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百態] 靜州往事 作者:小橋老樹(已完成)

 
Babcorn 2017-3-26 10:43:13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76 85846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4:31
第四百一十三章 異數

     終於寫完,發出來了。

    …………

    縣委吉書記也在下午就得到李紹傑受傷的消息,給王橋打了電話:「李紹傑同志在哪裡?情況怎麼樣?」

    王橋道:「吉書記您好。李書記手臂受了傷,在醫院上了藥,剛剛回家。」

    吉之洲就道:「你到縣委來,二十分鐘後我們一起看望受傷的李紹傑同志,把晏琳也叫上。晚上一起,我請晏琳吃頓飯。」

    放下電話,王橋馬上給李紹傑打去電話,道:「吉書記要到家裡來看你,不要出去。」

    李紹傑道:「現在想出去也不行,麻藥過了,痛得要命。」他放下電話,道:「傻婆娘,快點把屋子收拾一下,等會吉書記要到家裡來,哪個吉書記,昌東還有哪個吉書記。」

    李紹傑的愛人在司法局工作,特意請假回來照顧老公,聽說縣裡一把手吉書記要來,趕緊開始收拾堆滿了果皮的桌子,然後又洗茶杯。李紹傑嗜茶,家裡茶杯都有些淡黃的茶垢,始終洗不掉,道:「遭了,杯子洗不乾淨,叫你少喝點茶,你就是不聽。」

    看著老婆慌慌張張的模樣,李紹傑道:「你慌什麼啊,樓下就是超市,去買兩個杯子就行了。」

    李紹傑愛人道:「你說王大勇就是在搶險救災時給吉書記留下好印象,後來就當上柳陽鎮長。你這次為了公事挨了一刀,是不是也要陞官,吉書記是關鍵啊。」

    李紹傑笑罵道:「你什麼時候成了官迷了,我這是意外,和王大勇當時的情況不一樣。」

    李紹傑愛人道:「有什麼不一樣,你為公事流了血,王大勇沒有流血吧。他總是忘不了當兵的那一套,敬禮,立正,架子蠻好,引人注目。」

    「快去,快去,再囉嗦吉書記就來了。」李紹傑又道:「客觀地說,王大勇組織能力很不錯。辦事處、檢察院和司法局都有不少轉業軍人,讓他們這些轉業幹部去組織民兵,誰都沒有這個本事達到王大勇的水平。」

    等到家裡收拾基本清爽後,吉之洲、王橋、晏琳以及副檢察長陳樹一起來到了李紹傑家裡。

    吉之洲看望檢察院幹警,原本應該是檢察院一把手來陪同吉書記,由於一把手到市裡開會,就由在家的副檢察長陳樹陪同。

    由於記者沒有跟隨,所以氛圍比較輕鬆。吉之洲打量著很普通的住房,道:「我到昌東這些年,還是第三次走進基層領導幹部的住房,紹傑這個家一般吧,不錯、不錯。」

    李紹傑在大領導面前頗有些拘謹,道:「我愛人在司法局工作,兩人靠工資吃飯,養一個初中生,只能這樣了。」

    吉之洲道:「傷口怎麼樣?」

    李紹傑愛人用手比劃著道:「開了一個娃娃口,逢了二十八針,最深的地方都見到骨頭了。若是再偏一點,後果不堪設想。」

    吉之洲對陳樹嚴肅地道:「這件事情性質惡劣,必須要依法嚴罰。」

    陳樹道:「我們會以法律為準繩,夯實所有細節,把案子辦好,把犯罪分子的囂張氣焰打下去。」

    吉之洲作了一個有力的手勢,道:「這個案子很典型,應該辦成鐵案。辯證法講究因勢利導,壞事和好事轉換,案子辦得好,在全縣起到很好的警示作用,這就是由壞事變好事。」

    在李紹傑家裡坐了半個小時,吉之洲這才離開。

    此時已經到了吃飯時間,三輛小車開回了縣委招待所。小招安排了幾個菜,秘書小王特意拿出來一瓶酒。

    王橋自從決心戒酒以後,便滴酒不沾。可是前幾次喝酒的對象都是朋友或是下級,自己不喝酒就不喝,大家也就理解。這一次請喝酒的是能決定自己命運的一把手,自己還能堅持承諾嗎?經過幾秒鐘猶豫,王橋決定堅持不喝酒。

    吉之洲回到房間換下西服,穿了一件茄克,沒有戴帶,一幅休閒模樣。

    秘書小王打開了嶺東特曲的蓋子,酒香就如魔鬼,從瓶中飛了出來。

    王橋趁著吉之洲還沒有發話之機,來到吉之洲身邊,道:「吉書記,我有一個私事跟你報告。」

    吉之洲見王橋如此鄭重,笑道:「什麼事,這麼正式。」

    王橋用非常誠懇的語氣道:「吉書記,我有一個缺點,喝酒以後誤事,已經發生過兩次了。所以,我下決心戒酒,滴酒不沾。」

    吉之洲愣了愣,問道:「也就是說,我拿出來的酒,你也不準備喝?」

    王橋聽到吉之洲的語氣,心裡有些緊張,只是話已經出口,很難收回來,道:「吉書記將城關鎮這個重任壓在我的肩上,我如履薄冰,戰戰兢兢。為了不辜負領導期許,絕不能出一點亂子,所以決定戒酒。」

    吉之洲皺著眉毛道:「你喝酒後,出過什麼亂子?」

    王橋道:「大醉之後,會失憶,連自己曾經去過哪裡都想不起來。這是我的弱點,很容易犯錯誤,所以,我想戒酒。」

    吉之洲眉毛依然沒有解開,道:「你可以少喝,喝一杯。」

    王橋恭敬地道:「千里之堤潰於蟻穴,我怕開戒後管不住自己。」

    陳樹聽到王橋和吉之洲的對答,驚訝得合不攏嘴巴。吉之洲雖然只是正處級,但是他這個正處級含金量很高,對其下屬官員握有「生殺」大權。他參加工作這麼多年來,還是第一次看見如此不懂事、沒頭腦、犯傻的鎮長。

    吉之洲繼續道:「有一句話你沒有聽過嗎?牌品看人品,酒風看作風。我叫你喝杯酒都不行,作風不過硬啊。」

    晏琳見過太多省級大領導,對吉之洲的權威自然就沒有發自內心的懼怕,是以一種平視的眼光看待吉之洲。但是,她對王橋有著太複雜的感情,關心則亂,當吉之洲說出這一句話後,也緊張起來。

    王橋聽到吉之洲說出這一句話後,心情反而比剛才要輕鬆一些。在近一段時間他與吉之洲接觸頗多,若是吉之洲真生氣,反而不會說得這麼直接。說得如此直接,想必沒有真生氣。而且話已經出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若是吉之洲確實不能接受自己不喝酒這事,這種胸襟的領導不跟也罷。

    王橋微笑著,等待著吉之洲說下一句話。

    吉之洲揮了揮手,道:「坐回去吧,個子長得這麼高,站在面前就是一個門板。不喝就不喝,沒有什麼大不了。」說話後面,臉上就有了笑意。

    王橋這才真正地鬆了一口氣,道:「謝謝吉書記理解。」

    吉之洲感慨地道:「我當領導很多年了,還是第一個遇到不喝我的酒的下屬。你曉得不,很多人在我面前都是主動端著滿杯,一飲而盡。」

    陳樹面前就放著一個高腳杯和一個小杯,他準備顯示耿直,用高腳杯裝酒敬一敬吉之洲,聽到這句話,便打消了顯示耿直的念頭。

    吉之洲又指著王橋道:「你為什麼敢在我面前這樣做?」

    王橋道:「我之所以敢說實話,是因為吉書記胸襟開闊,有容人之量,一心為公,自然不會計較一杯酒。相較喝酒,您更看重工作。」

    「這是馬屁啊。我還以為你不會拍馬屁,結果拍起來也是有模有樣的。」吉之洲又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曉得自己有弱點,還敢暴露給領導看。從這一點來說,你確實沒有私心。創彩集團的事只是一個開始,你要繼續把工作作細。把事情辦好,勝過喝一瓶酒。」

    此語出,王橋才心定。

    吉之洲對陳樹和晏琳還不瞭解,所以有些話不能在現在說。

    在吉之洲參加工作的時候,就跟在省紀委副書記彭振剛身邊,並深得當時擔任縣委組織副部長彭振剛器重。這是很早以前的工作經歷,由於時間太早,除了兩位當事人以外,沒有人還記得起這一段歷史。

    彭振剛是眼裡不進沙子的人,吉之洲能進入其法眼,自然有其獨特之處,在理念和性格上是相投的。

    在辦理梁強、彭克窩案時,彭振綱單獨與吉之洲進行過一次交流。彭振剛認為縣政府主持工作的副主任王橋在如此複雜情況下能保持清正廉潔,是一個值得培養和保護的年輕幹部。後來,彭振剛還很藝術地將相近的意思給********杜立高表達了一番。

    這也就是王橋奇蹟般從縣檔案局走上城關鎮黨委副書記崗位的重要原因。

    從向陽壩冷庫救援到創維集團落地這兩件事情可以看出,老領導眼光依然如此銳利,其所言不錯,王橋確實是可造之材,性格也和老領導一樣獨特,都是官場之中的異數。如今的官場總是將平庸人的梭角磨平,但是真正有才華的人會在磨礪中越發的鋒利。

    王橋到目前為止都不知道這一段隱情。他坐回到座位上,後背全是汗水,暗叫僥倖。

    宴席之後,陳樹對王橋道:「橋老弟,我都不知道說什麼好。如果不是幾年前就認識你,剛才一番話,我一定會認為你是一個傻大膽。」

    王橋道:「我不是傻大膽,是確實不想喝酒。早點戒酒,大家習慣就好了。」

    陳樹豎起大拇指,道:「我算服了你,剛才吉書記虎著臉時,我嚇了一跳。你的這份膽量,恐怕只有王衛東能比。」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4:31
第四百一十四章 回陽州

     本來昨夜想寫,結果醉酒(真希望象王橋一樣戒酒),早上起來寫了兩千字,繼續接客中。

    …………

    按照吉書記交待,撥除王家大院只是萬里長征的第一步,以後還有許多工作要做。

    現實也的確如此,創彩集團落地肯定還要發生很多事情。當前第一件事情就是要與山南都市報再次聯繫,免得山南都市報用春秋筆法來描寫強拆違章建之事,以免造成不良影響。

    離開縣委招待所後,副檢察長陳樹先離開,只剩下王橋和晏琳。

    縣委招待所位於縣城中心位置,距離天然氣公司和電力局家屬院都不太遠。但是由於才發生了王二娃砍人之事,王橋堅持讓老趙送自己和晏琳回家。其實他並不怕地痞,只是不想讓晏琳有什麼意外。

    在車上,王橋和晏琳都坐在最後一排。

    王橋道:「我們還得解決山南都市報的事情。山南都市報平時沒有啥用,可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如果發一些煽動性文章,就有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他們現在已經將拆除違章建築引導到強拆,下面很可能繼續點陰火。」

    晏琳同意這個觀點,道:「看他們的筆法,極有可能。」

    王橋道:「你平時跟宣傳部門有接觸嗎?有沒有能夠直接與陳兆順對話的、或者管得住他的朋友。」

    晏琳道:「讓我想想。平時我和宣傳部門有接觸,但是都是和省委宣傳部領導,讓大領導管這種小事,得想想如何切入。」她想了一會,突然道:「我有一個好人選。」

    她隨即撥打了電話,道:「林姐,我是晏琳。」

    林玥在處理人事關繫上很有一套。她和晏琳是在參加省婦聯組織的一次活動中認識的,認識以後,迅速發展出了私人友誼。她接到晏琳電話後,道:「小琳,在昌東工作還愉快嗎?我一直說到昌東來一趟,結果一直沒有抽出時間。我有一個朋友在昌東工作,叫王橋,發展得不錯。我在昌東來,讓你們認識一下。」

    晏琳沒有料到被稱為省委宣傳部女俠「寧中則」的林玥居然認識王橋,還直稱是朋友。她就用眼睛望了坐在身邊的王橋一眼,道:「王橋是昌東城關鎮鎮長,我就是掛職在城關鎮,現在他就在我身邊。」

    林玥道:「還有這麼巧的事情。」

    「事實上真實的情況比口裡講述的情況要離奇十部。」晏琳腦中閃過這一句話,又道:「林姐,我有事找你,是城關鎮的事情。」

    聽說是這事,林玥豪爽地道:「我和陳兆順關係還不錯,這樣吧,我先和他聯繫,安排一頓晚餐,大家喝喝酒,以前的事情就算了。」

    晏琳道:「王橋在我身邊,林姐,和不和他說兩句?」得到同意後,晏琳將手機遞給了王橋。

    王橋在電話裡簡單聊了聊自己的近況,又談了姐姐和林海的事情。

    林玥道:「你姐姐能做到這種程度,已經很了不起了。我前幾天見過李叔,他們雖然心裡有些捨不得你姐離開這個家庭,但是最終還是會理解的。」

    王橋道:「有安健這個紐帶,她永遠都不會脫離李家,只是她也需要自己的新生活,畢竟還年輕。」

    林玥道:「這是當然的,我也是這樣勸李叔的。」

    掛斷電話,王橋就和晏琳對視。

    王橋先笑了笑,道:「我怎麼一直沒有想起林玥在省委宣傳部工作,有好幾次協調關係,都是找的省委宣傳部的雷成。」

    晏琳有點好奇地道:「你很早就認識林玥?」

    王橋道:「我在讀大學前就認識她。她和我姐夫家裡是世交。後來接觸不多,所以總是沒要想起她。」

    「我和林姐認識時間不長,但是關係不錯,每個月都要在一起吃頓飯。」晏琳一邊說,一邊暗自想道:「山南也有好幾千萬人口,怎麼轉來轉去都與王橋有牽連,我和他到底是有緣分還是沒有緣分。」

    林玥辦事向來都很利索,幾分鐘後,回了電話,道:「我和陳總聯繫了,明天晚餐就在交通賓館,你和王橋一起過來吧。」

    第二天中午,王橋和晏琳坐著老趙的車就前往省城陽州。

    到了陽州已經是三點多鐘,王橋先到姐姐所住的華榮小區。華榮小區距離省交通賓館很近,步行不到十分鐘。

    老趙就送晏琳回工業園區的家。

    陳明秀接到女兒電話,與辦公室同志打了個招呼,匆匆回到家裡。削好水果後,站在窗檯望著小院門口,等著寶貝女兒。

    當看到一輛靜州牌的小車開過來,她便立刻下樓,去接女兒。

    晏琳提著一口空箱子下車,然後低頭對老趙道:「趙師傅,到家裡來坐一坐。」

    老趙笑容滿面地道:「不用了,我找個地方洗車。我們地方上的車到省城得洗乾淨點,否則被城管逮著又要罰款。晏書記出發前,給我打電話,我就在院門外接你。」

    陳明秀下樓時,恰好看見小車開出院子。她接過女兒提著的箱子,道:「是空箱子?晚上在不在家裡吃飯?什麼時候走?到省城來辦事嗎?」

    寶貝女兒到昌東工作,這讓陳明秀很有些牽掛,見到女兒,一口氣便問出許多問題。

    晏琳笑道:「媽,你讓我先回答哪一個問題?」

    陳明秀道:「先回答,你什麼時候走?」

    晏琳道:「我是和王橋一起到陽州辦事,明天早上走。」

    陳明秀道:「你不回單位去看一看?我建議中午再走,明天上午到單位,給領導匯報掛職期間的工作。你的主場還是在省委辦公廳,掛職不過是過程,你要分得清重點。」

    「嗯,我知道,是應該回單位一趟。」晏琳走進客廳,看見削好的蘋果,就去用洗手液洗手,洗了兩遍以後,再回客廳拿起蘋果,邊吃邊道:「還是家裡舒服啊。」

    陳明秀跟在女兒身後,道:「你和王橋到省裡來辦什麼事情?」

    晏琳不想給母親談及強拆違章建築和王二娃行兇之事,怕讓母親擔心,敷衍道:「是單位上的事情。」

    陳明秀道:「可惜了,如果王橋在省裡面工作,我就勸你們兩人重新開始。現在他在昌東,太麻煩了。不過這人倒是挺優秀的,學歷也還行。」

    晏琳道:「媽,我們都是從靜州走出來的。你到陽州也就是幾年,怎麼有這麼強的優越感。」

    「我有優越感嗎,沒有吧!我就是實事求是。」陳明秀神情溫柔地看著女兒,道:「如果女兒真喜歡他,可以請大偉叔叔幫個忙,直接調到陽州。大偉叔叔是個熱心人,肯定會幫忙的,而且可以安排進陽州市最好的機關。關鍵看你的態度!」

    晏琳想起王橋堅毅的神情和強大的內心,道:「這就是優越感。王橋能力非凡,怎麼會聽任別人擺佈和挑選。」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4:32
第四百一十五章 林玥的驚訝

     第四百一十五章林玥的驚訝

    每部作品初始點設置不同,便會漸行漸遠,無法控制。

    …………

    林玥剛滿過三十六歲,穿了一件短大衣,既雍容又從容。她來到了樓下,遠遠地見到晏琳和王橋站在大廳裡。從遠處看,兩個年輕人從身高、氣質到年齡都很般配,這讓她心中一動,隨即暗笑道:「我都要到沙州去工作,怎麼又想起為晏琳牽線搭橋。」

    此處是省交通廳的賓館,管理者定位非常獨特,沒有以高大上的菜品為招聘,而是打出了最家常的家常菜為宣傳語。

    林玥居中,王橋和晏琳走在兩側。

    林玥向王橋介紹道:「這裡的菜味味道很不錯,全部是家常菜系列,我和晏琳經常到這裡來小聚。」

    王橋道:「以前李叔也到這裡來吃飯,安健滿歲就在這裡辦的酒。」

    「這個地方就是李叔介紹給我的。我來過一次以後,便喜歡上這裡,真正的價廉物美。」林玥又望著晏琳道:「王橋是小老弟了,認識很多年,沒有想到你們會在一起工作。」

    晏琳微微一笑道:「常委辦就聯繫昌東城關鎮,所以我就被分到了城關鎮,我只是沒有料想到林姐和王鎮認識。」

    林玥道:「你們平時都互稱職務嗎,王鎮、晏書記,很彆扭啊。小晏比王橋要小一些,在平時就叫王哥,不好叫王哥,互相稱呼名字吧。」

    互相稱呼職務,兩人還覺得正常一些。晏琳根本無法想像稱呼王橋為「王哥」會是什麼感覺,肯定雙方都會覺得尷尬。

    三人剛落座後,陳兆順便推門而入。他望著林玥,抱拳笑道:「林主任,不,應該稱呼為林書記。」

    林玥道:「八字才一撇的事情,還不能當真。」

    王橋對高層事情不清楚,不知道這個書記是怎麼一回事。

    晏琳所處的位置不同,稍稍想了想,便輕聲問道:「沙州。」

    林玥道:「嗯。」

    這一次林玥將到沙州出任市委副書記,已經通過了省委常委會,只是還沒有正式文件,也就沒有上任,算是八字有了一撇。晏琳猜得出來,王橋則完全猜不出來,不在於智商,在於位置。

    林玥滿面春風地道:「給陳總介紹兩位好朋友,這位是晏琳,在省委辦公廳常委辦工作,現在掛職城關鎮。這位是王橋,我的老弟,我們兩家人是世家。」

    上一次陳兆順到了靜州昌東縣,被小小城關鎮拿住痛處,被迫求和。雖然表面上釋去前嫌,實際上內心還是有著疙瘩。這一次城關鎮強拆王家院子,又將被拆業主抓了起來,只要稍加處理,弄點春秋筆法,自然是一個好的新聞點。既給城關鎮找了麻煩,又提高報紙稍量,還找不到麻煩,這是多麼美好的事情。

    至於報導是不是客觀,這並不重要,請問,世上有完全客觀的報導嗎?

    至於會不會給城關鎮帶來麻煩,這也並不重要。相反,給城關鎮帶來麻煩,正是輿論監督發揮了作用。

    陳兆順的立場和王橋的立場是完全相反的,要將他們融合起來,只能依靠外來的力量。林玥正是那個合適的外來力量。她的地位夠高,關係網夠深,又會為人處事。在其調和之下,陳兆順彷彿就和王橋沒有一點梁子,彷彿就一直都是好朋友。

    還有一點,掛職副書記晏琳是省委辦公廳常委辦的人。陳兆順雖然見多識廣,可是對於省委辦公廳機關瞭解得還是不夠深入,只是聽到這個單位便肅然起敬,心有忌憚。

    王橋是一個言出必行的人,對於陳兆順這種出爾反爾、說翻臉就翻臉的傢伙很沒有好感,只是為了工作,才與他應酬。

    分手之際,陳兆順與王橋熱烈擁抱,親熱如同結義兄弟一般。

    由於王橋沒有喝酒,就由王橋開林玥的車,先將晏琳送到工業園區。晏琳見林玥也要上車,覺得有些過意不去,道:「林主任,王鎮,真不麻煩你們兩位,我自己打車就行了。」

    林玥道:「何必這麼客氣,才吃了飯,回家只能看電視,坐在車上,還有人陪我聊天。」

    在車載音樂聲中,三人一起前往西城的工業園區。大家天南海北地聊著,氣氛和諧。

    將晏琳送至紅星廠家屬區,看著其進入了大門,王橋和林玥這才上車,回東城老區。

    林玥坐在副駕駛位置,頭靠著椅子,將車窗打開小半,涼爽的風將頭髮吹了起來,她望著夜色中的陽州街道,心情變得安靜起來。

    「王橋,你覺得晏琳怎麼樣?」

    「林姐,怎麼問起這個問題?」

    「剛才我走進大廳時,見到你們兩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很合適,突然就產生了這個想法。」林玥說到這裡,想起了多年前的往事。當時王橋是要分到省委辦公廳,最終卻是首都來的晏琳佔據了此位置。她暗道:「如果王橋知道當年的競爭對手是晏琳,準確地說,如果沒有晏琳,王橋就能進省委辦公廳。他心裡會怎麼想?」

    王橋此時已經是老司機了,開車技術優良,行駛在陽州街道,就有行雲流水之感。他聽到林玥想給自己和晏琳牽線,道:「我和晏琳只是暫時在城關鎮工作,以後她在省委機關,我在最基層的鄉鎮,不合適。」

    林玥道:「憑著你的學歷和能力,還有現在的位置,很有發展前途的。你如果想進靜州或者陽州,甚至一些省級部門,其實都可以調動的。一般人調動很難,但是我們兩家人還是有關係的,調進省城也不難。所以,你們兩人的距離不存在。我就是覺得你們兩人站在一起太有夫妻相了,所以忍不住牽個線,若是其他人,我才不做這個紅娘。」

    她見王橋沒有回答,道:「而且,從現實角度來說,晏琳處於這個位置,對你是很有利的。」

    王橋想了一會,終於開了口,道:「林姐,其實我和晏琳以前就是復讀班同學。」

    這一下就輪到林玥驚訝了,道:「你們是復讀班同學,從來沒有聽到提起過?」她隨即又道:「以前和晏琳在一起的時候,就沒有聊到過你,自然不會提起。你們是同學,應該更有發展的基礎。」

    王橋道:「我們還有更深一點的關係,準確地說,我們曾經談過戀愛,後來分手了。所以,現在也很難走在一起,只能做一個很好的朋友。」

    這一下就更讓林玥驚訝,道:「難怪你們站在一起如此和諧,讓人忍不住發生聯想。」她試探著道:「你們有沒有重歸於好的可能性?」

    王橋道:「我們見面都很冷靜,我一直都稱呼她為晏書記。」

    「難怪,難怪。」林玥這時決定將「他們兩人曾經是進入省委辦公廳對手」這件事封在自己心底,免得給兩位年輕人造成隔閡。

    王橋決定轉了轉話題,道:「林姐,你什麼時候去上任?」

    林玥道:「應該很快了,等著組織安排吧。」

    王橋道:「你上任以後,我過來看你。我有一個親戚在沙州工作,他的爺爺是我爺爺的堂兄。」

    林玥道:「他是在政府機關工作嗎?」

    王橋道:「在成津縣工作,叫王衛東。」

    這是林玥在小車上第三次驚訝了,她道:「是成津********?」

    王橋道:「是他。其實你也見過他的。」

    這是林玥在小車上第四次驚訝了,道:「在什麼時候?」

    王橋道:「你應該沒有忘記,那是1993年的事情,教育廳搞了一次大型表彰。」

    提起這事,往日畫面就浮現在了林玥腦海裡:

    1993年5月10日,星期一。雨過天晴,空氣格外清新。山南省教育廳大禮堂張燈結綵,傳來了歡快的音樂聲。

    當時自己還是副處長,為了參加這次會議,還特意換了一件白襯衣,配上黑裙子。

    林玥清楚地記得一些細節:在出門前,她在鏡前擺了個姿勢,仔細瞧了瞧,發覺黑白配稍顯單調,又戴上一朵玫瑰形胸花。有了這朵花,整體形象端莊大方又不會死板。

    「孤獨站在這舞台,聽到掌聲響起來……」她走到大禮堂門口,還有些發怔。在全省教育系統表彰大會上,一般來說不會放流行歌曲,儘管她很喜歡鳳飛飛的這首《掌聲響起》,還是皺了皺眉頭,心道:「若是被浩廳長聽到這首歌,只怕又要被批評。」

    走到前台,果然聽到副廳長浩存嚴肅的聲音:「搞什麼名堂,放的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歌,趕緊換掉。這是教育廳的大會,不是舞廳。」很快,歌聲變成了「我們的家鄉在希望的田野上,炊煙在新建的住房上飄蕩,小河在美麗的村莊旁流淌……」

    林玥暗自笑了笑,她從包裡拿出筆記本,走到第一排,自我介紹道:「各位同學,我是省教育廳林玥,我先點個名,然後講一講上台領獎的順序,以及發言的注意事項。」

    第一排是省級三好學生以及大學畢業生中的優秀學生幹部。

    第二排是各地區的三好學生代表。王橋是靜州市市級三好學生,佩戴著大紅花,坐在第二排。

    美女領導對前排的一位年輕人道:「王衛東,你代表優秀學生幹部發言,稿子我看了,寫得不錯,我略有改動,刪掉了一小段,主要是壓縮時間。」

    坐在前一排掛著綬帶的年輕男子站了起來,接過稿子。

    ……

    領獎完畢,就輪到學生發言。

    學生代表王衛東上台發言時,林玥叮囑道:「上台時走慢一點,別摔著。」

    王衛東微微一笑,自信地道:「放心,我會小心。」他的身高在一米七五以上,背挺得很直,逐級上台,走得很穩。

    「我是沙州學院93級的王衛東……」

    響亮的聲音在大禮堂內迴響著,句句都如熱火一樣燒在學生們心中。

    ……

    雖然過去了好幾年,這幅畫面仍然印在了林玥腦海中。她沒有想到,當初那個發言的小夥子成了全省最年輕的********,也沒有想到當初十六七歲的王橋,現在也成為昌東城關鎮的掌門人,世界,還真是奇妙啊。

    林玥感慨地道:「那一屆表彰大會是全省最隆重的一次,級別高,層級豐富,後來再也沒有類似的大會。這一屆表彰大會應該出了很多人才,我得找個時間,認真做一個統計,等到合適的時間,大家再聚。」她又道:「你抽個時間到沙州來,我把王衛東約出來,我們提前先聚。」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4:32
第四百一十六章 王橋之名

     此時沒有外人,兩人都將職務等外在因素放下,談話就很家常也很隨意。

    王橋也說了一句心裡話:「在昌東工作時,還可以夜郎自大,感覺不錯。走出昌東才發現舞台很大,人才輩出,我實在不能當夜郎。王衛東和林姐就不說了,就算晏琳,這些年進步都非常大,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

    林玥道:「我和晏琳認識有一段時間了,她這人家教好,素質很不錯。在單位很沉穩,不多言不多語,很受領導賞識。還有,晏琳的爸爸是紅星廠一把手,這些年紅星廠發展得很好,晏定康極有可能進入部裡。我都聽到過小道消息。兩方面情況綜合起來,晏琳很有些發展前途。」

    王橋道:「她到了城關鎮,適應得也不錯。特別是在關於政治方面,敏銳性比起普通班子成員強了不是一星半點。」

    「那是當然,畢竟是在省委辦公廳工作,平時聽到的和見到的都不一樣。」林玥又笑道:「你不必過于謙虛。我是看著你從舊鄉學校辭職到廣南,再進看守所,又讀復讀班,在大學裡就確定了發展方向,每一步都不容易,我相信你一定能厚積薄發。這些年,從基層走出來的領導也有很多,難是難點,並非不可能。」

    車行至林玥住處,王橋就下車,準備步行回華榮小區。

    分手時,林玥道:「到時記得到沙州來,我請你們王家兩兄弟吃飯。王衛東在沙州不是一般********,我判斷一年之內就要進市政府班子。」

    王橋道「好,我爭取在今年過來。」每次談起王衛東,王橋總是既受刺激又受鼓勵,刺激是王衛東取得的成績讓自己很難追上,鼓勵就是王衛東是自家親戚,是純粹的平民子弟,王衛東能做到的事情,自己一定也能做到。

    王橋原本以為今年能夠到沙州去,誰知回到城關鎮,一件事情攆著一件事情,讓他難以分身。

    從陽州回來以後,第一件大事就是張家院子搶種樹苗之事。處理張家院子時,由於與違章建築性質不一樣,就沒有採取強拆,而是主要以思想工作為主。除了村社以及鎮領導,王橋還親自與張家院子村民進行了一次對話。

    這一次對話,王橋就只是帶了一個駐村幹部,班子成員一個都沒有帶。

    這也是回應村民放出來的話:「有本事叫王橋一個人來,不要帶跟班。他這個當大官敢不敢和我們對話,如果能單獨前來,把我們說服,我們自己就把樹苗鏟了。」

    王橋聽到這句話以後,與班子成員一齊作了分析,最後說服了班子成員們,獨自前往張家大院。

    王橋和駐村幹部兩人來到張家大院時,支部書記老柳當時就急眼了,道:「王鎮,你沒有帶其他人嗎?現場都是張家大院的婦女們和最能扯歪歪道理的人,跟他們講不清楚。」

    王橋道:「沒事,我過來就是講道理的,不是吵架。」

    老柳繼續勸道:「王鎮是城關鎮的老王,老王不應該衝到第一線。你如果講崩了,就沒有退路了,最後只得硬上。」

    王橋道:「不要想得這麼悲觀。前次王家大院就是一次生動的社會教育課,既然我敢動王家大院,為什麼就不能來張家大院面對面交流。只要我們能講得出道理,相信大家能聽得進去。」

    面對群眾時,駐村幹部遞過了事先準備好的小喇叭。

    王橋和老柳徑直走到人群中。等到老柳講完,王橋再次作了自我介紹,然後道:「你們一個一個說,我一條一條解答。我是鎮長,你們是村民,我們從人格上是平等的,大家都不要吵架,就是講政策、講道理、拉家常。」

    自從王家院子強拆後,城關鎮就傳說這個年輕鎮長是個「武夫」,在場村民沒有料到這位「武夫」並不魯莽,講起話來頭頭是道。

    村民們陸續提問,王橋一條條解答,總起來就反覆強調了一點:

    1.創彩集團項目既然到這種程度了,不可能停止,也不可能不干,大家想多得點補償,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必須合理合法合規合情;

    2.人多不一定都佔理,發佈公告後搶種的樹苗都不算;

    3.只要有利於村民的政策,城關鎮政府都可以向企業給你們爭取,但是不能採取這種過激的辦法;

    4.城關鎮處理一定會做到公平,絕不會有半點貓膩,鎮村幹部哪個敢吃錢,你們舉報,只要查實,黨紀國法難容;

    5.儘可能找到一個大家都基本滿意的解決辦法,但是,不可能滿足所有人,否則今天你來要求多補償,明天他來,那人家企業還咋建設。

    王橋將政策吃得很透,當眾宣講時一點都沒有含糊,沒有盲目地討好群眾。但是,他態度很好,一直都不急不躁、不居高臨下、不批評責怪,儘量擺事實講道理。

    一直講到中午兩點半鐘,張家院子的村民才散去,問題算是不了了之。

    村支書老柳是個幹了多年的支部書記,將王橋拉到家裡去吃飯,道:「這麼多年了,很少有鎮一級幹部敢拿著小喇叭親自開群眾會,不帶助威的,也不怕被婦女們包圍,王鎮算是好膽。而且,到了兩點半,也不主動走,餓著肚子和大家聊天,其實大家都喜歡這種平易近人的老作風。」

    王橋對此讚揚倒是不以為然,道:這有啥子嘛,我長在農村,知道大家在想什麼,說出來的話不會太外行。吃飯這事,早吃晚吃有什麼關係,現在是營養過剩,滿肚子肥油,餓兩頓算什麼。如果剛才那種情況,我去吃飯,把村民丟在這裡,就是道理再大十分,也說不服大家。只是干部們理直氣壯,不怕事,又一碗水端平,村民反而不容易鬧出事來。遇到矛盾和困難,千萬不能繞道走,越繞道走,困難和矛盾就會越多,始終會攔在路前。」

    老柳繼續感嘆道:「在鎮裡,除了你和宋書記,其他人都不敢這樣做。我就說些耿直話,有些縣領導都不敢與群眾對話,怕單獨見村民。有的是能力水平不夠,不瞭解農村,根本不敢在眾人面前露怯,有的是口才不行,有的壓根沒有裝著村民。今天王鎮和大家講了,以後我們做工作就輕鬆許多。」說到這裡,老柳想起一句話,道:「有一句話叫什麼,叫將熊熊一窩,兵熊熊一個,現在就是這個理。」

    王橋樂道:「老柳,你從哪裡學到這一句話,用得很不錯。」

    老柳憨厚地笑道:「這是從電影裡面學的。」

    王橋單刀赴會不久,張家大院搶種的樹苗就被村社幹部組織人員清除掉,沒有村民阻止。

    第二件事情是一系列麻煩事情,皆與創彩集團落地有關。

    創彩集團是大工程,又細分幾個項目部,幾個項目部陸續開工以後,麻煩事情就不斷,糾紛每天都有。城關鎮班子認真分析了這個問題,得出結論,這事村民和項目方都有問題,

    從村民來說,作為村民總是感覺這是自己的土地,在自己的土地上打個工幹點活兒,應該是理所當然。可是村民素質有高有低,有的村民把活兒包了下來,卻保證不了質量,甚至節外生枝。於是,項目方就乾脆不用本地人,一個都不用,一點活都不外包。村民就有針對地打起游擊,要麼設置障礙,要麼毀壞莊稼要賠償,要麼是壓壞道路要賠償等。

    從項目方來說,他們有想法也有些問題。他們總認為這塊地交給了他們,就是自己作主,不注意搞好周邊關係,甚至從內心深處看不起村民,一點小利都不讓。

    針對這種情況,王橋回到鎮上後,召集了班子會,成立了以楊明福為組長的協調組,作為村民和創彩集團兩方的協調機構。

    這個協調組雖然在兩面夾攻下被弄得焦頭爛額,最終還是把事情推動下去。協調組成立後,有一個意外成果就是吉之洲有一次視察工地,正好遇到協調組開院壩會,恰好又開得比較成功。這讓吉之洲對副鎮長楊明福有了較好的印象。

    吉之洲有一次會中心組會議上說起此事,得出一個結論:「真正有才能的領導幹部能把所有人的長處都用起來,而不是天天到縣委叫苦,說副職這不行那不行。城關鎮班子成員為什麼個個都行,比如楊明福,王大勇,李紹傑,還比如掛職的晏琳,潑辣的黎陵秋,這些副職個個都能頂得上。所以,關鍵還是班長。」

    中心組會議以後,就有小道消息傳出:王橋將正式出任城關鎮黨委書記,還將從城關鎮班子成員中提一個鎮長。

    第三件大事與晏琳有關。

    按照王橋的安排,晏琳協助黎陵秋在全鎮推廣青橋村六步議事規則,此事曾經得到過省級高層的批示,卻一直沒有引起廣泛重視。

    國慶以後,城關鎮在向陽壩村搞了一次土地流轉,涉及到五十多畝土地,也採用了青橋六步議事規則。晏琳全過程參加了這次流轉,做了詳細記錄。她將記錄整理之後,精心提煉之後發表在省委組織部的掛職專題上,********在其上做了批示。

    有了********批示,青橋村六步議事規則在全省範圍內引起了廣泛關注,各路記者、各地官員紛至,省委組織部長高義雲也來到了昌東縣,詳細考查了六步議事規則。

    年輕鎮長王橋之名,隨著********的批示以及報導迅速傳遍了山南各級政府。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4:32
第四百一十七章 三人相會

     時間如沙漏一樣,總是以極快的速度在消失。

    元旦前兩天,也就是2002年即將結束的時候,王橋被任命為城關鎮黨委書記,副書記黎陵秋成為代理鎮長,辦公室主任郭達擬任副鎮長。如此安排,凸現了城關鎮在昌東縣的地位,也代表了縣委縣政府對城關鎮工作的認可。

    王橋事業一帆風順之時,情場卻不那麼得意。

    ——李寧詠:

    李寧詠對爭取王橋已經心灰意冷,十天半月到青橋村去一趟,大部分時間都在靜州。青橋村江老坎對李寧詠卻是相當滿意,雖然李寧詠到青橋村的時間少,可是她的辦事能力強,一個哥哥在檢察院當領導,一個哥哥是公安局領導,兩件青橋村的難事都是在李寧詠幫助下得以順利解決。

    一個村裡有各色人等,有考上大學的天之驕子,也有不求上進、混社會、進監獄的不爭氣子弟。江老坎托給李寧詠的兩件事情都與社會陰暗面有關係,因此根本不敢跟王橋提及,這次被掛職幹部李寧詠輕鬆解決,讓其喜出望外。

    他特意挑了幾隻土雞,親自送到了靜州。

    正所謂千里送鵝毛,禮輕情義重,邱大海平時很少留客吃飯,今天見到送土雞的村支書,特意還留了飯。

    ——晏琳:

    黎陵秋擔任代理鎮長以後,副書記晏琳接管了其部分工作,用了相當大的精力在六步工作法上。

    ********簽字、省委組織部調研,青橋村六步議事規則成為2002年制度創新最紅火的案例。中共靜州市委為此專門招開了常委會,會上提出,要在全市農村中大力推廣青橋村六步議事規則的經驗,以此轉變幹部作風,創新工作方法,提高做好新時期農村工作的能力和水平,加快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的步伐。

    常委會認為:城關鎮黨委推行「青橋村六步議事規則」的實踐,對於開展新時期農村工作具有深刻的啟示,「青橋村六步議事規則」創新了代表最廣大人民根本利益的機制和方法;從制度上落實了民主,滿足了農民群眾參與管理的願望;是落實黨的群眾路線的科學方法,是加強基層組織建設的新思路,是維護農村穩定的重要途徑。

    ********杜立高還特別指出:城關鎮黨委推行「青橋村六步議事規則」的實踐,充分體現了堅持民主、尊重民意的觀念,艱苦奮鬥、為民謀利的精神,克己奉公、廉潔從政的作風,具有廣泛的群眾基礎和現實意義,一定要加大宣傳力度,在全市農村廣泛宣傳他們的先進事蹟。

    如此高的評價反而讓創始人王橋有些猝不及防,所幸晏琳在省委辦公廳工作經受過工作實踐,在政治敏感性和接人待物上已經略具大家之風。面對不斷取經的各地各部門領導,應對得體,給王橋分擔了極大的壓力。

    ——呂一帆:

    呂一帆自從上一次來到靜州以後,彷彿人間失蹤,一直沒有與王橋再聯繫。

    王橋忙於繁重的工作,白天根本沒有時間想起私事,夜深人靜的時候有時會想起呂一帆,想到其已經是孩子的母親,也就沒有主動打電話聯繫。

    ——張曉婭:

    王橋與張曉婭的關係極為微妙。雖然雙方家長都挑破了此事,可是兩個當事人都沒有主動性。除了在十二月份張老爺子再次住院時見過一次面,其他時間都各自生活。王橋在城關鎮苦幹,張曉婭在校園苦讀。

    春節期間,王橋原本準備在初三到張家,誰知剛要出發,城關鎮發生了一起鞭炮爆炸案,死一人傷一人,雖然並不是太嚴重,仍然牽扯了王橋近三天時間。到了初七才抽了半天時間去拜訪了張家,不巧的是張大山和張曉婭又到了廣南,給王爺爺拜年。

    王永德和杜小芬兩人在春節前就到了廣南,王永德在臨行前,特意囑咐王橋:「一切以工作為重,廣南就不必去了,我代表你和王曉。」

    儘管王橋對拜年這事看得不是太重,可是鄧建國、吉之洲、華成耀、牛清揚等領導還是必去,楊璉等老友也一定要去。馬不停蹄地跑到節後,讓王橋覺得春節太累,比平常在城關鎮應對複雜局面還要累。

    過了大年以後,按照習俗大家才徹底正常上班。一年之季在於春,縣裡緊鑼密鼓地召開了黨群、經濟、農業、工業、宣傳等工作會,統一了全縣思想,將全年工作任務安排了下去。

    城關鎮也是依葫蘆畫瓢,分門別類開會,以縣裡工作安排為基礎,結合城關鎮的具體情況,將全年工作任務給各村各部門佈置下去。

    到了四月,城關鎮各項工作步入正軌。王橋這才抽出了時間,到沙州去拜訪已經成為沙州市長的林玥。

    此時,王衛東已經成為沙州副市長,正兒八經的副廳級幹部。

    在山南,副廳級以上幹部就算高級幹部,柳溪王家就有了兩個高級幹部,王國棟和王衛東,前者是副部級,後者是副廳級。

    他們兩人都是王橋追趕的目標,前進的動力。

    下午五點鐘左右來到了沙州後,王橋沒有先聯繫王衛東,而是先與林玥見了面。

    林玥特意提前下了班,在市委招待所一號樓頂樓請王橋喝茶。

    頂樓有兩套獨立房間,一套用作休息,另一套則被改造成茶室。坐在茶室裡,可以居高臨下看到招待所的大院子。

    林玥來到沙州後搬了兩次住處,最終還是選定市委招待所居住。此時市委招待所經過不動聲色的改造,符合大城市知性女子的審美需求,也符合一位女市長的身份。在茶室泡好茶後,她才和王衛東通話,「衛東,你回來沒有?好,有一位老朋友王橋在我這裡,有空過來喝杯茶。」

    王衛東率領沙州企業代表團才從廣南迴來,正有急事想與林玥面談,接到電話後立刻就答過來。

    張小佳是特意請假來陪丈夫,見丈夫又要出去,道:「你才從廣南迴來又要出去?」

    王衛東一邊換衣服,一邊道:「在樓下接到寧市長電話,她才從省裡回來。我正有急事也要和她見面,很急,南方在鬧一種挺厲害的傳染病,我們沙州得早做預防。我才從南方回來,眼見為實,必須要給林市長講透。」

    「嗯,有這事,那早點回來。」張小佳來到門口,撫了撫丈夫的頭髮,又道:「這一段時間,你都瘦了。」

    王衛東親了親妻子,道:「沒有辦法,誰讓我們是勞碌命。」

    市委小招待被紅磚高牆包圍,一排排高大綠樹如妖怪,在黑暗中舞動。一輛小車開進小招,車燈不斷刺破黑夜,依次將綠樹照出原形,最後照亮了一號樓。

    在一號樓頂樓茶室裡,林玥正和王橋談笑風聲。王橋留著短髮,鬍鬚刮得乾淨,英俊又幹練。他見到王衛東進來,站起身,微笑著打了聲招呼,「衛東哥,好久不見。」

    王衛東與王橋握了手,道:「沒有想到你和林市長也是老朋友。」

    林玥笑道:「這一句說錯了,我們三人在93年就認識,只是那時沒有想到會在這裡見面。」

    聊了幾句,王衛東對王橋道:「我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要和林市長談,很重要。不用迴避,你也可以聽一聽。」

    聊了幾句,王衛東書歸正傳,道:「林市長,電話裡我怕說不清楚,非典不是小事,我認為沙州市要提前作好準備,加大防範力度。」

    林玥坐回到米色沙發上,道:「市裡在年初印了《應付突發事件預案》,還成立了領導小組,召開了工作會,應該說很重視。難道還不夠嗎?」

    王衛東搖了搖頭,道:「林市長知道我指的是什麼意思,恕我直言,領導層的重視程度不夠,包括我,在廣南看到非典並沒有在意。昨天看了《焦點訪談》才意識到不對勁。我查過資料,非典是唾液傳染,傳染性非常強,而且有家族和醫護人員被集體傳染的特點。3月29日,香港各中小學及幼兒園停課,更為嚴重的是淘大花園被整體隔離。沙州是人口輸出大市,在廣南打工的人非常多,若是他們把非典帶回來,一傳十,十傳百,呈幾何數級增長,我們不提前想辦法控制,到時疫情突發,罪過就大了。」

    「有這麼嚴重?我看過省裡的幾份簡報,說是這個病可以控制,廣南不少人都康復出院。若真是烈性傳染病,省裡早就三天小會,五天一大會。」林玥在省級機關工作多年,對於省級機關套路很熟悉,她一直習慣從其動態來推測事情的嚴重性,往往很準確。

    王衛東道:「我擔心省裡也沒有意識到非典的嚴重性,未雨綢繆,總不會錯。做為沙州政府領導,守土有責,馬虎大意要出大問題。若是當真出了群體性事件,市政府提前又沒有防範,對上對下都不好交待。」

    王橋原本只是帶著耳朵隨意聽一聽,越聽神情越嚴肅。作為近十萬人的城關鎮黨委書記,守土有責已經成為條件反射,如果非典真這麼厲害,城關鎮也必須早做準備。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4:32
第四百一十八章 考察

     林玥到沙州任的是副書記,此時還是代理市長。若是在代理期間出了事,肯定要影響以後的發展。她一直非常相信王衛東,聽到他所得如此鄭重,開始意識到自己對非典瞭解得不夠深。她剛才背靠著沙發,姿勢隨意,此時背挺直,臉色鄭重起來。

    在兩位沙州市領導談工作時,王橋在一旁靜靜聽著,暗自琢磨道:「王衛東講得很有道理。巴山城關鎮有十來萬人口,我是黨委書記,重責在身,回去以後,得認真做點準備。免得措手不及,會出大事。就算非典沒有到內地,小心總無大錯。」

    門外傳來腳步聲,房門輕敲兩下以後,然後被輕輕推開。沙州市政府辦公室副主任楊柳拿著文件夾走了進來,她走得急,額頭有著微微的汗水,臉頰透著點紅潤。她首先給王衛東打招呼:「王市長好。」又朝王橋道:「王書記好。」

    楊柳是沙州市政府辦公室副主任,正兒八經的副處級幹部,雖然王橋和林玥是老朋友,也不能在楊柳面前擺譜,很客氣地站起來打了個招呼。

    楊柳注意到這個細節,忙道:「王書記,別客氣,請坐。」

    林玥將一疊材料從文件夾上取了下來,攤在茶几上,道:「省市還是重視此事,已經出了有簡報,還有加強預防的通知。」

    王衛東從攤開的材料中看到一份省衛生廳發的簡報,標題上有「香。港淘大」幾個字,便將這份材料拿出來。

    其中有這樣一段內容:「3月19日,一名非典患者到香。港淘大花園E座其弟住處,期間使用過廁所;3月26日,淘大花園有7人患非典,28日增加到63人,31日激增至213人。檢驗發現,SARS病人的尿液和糞便中都有大量病毒,而且病毒在糞便中可以存活60小時以上。當第一例感染者造訪住在淘大花園的親戚,並多次使用廁所時,帶著病毒的水霧就飄到共用一條下水管的各層同號碼的公寓內,使得其中的居民感染。這些居民再通過共用電梯,將病毒傳給不共用下水管的其它編號公寓中的居民,這些居民感染後同樣通過下水管道將病毒傳入其它樓層同號碼的公寓內。」

    王衛東看完這份不起眼的簡報,遞給林玥,他自己反而不太相信材料的介紹,道:「我聽說過淘大花園,材料是說得太神了,是不是這麼牛。」

    林玥皺著眉頭看完這份簡報,道:「是省衛生廳的簡報,雖然說是轉引的內容,應該不會有錯。」她仔細看完所有的材料,得出了結論:「看來我們不能置身事外了,不能把廣南的事情當做簡報來看,我明天就和朱書記專程談一談此事。」

    在山南省,是否對某一件事情重視,光從文件裡看是不準確或者說是不全面的,一把手的態度比文件更加直接和關鍵,王衛東作為副職,深知其中奧妙。讓林玥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王衛東就達到了目的,至於沙州全市的防疫開展得如何,則是其他人的事情。

    在政府裡,副職分管的事雖然不是徑渭分明,絕對不能碰,但是大家還是遵守著基本規則,別人的事最好別去碰,亂碰,容易引起同同僚的不滿,同時也讓下級為難。

    談完正事,三人開始輕鬆地隨意聊天。到了十點半鐘,王衛東見林玥臉上閃現出一絲倦容,便主動告辭,道:「林市長,那我就先走了。」

    林玥忙了一天,確實有點累了,就笑道:「你才從廣南迴來,還沒有與小佳匯報工作就被我叫了過來。快回吧,免得小佳埋怨。」

    王衛東又對王橋道:「橋老弟,明天我沒有時間陪你。我讓秘書晏春平陪你去看幾個礦山企業,要看哪幾個,你隨便點。」

    王橋道:「我想看幾個有尾礦庫的礦山,瞭解其設計標準、工程造價、安全措施等。」

    王衛東道:「那我給晏春平交待,他明天請安監局分管同志陪同,詳細給你講一講。」

    當王衛東下樓時,王橋親自將其送下樓。

    上車前,王衛東特意交待道:「橋老弟是昌東城關鎮黨委書記,責任也不小。在這個節骨眼上,你不要離開城關鎮,趕緊回去做好準備防非典,千萬別忽視了。」

    王橋此時已經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道:「我明天上午看礦山企業,下午就回靜州,回去以後立刻就安排佈置。謝謝衛東哥關心。你如果有時間,我們一起到廣南見一見老爺子。」

    王衛東道:「想起老爺子縱馬橫槍的歲月,我就無限神往。等把非典這個禍事躲掉後,我們一起過去給老爺子請安。」

    送走了王衛東,又送走林玥,王橋這才回到市委招待所。

    這一次王橋率隊前往沙州考察學習,除了到省委辦公廳辦事的晏琳副書記以外,全體班子成員都參加。考察目的地之一是沙州東城區所在地的黃桷街道辦事處,主要學習其城市管理的經驗,以及打造小康村的經驗。王橋任職城關鎮黨委書記以來,遇到的幾件大事都在村裡。如今他覺得應該把目光轉向城市管理,因此帶隊前往沙州黃桷街道辦事處學習。

    另一個目的就是考察尾礦庫。王橋想讓班子成員都實地看一看大型礦山的尾礦庫管理模式。

    在前往沙州之前,王橋提前給林玥打過電話,匯報了到沙州的目的。林玥事情多,加上身份問題,不可能陪同昌東城關鎮的考察團,便交待府辦副主任楊柳安排此事。

    沙州東城區黃桷街道辦事處是沙州一面旗幟,平時來考察的部門很多。原本對於昌東縣城關鎮來訪考察有點漫不經心,接到城關鎮發過來的來函以後,便安排了一位副書記接待昌東城關鎮一行人。

    誰知接到來函不久,黃桷辦事處黨工委書記就接到了市政府辦公室副主任楊柳打來的電話。楊柳言語間頗為客氣,只是詢問行程安排,並說林市長有可能要見一見昌東城關鎮代表團。

    接到這個電話,黃桷辦事處便明白城關鎮與林玥市長肯定是有極深關係,不再敢怠慢,重新調整了佈置,黃桷黨政主要領導全程陪同昌東城關鎮考察組參觀兩個居委會,看一處危舊房改造項目,一處社會福利機構,參觀的重點是羊口村。

    羊口村位於東城的城郊,多山石,少好田,以前是放羊之地,因此被稱之為羊口村。羊口村處於城鄉結合部,是個村企合一、實行企業化管理的村莊。改革開放30年來,羊口村一班人帶領全體村民,漁、工、貿、物流、旅遊等五業並舉,穩步發展農村集體經濟,村民的生活水平有了跨越式飛躍,成為「山南十佳小康村」典範。羊口村的發展經驗、模式也吸引了眾多取經者、參觀者。

    王橋選擇參觀黃桷辦事處,並非是帶著大家來旅遊,而是確實要取點真經。他有意在參觀羊口村以後,選擇一個條件最好的村,採取青橋六步議事規則和羊口村混合模式,打造一個小康示範村。

    上午參加城區居委會,中午就由黃桷辦事處安排接待。

    下午參觀了羊口村,由村黨委在村裡面的餐廳安排了一頓晚餐。代理市長林玥來到羊口村出席了這頓晚餐。

    林玥來到沙州的時間不長,一直想看一看羊口村,卻總是抽不出時間。這一次藉著王橋帶隊參觀羊口村的機會,她總算擠出了些時間,在羊口村走了一趟,並吃了晚餐。

    由於林玥要來吃晚餐,晚餐規格就很高,除了黃桷辦事處兩位領導,東城區區長也早早來到羊口村,等著林玥。

    晚餐結束後,鎮長黎陵秋便率著班子成員回市委招待所。

    王橋獨自一人跟隨著林玥來到市委招待所一號樓頂樓茶室喝茶,與從廣南飛回來的堂兄王衛東會面,這一次見面得到了一個很重要的信息——南方有一種傳染性極強的非典型肺炎。

    十一點時,王橋回到市委招待所主樓。班子成員們都還沒有睡覺,聚在一起打雙扣。鎮長黎陵秋臉上還掛著幾根鬍鬚,頗為滑稽。王橋進屋後,郭達就放下撲克,道:「王書記,你來打。」

    王橋原本想跟大家談一談非典之事,見大家興致頗高,也就將談事情的衝動壓在心裡,道:「我要睡覺了,你們玩吧。明天上午還要考察,不要玩得太久。」

    黎陵秋吹了吹掛在臉上的鬍鬚,道:「我們在十二點,準時散場。」

    老書記宋鴻禮如今是小竹河工業園的常務副主任,全心抓小竹河工業園的工作。以他的年齡、資歷、現在所處的位置以及靜州用人慣例,以後一個人大副主任或是政協副主席跑不了。

    城關鎮老書記宋鴻禮印記以極快的速度消散,散而代之是另一個強烈的王橋印記。兩種印記都很有個性,卻是各有各的特點和魅力。

    早上,七點半,黃桷街道辦事處黨政一把手來到市委招待所,陪著城關鎮這一行人吃早餐。正在吃著,晏春平也來到市委招待所,同時還帶來了一輛考斯特。

    晏春平手裡提著一個厚厚文件袋,很客氣地交給王橋:「王書記,這是王市長讓我交給您的資料,與非典有關。」

    昨天三人相會時,王橋已經將王衛東所言聽進了心裡,只是苦於沒有更多資料,正在琢磨著請楊柳幫忙找一些,沒有料到,王衛東一大早就叫秘書把自己最急需的資料送了過來,接過資料袋,王橋暗道:「王衛東能在這個年齡就成為副廳級幹部,果然有過人之處,思維慎密,心細如髮,真值得我好好學習。」

    晏春平又道:「九點鐘,安監的一位副局長要過來陪王書記看三個有尾礦庫的礦山,這三個礦各有特色,算是尾礦庫好、中、差的代表。」

    在一旁陪吃早餐的黃桷街道兩位一把手看著王橋的眼光更不一樣,昨天是市長林玥親自陪著吃晚餐,今天又是副市長王衛東的秘書晏春平親自陪同考察。

    這個待遇,非同一般。

    黃桷街道兩位一把手將城關鎮諸人送上了考斯特以後,兩位一把手看著車屁股議論起來。

    書記是一位在基層摸爬滾打了二十多年的中年人,平常挺喜歡說粗話,罵道:「馬的,日了怪了,這個王橋是什麼來頭?」

    鎮長摸著自己的胖臉,很有把握地道:「王橋這麼年輕當昌東城關鎮書記,十來萬人啊,並不比我們辦事處要小。我們兩人奮鬥了二十多年才坐到了這個位置。王橋這小子,聽說才工作三年。」

    書記指著遠處的考斯特車,斷言道:「絕對是官二代,否則也不可能與林市長和王市長有這麼深的關係。」

    鎮長繼續摸著滿是肥肉的大胖臉,嘆道:「貨比貨得丟,人比人得死,我們兩個苦命人繼續去工作吧。我們這種沒有背景的人,只能靠拚命工作,沒得法子,累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4:32
第四百一十九章 匯報的方式

     中午,昌東縣城關鎮外出學習的同志回到了靜州。一輛小車朝靜州市區開去,其餘的車徑直回昌東。

    老趙將車開到了菜市場旁邊。王橋下車道:「你等一會,我去賣點菜。」老趙道:「王書記,你要買什麼菜,我幫你去買。」王橋擺了擺手,道:「我等會要到老師家裡,由我來做飯,得自己把關。」

    王橋到菜市場轉了一圈,買了包昌東酸菜,又弄了一條成色還不錯的花鰱,再買了一點小菜。

    小車停在楊璉所住小區前面後,王橋提著包和菜下車,走進小區。

    老趙等到王橋走進小區,就開著小車去找地方洗車。

    在很多鄉鎮,小車司機和一把手往往結成緊密關係,有著濃厚的私人關係,一把手走到哪裡,小車司機就跟在哪裡。

    王橋和老趙關係就顯得很公事公辦,並不讓老趙摻合到私生活中。

    王橋這種保持距離的做法也是向大家宣示了一種態度。以前車少的時候,單位駕駛員是很牛的,甚至在某些時候可以和副職們相提並論。現在車多了,駕駛員也多了,所以駕駛員回歸到了其開車的本來職能,而將附帶的一些「政治」職能減弱。

    老趙知道這個年輕的領導雖然和氣但是並不好惹,更不好糊弄,因此跟隨王橋以後一直都挺守規矩。他知道王橋外出辦事時只要不特別說明,就是不讓司機跟著。今天開到菜市場時,王橋說了一句:「你自己安排。」他便明白今天肯定不想讓自己參加領導的私下活動。

    在這種情況下,老趙會找一家味道不錯的館子,點幾樣自己喜歡吃的菜。還會找一家不錯的酒店,開一間鐘點房,睡一個大覺。

    這種轉變有一個過程。最初老趙還是有些老思維,覺得領導把自己撇開是對自己的不信任。現在接受了這種轉變,慢慢就習慣了,反而覺得這樣自由自在,比跟著領導去見客人要舒服得多。當然,作為一把手的駕駛員還是有些小便宜,每次去報銷這些費用時,不管是郭達還是趙敏從來都不看發票具體內容就直接簽字。就算一個月多用了三五百塊錢,也無人在意。

    王橋拎著菜、拿著包上了樓。

    楊璉打開門時,還戴著袖套和眼鏡,高興地道:「你來得正好,我又弄了些檀紙,正在過癮。你也來寫兩筆。」

    王橋輕車熟路地將酸菜和魚放到廚房,洗了手,走到客廳,道:「我有好些日子沒有動筆了,筆力必然下降了。」

    楊璉道:「就是過癮,又不參加比賽。來來來,寫兩筆。」

    王橋用手摸了摸新到檀紙,見獵心喜,挽起衣袖,提筆略想,在桌上寫了一首最近挺喜歡的《定風波》: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楊璉站在書桌旁欣賞了一會,道:「功底見漲啊。這幅字有了點大將風度,但是與蘇東坡當年的心境有些差異。」

    王橋道:「沒有辦法,我現在忙得焦頭爛額,無論如何也沒有蘇東坡的心境。」

    「無妨,你就寫出自己的心境就行了,也是真實的表達。」楊璉又道:「你說有事想找建國,到底什麼事情,還要繞一個大彎子。你和建國也熟悉,可以直接給他講。」

    王橋道:「這一次到沙州,恰好遇到了市長林玥和副市長王衛東。王衛東剛剛參加了廣交會,據他說廣南有一種特別厲害的傳染病,叫做非典,已經造成了嚴重後果,沙州目前正在做預防非典的準備工作。我個人覺得這是一條非常重要的信息,想給鄧市長匯報。這是資料,楊叔先看一看。」

    王橋打開王衛東準備的材料,一頁一頁講給楊璉聽。楊璉最初還不是太在意,越聽越是心驚,道:「這個太重要了,靜州幾百萬人,是得好好準備。」

    楊璉雖然是老江湖,畢竟退休多年,想法就不知不覺中發生了變化,道:「既然事情這麼急,那你可以直接給建國匯報。」

    王橋道:「我當時也曾經想過直接匯報。後來覺得由我去直接匯報不妥當,畢竟我是昌東縣城關鎮的書記,給鄧市長匯報就是越級匯報,原則是不應該的。但是,我覺得此事特別重大,若是先給縣委縣政府報告,再由縣委縣政府報告給市委市政府,時間就有可能拖得太長。而且,通過這個常規程序能否引起上級高度重視還說不清楚。所以,我想以靜州市民的身份,直接把材料遞給鄧市長。」

    楊璉皺眉道:「我馬上給建國聯繫。要麼他這單身漢到我這個單身漢家裡來,要麼我和你晚上到他家裡去。不要怕給他添麻煩,建國有時候躲大酒,就跑到我這裡來,自帶滷菜,吃吃喝喝。」他隨即撥通了電話,道:「建國,晚上有空沒有,到我這裡來一趟,吃晚飯。有比較重要的事情要給你說,如果不是特別要緊的事情,你就推掉吧。」

    在靜州也只有楊璉用這種口吻和一市之長說話,就連********杜高立與鄧建國說話也是客客氣氣的。

    鄧建國掛斷電話後,想著楊璉戴著袖籠子寫字的模樣,自語道:「楊老師越活越自在了,真讓人羨慕。」他經常到楊璉家裡去蹭飯,也喜歡到楊家,因此並沒有想到這一次楊璉確實是有重要之事。

    晚上六點半鐘,鄧建國來到了楊璉家裡,手裡果然提著幾樣滷菜。

    這個滷菜就是在楊家所住小區附近的一個小攤子買的,味道不錯。這個攤子的老闆是不看報不看電視的中年人,壓根沒有認出來多次來的顧客是在任上的鄧市長。也正因為這個原因,鄧建國喜歡在這一家來買滷菜。

    他進門就見到了楊璉和王橋。

    楊璉接過滷菜,道:「今天把建國請過來,是王橋有一件重要事情要給你報告。」

    鄧建國聽到有工作,笑容不知不覺就減少了,道:「有工作,怎麼不到辦公室來?」

    王橋就用最簡短的語言講清楚事情經過,道:「我率城關鎮班子到沙州考察學習,遇到剛從廣南迴來的副市長王衛東正在給林玥市長匯報非典疫情。我和王衛東在七年前就認識,一起參加過省教育廳的表彰大會。當時林玥市長在教育廳當處長,是表彰會的組織者。王衛東給林市長匯報完非典疫情以後,也給了我一套關於非典型肺炎的資料,叮囑我回到城關鎮做好準備。我覺得事關重大,就想單獨給鄧市長匯報。」

    鄧建國:「你給縣委縣政府報告沒有?」

    王橋道:「我是中午才從沙州過來,已經以城關鎮黨委名義寫了情況報告,由辦公室送至縣委。從沙州回昌東以後,我還要給吉書記單獨匯報一次。」他望著沒有表情的鄧建國,繼續道:「我覺得事態嚴重,如果按一般程序來運作,有可能誤事。所以想用這種更直接的方式向鄧市長作一次報告。」

    鄧建國不置可否,道:「你先講那個非典。」

    王橋打開資料袋,詳細講清楚發生在南方的疫情。由於他從昨天到現在一直在琢磨此事,將非典疫情的基本情況講得非常清楚準確。

    鄧建國翻看著資料,追問道:「林玥市長知道這事,她是什麼態度?」

    王橋道:「林市長準備調集資源,進行全面防範。」

    鄧建國目光鋒利起來,道:「全面防範不是一句簡單的話,需要花錢,需要調集各方面資源,需要做全面動員,如果做了這些準備,非典疫情卻根本沒有傳播進省裡,誰來負責?」

    王橋迎著鄧建國的目光,道:「兩權相害取其輕。我們守土有責,應該為六百萬靜州人民負責。」

    鄧建國盯了王橋一眼,又拿起資料,一份一份細看。

    其實,鄧建國也看過省裡的簡報。看到簡報後,他並沒有太把此事放在心上,只是按照慣例把文件簽給了市衛生局,讓他們做好防範工作。由於有了這個簽字,就算非典當真爆發,作為市長也不算失職。

    可是,把文件簽給衛生局只是一般性佈置,而不是針對重大疫情的佈置。

    王橋和楊璉都沒有說話,讓鄧建國安靜地閱讀和思考。過了良久,鄧建國將資料收起,道:「滋事體大,不好下決心啊。」

    楊璉道:「建國,兩權相害取其輕吧。」

    鄧建國道:「我會慎重考慮的。」

    由於有了非典這事,晚上氣氛就不輕鬆。

    八點過,鄧建國離開。

    楊璉道:「王橋,建國最後都沒有表態啊。」

    王橋道:「關於非典疫情的正式書面匯報已經交到縣委。明天早上,我要去辦公室找吉書記,以城關鎮黨委書記的名義再次當面匯報此事。至此,我的責任就盡到了,然後就是在城關鎮範圍內做好準備工作。」

    楊璉道:「你要今天晚上走嗎?」

    王橋道:「如果沒有非典之事,我就留下來與楊叔再多寫幾幅字。現在心靜不下來,還得回去。」

    楊璉道:「你回去吧。不管非典是否會傳到山南省,但是我覺得你這樣做是對的,兩權相害取其輕,你這句話說得好,是敢於承擔責任的表現。現在有的官員為了官位做起事情總是辦求四平八穩,肩膀越來越往下滑,不敢承擔責任。我希望多年以後,你還能保持現在的責任感和事業心,不要敗給社會庸俗。」

    王橋道:「我努力保持本心,這很難。光是不喝酒,就得罪了不少人。但是,再難我也要按照我的想法做。」

    老趙正在賓館裡看電視,接到電話以後,趕緊下樓退掉房子,迅速將車開到小區門口。

    小車啟動,靜州城區漸漸被拋在腦後。王橋望著遠去的璀璨燈火,暗道:「自己選擇這樣做,是為了這一城燈火下面生活的人民的安危,問心無愧。如果鄧市長因為這件事情對自己產生了看法和隔閡,那是他的問題,而非自己選擇有錯誤。」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4:32
第四百二十章 抓好能辦的事

     第二天,王橋早早就來到了縣委大樓,等著給吉之洲匯報「非典疫情」。

    吉之洲聽了王橋匯報,又認真地看罷複印至沙州的文件,道:「現在全省有沒有非典案例?」

    王橋搖頭道:「暫時沒有,但是在廣南那邊鬧得很厲害。」

    「流行病每年都有,不必過於緊張。現在一動不如一靜,聽從省市指揮是最為穩妥的。如果不聽指揮,擅自行動,就有可能擾亂全省秩序,這一點不可不查。當然,你能來匯報是對的,是負責任的做法。」吉之洲在材料上籤道:「此事甚為重要,應急辦密切關注,掌握動態情況,及時向縣委報告。吉之洲。」

    簽完字,吉之洲又將秘書叫了進來,交待道:「把這一套資料複印幾份,拿一份給應急辦,送一套給政法委涂書記。」

    到了這個份上,王橋已經盡了力。

    離開吉之洲辦公室,他有些短暫的迷茫,暗道:「鄧市長和吉書記都是有能力有責任心的領導,為什麼會對非典型肺炎如此漫不經心?難道是我錯了,變得急躁了,開始急功近利了?」

    他回想著王衛東給林玥匯報工作時的場景,分析道:「王衛東去過廣南,親自瞭解到這個疾病的厲害和可怕,因此有著最直接的印象,回來以後必然會有所反應。之所以林玥能夠接受王衛東的建議,是因為王衛東是沙州副市長,還戴著全省最年輕********的光環,位高權重,有威信,說話讓人信服,所以林玥相當重視其建議。自己與王衛東相比,職務低,工作時間短,說出來的話自然不令人信服。如果我是級別更高的領導,鄧市長和吉書記肯定會用另一種態度來對待我的匯報。」

    他轉變又想道:「兩個領導的做法從常規上來說應該是比較穩妥持重的做法,畢竟省內還沒有一個非典病例,全省也沒有統一部署,若是調動太多資源進行提前佈置,很容易引起非議。做預案是為了防備某種災害到來,在當前情況下,如果災害真的到來,不管準備工作如何細緻,都有可能出現嚴重損失。所以,我們不希望災害真的到來。可是災害真不到來時,就會有人追問提前佈置是否得當,浪費大量人力物力是否是浪費民脂民膏。」

    心情複雜的王橋回到城關鎮時,已經下定了決心,道:「不管兩位領導是什麼看法,我是城關鎮黨委書記,守土有責,必須要在城關鎮範圍內做好應對工作。」

    思考應對方案之時,王橋慢慢又發現一個棘手的問題:城關鎮只是城關鎮,職責不完整,在自己一畝三分地裡,還有公安、衛生、教育等縣管單位,要做到全面防範,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另外一種表達方式就是:城關鎮沒有這麼大的動員能力,根本無法全覆蓋,無法全覆蓋則意味著全面預案是不可能的。

    王橋有些煩躁,推開了窗,一陣陰冷的空氣猛然而至,讓他打了一個冷顫。吹了一會冷風,他又漸漸平靜了下來,坐回辦公桌前,給晏琳打了電話,「晏書記,你什麼時候回來?」

    晏琳道:「我準備明天回昌東。」

    王橋道:「省裡對非典是什麼態度?」

    晏琳有點驚訝,道:「你也知道非典嗎?我回去以後,與同事們一起吃了一頓飯,大家都在聊非典,我這才知道。目前,省裡下過簡報和通知。」

    她就簡略地將自己得知的情況向王橋講了講。

    「你回到鎮裡後,我們開一個辦公會,你將知道的情況給班子成員講一講,對於非典,我們還是要提前做些準備工作。」王橋又道:「由於省裡沒有明確的態度,下面市縣都在觀望,我們最基層的更無所事從。給你一個任務,要密切聯繫省裡關於非典的動向。」

    晏琳道:「好,我及時辦公室保持聯繫,有什麼消息我通知你。」

    晏琳接受了父親建議,專門請假回到省委辦公廳常委辦匯報了一次工作。在回到原單位時,她聽到了關係非典的各種消息。省委辦公廳是全省中樞,消息來源很快,也很準確,她得知非典的詳細消息以後,原本想回來給王橋談談此事。她沒有料到,遠在昌東的王橋此時也及時知道了非典的準確情況,並給自己佈置了任務。

    掛斷電話後,王橋又細細地想了一會,決定抓緊時間為預防非典做自己能做的工作,與日常工作結合得最近的有三項,第一項是清理垃圾;第二項是摸排城關鎮的臨時人口,以及近期外出人口的詳細情況;第三項是印製並在轄區內分發預防非典的知識手冊;第四項是為城關鎮幹部購買一些十二層的手套,發放一些中成藥。

    前兩項工作都是基礎性的動態工作,看似簡單,實則非常難作,必須得耗費大量人力物力,動員轄區內所有基層組織才能夠完成。

    做出決定以後,王橋說幹就幹,帶了一套資料來到了縣城管委,找到了老領導樂彬。

    在前往城管委時,王橋提前給樂彬打了電話。因此,當王橋來到樂彬辦公室以後,茶已經泡好,還在冒著熱氣。

    劉友樹在樓上接到王橋,陪著他來到樂彬辦公室。

    「橋老弟,是什麼風把你吹來。」樂彬從辦公桌後面走了出來,與王橋握手,兩人一起坐在會客的沙發上。

    一般情況下,來到樂彬辦公室談事情的人都是坐在樂彬辦公桌對面,樂彬基本上不會走出辦公桌。如今王橋是城關鎮一把手,樂彬出於尊重,就走出了辦公桌。

    王橋看到樂彬頭頂上一大半的白髮,不由得想起以前在舊鄉時的歲月。樂彬在舊鄉時就是黨委書記,當時剛滿四十,有一頭又濃又黑的頭髮。十年時間之後,樂彬由意氣風發的黨委書記變成了白髮叢生的城管委主任,臉上肌肉開始鬆弛,還有了眼袋。

    王橋道:「樂主任,又有麻煩事情了?」

    樂彬這些年被垃圾場折磨得夠嗆,聽到麻煩事情,立刻就聯想到了垃圾場,問道:「垃圾場下面的向陽壩村又起妖蛾子了?」

    王橋道:「與垃圾場沒有關係,另外一個事情。我帶了一套資料,樂主任先看一看。」

    看罷王橋送過來的資料,樂彬有些疑惑,道:「這是防疫部門的事情,和城管委關係不大?」

    王橋道:「非典是一種急性傳染病,確實與城管委關係不大。但是,若說沒有關係,也不對。我覺得趁關這個機會,城管委和城關鎮聯起手來,打一場消除衛生死角和陳年垃圾的攻堅戰,還在公共衛生地段衝進沖洗。不管有沒有傳染病,這個事情沒有錯。」

    樂彬聽說是這事,便鬆了一口氣,道:「這本來就是城管委的本職工作。以前我們兩家有些扯皮,現在老弟到城關鎮主政,也就不存在扯皮的事情,我們全力以赴開始做。」

    王橋道:「那我們各自準備一天,後天開一個城管委和城關鎮聯合召開的誓師大會,向衛生死角宣戰。集中三天時間,讓我們兩邊的所有力量都開動起來,讓縣城的衛生有一個改變,也為黨代會獻禮。」

    談完正事,王橋要走,被樂彬一把拉住,道:「你可是從城管委走出去的幹部,到了娘家,不吃一頓飯,無論如何說不過去。」

    王橋看了看手錶,道:「時間還早啊,等著吃午飯難受。」

    樂彬搖頭道:「先回辦公室也可以,但是中午要在一起吃飯。我知道你不喝酒,雖然這個事情讓我們這些老朋友都覺得有點不爽氣,可是我還是尊重你的選擇。中午我叫馬強和劉友樹參加,就不喝酒,只吃菜。我有事情要拜託你。」

    話說到這個份上,王橋便不再推辭,道:「那中午我準時過來,郭達如今在分管市政,等會我把他一起叫過來,方便聯繫工作。」

    離開城管委以後,王橋又回到城關鎮辦公室,把黎陵秋和郭達叫到自己辦公室,談了後天的誓師大會的事情,讓郭達拿出一個工作方案:一是誓師大會的方案,二是誓師大會後的工作詳細工作方案。

    商量了細節,到了中午吃飯時間。王橋就叫上了黎陵秋和郭達,一起去吃刷羊肉。

    到了新開的草原肥肉館,樂彬、馬強和劉友樹已經等到了包間。大家一番握手,然後依著級別落座。

    樂彬要把主位留給王橋,道:「隔幾天就要開黨代會。按照城關鎮慣例,城關鎮黨委書記就算不能進入常委,也必然是縣委委員。所以,這個位置還得縣委委員同志來坐。」

    王橋笑道:「我還是懂得起一二三的,這個位置不能亂坐。理由很簡單,我在舊鄉當小學教師時,樂主任就是舊鄉黨委書記,是老領導了。所以,無論如何這個位置還得由樂主任來坐。」

    兩人爭論了一會,樂彬還是被王橋按在了主位上。

    在宋鴻禮和曹勇時代,城管委和城關鎮矛盾極深,互不相讓,幾乎到了逢重要事情就爭執的地步。如今曹勇和宋鴻禮先後調走,城委管和城關鎮的關係發生了徹底變化,由矛盾極深的兩個單位變成了關係極佳的兩個單位。

    這讓黎陵秋這個新鎮長感到很幸運。城關鎮和城管委交叉的事情太多,互相拆台,大家都難辦。如今互相補台,她這個新鎮長的日子就舒服得多。

    午餐時,除了王橋以外,大家都喝了些酒,氣氛頗為熱烈。

    樂彬喝了近四兩白酒,眼睛就有了血絲,把王橋拉到了一邊,道:「這一屆之後,我應該要到政協去工作,已經給我透了風。劉友樹是你的老同事老朋友,一直窩在城管委沒有什麼發展前途,我想讓他到你那裡去當辦公室主任,等你成為縣委常委後,還是想辦法提一提劉友樹。按他的資歷,早就應該提起來了。」

    王橋道:「縣委常委,那還早得很。」

    樂彬道:「劉友樹跟著你老弟,發展前途要大一些,這一點我是非常相信的。」

    劉友樹沒有提起來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得罪了牛清德這一系的關係。王橋與牛家不和還能不停地升職,這在昌東是頭一份,從這個角度來說,讓劉友樹到城關鎮來工作是一個理智的選擇。

    王橋看著在為大家服務的劉友樹,道:「行,城關鎮辦公室正好差一個能幹的黨政辦主任,我去運作這事。」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4:33
第四百二十一章 病例來了

     說起容易做起難,這句話對於城關鎮黨政一班人來說太具有現實意義了。

    在提出進行流動人口調查的工作時,王橋充分考慮到了點多面廣的因素。可是在黨政聯席會上,經過大家充分討論,王橋才發現自己想得還是輕鬆了些,有太多難點靠城關鎮是無法排除的。

    比如,如果沒有縣建設、國土房產等部門配合,則無法審核直管公房出租房主的有關證件,無法開展對全市建築工地進行檢查、登記,摸不清民工的數量;

    比如,如果沒有民政部門配合,對收容的流動暫住人口都無法瞭解,以及流動暫住人口的返送工作也無法掌握準確情況;

    比如,沒有公安機關配合,無法查清楚賓館、旅店、招待所的臨時停留人口;對全縣流動暫住人口和租賃房屋進行全面登記、驗證、審核等工作也無法開展;

    比如,沒有工商部門配合,無法掌握外來經商人員,以及極有可能出現的傳銷等情況;

    比如,沒有勞動保障部門,則無法掌握外來務工人員準確情況;

    ……

    這一系列問題提出來以後,王橋一陣頭痛,腦袋不停地轉動。

    黎陵秋在城關鎮資歷遠比王橋要深,可是經過半年磨合,她已經徹底認同了王橋的領導地位,道:「有些部門我們可以協調,可是這些部門如果都動起來,就等於讓全縣都動了起來,這不是我們一個城關鎮所能做的事情。真要這麼幹了,縣裡不一定支持,說不定還有其他看法。」

    王橋推行自己工作的意志力還是很堅定的,道:「就算困難再大,我們也要把我們能辦的事情辦好。至於同志們提出如果非典沒有來,我們所做工作就是白費,既費馬達又費電,會引起同志們的怨言。這些想法有一定道理,但是我個人是這樣認為的,在這種重大疾病面前,我們作為一級政府,絕對不能心存僥倖,必須要有所作為。退一萬步來說,就算非典真不進入山南,我們也通過這一次全面調查,摸清了家底,有了全面的包括各類流出流進人口的基礎台賬,對以後工作將有極大益處。」

    書記定了調子,大家就沒有再提意見。

    負責組織工作的郭達副鎮長道:「我將剛才提到的由各部門負責的工作排除掉,我們重點就是做好以下工作,一是掌握本社區(村)內的流動暫住人口和出租房屋情況;二是從現在開始,凡流動暫住人口離開或新到本社區(村委會、物業管理部門)要立即掌握;三是社區(村)要對其流入人口實施留觀。」

    說到這裡,郭達也覺得為難,道:「王書記,留觀是件麻煩事情,短時間堅持還行,長時間堅持恐怕不行。而且,單獨由我們一個鎮留觀,恐怕不得行。」

    這是一句大實話,王橋退了一步,道:「從掌握的情況來看,我只知道非典型肺炎很厲害,但是不知道什麼時間結束,我們的方案就定一個月吧。一個月,傳染病沒有傳到山南,就可以解除留觀。」

    王橋做出「一個月」的判斷,是因為誰也沒有經過「非典型肺炎」這種惡性傳染病。他算是眼光敏銳而超前的,信息來源渠道也豐富,但是仍然沒有預料到非典將在全國全省引起的巨大震動。

    郭達在做好的材料上添加上「以一個月為限」,然後又繼續講解摸底調查工作。

    這次會議之後,城關鎮全體機關幹部、村(社區)的幹部全心全意投入到環境衛生清理和人口調查兩項工作中去。特別是在前一項工作,除了城關鎮能組織的人員,還有城管委的專業隊伍,動員人數之多,對環境整治之徹底,創造了城關鎮歷史上之最。

    昌東縣報社、電台都對這次環境整治工作給予了報導。他們報導的口逕自然不會涉及到非典,只是強調這是一次轟轟烈烈的全民衛生運動。

    有些敏感的居民開始猜測:「難道最近要有大官到昌東?沒有大官,憑什麼把衛生搞得這麼徹底,沒有道理嘛。」

    當吉之洲從外地出差回來,進入縣城後就看到城區裡飄起的紅旗以及標語,還有戴著紅袖籠的義務監督者,一場轟轟烈烈的全民衛生運動正在縣城裡如火如荼地開展。

    「我在師範後街,你過來。」吉之洲讓司機將小車停在師範後街,就坐在車裡眯著眼休息,等著王橋。

    王橋此時正在帶頭勞動,穿了一身舊運動服,頭上冒著汗水。接到吉之洲電話以後,也不坐車,穿過一條小巷子,幾分鐘就來到了吉之洲車前。

    秘書小張站在車上,看到一身舊衣的王橋走過來,就拉開車門,叫醒了吉之洲。

    吉之洲下車時就見到一張冒著熱氣的健康年輕人的臉,感嘆道:「人不服老不行,我昨天沒有休息好,今天就困得不行。城關鎮在整什麼名堂,全城都弄得熱火朝天的。」

    吉之洲全面看過非典資料,看到紅旗、標語便明白王橋還是在按照自己的方式在行動。他對這種主動作為的態度還是很滿意的,至少表明城關鎮在王橋帶動下,還是一心撲在工作上的,比起某些坐在位子上啥事不做只曉得吃喝的部門領導要強得太多。

    他是很有誠府的領導者,沒有把自己的真實想法暴露出來。

    王橋笑著報告道:「吉書記,我以前是分管環衛的城管委副主任,最看不得垃圾。這一次和城管委聯合搞一次整治全城衛生死角的行動。」

    吉之洲道:「想法不錯啊。行動了幾天了,效果怎麼樣?」

    王橋道:「我們準備花一個星期的時間,把縣城的所有衛生死角都搞完,同時進行全面徹底消毒。現在是活動的第三天了,效果還不錯。」

    吉之洲道:「我知道師範後街的背後有一個老垃圾坡,我們就到現場去看,檢驗你是吹牛還是在辦實事。」

    王橋笑道:「吉書記能來視察,就是對廣大參戰幹部職工最大的鼓勵。」

    吉之洲道:「走吧,那我們到實地去看一看。如果是吹牛,我可是要罵人的。」

    王橋陪著吉之洲朝師範後街背後的一個衛生死角走去。

    這個衛生死角是王橋在師範讀書時就存在。在師範後山有一片老居民區,住房非常密集,中間是一條石板路,環衛設施很少。一處背坡成為老居民們倒垃圾的自然傾倒點,日積月累,形成厚厚幾米高的垃圾坡。除了有臭味以外,還不時因為內部溫度高而發生自燃。環衛部門組織過清理,但是每一次都不徹底,甚至有兩次乾脆拉來泥土將垃圾埋掉,掩耳盜鈴而已。

    王橋讀師範時到後山玩,經過垃圾坡時總會掩鼻。這一次掃除衛生死角行動,師範後街正是其中一個重點。

    接近後山垃圾坡時,王橋問道:「我是在師範讀過書,又管過環衛,所以知道這個點,吉書記,您也知道這裡?」

    吉之洲道:「我是昌東********,各方面情況都要匯到我這裡來,這個垃圾坡如此出名,你以為我真不知道?我就是在等待,看誰來主動挖這個毒瘡。」

    王橋解釋道:「以前為什麼沒有徹底動這個垃圾坡,是因為垃圾坡太厚了。垃圾上面長了很多草,大家就習慣性地把這個垃圾坡當成自然山坡。如果要動這個垃圾坡就得挖開,到時會非常臭,肯定會引起周邊居民反對。有這個顧忌,所以大家不太敢動。」

    吉之洲道:「那這次為什麼敢動?」

    王橋道:「這次是全民搞衛生,就是居民區都被組織起來,大家自淨家園。我們到居民區開了會,先問是不是支持搞掉垃圾場,大家支持。然後就說搞掉這個坡,最初幾天肯定會臭,城關鎮就出點錢,把最近一幢樓的居然全部安排到賓館。」

    吉之洲忍不住表揚了一句:「任何工作都會遇到困難,但是辦法總會比困難多,就看動不動腦筋了。」

    還沒有走近垃圾坡,遠遠就聞到腐爛垃圾特有的酸臭味道。王橋道:「吉書記,我們不過去了。垃圾坡存放時間太長,挖出來味道實在不好聞,兩三百米都能聞到。」

    吉之洲道:「大家都是人,工人能挖掘垃圾,憑什麼我就不能走近,沒有這麼嬌氣。」

    垃圾場挖掘現場周邊還站了一些看熱鬧的老百姓,他們用濕毛巾捂著鼻子,堅持觀看操作。

    挖機將互相牽扯著的垃圾挖起來,放進卡車裡,每挖一次,臭味就向四周撲過來。

    王橋介紹道:「原本卡車位置有兩個半固定攤位,很費了些勁才把攤位拆掉。」

    正說著,一個婦女突然衝了出來,指著吉之洲道:「你是當官的,縣裡最大的官,我看過昌州電視台,知道你。」她大聲道:「我們一家人都靠著這個攤位過生活,你們說拆就拆了,總得有點補償。」

    王橋攔住這個婦女,眼睛餘光看到副書記李紹傑朝這邊擠了過來,道:「這位大姐,拆之前給你們說好了,等把垃圾坡清理出來,你們就恢復這個攤位。具體負責攤位恢復的就是城關鎮李書記,你去找他,他給你解決。」

    婦女道:「聽說你們要在這裡建垃圾站,修起了垃圾站,我這個生意還做不做。」

    王橋道:「修垃圾站,每天就要把垃圾運走,整得乾乾淨淨,總比垃圾堆成小山要好一些。」

    婦女道:「老垃圾都長了草,雖然有味道,但是沒有這麼鮮,而且都是本地的垃圾。修了垃圾站,就把外面的垃圾都要運過來,臭起來就是一股怪味。」

    吉之洲聽到這個說法忍不住就要笑。

    在********面前露了短,這讓李紹傑有些緊張,趕緊道:「汪大姐,有什麼事情跟我說,我們不是談好了嗎,怎麼又要變卦。」

    這時居委會幹部也走了過來,好說歹說將「汪大姐」勸走。

    王橋道:「吉書記,不好意思,工作沒有做細緻,讓您見笑了。」

    吉之洲擺了擺手,道:「群眾工作,哪有這麼容易。」他指著幾個戴著紅袖亂子、拿著文件夾的人,問道:「他們在做什麼?」

    吉之洲手指的幾個人是城關鎮機關幹部和居委幹部組織的入戶調查隊,正在逐戶統計實際居住人口,今天正好統計到這一個老區,掩著鼻子觀看挖掘垃圾坡。

    王橋道:「城關鎮到底居住了多少人,雖然有人口統計,可是近年變化太大,底數不清,情況不明,總是一筆糊塗帳。這一次城關鎮搞了一次轄區內人口調查,是我們自己組織的,特別注重流入和流出人口,準備認真清理一下。」

    吉之洲定眼看著王橋,道:「你這也是在為防治非典做準備。」

    王橋沒有否認,道:「我是將日常工作和防範工作儘量結合,不會影響城關鎮總體安排。」

    吉之洲道:「我沒有批評你,相反還要表揚城關鎮和城管委。不管這一次傳染病到不到山南,你們這種對人民負責的精神值得肯定。而且你做得很聰明,切入點不錯,將日常工作和防範工作結合在一起。」

    正說到這裡,吉之洲手機響了起來,是市政府蒲秘書長的電話。

    蒲秘書長沒有寒暄,道:「杜書記讓我親自給幾個區縣一把手打電話,山南在半個小時前發現了非典型肺炎病例,一次性就三個,事態非常緊急。市委兩個小時後要召開市委擴大會,佈置防範和處理非典的工作,會議通知正在發給各地。每個區縣一把手要講一講各自的情況,做了那些工作,有什麼措施。」

    吉之洲一邊與蒲秘書長說話,一邊看著戴紅袖籠的城關鎮工作人員。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4:33
第四百二十二章 全面推進

     打完電話,吉之洲道:「王橋,省裡有三個非典型肺炎的病例,兩個小時後我要到縣委開會。你趕緊在半個小時內把城關鎮如何防範和處置非典工作寫一個詳盡的總結,然後交給小張。」

    若是無中生有,半個小時內做一篇錦上添花的文章稍顯困難。現在是城關鎮做了大量工作,只是照實而錄就行了。王橋回到辦公室裡,花了七八分鐘,將城關鎮所做工作梳理了一遍,然後交由郭達增添了具體數據。

    二十六分鐘,城關鎮的基礎材料完成。

    王橋親自拿著稿子到了縣委。

    縣委辦幾個能寫的同志都動員起來,收集縣委縣政府以及各地各部門防範和控制非典的做法,但是找來找去,除了上級下發的幾個簡報,以及衛生局召開相關工作會議之外,居然找不到更加過硬的乾貨。

    這時,他們看到了王橋的稿子,以及各項工作的相片。

    對於縣委辦的寫手來說,有乾貨的材料就如沙漠中的旅人遇到一汪清泉。他們接過稿件以後,就開始以城關鎮相關工作為藍本,進行昌東縣工作匯報。

    「王書記,你能不能在這裡坐一下。大家對非典不熟悉,寫出來有可能不切合實際,而且有些具體工作還得詢問你。」縣委辦副主任向峰親自給王橋倒了茶,陪著他坐下。

    王橋可以說是全縣對非典瞭解得最深的人,接受了向峰的邀請,坐在縣委辦解答同志們的問題。

    就在稿子快要寫完之時,吉之洲走了過來,道:「稿子寫完沒有?」他剛才抽時間又看了一遍王橋送來的資料,這一次是結合到省內已經有案例的情況,越看越是心驚,不禁對王橋的預見性表示了讚揚。他是一個心胸開闊的領導者,發現有才能敢作為的部下甚是心喜,下意識就想起了如何褒獎王橋,而他獎勵部下最好的方法自然是提拔。現在為難的是王橋職務在縣級城市裡已經夠高,再提級就要進入縣級班子了。這就不是由自己能完全掌控的。

    他見王橋也坐在辦公室裡,道:「你怎麼在這裡?」

    向峰就報告道:「王書記親自送稿件過來,還幫著同志們解答非典中遇到的問題。」

    吉之洲道:「你手裡正在抓的工作繼續深入抓下去,等到會議結束以後,估計還有新的任務下來,這是一場硬仗,我們只能打贏不能打輸。城關鎮是全縣人口最密集的地區,你們的工作量很大,要有足夠的心理準備。」

    王橋鄭重地道:「從今天開始,全鎮工作都要以非典為主,一切以防非為中心。」

    一般情況下,重發事件和基礎工作都要進行協調,合理安排人力物力,「一切以防非為中心」是只有在極端情況下才能作出的決定。

    吉之洲沒有否定這個提法,對向峰道:「市委的會估計開不了多久,下午四點半鐘,召開縣委常委擴大會,商量防非工作。」

    中午一點鐘,靜州市委常委擴大會議召開,省委督查室也派員參加本次擴大會。

    會議通報了山南省陽州市出現非典案例的情況,然後由各地各部門用五分鐘匯報前一階段防範和處置非典工作情況。

    市委要求各地各部門匯報相應工作是說得通的,因為在省裡發出非典簡報後,市政府轉發了省裡的簡報,轉發簡報時提出了五項工作要求。

    各地各部門都能認得清各類文件的份量,這種只是轉發簡報的簡報,重要性向來不是太高,各地各部門基本上就是瞭解的狀態。

    但是,到了現在這個關鍵時刻,有了轉發簡報中的工作要求,市委要求各地匯報那五項要求落實情況就顯得合法合理合情。對於這種事情,在靜州有一種說法:做事就怕認真,認真起來,喝水都要藥死人。

    在匯報前,杜高立還專門講了一段話:「非典是惡性傳染病,防非工作是實打實的工作,市委要聽大家的真話,前階段做到什麼程度就是什麼程度,各位都不要虛假髮言,若是吹牛,給了市委錯誤的信息,這就是犯罪。」

    有了這個基調,發言者的稿子裡就劃掉了大段大段廢話,只留下乾貨。

    ********杜高立和市長鄧建國表情都非常嚴肅,坐在主席台盯著匯報者。有好幾個單位的匯報者用了套話,被杜高立毫不客氣地打斷。

    由於前期確實沒有做什麼工作,多數發言者的匯報都是兩三分鐘就結束。

    令匯報者最尷尬的事情是在開會前,所有匯報稿件都傳給了市委辦,市委辦將文件通過會議系統傳到了大屏幕上。兩三分鐘的發言和屏幕上長長的稿件形成了鮮明對比,讓多數匯報者都感到尷尬。

    全市只有一個部門和一個縣的匯報用滿了五分鐘,沒有被打斷。

    部門就是市衛生局。市衛生局的性質讓他們收到了上級不少文件,也參加了一些培訓,做了一些事,這些事情收集起來,匯報五分鐘的時間還是有足夠。但是,市衛生局最大的亮點是制定了《靜州市非典型肺炎防治工作預案》,而這個預案是在鄧建國直接安排下完成的。

    縣就是昌東縣。吉之洲的發言用滿了五分鐘,沒有被打斷。匯報結束以後,********杜高立還特意詢問了流動人口調查、全城衛生大掃除以及公共區域的做法。由於有城關鎮實實在在工作為基礎,吉之洲發言就有了底氣,特別是大屏幕顯示了十張相片,生動形象地顯示了落實五項工作的具體情況。

    匯報結束後,杜高立道:「大家都是內行人,聽了匯報,工作是不是做實了就一目了……我在今天不追究大家的責任,但是從今天開始,大家要將所有工作轉到抗擊非典之上……誰敢耍花槍,就是對人民不負責任,對市委不負責……」

    ********講完,就由鄧建國來佈置具體工作。

    鄧建國在開會前看了昌東縣的相片,相片中工作景像是真實的,可靠的。如果細看,可以在紅旗裡、標語裡、袖籠子裡發現城關鎮的字樣。鄧建國曾經聽過王橋的建言,心如明鏡一般,這是王橋採取的積極行動。當然,城關鎮是昌東縣委領導下的城關鎮,吉之洲的匯報也就是合理的。

    當杜高立講完,鄧建國清了清嗓子,開始佈置具體工作:

    一是啟動市長預備基金,對非典患者及其家屬和有過密切接觸的人,進行精心治療和嚴格隔離觀察;

    二是成立靜州市傳染病防治領導小組,啟動應急預案;

    三是全力以赴救治患者,強化醫護人員防護措施;

    四是加大宣傳力度,開展春季愛國衛生運動,增強市民自我防護意識和能力;

    五是控制和減少全市性大型會議和活動,減少人群聚集;

    六是加強與省政府及省直有關部門的聯繫,及時報告疫情,請示工作,取得幫助和支持

    ……

    會議在三點結束。

    四點鐘,昌東縣委擴大會召開。

    六點,城關鎮黨委擴大會召開。

    王橋在城關鎮強力推動防非工作以來,班子成員們都還是支持,但是從內心深處還是覺得非典離城關鎮很遙遠,王橋的作法有點大題小作。當聽到傳說中非典出現在省城時,他們才發現這個年輕的老大作出了一個正確的決策。此舉,贏得了他們發自內心的佩服。

    城關鎮在繼續推動流動人口調動工作以及衛生死角消除工作以外,開始著重抓群防群治工作。

    抗非工作正式在昌東縣城關鎮拉開大幕。

    山南從發現第一起非典以來,到了4月15日,第二例案例又出現在山南,儘管沒有波及到靜州,但是隨著全國形勢的緊張,靜州抗非形勢亦越顯嚴峻。

    城關鎮徹底地動員起來,做到了一切圍繞抗非,利用群防群治體系,佈置了一張天羅地網。王橋在全鎮幹部大會上提出了兩個強化:

    一是強化責任。從鎮到村、組,層層建立非典防治工作機構,實行鎮幹部包村,村幹部包組,組幹部、黨員、計生專幹包戶責任制,統一制定鎮、村、組非典防治工作流程,明確了排查、隔離、救治、防控、消殺、宣傳、信息報告等各項工作制度,對卡點設置、隔離標準、留驗站和發熱門診建設等都作出了明確規定。責任一覽表將鎮、村、組三級責任人捆在一起,相互監督,責任共擔;

    二是強化排查。在廣泛深入宣傳疫病防治政策、防治知識和有關法律法規的基礎上,嚴把「五個關口」。把好入境關口,和相關部門工作人員一起,組織人員在交通要道設點,晝夜檢查過境或入境車輛及人員,對可疑人員留驗觀察;把好入鎮關口,在重要路口設立監測點,對外地返鄉人員認真登記,嚴密監控;把好入村關口。各村、各組在各行政村、自然村路口設立卡點,檢查人員流動情況;把好入戶排查關口。依託計生網絡排查,鎮、村、組三級排查,舉報排查三種方式,逐戶逐人登記,分類造冊;把好流動人口排查關口。還要和公安、工商、市場管理等部門配合,對賓館、市場、飯店的流動人員進行排查。通過上述層層關卡,要全面掌握了所有外出人員、已返鄉人員、準備返鄉人員的情況。

    令王橋感動的是檢查組人員雖然都害怕「非典」,卻沒有退縮,都堅持戰鬥在第一線。

    在王橋最初的想法中,鎮、村、社幹部加上衛生院醫生、護士,動員了四百多人組成二十多個檢查組,肯定會遇到因為害怕而退縮的人。為了穩定全局,王橋已經作好了「殺一儆百」的思想準備,只要有被抽調到的幹部臨陣脫逃,立刻按照縣裡要求進行組織和紀律處理。

    在會上,王橋非常嚴肅地宣佈了這條紀律。

    宣佈完紀律後,會場格外安靜,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

    事後,按照鎮長黎陵秋的話來說:「王書記,你宣佈這條紀律時殺氣騰騰,把大家都嚇住了。」

    不管是什麼原因,城關鎮群防群治隊伍保持了良好工作狀態,沒有發生臨陣脫逃的事情。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4月20日,這一天,應該寫進歷史,標誌性的事情包括:(1)北京非典確診病人和疑似病例,較之前一天成倍增加。(2)黨中央、******明確提出要以對人民高度負責的態度,及時發現、報告和公佈疫情,決不允許緩報、漏報和瞞報。衛生部決定,原來5天公佈一次疫情,改為每天公佈。(3)非典被列入我國法定傳染病。(4)由於防治非典不力,衛生部長、首市委副書記被免職。

    特別是免職之事,讓所有人都意識到非典工作的嚴峻形勢。

    吉之洲在辦公室坐不住了,天天都跑基層。4月21日下午,吉之洲、宮方平和衛生局趙芳局長一起來到了城關鎮。

    趙芳人到中年,原本保養得挺不錯。這一段時間明顯憔悴,她的臉上皺紋便突破了妝容,暴露出本來的年齡。

    在小會議室坐下來後,趙芳道:「王書記,按照上級要求,各地都要設置非典隔離觀察場,非典隔離觀察場有可能使用,也有可能一次都不使用,但是必須要有所準備。經過防非領導小組辦公室同志反覆比較,昌東縣的隔離觀察場選在城關鎮的鎮建築隊隊部,那裡與居民區相對較運,隔離條件比較好,交通條件也還可以。」

    非典隔離觀察場是一個敏感的地方,設在哪個地方都會給當地增加麻煩。防非領導小組辦公室選了五個點,吉之洲看過五個點後,當場拍板把隔離場所放在城關鎮。如今在他的心目中,最敢負責、最能負責的黨委書記非王橋莫屬,將隔離場所放在這裡,就算遇到情況,相信王橋也應該能夠處理好。

    拍板以後,為了將事情落到實處,吉之洲來到城關鎮,一是把這一件重要事情親自交待給王橋,二是聽一聽城關鎮的工作。

    王橋對趙芳道:「建築隊隊部一直空著,基本不用改造就可以使用,既然領導小組已經定下來,城關鎮肯定配合做好工作。」他又對吉之洲道:「吉書記,我只有一個請求,隔離場所非常特殊,如果遇到有村民阻攔,勸說不聽的情況下,我希望縣裡能採取斷然措施。」

    吉之洲點了點頭,道:「防非工作是當前壓倒一切的大事,任何破壞行為都要受到嚴肅處理,縣裡對這事是旗幟鮮明的。」

    4月21日,非典疫情嚴峻,首都最高一天新增病例達150多人。******宣佈:為防止人員大面積流動造成傳染,取消今年五一長假;衛生部宣佈:自今日起,向國際衛生部組織匯報國內非典疫情,由原來5日一次,改為每日一次;民航總局規定,自4月21日起,乘坐國內航班的旅客,必須填寫《健康申報表》方可辦理登記手續。

    4月21日下午,昌東縣非典隔離觀察場正式設置在城關鎮建築隊隊部,進駐當天,有十幾個村民來反對,經鎮村幹部做工作,村民們離開,離開前,有村民放了話:「醫生住在這裡可以,如果敢把得了傳染病的人放在這裡,我們堅決不同意,到時別怪我們燒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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