李寧詠的狀況。他便轉身回到客廳,給自己盛了一碗粥,就著腐乳喝了一碗。

    香粥帶出些汗水,讓身體舒服一些。可是,王橋心裡並不好受,心情頗為複雜。畢竟與李寧詠在一起生活了一年時間,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如此強硬地對待她,傷了她的心,也讓自己心情煩亂。

    煩亂歸煩亂,王橋還是認為自己的處置方式沒有錯,既然下定了決心,就要快刀斬亂麻。這種方式表面上看起來心硬心狠,卻是後遺症最少的方式。如果繼續唧唧歪歪,粘粘乎乎,表面上多情,其實是無情。

    喝了瘦肉粥,他就在沙發上合衣躺下,迷迷糊糊中,窗外的天空漸漸亮了。

    王橋到外面買了兩籠李寧詠喜歡吃的蒸餃,又將皮蛋瘦肉粥加熱,把腐乳打開。他原本想要買一枝新牙刷,又怕引起誤會,便沒有買。

    等到忙完了早餐,想要進去招呼李寧詠之時,李寧詠已經從裡屋走了出來。

    李寧詠雙眼紅紅的,眼裡有血絲,神情落寞。她朝王橋點了點頭,就向衛生間走去。從衛生間出來,她的精氣神看起來恢復了一些,道:「我沒有胃口,不想吃早餐。」

    王橋道:「粥是加熱了的,可是喝一點。」

    李寧詠搖了搖頭,道:「我走了。這幾天身體不舒服,我要靜州住幾天。」

    王橋道:「你給江老坎說一聲就行。」

    李寧詠道:「好吧。那我走了。」

    王橋站在門口看著李寧詠出了門,直到背影消失以後,才將房門輕輕關上。然後來到陽台前,看著大門口。李寧詠平日裡總是精神抖擻的,今天是罕見地沒精打采,低著頭,慢慢走出了電力局家屬院。

    「唉。」王橋深深地嘆息了一聲。

    從陽台回到客廳,王橋用手抓了一個蒸餃,丟進嘴裡,也覺得沒有什麼滋味。他知道自己情緒還是受到了李寧詠的影響,而這個狀態到單位是不妥當的。於是換了球衣球鞋,到電力局家屬院球場去打球。

    跳了一身大汗水之後,昨日殘酒就完全被逼了出去,精神上的刺激似乎也煙消雲散。

    老趙準時來到家屬院,正站在門洞上抽菸,見到汗水淋漓的王橋走了過來。

    王橋道:「老趙,你稍等幾分鐘,我去沖個澡。」

    「要得,我就在下面。」老趙就在門口等著,表面上和平時一樣,其實一直在觀察李寧詠是否會從門洞裡出來。

    直到王橋從樓裡出來,老趙也沒有見到李寧詠出現。

    在車上,王橋神情如常,自顧自地想著心事,沒有談及昨天晚上的酒戰,彷彿昨天酒戰根本沒有發生過。王橋不談昨天的事,老趙也就知趣地閉上了嘴巴。

    小車剛來到辦公樓,王橋敏感地發現有好幾個殘疾人出現在院子裡,顯得有些異常。他走到辦公室,見黎陵秋辦公室開著門,就輕敲了門,道:「黎書記,你來一下。」

    黎陵秋跟在王橋身後走進了辦公室。走進辦公室以後,她就動作嫻熟地拉開窗,又將開水器打開。

    王橋道:「剛才我看到有四五個殘疾人坐在院子裡,今天有什麼活動?」

    黎陵秋道:「殘聯是由晏書記分管。我沒有聽說有什麼活動。」

    王橋道:「春節天天叫我們嚴防死守,弄得我現在的神經開始過敏。剛才看見幾個殘疾人坐在梯子上,總覺得有什麼事情發生。現在殘疾人很抱團,動不動就上訪,以前在縣府辦工作時就處理過幾次殘疾人上訪的事,城關鎮殘疾人多,不要掉以輕心。」

    黎陵秋道:「城關鎮殘聯工作還可以,這兩年沒有聽說過什麼事。」

    王橋又道:「晏書記以前在省裡工作,接觸基層不多,你是管組織的,要考慮細一些,比如,殘聯理事長是不是需要換一換。否則由你兼著理事長,晏書記又分管殘聯,這個關係總是不順。雖然只有一年,還是按程序換一換。」

    這雖然是一件小事,但是王橋作為一把手考慮得如此細緻,還是讓黎陵秋覺得不太好意思,道:「王鎮不提這事,我都忘記了還有理事長這個職務。今天如果有時間,我就把晏書記帶到縣殘聯去見個面,對接一下工作。」

    隨著時代發展,山南省殘聯工作也取得很大進展,在近期召開的省殘疾人聯合會第五次代表大會上,提出了「橫向到邊、縱向到底,職責明確、自成體系,有效運轉、充滿活力」的工作原則,省、市、縣、鄉鎮、村、企事業單位全覆蓋的基層殘疾人組織網絡開始形成,投入殘疾人的資金也越來越多。

    與此同時,與殘疾人有關的糾紛也多了起來,很有些時代特點。

    雖然說王橋的主要精力還是放在縣裡交辦的大事上,但是對這些關係到民生的事情還是挺注意,不敢稍有馬虎。

    黎陵秋離開不久,王橋聽到走道上傳來一些嘈雜聲音。

    「我是殘疾人,殘疾人的房子你們都拆,要不得喲。」

    「現在國家對殘疾人這麼好,就是你們底下這些當官的亂來。」

    「殘疾人也不是好惹的,不把事情解決好,我們就去上訪。」

    隨後又傳來晏琳的聲音:「你們到底是什麼事情,請一個一個說好不好,這樣一齊說,我也聽不清楚。」

    「你是哪個,我們要找黎書記。」

    「我姓晏,現在分管殘聯工作。」

    黎陵秋聲音就比晏琳要大得多,道:「喂,喂,你們不要站在走道上吵成一團,影響辦公,到二樓殘聯辦公室旁邊的會議室去。」

    「殘聯辦公室沒有開門。」

    「才上班,沒有開門很正常。小雷有可能到村上去了,也有可能到其他辦公室去了。我馬上叫人打開會議室。」黎陵秋道:「老江,你是青橋村的吧,平時領錢的時候聽招呼,今天硬是喊不動了。喊得動,那就到小會議室去,你幫我招呼一下。」

    王橋沒有走出辦公室門,就坐在辦公室裡聽外面的人應對到訪的殘疾人。剛開始還能聽到晏琳的聲音,隨後就以黎陵秋來唱主角了。

    等到聲音完全消失以後,他給老趙打了個電話,道:「走,到小竹河。」

    走到門口,走道上清清靜靜,似乎剛才的喧鬧聲並不存在。王橋提著包就下樓,坐上小車直奔小竹河。

    宋鴻禮早就等在辦公室,等到王橋出現在門口,就從辦公桌後面繞了出來,與王橋一起坐在會客的沙發上。

    小竹河工業園辦公室的工作人員就過來泡茶,放在了王橋身邊。

    與城關鎮辦公室工作人員相比,小竹河工業園的工作人員更加新派一些,穿著統一服裝,掛著胸牌。當王橋提到這一點時,宋鴻禮哈哈笑道:「這是做過外人看的,顯得與大城市接軌,其實和城關鎮相比,城關鎮幹部很多都是城裡人,小竹河很多人還是從鎮上抽調過來的。」

    閒談幾句,王橋道:「宋書記,創彩集團徵地前期工作都進行得差不多了,我想搞一次強拆,啃硬骨頭,所以過來徵求一下意見。」

    宋鴻禮神情頓時就嚴肅起來,道:「你要動王家院子?」

    「正是。」王橋點了點頭,道:「我個別徵求了班子幾位同志的意見,大部分同志都覺得先難後易,最後來啃這塊硬骨頭。」

    宋鴻禮道:「先把容易的拆掉,最後集中來處理麻煩,這些年徵地都基本上是這個思路。」

    王橋道:「根據我們前期摸底情況,最麻煩的確實是王家院子和張家院子,這兩個院子比起來,王家院子更難。張家院子有兩處違建,另外有大量的搶種,與王家院子比起來,這些都算不了什麼,王家院子到目前為止有十一家違章建築,他們********等著拆遷來了以後,好發大財。當前,我們和國土部門都依據職能下發了整改通知書,還有做動員工作的相關視頻。」

    宋鴻禮道:「先啃硬骨頭,這個決心不好下。」

    王橋點了點頭,道:「我是這樣思考的,創彩集團用地要求得急,縣委吉書記非常重視,所以,留給我們是時間並不寬裕,為了達到目的,必須要雷霆一擊,讓所有被拆遷戶都看到我們的決心,讓他們取消獲得非法利益的念頭。」

    宋鴻禮道:「王鎮是擒賊先擒王的思路,如果順利把王家院子拆下來,以後肯定會很順利。但是,如果王家院子違章建築強拆並不順利,那就會惹出大麻煩,群起響應,你怎麼辦?」

    王橋道:「我反覆斟酌了兩種方案,最後還是決定採取先啃骨頭,啃下骨頭,其他問題就迎刃而解,比先易後難要輕鬆得多,這個險值得一冒,關鍵就是如何組織。」

    宋鴻禮道:「你下定決心了?」

    王橋道:「我基本上說服了自己,現在是來徵求宋書記的意見。」

    宋鴻禮想了一會,道:「如果采啃硬骨頭,就得一鼓而下,千萬不能反覆。而且,千萬要從法律程序上站得住腳。」

    「這是我制定的預案。」王橋從包裡取出一份手寫的預案,遞給了宋鴻禮。

    看罷預案,宋鴻禮道:「既然王鎮下定決心,預案也很詳細,那我支持。」

    王橋道:「宋書記不反對,我就要向縣委縣政府作一次匯報,這次拆遷不能單打獨都,必須要各部門配合。」

    宋鴻禮笑了起來,道:「王鎮是大大狡猾,按你的方法來做,成功的可能性很高。」

    談完事情,宋鴻禮道:「王鎮還是第一次到小竹河,今天中午我把班子成員叫過來,陪你喝個酒。」

    「時間還早,我就不打擾宋書記,等把王家大院拆下來,我們再來慶祝。」王橋又道:「我昨天到陽和鎮去喝酒,沒有控制好,喝得太多,基本人事不醒。我發現自己上了酒場自制力容易變弱,所以我決定戒酒,從今以後,滴酒不沾,還請宋書記支持。」

    宋鴻民道:「如果遇到吉書記這種大領導,你喝不喝?」

    王橋道:「我也不喝,最初可以要引起很多誤會,但是久了,大家就能理解。我是給宋書記說的實話,如果其他人,我可以就說是肝臟不適宜喝酒。」

    宋鴻禮感慨地道:「我一直都不想喝酒,可是沒有戒酒的決心,這一點,我要向你學習。」

    離開了小竹河,回到辦公室時,剛坐下不久,郭達就走了過來,報告道:「今天上午幾個殘疾人來上訪,黎書記和晏書記好說歹說,才把他們勸走。」

    王橋道:「黎書記和晏書記到哪裡去了?她們辦公室門都關著。」

    郭達道:「兩位書記到殘聯去了。」

    要下班時,晏琳拿著筆記本走了進來,道:「今天有殘疾人來反映意見,有一人是反映拆遷問題的,其他五人都與此事不相干。」

    晏琳正要具體匯報,王橋插話道:「基層工作感覺怎麼樣?」

    晏琳道:「比想像中要複雜得多,最初幾個殘疾來圍著我的時候,我都有點蒙了,幸虧黎書記來解了圍。」

    談完工作後,晏琳道:「剛才我接到電話,劉滬今天在靜州,晚上她要和田峰、鉗工來昌東,到時請你吃個飯。」

    「好啊,好些年沒有見到劉滬了。」王橋又道:「我戒酒了,滴酒不沾,晚上田峰他們來時,你要幫著說兩句。」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4:31
第四百零八章 老友各不同

     晏琳有些驚訝地道:「在現在這個環境下,戒酒恐怕很難吧。有時沒有酒的時候,氣氛就不會活躍。特別是互相都不認識的情況下,不喝酒很難受的。」

    王橋道:「雖然這事有點難,但是與喝酒誤事比較起來,還是戒酒好一些。」

    晏琳道:「與幾年前比起來,你的變化還真大。」

    王橋道:「當然會有變化,社會在進步,人肯定要變化。我只是想要在這個變化的社會裡堅持自己的價值觀。」

    正在聊著,黎陵秋走過來,道:「剛才接到殘聯同志的電話,今天到我們這裡鬧的老黃被叫到了殘聯,殘聯和他談好了。老黃表示要支持鎮裡的工作,他提出一個要求,只要考慮他的門面房問題,就不再找政府的麻煩。」

    王橋一陣頭痛,道:「他的房子本來就不是門面房,按照門面房來補助,一碗水擱不平。」

    黎陵秋解釋道:「我到老黃家裡去過的,他現在住的是平房,房產證上肯定不是商業用房,但是確實是一個商店。搬到樓房去了,這個商店肯定開不成了,他要求有所補償。他是家族性遺傳的軟骨病,走路不利索,兒子也是這個病,現在也進了殘聯辦的學校,所以他才要聽殘聯的話。」

    王橋表態道:「老黃這種情況算是個案,我們就算要幫助,也不能幫在明面上,得考慮其他迂迴的方法。黎書記情況熟悉,認真考慮一下,提個方案出來,在辦公會上討論。」

    等到晏琳和黎陵秋離開辦公室,王橋暗道:「我從此以後就不喝酒,是不是有點擰巴?」他反思自己的時候,一下就想起了父親。

    父親王永德堅持自己的原則,按照自己的價值觀來生活,在自己年少時的眼光下,父親就是一個相當擰巴的人。

    但是,如今經過了生活的磨練,王橋再返觀父親,可以得出三個結論:

    一是父親是堅持過一種自己想要的生活,這種生活沒有損害其他人,反而是惠及了很多人,這是他堅持的價值觀,難能可貴;

    二是自己以前最不願意成為父親那樣的人,實際上父親的影響已經深入自己的靈魂深處。自己以為能變成與父親不一樣的人,結果時間證明自己越變與父親越來越接近。

    三是什麼是成功?在讀大學之前,成功的概念就是逃離鄉村生活,過上大城市衣食富足的裝逼生活。讀大學的時候,成功的概念就是要做一個侯衛東似的人物,能決定他人的命運,受人敬仰和追隨。而現在對成功的概念發生了細微的變化,成功的概念是實現自己的人生觀和價值觀。這一點與第二條其實相當重合,但是卻有細微變化。

    下班以後,侯紅星給晏琳打去電話:「田峰和老段到了沒有,晚上安排在哪裡?你就不用安排了,我請他們去吃火鍋肥腸魚。以前讀復讀班的時候,我經常給他們講火鍋肥腸魚的美味,惹得他們口水長流。今天他們能來昌東,就要讓他們得償所願。」

    晏琳道:「估計還有半個小時才能到昌東。」

    王橋道:「你去接他們,我到師範後街的肥腸火鍋魚老店等他們。」

    放下電話不久,兩人幾乎同時出門,在走道上又遇見。王橋道:「那我先過去,走走路,免得到時候長出一個大肚皮出來。」

    晏琳道:「好吧,我接到人以後,直接過來。」

    王橋一路步行,來到了師範後街,目光在老師範校的校門口略為停留,便轉到了其他地方。他走進了肥腸火鍋魚,剛看到「十年老店、童叟無欺」的條幅,立刻就被老闆娘認了出來,道「王鎮,來吃飯啊。」

    十來年,老闆娘粗看還是老樣子,細看卻是頗有變化,臉上、脖子上都有了肥肉,頭髮變得花白了,手指上戴著看起來就價格不便宜的戒指。她並不記得眼前的年輕人在七八年前曾經是師範生,還在這裡大醉過一次。她只知道眼前這個人是城關鎮的鎮長,是一個有權的領導。

    老闆娘親自把王橋帶上了樓,把最大的單間調了出來,熱情地笑道:「以前來吃飯都是郭主任或是趙所長帶過來,今天怎麼王鎮親自過來?」

    王橋道:「今天是私人請客,都是些老朋友,所以就沒有麻煩單位上的人。」

    在單間坐了二十多分鐘,他聽到田峰和段鉗工熟悉的聲音。

    第一個走進屋的是晏琳。她換了一身紅裙子,穿著高跟鞋,身材和幾年前一樣好。這條裙子是粉紅色,與李寧詠撞衫的那條裙子不一樣,還要顯得稍稍休閒一些,露出了鎖骨。

    走到身後的是劉滬,劉滬與前些年相比,變化就很大了,脖子上掛著一根金項鏈,頭髮有一束略帶淺黃色,見到王橋後就熱情地張開懷抱,道:「我一定要擁抱一下,幾年未見,蠻子還是那麼帥。」

    在讀書時代,晏琳比劉滬要潑辣膽大。如今離開了學校,環境對人的改變就太明顯了。她與王橋擁抱後,又笑著對晏琳道:「沒有想到你們兩人轉來轉去又湊到了一起。」

    晏琳自從見到同穿紅衣的李寧詠以後,就對王橋保持了微妙的距離,她怕劉滬的話引起王橋的誤會,道:「我是掛職過來,在這邊一年。」

    王橋招呼著大家坐下,又問道:「田峰和鉗工喝什麼酒,啤酒還是白酒?」

    段鉗工道:「你喝什麼酒?你喝什麼,我們就喝什麼。」

    王橋道:「我戒酒了,只能陪你們喝飲料。」

    段鉗工道:「你是什麼時候戒的酒?」

    王橋道:「最近幾次喝酒,醉得不醒人事,而且嚴重斷篇。我不適合喝酒,所以乾脆就戒了。你不要勸我,有朋自遠方來,最關鍵是心情高興,不一定喝酒啊。」

    鉗工道:「不喝酒,沒得勁,一點都不好耍。蠻子,你當了官,就不和我們人民群眾打成一片了。」

    晏琳幫腔道:「老段,別勸了,王鎮不喝酒就算了。」

    劉滬誇張地道:「晏琳,你不叫蠻子,居然叫王鎮,這個叫法聽起來好刺耳朵。在我心中可沒有王鎮長,只有當年復讀班的蠻子。」

    王橋道:「劉滬說得對,我還是蠻子。」

    田峰也問道:「真不喝酒?」

    王橋道:「真不喝酒。」

    父親王永德堅持自己理念數十年不變,其間引起了很多質疑、疑問,甚至來自於兒女。如今王橋做出了一個不喝酒的決定,便遇到來自朋友、同事等諸多或友善或質疑的阻力,他猛然間就覺得父親很了不起,能堅持自己的生活方式,不為外人所動。

    正式開始吃飯,除了王橋以外,大家都喝了酒。

    田峰舉起灑杯要碰酒,王橋舉起了開水杯。田峰喝了一杯酒後,道:「蠻子,我們最近想到昌東擴展業務,除了維修以外,我們同時還在出售礦山機械,你有沒有門路,幫我引見一下。」

    王橋道:「我記得你們以前就和昌東這邊的企業有一些業務往來。」

    段鉗工道:「我們以前以維修為主,昌東這邊有幾家固定的業務,現在就想擴展一下,把設備採購這一塊搞上去。」

    王橋隨即摸出電話,給企業辦王渝生撥打了過去,「王主任,你吃過飯沒有?那你就到師範後街的肥腸火鍋魚,我有幾個朋友在吃飯。」

    打完電話後,王橋道:「等會城關鎮企業辦主任王渝生要過來,他和城關鎮轄區內企業都熟悉。你們見了面以後,可以和他談,看哪些企業合適做。」

    段鉗工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激動地倒了一杯灑,正想舉起來,又發現王橋並不喝酒,道:「蠻哥,你不喝酒,人生樂趣就少了一半。這杯酒,我喝完,你看著辦。」

    段鉗工很豪爽地將一杯酒倒進肚子裡,然後將酒杯倒立,道:「我們檢驗喝酒的標準是倒立酒杯,滴酒成串就是不耿直。」

    王橋就喝了一杯水,倒立過來,居然滴水成串。

    段鉗工就笑:「你娃不耿直啊,滴水都成串了。」

    開了些玩笑,氣氛就漸漸融洽了。企業辦主任王渝生端著粗氣就上了二樓,服務員緊隨其後,立刻就加了一套碗筷。王渝生給王橋打過招呼,見晏琳也在,趕緊又招呼了一聲「晏書記」。

    田峰不等王橋介紹,主動就給王渝生送了名片,介紹了自己的業務。在大老闆坐鎮餐桌,王渝生自然明白是怎麼一回事,接過名片,就與田峰討論其業務問題。

    這一頓飯,喝了兩瓶高度白酒。

    段鉗工就吼著要去唱歌。

    王渝生知道這一桌子人都是同學,也就不再去湊熱鬧,給王橋打了招呼,便打著酒嗝回家。

    劉滬臉喝得紅紅的,道:「昌東有沒有好的歌廳?」

    晏琳道:「我對昌東也不熟悉,得問王橋。」

    王橋想了一會,道:「我也不太清楚。」

    劉滬道:「平時你不唱歌?」

    王橋道:「基本不唱,有一次到縣委招待所唱過一次。還真不知道在哪裡唱歌。」

    劉滬表情有幾分誇張,道:「在我心目中,你們這些基層當官的都是吃喝嫖賭,什麼壞事都做,你的生活怎麼像個苦行僧,活起來還有什麼趣味。」

    王橋道:「我們的生活沒有你想像中那麼腐敗,也沒沒有你想像中那麼淒慘,我覺得還行。」

    田峰道:「我以前來唱過歌,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叫什麼蘭天歌廳,我們可以走過去,不用叫出租車。」

    五個青年男女就朝著蘭天歌廳走去。段鉗工酒勁上頭,說話就沒有了輕淺,道:「可惜了,今天吳重斌沒有來,如果他能來,我們復讀班六個人就算是湊齊了。」

    聽了吳重斌三個字,劉滬神情就頓了頓。

    晏琳最知清劉滬心病,悄悄把段鉗工拉到了一邊,道:「段鉗工,你是那壺不開提那壺,現在不能在劉滬面前提起吳重斌。」

    段鉗工這幾年都在跟機械打交道,心變得更加粗獷起來,道:「這個有啥子嘛,畢竟大家都是從小在一起長大的。你和王橋還不是談過戀愛,現在還在一起耍,有什麼了不起。」

    這確實是那壺不開提那一壺,晏琳一時不知說些什麼好。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4:31
第四百零九章 打架的雙方

     五人一齊朝蘭天歌城走去。

    紅星廠四個人也難得聚在一起,聊得很是熱鬧。他們主要聊小時候朋友的去向,也聊老廠區的舊事,還聊新廠區的優勢和存在的問題。

    山南老三線廠曾經到過深深的谷底,有的徹底消失在歷史長河之中,有的煥發了新春,紅星廠屬於比較幸運的三線廠,及時找到了適合本廠的民用產品,讓他們贏得了喘息之機,後來隨著國際形勢變化,國家加大投入,有了大量訂單,紅星廠終於重新恢復了活力。

    紅星廠效益好了,意味著劉滬、田峰、段鉗工等人不會太替家裡人操心,可以安心做自己的事情。

    因此,聚到一起,大家心情都還是不錯。

    王橋跟他們走在一起,默默地聽著他們講廠裡的事情。

    到了蘭天歌城,要了一個大房間。田峰開始點歌,段鉗工喊著要拿啤酒。劉滬和晏琳坐在角落裡說著悄悄話。王橋滴酒不沾,格外清醒,確實少了喝酒以後微熏的狀態。

    田峰道:「我給晏琳點了一首歌,以前最喜歡唱的《冬季到台北來看雨》,你現在喜歡唱什麼新歌我不曉得,所以還是點老歌。」

    段鉗工道:「現在晏琳是省委的人,肯定要唱又紅又專的歌。又好聽又革命的歌,那就唱《長征》。田鼠,你快點找一找有沒有《長征》。」

    晏琳正在搞慶國慶的排練,是大合唱,其中確實有一個曲目就是《長征》,在禮堂裡唱長征那是在正確的地方唱正確的歌,在這裡唱就有點不應景,道:「我還是唱孟庭葦的歌。」

    今天晚上的第一首歌就是孟庭葦的《冬季到台北來看雨》,王橋在讀復讀班時聽晏琳唱過好幾遍,唱得確實很不錯。

    音樂響起,電視屏幕卻是出現一個三點式女郎,在哪裡搔首弄姿。這個低俗畫面一個就破壞了晏琳唱歌的興致。她皺著眉頭,堅持唱道:「冬季到台北來看雨,別在異鄉哭泣,冬季到台北來看雨,夢是唯一行李,輕輕回來不吵醒往事,就當我從來不曾遠離,如果相逢把話藏心底,沒有人比我更懂你……」

    這是一首寄託了晏琳深厚感情的歌,代表著青春、愛情以及逝去的歲月。有無數次行走在夜色中,從街道商店傳來的這首老歌,總會讓她眼眶濕潤,停下腳步,靜靜地聽完。

    只是,在蘭天歌城,如此一首歌曲卻配著一個光屁股女孩子,破壞意境到十分徹底的地步。

    晏琳轉過身,不去看搞笑的畫面。

    劉滬眼睛實在受不了如此刺激,道:「田峰,你找些有原版畫面的。要看這些光屁股,你們幾個單獨來看。」

    段鉗工一本正經地道:「我也不喜歡看這些三點式,沒有脫完,一點意思都沒有。」

    田峰又點開幾首歌,結果全部都是這種畫面,他跑到外面去找服務員,結果服務員答得很清楚,道:「我們這裡都是這種,為什麼,很簡單,客人的要求嘛。」

    昌東畢竟是縣城,文化娛樂生活較大城市貧乏很多,人們的精神需要也略有不同。最初此家老闆從省城回來時,還是選用了不少原版畫面。結果來唱歌的人都覺得不爽,很多人都要求那種三點式的。三點式純粹是粗製濫造的產品,早被省城拋棄,在此處卻深受歡迎。

    由於無法解決三點式問題,大家唱起來都頗為不爽,一個小時後,準備撤退。

    正要走出房屋之時,屋外響起了一陣激烈的打鬥聲音。王橋警惕性最高,道:「大家別出去,外面在打架,免得誤傷。」

    他站在門口,透過門上的玻璃朝走道外看去。田峰和段鉗工也將腦袋湊了過來,朝走道外看去。由於門上的玻璃小,段鉗工看不過癮,在其強烈要求下,門被拉開了。

    站在門口,可以清晰地看到走道打鬥的全貌。

    一個年輕人拿著一把椅子,正在被三個人圍攻。三個人都有刀,不停地朝著年輕人身上招呼。

    年輕人瘋狂地揮動椅子,拚命朝外跑。

    王橋見到這個年輕人,立刻就掏出手機,準備撥打110。還沒有撥打,就見到那個年輕人已經衝了出去,一人跑,三人追,四個人轉眼間就消失在歌廳。王橋暫時沒有撥打110,問門口站著一男一女兩個服務員,道:「怎麼回事?打架的是誰?」

    女服務員一幅驚魂未定的神情,沒有答話。

    男服務員道:「這裡好久都沒有打架了,今天被追砍的那個是洪哥的人,叫五哥。另——伙人沒有見過,應該是外地的。」

    王橋道:「報警沒有?」

    男服務員用無所謂的態度道:「已經報了。這些人都跑了,報警沒有什麼卵用。」

    王橋道:「你們這裡經常打架?」

    男服務員道:「我們老闆與公安有關係,很少有人在這裡打架,這兩群人下手都狠,不是普通的打架,是社會人的事,我們不敢管。」

    老五是洪平手下的得力幹將,一個看起來文質彬彬的文弱青年。他和洪平都是昌東人,出現在昌東就很正常。

    只是,另一夥人就不應該出現在昌東。

    王橋目光銳利,在短短的打鬥中,已經認出來圍攻者有一個是以前劉建廠團夥中綽號麻臉的傢伙。這就是兩幫人在打架,一幫人是洪平的人,另一夥人應該是屬於靜州的黑社會組織。

    老五此時在蘭天歌城的外面一百多米處被三人圍住了。他在突圍時將椅子扔掉,只能隨手抓起一把塑料掃把,拚命揮動,用來抵擋砍刀。

    砍刀如雨點一樣砍了下去,塑料掃把被砍斷。老五就把塑料掃把被砍斷處形成的尖角當成匕首,朝著來人扎過去。

    他身上已經中了四刀,鮮血流出來打濕了襯衣,在燈光下顯得格外醒目。

    幾個路人見到打架,就站在一邊看熱鬧。

    這時,從黑暗處衝出來一個光頭。光頭長著一對鷹鉤鼻子,手裡握著一柄鋒利的短刀,衝過來以後,對準一個拿砍刀的年輕人大腿捅去。

    這一刀又狠又快,短刀入肉後,光頭還有意上挑刀口。抽出短刀後,又對著年輕人的屁股捅去,這一次抽刀時就有意旋轉刀口。

    兩刀下去,中刀者慘叫起來。

    圍攻老五的一人轉過身,刷地一刀砍在了光頭的肩膀上。光頭鷹鉤鼻頗有幾分悍勇,顧不得躲閃,一刀就捅在了砍自己那人的肚子上。

    三人中有兩人被捅倒,形勢一下就發生了逆轉。

    麻臉見勢不對,也顧不得同夥,朝著老五又揮出一刀,轉身就跑。

    老五受傷頗重,顧不得追人,道:「海哥,快送我到醫院。」

    鷹鉤鼻趙海朝地上兩人猛踢兩腳以後,撫著老五就朝蘭天歌城停車場走去。很快,汽車發動,趙海開著車離開了蘭天歌城。

    小車行駛在大街上,迎面開過來警車,拉響了警報。

    王橋等人剛剛離開蘭天歌城,警車就停在了蘭天歌城門口。

    在街邊的打鬥現場,站了二三十個圍觀者,在談論剛才短暫又激烈的打鬥。

    「這些龜兒子,下手硬是狠,刀刀都見血。」

    「這裡哪些人打架。」

    「聽說有一方是洪哥的人,其他人認不得。」

    「****,這些人是廁所裡面打手電——找屎,跑到昌東來砍洪哥的人。」

    「那些人肯定是外地的社會人,否則不會這麼瘋狂。」

    「有沒有人被捉住?」

    「這些屁眼蟲都是操社會的,砍完人就跑了,不會找警察,現在哪裡還找得到人。」

    王橋站在人群外聽了幾句,對田峰等人道:「走吧,打架的人全部跑了。」

    空中飄浮著淡淡的血腥味道,劉滬顯得心驚膽顫,道:「昌東好亂啊,晏琳,你還要在這裡一年,這日子怎麼過啊。」

    王橋道:「昌東沒有這麼亂,這兩邊打架的人,其實你們都認識。被砍的那一方是洪方的人。」

    田峰猛地一拍手,道:「難怪總覺得那人眼熟,那人叫老五,我在包強店裡吃飯的時候,包強指給我見過。」

    王橋又道:「另一方,有一個人你們都見過,是劉建廠的人,叫麻臉,才從監獄出來不久。」

    這話讓晏琳倒吸了一口涼氣。在復讀班被綁架是晏琳終生難忘的經歷,她格外痛恨劉建廠這夥人。後來在首都讀大學,又在省委辦公廳工作,與這些黑社會已經隔得很遠。她沒有料到如今來到昌東,以前的生活彷彿又與今天的生活接上了頭。

    王橋道:「現在不比從前了,他們沒有膽量來挑戰政府。在黨委政府面前,他們都是紙老虎。」

    田峰道:「幸好洪方是站在我們這一邊的,否則沒有一個大哥罩著,我們這種在靜州做小生意的,說不定哪一天就被社會人欺負了。」

    在一輛面包車裡,麻臉打出去一個電話:「彪哥,我們砍了老五,砍了四五刀。鋼炮肚子被捅了一刀,傷得重。」話筒傳來彪哥的聲音,道:「你們跑脫了沒有?」麻臉道:「條子來之前就走了。鋼炮要進醫院啊。」鋼炮道:「你把血壓住,把車開回來家,我把醫生叫到家裡來弄。」

    趙海開著小車,與洪方打通了電話。

    洪方簡略問了情況,道:「曉得了,你把老五弄回城,就在復讀班旁邊的那個診所,那個診所醫生是靜州一院出來的,技術不錯。我當年就在哪裡醫過。」

    等到趙海開著車回到靜州,老五流出的血已經將小車座墊全部染紅。

    在小診所裡,一個戴眼鏡的瘦小中年男人和洪方坐在屋裡看電視,病床上沒有人輸液。瘦小中年男人道:「老洪,打打殺殺沒有意思。」

    洪方臉上沒有表情,抽了一口煙,道:「這個社會,有的人舒舒服服賺錢,有的人就打打殺殺賺錢,都是命。命這個東西,生下來就定,改不了。」

    瘦小中年男人道:「你們不能談判和講和嗎?」

    洪方道:「為了義氣,可以講和。我們現在是生意之爭,沒有辦法妥協。妥協了一次,就沒有立足之地。」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4:31
第四百一十章 風波惡

     鷹鉤鼻趙海開著車一路急奔,來到了小診所。

    瘦小的醫生以前曾經是靜州一院的外科醫生,與院領導發生矛盾後才憤而出來開診所,這個診所在民間以最擅長外科出名。經過十年發展,這個小診所在黑暗社會裡很有名氣了。

    洪平從昌東殺回靜州以後,主要活動地點就是在靜州一中這一帶,以前的靜州地下勢力基本上被驅逐,成為聞名靜州的「昌州幫」,只有少數不是靜州人的縣城人被吸入了昌州幫。

    「昌東幫」老大洪平坐在屋內陪著醫生看電視,吸著煙。屋外面黑暗處坐了十幾個人,個個都帶著刀,在遠處還有小個子陳強隱藏在黑暗中,與大隊伍保持距離。陳強帶著一柄從南方買來的國外製式手機,只要情況不對,就可以從側翼突襲。

    這一套戰術奠定於王橋率領紅旗廠諸人以及自己、陳強襲擊吳建廠團夥之役。此役之後,洪平就對步兵連排戰術特別感興趣,想方設法找了些教材來研究。有了理論指導以後,以洪平、陳強、老五等人為核心的昌東社會人屢次與靜州大哥對戰中都大獲全勝。他們與胡哥、許大馬棒的勢力打過幾場,將許大馬棒以世安機械廠為核心的人馬打得人仰馬翻,在靜州中學一帶立住了腳。

    世安機械廠青工前些年赫赫有名,隨著時間推逝,世安機械廠成為永遠的過去,不少青工在社會上混了兩年便各謀前程,最社會的那一撥人大多數在歷年嚴打中被關進的監獄,世安派別漸漸勢弱。

    可是瘦死的駱駝也比馬大,許大馬棒平時儘量低調,很少在公眾場所出現。但是在關鍵生意的爭奪上,仍然是個狠角色。這一次許大馬棒和洪平同時看中了一個金屬礦,互不相讓,再度衝突起來。

    事情起因很簡單,靜州地礦局委託昌東縣國土局公開拍賣李渡金屬礦開採權,拍賣會在昌東縣國土局進行。

    洪平一直都想進軍礦產行業,這又是一起在老家的拍賣會,所以就以公司名義進行參加。

    許大馬棒這些年來也在搞礦山,最初是包了靜州礦業集團涂三旺公司的小礦。靜州梁強大案發生以後,涂三旺因為行賄罪進了監獄,塗成功將很多領導人向靜州檢察院招了出來,涂家的礦產王國受到重創。

    許大馬棒原本只是拿了小礦,趁機就接過了涂家一個大礦。

    這一次拍賣的就是原本屬於靜州礦業集團的一個礦,因為債務問題被拍賣。許大馬棒嘗到了開礦的甜頭,對此礦是志在必得。在競拍前,許大馬棒就放出話:「李渡礦是我的,無關的人就不要來了。」

    為確保能以較低的價格競拍成功,許大馬棒還找到了胡哥以前的手下,專門在自己的老家聚了一次,商量對策。

    到了競拍時,除了許大馬棒這一家以外,還有一家公司是胡哥的,是專門派過來幫忙的。另外還有昌東礦業集的崔得林、靜州和山南南州各一家礦業公司,以及名不見經傳的洪順礦山股份公司。

    這家洪順礦山股份公司便是洪平進軍礦山的公司。

    競拍當天,許大馬棒手下帶著麻臉等十多人按計畫來到現場,分別擠在幾家參加競拍的公司競拍者兩側,採取言語、起鬨、瞪眼等威脅、恐嚇手段,試圖迫使其他4家公司很快退出競爭。

    洪順礦山股份是老五帶隊來競拍,也帶了幾個人,自然不會理睬許大馬棒的人。

    麻臉就和老五對峙起來,最終結果是老五以一千二百萬競拍成功。

    為了此事,多年不想捲入江湖事的許大馬棒親自安排,準備與洪平較量一番,第一件事就是斬其爪牙,殺雞給猴看,老五名列首位。

    趙海和老五在昌東蘭天歌城被襲擊就是有許大馬棒的教訓行動。

    麻臉一直在跟著老五,發現老五獨自回到昌東之時,便準備利用「燈下黑」原理,在其昌東老窩點搞一次襲擊。只是沒有想到,好不容易在蘭天歌城等到老五落單之機,沒有料到光頭鷹鉤鼻從黑暗處殺了出來,一次教訓行動搞成了兩敗俱傷。

    小車急馳而至,停車後,幾個人奔過去,將老五抱出來朝小診所送。

    洪平和光頭鷹鉤鼻站在屋外談事。

    洪平眼光陰沉沉的,道:「怎麼回事?」

    趙海摸著自己的鷹鉤鼻,道:「老娘滿七十,我回去辦個酒,沒有給大家提這事。老五是無意間聽到我打電話,中午跑到昌東來給老娘拜個壽。吃了晚飯,我們去唱歌,除了老五,都是我的親戚,然後就出了事。」

    洪平道:「對方是什麼人?」

    趙海道:「是麻臉,以前跟著劉建廠混的。他也是世安廠的,出來後就跟著許大馬棒。平哥,老五是給我老娘祝壽去的,我得血債血還。」

    洪平沉著臉,道:「這次老涂的礦山,我們是按市場規則出錢去買。許大馬棒他們是橫插一手,這次退讓了,以後就得步步退讓。」

    趙海道:「擒賊先擒王,我直接去弄許大馬棒。」

    「暫時不要動,商量好策再說。」洪平轉身就朝診所走,道:「這次肯定要弄回來,但是要記住一句話,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動如山。」

    如果是其他人說這句話,趙海一定會認為說話人是個裝逼飯,可是他見識過洪平的手狠心辣,因此並不認為洪平是裝逼飯,而是值得認真思考的行為方式。

    當年在舊鄉,因為看******片被趕到小學的有兩人,一個是趙海,另一個是王橋。面對困境,兩人選擇了不同的應對方式,趙海當年是放縱,王橋是努力尋找新的生活方式。當初差異並不是太大的選擇,結果造成了兩種不同的人生。

    洪平坐在簡易操作台對面,看著皮開肉綻的老五,臉色陰晴不定。

    趙海如今是洪平公司重要的成員,屬於搖雞毛扇的師爺角色。他在洪平耳邊道:「許大馬棒是徹底撕破臉皮了,我們除了迎戰之外,沒有其他辦法。」

    洪平道:「如今公司三項主業都走向正軌,房地產和礦山肯定賺大錢,兄弟們以後都有錢賺,拼到什麼程度,不好掌握。」

    趙海陰測測地道:「斬首行動,還是剛才洪哥說的那句話,侵略如火,不動如山,我們派人去吊許大馬棒的線,找到機會,廢掉他。」

    洪平道:「不要出人命。」

    趙海道:「我曉得,老規矩,砍右手斷左腳,看他以後怎麼威風。」

    到了凌晨四點,老五被送到了南州,避避風頭。

    由於與洪平這夥人即將打起來,許大馬棒也就無心管自己小舅子王二娃的事情。小舅子王二娃所在的王家院子幾次接到昌東縣國土局下發的行政處罰決定書,城關鎮政府的人三番五次來作工作,要求他們自行拆除。村社幹部也經常上門來囉嗦,要求他們不要鬧事,影響全村。

    王二娃是王家院子搞違章建築的帶頭人,原本就想趁著拆遷大賺一筆錢,自然不肯自行拆除。他多次找到許大馬棒,讓姐夫弄幾個兄弟伙來幫忙,不動手,只要在院子裡面坐起,鎮村幹部就肯定不敢惹這些社會人。

    「王二娃,你就不要給老子添亂了。以後把礦山弄到手,你到裡面搞管理,比在家裡找幾個小錢輕鬆得多。」

    「姐夫,這些都是現米米。其他地方搞拆遷,別人都是這樣搞錢。政府最怕大家鬧事,只要聚起來,他們就要下軟蛋。真要鬧凶了,就到市裡面、省裡面去拉橫幅,就說農民要吃飯,血淚強拆。」王二娃說到這裡,覺得自己很幽默,笑了起來。

    許大馬棒道:「這種事情,我們最好不參加,否則落人口實。你們就把老的、小的和女的弄到前頭,政府絕對不敢動。」

    王二娃道:「城關鎮政府這一次強硬得很,發了通知,在九月二十日之前不自行拆除,他們就要搞強拆。」

    許大馬棒道:「那就從九月十五日起,把老太婆、小娃兒都叫到屋裡頭,只要強拆,就朝地上躺,朝車下躺,抱輪胎,抱大腿,沒有哪個人敢下手。你還可以給報社打電話,讓他們來採訪。我這裡有一個記者哥們,你到時和他們聯繫。」

    王二娃平時最信服姐夫許大馬棒,取了真經以後,就回王家院子商量。

    九月十九日,在縣政府會議室,召開了昌東縣違章建築拆除工作會。

    王橋最初向縣委常委擴大會匯報強拆方案時,只是針對王家大院。吉書記打斷了王橋的匯報,對副縣長宮方平道:「宮縣長,全縣現底有多少違章建築?」

    宮方平翻了翻筆記本,道:「據比較準確的統計,共有二十七萬平方米。」

    吉之洲道:「關於違章建築,我聽到不少反應。隨便在縣城周邊走一走,違章建築隨處可見,特別是靜昌路沿線,比比皆是,已經嚴重影響了昌東縣建築環境,必須要下定決心,重拳出擊。縣裡立刻成立整違辦,研究拆除方案。整違辦就由宮縣長掛帥,各職能部門以及城關鎮一把手為成員。我贊成王鎮的方案,就要有啃硬骨頭的決心和勇氣,把最硬的骨頭啃下來,這就是正向的示範效應。」

    針對王家大院的強拆方案經過縣委同意後,定於九月二十日至十月一日以前執行。

    關於這個日期,在縣委常委會上也有爭論,副書記牛清揚提出即將過國慶,如果強拆惹出事情來,影響會更壞,建議放到國慶以後。

    有部分常委是贊成這個意見的。

    最後還是由吉之洲拍板道:「只要一切按程序走,就不會有什麼影響。」他又點了王橋的名字,道:「這一次強拆是各部門配合,由城關鎮王橋來牽這個頭。方案要過細,作風要果斷,要達到效果,又不能出事。」

    王橋挺了挺胸口,道:「保證完成任務。」

    吉之洲又點著各部門負責人,「你們都是整違辦的成員,這一次拆除王家大院關係到創彩集團是否能落地,是關係到工業強縣的重大事項,不單單是城關鎮的事情,你們必須全力配合,誰想要耍滑頭看熱鬧,我就讓他一輩子看熱鬧。」

    有了縣委支持,王橋對於啃硬骨頭的信心更加充足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4:31
第四百一十一章 一戰而下

     晏琳是第一次全過程參加基層政府強制拆除違章建築。

    以前在省裡工作時,機關裡的人議論起基層幹部亂搞的事情,都義憤填膺,恨不得立刻就執掌一方,將所有陋習全部掃掉。而到了基層以後,才發現基層面臨的情況異常複雜,遠非在辦公室坐而論道所能解決。

    基層幹部肯定有相當多的不足,領導機關幹部同樣有相當多的不足。這種俯視心態並非能力所造成,而是所處的位置。在基層幹一輩子也往往還是小基層幹部,在領導機關只要把握住機會,相對容易進入領導層。

    在班子會上,王橋提出了非常具體的強拆方案。

    「上午,各相關部門又在縣政府開了會。吉書記說得很清楚,誰想要耍滑頭看熱鬧,就讓他一輩子看熱鬧。所以,這一次各部門都很重視,上午參會的都是負責拆遷分管領導,都拍了胸膛,按照我們提供的方案執行。」

    王橋低頭看了一眼薄薄兩頁方案,目光炯炯地看著眾人,道:「雖然各部門都在縣委要求下全力支持,其實主要推動者還是得我們在座的一幫子人,如果我們組織得好,各部門才能發揮出作用,組織得不好,人越多,越是一盤散沙。」

    「下面,我來具體講任務。首先大家要明確參加強拆各部門的職責,這是縣政府明確的,要做到心中有數,不能當糊塗官。」

    「第一,我們要負責本轄區內歷史遺留形成事實或正在建設違章建築及設施的調查取證、認定督辦、宣傳教育、動員自拆工作;負責拆違後信訪穩控工作,杜絕上省進京非正常上訪案件發生;負責拆違後建築垃圾清運、恢復相鄰建築物原貌、恢復原位置(人行道、市政設施或綠地)功能等工作。

    第二,縣政府法制辦負責對拆違通告、規範性文件等進行審核。這一塊法制辦做得很好,我們所有的文件都在他指導下發出,沒有任何問題。我要表揚一下紹傑同志,紹傑同志到鎮裡掛職鍛鍊,提高我鎮的法律水平。我們的文件拿到法制辦去,一次都沒有被打回來。」

    李紹傑受到了王橋表揚,表面上矜持,內心還是挺開心的。

    王橋繼續道:「第三,縣城管委要負責拆除違章建築專項行動的指導、協調、督查工作;受理關於各類違章建築的舉報;對各鎮和相關單位拆違方案進行審定;組織全縣城管執法人員,對拒不自拆的違建房屋強制拆除;對全市拆違工作進行統計、彙總。

    大家注意一下,這是整違辦對各部門總體職責劃分,不是單指這一次針對王家院子的拆除工作。這一次城管委很支持工作,調集了五十名執法隊員歸我們指揮,由李大隊長帶隊。」

    說到這裡,他望了一眼武裝部長王大勇,道:「城管委執法隊員有一半是轉業軍人,素質很好,在行動時可以作為突擊力量。」

    王大勇頻頻點頭,挺著胸口。

    「第四,縣監察局、縣委組織部負責拆除違章建築專項行動的監督、檢查……;第五,縣委宣傳部負責專項行動的宣傳報導工……為專項行動創造良好的輿論氛圍;第六,縣民政局負責……確保專項行動體現縣委、縣政府對群眾的關懷;第七,縣公安局負責專項行動中打擊不法分子聚眾暴力抗法工作,為專項行動提供保障;負責對拆違非正常上訪人員依法處理工作;第八,縣城委……;第九,縣國土局……;第十,市信訪局負責對拆違信訪工作的協調、督辦工作;第十一,縣規劃局負責協助各區對房屋產權性質進行認定。」

    王橋詳細講了一遍各部門在拆除違章建築中的責任,強調道:「我們要擅於學習文件,要徹底用好文件,熟知各部門的職責,在辦事時爭取他們最大的配合,出了事情後也要知道找誰來擦屁股。」

    「除了正常執行工作外,我還要佈置三項具體工作,第一項,就是明確拆遷時間,九月二十七日下午二點半,是啃下王家大院的時候。」

    紀委書記楊建有些疑惑地道:「王書記,為什麼定在國慶前,在國慶節前鬧出事,可不好玩。」

    王橋道:「過了國慶,還有兩個月就是元旦。過了元旦,春節就要來了。過了春節,兩會就要召開,實際上沒有什麼最好的日子。」

    大家想起每到重在節假日大家就會收到了無數要求重點防範的文件,都會心一笑。

    王橋道:「為什麼選在國慶前,我也是有考慮的。我是基於什麼來考慮的,就是儘量分散王家院子的人,不要讓他們的人聚集起來。所以,當自我拆除時間到了以後,就不能採取添油戰術,不能試探性地地強拆,而是集中力量,用牛刀將這個瘤子割掉。下面來佈置幾項特別任務。」

    「第一項任務交給紹傑書記。根據前期摸排,王家大院在年輕人中有三個骨幹人物,最核心的人就是王二娃,王二娃的姐夫就是有點社會背景的綽號叫做許大馬棒的人。這幾個人平時喜歡到一家茶館打牌,賭錢。在二十五日左右,就由紹傑書記與趙勁所長聯繫,一定要把個窩點端掉,對現場賭博的人進行罰款和拘留,關鍵就是拘留,務必在二十七日那一天,讓王二娃這幾個人留在拘留所裡。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現場抓賭、拘留都要有全程視頻,這也是以前我在城管委工作時得出的教訓。」

    李紹傑知道這次拘留表面是獨立事件,其實與拆除違章建築密切相關,不能出一點差錯,否則就會在聚光燈下被挑剔。他點了點頭,詢問道:「趙勁知道這事嗎?」

    王橋道:「在縣委開會後,我專程去找了一次袁局長,給他商量了這事,他就把趙勁叫到了自己辦公室,當面交待的。」

    「好好,既然袁局長當面交待,那事情就好辦了。」李紹傑最初還對年輕人王橋能否執掌城關鎮有幾分疑慮,經過一段時間磨合,他發現王橋和宋鴻禮極為相似,都是強硬的性格,很硬的工作方法。不同點在於王橋對各類資源的運用上更勝一籌。

    王橋又道:「晏書記,你要協調組織、宣傳部門,做好正面引導。」

    晏琳有點驚訝,道:「這事要報導?」

    王橋道:「這種事情都是一傳十,十傳百,口口相傳。所以我們儘量不做報導,特別是不能有電視報導出來。我要提醒的是關注外來記者,他們有三種手法,一是斷章取義,只提強拆現場,不提以前持續做的工作;二是顛倒黑白,他們只提這是強拆,不提這是拆除違章建築;三是演悲情,拍一些哭泣的畫面。」

    晏琳道:「明白了。」

    其實這件事情讓李寧詠來做是最合適的。她性格更加潑辣和外向一些,又在本地有很深的關係。只不過那一夜之後,王橋儘量不讓她參加到鎮裡的活動。另一方面,王橋讓晏琳出面也考慮到省委辦公廳常委辦這個背景,有這個背景出面,有結事情就好辦一些。

    王橋又道:「除了記者外,晏書記還有另一個任務,就是與文化局聯繫,在上週村搞一場國慶節送歡樂活動,時間在九月二十七日,上午搭台,下午唱戲。文化局接受了這個任務,將組織全縣最好的隊伍到上週村演出。」

    晏琳臉上閃出一絲疑慮,隨即反應過來,明白這是將王家院子人員最大規械抽空的策略。她來到城關鎮的時間並不長,可是已經很客觀地承認了王橋的領導能力。她經常將王橋與常委辦主任相比,無論從學歷到工作能力,王橋都遠超。只可惜,王橋工作在最基層,發展始終受限。

    王橋道:「前期要宣傳好,就好像歌星來要城關鎮一樣,大力宣傳,特別是嶺劇,最受老年人喜歡,一定要多演幾場,縣裡名角要請出來。」

    「除了演出外,楊鎮要聯繫衛生局,還在村委會辦公室搞一次義診,免費給村民普及健康知識,發放健康資料,還要領取板藍根等保健藥。演出和免費義診,宣傳單都要到各大院子,特別是張家院子和王家院子,必須能在最醒目的地方見到。」

    最後,王橋點到了武裝部長王大勇,道:「最後重頭戲就交給王部長,現場執行交給你,如何組織力量,如何強拆,你給大家講一講。」

    此時,王橋已經知道縣委即將起用王大勇,將他調到柳陽鎮當鎮長。這是王大勇當鎮長前在城關鎮的關鍵一役。

    在會前幾天,王橋專門找王大勇談一次話,道:「這一次行動現場指揮就由你負責。有一件事情你應該知道,我給吉書記匯報現場指揮人員是搶救向陽壩武裝部長王大勇時,吉書主說了一句,這個同志有組織能力,可以委以重任,整個拆違工作就你全盤把握,現場指揮可以交給王大勇。」

    特到了********首肯,王大勇自然很有些興奮。

    王橋又透了點風,道:「柳陽鎮一直沒有定盤子,據我得到的消息,你已經納入了縣裡的目光,這一次再加把勁,燒把火,應該能成功。」

    一番交底,王大勇渾身就充滿了勇氣。他這幾天多次悄悄來到王家院子,觀察地形和虛實。他根據現場情況以及抽調出來強拆人員和設備情況,制定了強遷方案。強遷方案與王橋和李紹傑討論了三次,這才最終定下來。

    王大勇拿著一幅掛圖到台上,詳細講了規劃、市政、公安、城關鎮各支力量的使用情況,什麼時間進入、用什麼方式拆違、遇到突發事件處理、戰場掃尾工作。

    王大勇站在了會議室前,挺直了胸,侃侃而談,就如即將領軍出征的將軍。

    方案出來以後,照例就由各位班子成員進行補充。

    由於總體方案都是經過反覆推演,班子成員想了一會,沒有人提出異議和意見。

    佈置完工作,王橋特意強調:「強拆方案必須保密,離開了這間房子,大家各自準備,但是不准在任何公共場所談起,也不要和家裡人談起。」

    會議後,各位班子成員按照各自任務,開始去作準備。

    晏琳有了具體工作,慢慢融入到城關鎮這個集體當中。她與王橋始終保持著同事之間的關係,沒有進一步接觸。她經常暗自觀察王橋:王橋在忙碌的工作中,給自己建了一個殼,讓外人很能進入其內心世界。

    九月二十五日,王二娃等人一直沒有去茶館打牌。

    九月二十六日,王家大院有四個年青人和王二娃一起,到茶館打牌。他們去這麼多人的原因是上一次王二娃發現有外人來打假牌,準備報復。

    公安局便衣通過內線摸到這一情況,專等王二娃這一夥人來鬧事。當王二娃與外來一夥人打起來的時候,埋伏在周圍的公安如神兵天降,將打架的雙方一起帶到了派出所,全部治安拘留。

    王橋手裡有個表格,完成一項,就打了一個勾。得知王家大院有五個年輕人被拘留之時,就重重地在表上打了一個粗勾。

    九月二十七日上午,文化局演出隊來到了上週村,搭舞台,調音箱,傳統嶺劇演員化妝出現,引起喜歡嶺劇村民大聲喝采。對於文化局演出隊來說,這是一次極為正常的送文化下鄉,因為臨近國慶,這類活動是免不了的。因此,高高興興與村民們交流。

    九月二十七日下午一點鐘,縣衛生局組織的義診也開始,由於有免費藥發放,來了不少人。

    二點鐘,隊伍在城關鎮一處廢棄工廠集結完畢。工廠所在地距離王家院子不遠,十分鐘就能到,平時工廠鐵門緊鎖,很少有人關注。

    王橋坐在廢棄工廠的臨時辦公室,接到前方報告,得知王家院子沒剩下幾個人時,便對王大勇道:「王部長,行動吧。」

    城關鎮、縣建委、規劃、市政、國土、公安等多部門工作人員出現在王家院子,按照既定方案,拆違工作正式開始。

    二點半鐘,參與執行人員到達執行現場後,按照界定的位置和範圍,由負責警戒的工作人員對執行點佈置警戒線,進行清場;

    聯合執法人員開始進場違章建將少量物品搬運到指定位置,登記,拍照。

    七台挖機出現在現場,分頭開始對違章建築進行拆除。

    由於事發突然,王家大院少量留守人員根本來不及反應,被攔在警戒線外。有罵人的,有哭的、有試圖衝擊警戒線的,由於力量太弱,無法阻擋住拆違人員的行動。有人家開始打電話,結果發現座機電話通通打不通。

    整個拆違現場,聯合執法人員分工合作,各負其責,拆除工作安全有序。

    三點十一分,王家院子所有違章建築全部被拆除,搶建的房子變成瓦礫堆。

    等到反應過來的王家院子村民回到院子,拆違人員已經全部離開。

    這是一次極為漂亮的拆違成功案例,王橋得到消息以後,當場表態道:「晚上就在伙食團安排伙食,參加人員全部聚餐。」這頓飯喝了不少酒,唯一遺憾的是王橋滴酒不沾,不免有些無趣。

    吉之洲得到消息以後,說了一句話:「事上無難事,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這是以後搞大型拆違行動的教科書。」

    將房子拆掉後,風波沒有完全平靜。

    第二天上午,王家大院來了近百人,聚在城關鎮政府,討要說法。

    此時房子已經被完全徹底地被拆除,主動權就掌握在城關鎮手裡,不管要什麼說法,都是一句話:你說我拆錯了,把房屋的手續拿出來看。

    鬧了下午,王橋出面與王家大院對話,仍然無果。

    第三天,王家大院百人前往縣政府。

    第四天,《山南都市報》發了一篇文章:《十年打工血汗錢,強拆後血本無歸》

    這些事情都是王橋預料之中的。由於違章建築全部被拆掉,打口水官司已經不能影響全局,交由晏琳去處理。第五天,城關鎮召開了全鎮機關幹部和村社幹部大會,總結表彰了拆違工作,放映了拆違時的錄相,將城關鎮政府拆違決心傳達到每個村社。

    國慶節以後,王二娃從拘留所出來。得知發財夢破碎,就紅著眼,提著菜刀,在城關鎮政府辦公室對面坐等王橋。

    他手裡拿著一張登有王橋相片的《昌東日報》,只要這人出現,立刻就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王橋沒有意識到外面的危險,與晏琳在一起研究了山南都市報的事情。王橋道:「山南都市報是成心的,上次吃了個啞巴虧,這是要找場子。」晏琳道:「我去找了省委宣傳部的林姐,由她出面,約一約山南都市報的人。」王橋道:「林姐,是不是林玥?」晏琳道:「是林玥,她在省委宣傳部很有影響力,聽說要外放提拔。她只要出面,問題應該不大。」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4:31
第四百一十二章 王大俠

     這三天要接客,更新或不正常,抱歉!小橋還是儘量保持每天一更。

    ……………………

    等到中午下班,陸續從辦公樓走出了許多干部模樣的人,但是一直沒有見到王橋。終於在一點鐘左右,才有六七個人從樓梯一來。

    王橋、羅基奎、黎陵秋、晏琳、李紹傑和王大勇等人從樓梯上下來。今天召開了縣委常委會,對人事進行討論,王大勇即將到柳陽鎮出任黨委副書記、代理鎮長,只等發了文件後就可以上任。

    得到消息已經十一點半,王橋就把在家的班子成員叫到一起,準備到伙食團先吃頓便餐。

    王橋對黎陵秋道:「中午就隨便吃一點,晚上你作個安排,大家敬大勇一杯,算是提前祝賀。」

    王大勇謙虛地笑道:「還沒有看到文件,現在祝賀還早了一些。」

    王橋道:「縣委常委會都通過了,還能有什麼變化。」

    王大勇呵呵直笑。

    在鄉鎮幹部體制中,鎮武裝部長是黨委委員,但是在提拔使用過程中,極少有直接將武裝部長提拔成一把手的,總得有一個副鎮長、副書記職務的過渡。在場人都明白,王大勇能如此提拔,與向陽壩冷庫救援以及這一次執行王家院子有直接關係。在這兩次行動中,都是王橋指揮,王大勇在前面衝鋒。

    換一個更準確的說法,如果沒有王橋運籌帷幄,王大勇就算是一個人才,也絕對不能將組織能力在縣委主要領導眼前展現。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這句話放在這裡也是合適的。

    在基層還有一個現象,凡是主要領導有能力不斷培養和輸送副職,主要領導的威信就能得到有效提高。凡是主要領導沒有能力讓部下得到提升,主要領導的威信久而久之必然會受到損害。宋鴻禮和王橋都是屬於能讓部屬陞官的領導,儘管作風強硬一些,大家都能接受,也樂於接受。

    走到院中時,王橋電話響了起來。他放慢腳步,開始接聽電話。

    從大門外氣勢洶洶地走進了一個人,手裡拿著三十釐米左右的鋒利尖刀。

    當兩個門衛發現情況不對時,王二娃已經闖進了院子。王二娃也不說話,咬牙就朝著王橋衝去。

    王橋正在接聽華成耀縣長的電話,沒有注意到異常情況。

    距離王橋最近的是副書記李紹傑。他大吼一聲:「你是干什麼的,把刀放下。」

    王二娃揮刀就砍了過去,李紹傑躲避不及,手臂上中了一刀,鮮血一下就飛了出來。

    晏琳站在李紹傑身後,正好擋住了王二娃的去路。從李紹傑手臂上飛出來的鮮血,濺在了她的臉上。

    王二娃見到晏琳擋道,不客氣地又揮起刀。

    王大勇恰好站在晏琳身側,用手抓住晏琳朝後拉,將晏琳拉倒在地,躲過了王二娃的刀鋒。

    這一切發生得極快,不過三四秒鐘的時間,門衛拿著橡膠棍衝出來之時,李紹傑的鮮血已經濺了出來。

    王橋這時已經發現了來人。他打架經驗極為豐富,舉起諾基亞手機就朝持刀人狠狠地砸去。

    華成耀縣長正在說話,帶著縣長話語的手機就如一道閃電,直奔持刀人。

    諾基亞手機十分厚實,如一塊小磚頭,結結實實砸在王二娃臉上,咣地一聲響。

    王二娃被迎面而來的手機砸得眼冒金星,痛得下意識叫了起來。他捂著臉上被砸中的位置,腳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王橋用手機砸人就是尋找來者放緩行動的時機。他不等來者回過神來,一個大力正蹬,將持刀人踹得接連後退。

    他飛步上前,直拳打在了持刀人的鼻樑上。

    只聽得咔嚓一聲,王二娃鼻樑斷裂。

    一腿一拳,他將持刀人打退了七八步,重重地靠在一輛小車上。

    王橋上前掄起拳頭打在王二娃腹部,這是招牌式的王氏胃錘。這一拳極為沉重,將王二娃內臟打得似乎挪了位置,眼淚鼻涕一齊向外噴了出來,癱軟在地上,失去了行動能力。王橋動作沒有停下來,上前一步,俯身將來者皮帶抽了出來,又將其手中尖刀踢掉。

    晏琳坐在地上,目睹了王橋打退持刀人的全過程,這一幕讓她瞬間就想起了幾年前那一塊綁架案,那一場驚心動魄的打鬥。

    羅基奎此時反應了過來,指著來者道:「他是王家大院的王二娃。」

    王橋細看,果然就是那位許大馬棒的妻弟,他對跑過來的門衛道:「把他用皮帶捆起來,捆緊一些,其他人不要動刀,有指紋。」

    他又對王大勇道:「王部長報警,黎書記送紹傑去醫院,晏書記給郭達打電話,到監控室檢查視頻,多複製兩份,備查。」

    兩個門衛沒有能夠阻止持刀人進院,有點失職,此時聽到王橋安排,立刻就用皮帶捆綁持刀人。

    此時王二娃緩過一口氣,大罵道:「王橋,你拆了我的房子,讓我沒得活路,老子一輩子都要找你麻煩。你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兩個門衛將王二娃按住,十分賣力地捆綁。一個門衛就用膝蓋頂住王二娃的後腰,壓得王二娃無法動彈,另一個就用手按著王二娃的腦袋,使勁壓在地面上,讓王二娃不能罵人。

    吃飯的職工陸續回來,都在院中圍觀。

    幾分鐘以後,警察開著警車來到了院內,由於是在城關鎮辦公室行兇傷人,所長趙勁親自隨後也開車過來。

    一輛警車先將王二娃帶回派出所,趙勁就和晏琳一起到監控室看當時發生的事情。一些好奇的城關鎮幹部也跟著趙勁和晏琳去看監控留下的畫面。

    當看到王二娃砍傷李紹傑時,財政所所長趙敏嚇得花容色變,罵道:「門衛一點反應都沒有,聾子耳朵——擺設。」

    當畫面繼續往前走時,所有人都被王橋利索、乾淨、凶狠的動作驚住了。

    「哇,王鎮好厲害,簡直就是王大俠。」趙敏看得呆了,嘴巴張圓,收不回去。

    趙勁看到當時的場景,暗自後怕,道:「今天若不是王鎮挺身而出,城關鎮班子成員如果被砍傷砍死幾個,事情就鬧得大了。」

    這個視頻清晰地顯示了整個過程,派出所辦案就很簡單了。

    下午,陸續就有機關幹部跑到郭達辦公室,要求觀看「王鎮大戰王二娃」的視頻,在一片「哇、啊」的驚叫聲中,獲得極大的滿足感,也就是從今天起,「王大俠」成為機關幹部對王橋暗自的暱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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