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百態] 靜州往事 作者:小橋老樹(已完成)

 
Babcorn 2017-3-26 10:43:13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76 85860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4:21
第三百六十四章 鄧建國的收穫

     江老坎沒有料到堂堂的市委副書記會要求住在自己家裡,吶吶地道:「睡倒是睡得下,就是條件有點簡陋,實在招待不了貴客。」

    鄧建國毫不在意地道:「你的家是樓房,有電燈,還有土豆。以前有一句老話,叫做樓上樓下,電燈電話,再加上牛肉燉土豆,這就是共產主義社會。你已經提前達到了這個水平。」

    鄧建國親切笑容和恢諧語言,消除了江老坎內心拘束,江老坎表態道:「如果鄧書記不嫌棄,就住在這裡。傢俱簡陋了些,但是衛生沒得問題。」

    鄧建國道:「你不要把我想像成什麼大官,大官也是人,也是從娘肚皮裡生出來的。不坐到那個位置上,和你一樣一個鼻子兩隻眼。」

    當鄧建國提出留宿要求後,宋鴻禮感到有點為難。按照常理,自己是城關鎮黨委書記,應該由自己陪住在江老坎家裡。可是江老坎家裡只有四張床,鄧建國睡一張,邱洪睡一張,只剩下最後一張床,若是自己陪睡了,王橋就沒有地方睡了。或者,只能跟邱洪擠在一起。這樣都不太妥當。

    鄧建國似乎知道宋鴻禮在想什麼,道:「晚上宋書記就不用陪我,我、小邱和小王,再加上江老坎,我們四人正好打雙扣。」

    領導點了名,宋鴻禮便不再糾結。

    宋鴻禮從鄧建國提議的細節中,瞧見了王橋在其心中的地位,也預感到王橋在這幾年內絕對還會有一個進步,想到這一點,不禁感到王橋運氣之佳。

    午飯結束後,鄧建國習慣性要睡午覺,就到二樓客房休息。宋鴻禮和王橋將鄧建國送上了樓。

    宋鴻禮見到江老坎洗得發白的鋪蓋,就悄悄看鄧建國的臉色。

    鄧建國對舊鋪蓋毫不在意,道:「我中午必須要睡覺,特別是喝了點酒,不睡覺,下午血壓就要高,工作效率大大降低。你們也休息一下吧。」

    下樓後,宋鴻禮把黎陵秋叫到身邊,道:「晚上你去買幾床新鋪蓋來,江老坎家裡的鋪蓋還是不行,太舊了。還要買毛巾、牙刷、洗髮香波。」

    接受任務後,黎陵秋匆匆回城。宋鴻禮在底樓找了個房間,睡起午覺。他身體偏胖,血壓也有點高,睡個午覺是極好的。

    王橋、邱洪是年輕人,精力旺盛,沒有睡午覺,坐在樓下堂屋聊天。

    王橋道:「鄧書記午睡一般要多長時間?」

    邱洪道:「如果不喝酒,一個小時就夠了。喝了酒,估計得一個半小時。今天這種情況,他心情放鬆,得睡兩個小時。鄧書記是理論水平、領導水平都很高的領導,也是一個性情中人,為人很本色。」

    王橋理解「本色」的意思,本色的前提是鄧建國職務夠高,否則處處看別人臉色,哪裡能夠本色得起來。

    江老坎抓了些花生,倒在桌上,讓兩人剝。又拿著茶缸去換新茶。

    王橋叫住往外走的江老坎,道:「從三社往下走,有一個回水沱,釣魚的不少,能釣到魚嗎?」

    江老坎道:「這個小河沒有什麼污染,能夠釣魚,只是魚不多,得有耐心和技術。」

    王橋道:「那就找幾根竿,我們去甩兩桿,釣魚晚上吃。」

    江老坎道:「桶裡還有兩條魚,晚上夠吃。」

    王橋是河邊長大的孩子,素來不喜歡吃池塘魚,道:「你那些肥魚,不管加多少佐料都有飼料味和土腥味。我去鉤兩條河魚,親自操刀,味道絕對霸道。」

    在江老坎去找魚竿時,王橋與邱洪坐在一起聊些知心話題。

    邱洪用手解開領帶,道:「以前讀大學的時候,我就習慣了打領帶。到了陽和工作後,經常朝村裡跑,反而把以前在大學的習慣完全搞掉了,整天穿得很隨便。現在到了鄧書記身邊,出入正式場合比較多,必須要穿西服打領帶,太憋氣了。」

    王橋看著自己滿是泥土的運動鞋,道:「我們很難改變環境,必須要適應環境。放心,很快你就重新打領帶,到時沒有領帶反而若有所失。」

    邱洪取下領帶,放在隨身帶的包裡,感慨道:「人真是現實動物,以前在陽和鎮工作的時候,找朋友被人嫌棄,屢次談不成。現在調到市委辦就成了搶手貨,給我介紹朋友的人不少,介紹的都是條件不錯的人家,我看過幾張照片,說實話,漂亮得我直流口水。蠻哥,你說我要找那一種女孩?」

    王橋想起自己的遭遇,不停地搖頭,道:「我這人沒有女人緣,這個參謀當不了。」

    邱洪腦子裡浮現起李寧詠的形象,道:「我和李寧詠當過一段時間同事,說實話,李寧詠工作能力很強,為人處事也不錯,你們兩人沒有成功,真可惜。我有一次在吃飯時無意中提到你,她還很憤憤。我覺得她很憤憤就說明還沒有忘記你。」

    王橋想起邱寧勇不懷好意的行為,道:「我們兩人沒有任何可能性了既不成為朋友,也不成為敵人,就成一個陌生人吧。」他不想多談男女之事,道:「鄧書記對今天現場滿意嗎?」

    「肯定很滿意,否則不會主動要求留下來住一晚上。我陪他有一次去調研,有一個單位居然對單位有多少黨員答不準確。鄧書記也不客氣,批評一頓後,堅決不吃飯就走。」邱洪見院子裡沒有外人,將板凳拉到王橋身邊,低聲道:「靜州和昌東都缺政府主官,估計這兩個地方的政府主官都要由分管黨群的副書記來出任。」

    這是一個極為敏感的消息,靜州分管黨群的副書記是鄧建國,昌東則是華成耀,這兩人如果成為正職,對王橋是有利的。

    王橋壓低聲音:「真的?」

    邱洪道:「市裡的消息是偶爾知道,縣裡的消息比較確定。」

    王橋道:「對於我來說,這事就太湊巧了,市、縣、鎮三級政府主官都曾經擔任過副書記。」

    邱洪點頭道:「果然如此,還真是巧。你這個位置相當好,平時要多給鄧書記匯報。」

    王橋伸手與邱洪握了握手,道:「我們都要努力,一起進步。」

    兩人正要深入地談,江老坎提著魚竿來到院子裡。魚桿是那種竹子做的簡易桿,恰好是王橋喜歡的類型。

    王橋提著魚竿,又將竹編的魚簍掛在腰間,頓時化身為一個漁家子。

    行走在河邊,曬著還算溫和的太陽,看著田園風光,想著鄧建國要由副書記提升為市長,王橋覺得生活還是不錯的。

    河邊有幾個村民在釣魚,見到王橋來了,都過來打招呼。這幾人都是三社河西的村民,早就盼著修這條路,如今修路終於有了希望,他們自然高興。

    聊了幾句,江老坎帶著王橋和邱洪到老窩子,灑了些加有酒糟的餌料,三人便開始正式當起漁夫。

    坐在河邊,嗅著青草香味,盯著浮瞟,時間就一點點過去。一個小時後,王橋釣了三條魚,收穫不錯。邱洪平時很少釣魚,偶爾釣一次都是在池塘,與王橋相比就顯出了技術差距。由於鄧建國還在江老坎家裡睡覺,王橋和邱洪不敢在河邊呆得太久,當王橋釣起三條魚後就收了桿。

    江老坎對河邊釣魚的村民道:「王鎮釣的都是小魚,晚上不夠吃,你們整兩條過來。」

    幾個釣魚的村民就提著桶、拿著魚簍過來,讓江老坎自己選。

    王橋在河邊給黎陵秋打電話:「黎書記,你過來沒有,沒過來更好,你記得帶幾袋昌東酸菜,晚上我給酸菜魚給大家吃。還有,割點豬肉。」黎陵秋笑道:「王鎮,你這個單身漢會做飯?」王橋道:「不僅會做,水平還可以。」黎陵秋笑道:「是不是喲?」王橋道:「晚上嘗一嘗就知道了。」

    回到江老坎家裡後,王橋興致勃勃地主動要求去剖魚,他親自剖出的魚片做酸菜魚,片形更好看。

    江老坎道:「王鎮,你就別剖魚了。這次村民大會選了修公路的出納、會計、保管和質監,我想了想,這個還得張榜出去。村裡寫字的都不行,你能不能幫我們寫兩張。上次在你辦公室,看見你的毛筆字太好看了。」

    王橋也不推辭職,道:「沒問題,你弄點紙和筆來。」

    江老坎道:「早就準備好了。」

    宋鴻禮睡了一會,聽到外面說話聲,也就起了床。小睡一覺,他的精神好了許多,端起大茶杯,走到屋外。

    王橋正在寫關於三社社員大會推薦修路保管、會計、出納和質監的通報。書法是王橋的長項,他站在桌邊,略為凝神,然後筆走龍蛇,一幅書法作品便躍然紙上。

    鄧建國此時也醒了,他沒有立刻下床,而是站在窗口朝下觀察。如今鄉鎮幹部與村民的矛盾十分突出,最惡性的是靜州城郊的一個鎮,數百個老百姓與村幹部發生衝突後,圍攻了鎮政府,將黨委書記和鎮長關在屋裡,限制自由長達十個小時。

    與農村此起彼伏的衝突相對比,城關鎮黨委書記和鎮長卻與村民關係十分融洽。通過觀察,鄧建國判定這不是演戲,而是實實在在的關係不錯。在了這個印象,他對老成持重的宋鴻民和衝勁十足的王橋都深有好感。

    下樓後,鄧建國道:「老江,你能不能找幾個村社幹部到院子裡,我們開個院壩會,我想聽一聽大家的想法。」

    江老坎道:「鄧書記,要喊那些人?」

    鄧建國道:「今天選出來的為大家服務的保管員、會計、出納和質監,還有今天發言的老村長,以及兩個黨員、兩個社長、村委會主任、文書、婦女主任、團支部書記,這些人差不多了。晚上就在你這裡吃個便飯,飯錢由市委辦來付。」

    宋鴻禮趕緊道:「鄧書記,你能來開這個座談會,就是對城關鎮工作最大的支持。這頓飯肯定由城關鎮來請。」

    江老坎爭著道:「今天來到青橋村,我就是主人家,如果由鄧書記和宋書記請客,就是瞧不起我們青橋村,以後我出去抬不起頭。這頓飯花不了多少錢,魚是在河裡釣的,臘肉是殺的年豬,雞是自家喂的,菜是自家種的。」

    鄧建國笑道:「那我們今天就吃江老坎。」

    到了四點鐘,陸續有村民來到江家壩子,大家圍坐在壩子裡,聊起農村現狀、基層組織工作情況。村民們談話都挺積極,除了講了村裡的現狀,還談了些具體事情。

    到了五點五十分,王橋進廚房煮魚。

    當酸菜魚端起來時,一股濃烈香味就在院子裡飄散。

    王橋煮的酸菜魚、江家的雞湯、吊了半年的老臘肉、新鮮的蔬菜、加上黎陵秋做的青椒肉絲,道道菜都不錯,讓大家食慾大開。

    江老坎拿出珍藏的高梁酒,揭開酒蓋,倒進每人面前的土碗裡,酒香四溢。

    鄧建國平時很少喝高度酒,今天心情比較好,破了戒,就沒有推杯。

    正在喝酒時,從外面走過來一個村民,道:「老坎,你貼的那個榜被人揭了。」江老坎臉喝得紅紅的,道:「那個揭的,有意見當面提嘛,揭榜作啥子。」村民站在門外陪笑:「不是有意見,我家媳婦看見那個字寫得好,撕下來給娃兒當字貼。我覺得不太好,給你說一聲。」

    王橋豪爽地道:「沒事,揭了就揭了,我再寫一張。」

    天漸漸黑了,江老坎拉了一條電線到院子裡,大家繼續在院子裡吃飯。喝酒持續到了九點,酒席才漸漸散了。

    晚十點,宋鴻禮離開了江老坎家。

    鄧建國、邱洪、王橋等人就在堂屋裡聊天。

    鄧建國道:「今天收穫很大,一是親眼看到青橋村民議事規則得到了村民支持,等試點成功以後,就可以推廣;二是我對農業稅有所思考,現在沒有想成熟,暫時不跟大家說了。」

    晚上,鄧建國在樓上奮筆跡書。在凌晨一點,《關於取消農業稅的建議》初稿完稿。他放下筆,心情十分愉悅。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4:21
第三百六十五章治安拘留

     鄧建國工作忙,搞調研卻用了整整一天時間,收穫頗大。

    第二天一大早,他與宋鴻禮、王橋等人在縣境分手以後,徑直回靜州。

    宋鴻禮望著消失的車影,道:「黎書記,你是分管黨群的副書記,要追蹤這次黨建探索,等道路修好以後,形成完整的書面材料,報告縣委。」

    黎陵秋為難地道:「我的水平不夠,肯定達不到鄧書記的要求。本來事情做了十分,我寫出來就變成了七分。」

    宋鴻禮道:「王鎮把框架都做出來了,你就認真記錄這一次修路,從頭到尾全程觀察,作一個忠實的記錄者。王鎮是一鎮之長,手裡的事情還多,不可能全程跟蹤。他把大原則定下來,就由你來跟入。報告出來以後,我和王鎮都還要修改,你怕什麼,就大膽地寫,當成一次鍛鍊機會。多寫幾次,就能寫了。」

    黎陵秋吐了吐舌頭,道:「那我就撐著膽子去寫這個報告。」

    王橋笑道:「這是你的本職工作,算是在副書記崗位上的第一板斧。」

    「王鎮,你和山南日報那個胖記者關係很好,能不能請他來宣傳一次。」黎陵秋是搞宣傳出身,接受這個任務,立刻就想起了宣傳。

    王橋道:「暫時不必要。縣委還沒有肯定之前,我們都不能宣傳。如果宣傳出去以後,縣委覺得不對,我們就無法收場。」

    黎陵秋道:「鄧書記都認可的事,縣委怎麼能不認可。」

    王橋道:「這一次鄧書記到城關鎮來調研,縣委是不知道的。當然,作為市委副書記有權力到自己直管的黨組織調研。但是我們得考慮周全,鄧書記也是明白這一點的,所以才要求我們的正式報告出來以後,先要報告縣委。這個時候我們只能做,不能宣傳。」

    宋鴻禮道:「黎書記,你工作時間比王鎮長得多,但是政治頭腦還得向王鎮學習。」

    「那是當然,要不怎麼王鎮是鎮長,我只能當副書記。」黎陵秋笑著又道:「宋書記,你以後還是叫我小黎吧,叫黎書記聽起來彆扭。」

    宋鴻禮正色道:「副書記是很重要的崗位,我作為書記,要給副書記必要的尊重。我叫你小黎,實則影響了你的威信。從你任職那一刻起,我們都要稱呼你為黎書記,這是大事大非,不可瞧輕了。」

    三人上了車,在回城關鎮途中,黎陵秋道:「我昨天看到一份市裡轉發的省委文件,再次強調了********、縣長、組織部長和公安局長要異地任職。」

    牛清揚擔任縣委常委、組織部長,這是讓王橋很有壓力的事情,他對此事最為敏感,道:「是正式文件,還是理論研究?」

    黎陵秋肯定地道:「是正式文件。」

    宋鴻禮知道王橋心結所在,道:「我得到還算可靠的消息,牛部長這次學習歸來後,將要出任縣委副書記,接替華書記的位置。」

    黎陵秋道:「這麼說來,華書記當縣長成了定局。」

    王橋是從鄧建國那裡得知華成耀將出任縣長,還以為是比較秘密的息。豈知宋鴻禮、黎陵秋兩人都知道此事,一點都算不上秘密,相比之下,他自己的信息來源還算單一的。此時,王橋猛然間醒悟過來,宋鴻禮讓黎陵秋跟蹤青橋村六步議事規則是有深意的,是有意讓自己迴避牛清揚。

    薑是老的辣,想得深看得遠,這就是王橋對宋鴻禮的評價。

    回到辦公室後,按照既定安排,城關鎮召開了一個黨政聯席班子會,將近期的各項工作作了研究。

    城關鎮人多事雜,每個領導都管了一攤子事情,結果這個會開到中午一點鐘都沒有結束。

    到了一點鐘,宋鴻禮看了表,道:「算了,沒有研究的議題改天再研究,下午兩點鐘縣委有個擴大會,我要去參加。」他站起來打個哈欠,道:「中午必須要眯一會,否則下午絕對要打瞌睡。」

    所有鎮領導都沒有吃飯,郭達早就在外面小餐館訂了一座菜。下午皆有事,沒有上酒,所有領導直接吃飯。由於沒有酒精破壞味覺,加上開會時間長,肚子確實餓了,每個人覺得味道好極了。

    分管政法副書記李紹傑道:「檢察院、公安局都有自己的食堂,城關鎮人數不少,每天中午大家都到外面找吃的,不衛生,又貴。有的同志回家吃飯,來回匆匆忙忙,我建議弄一個食堂。」

    王橋是單身漢,來到城關鎮就考慮過這個問題,再加上他特別喜歡美食,對廚房這一套也熟悉,道:「這是一個好建議,可以考慮。就不知道哪裡有這麼大的地方。」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就開始找地方,推薦了好幾個地方。

    聊了一會,王橋就問宋鴻禮,道:「宋書記,你覺得怎麼樣?」

    宋鴻禮道:「以前確實考慮過這事,後來找不到合適的地方,就不了了之。」

    他有一句話沒有說完,當初在班子會上是當著班子全體的面將建伙食團的任務交給前任鎮長姚向輝,姚向輝一直沒有落實,事情就不了了之。王橋知道這個細節,所以才沒有商量的前提下,就將此事提了出來。

    見宋鴻禮沒有反對,王橋道:「郭主任,明天抽一個小時,我們把幾個地方都跑一跑,挑選合適的地方。你以後就要當伙食團長。」

    郭達立即道:「王鎮,你還是饒了我吧。辦公室事情多得咬手,一件事情未完一件事情又來。按照職責,還是由財政所來抓這事。」

    王橋想了想,道:「這樣辦,工會秦大姐平時經常談美食,就讓她來牽頭,財政所和辦公室配合。」

    大家都覺得這個主意不錯,一致同意。

    聚在一起吃飯,隨意聊著天,談著事,氣氛輕鬆。

    這時,環衛站長陳武陽衝了進來,滿臉怒氣地道:「宋書記,王鎮長,公安太過份了。」

    王橋從大學畢業後第一份工作是城管委副主任,第一天上任就遇到師範後街的化糞池堵塞漫溢。為瞭解決這個問題,王橋來到了居委會,與城關鎮陳武陽就打過交道。可以這樣說,他認識的第一個城關鎮幹部就是陳武陽。如今陳武陽還是當環衛站長,王橋已經由城管委副主任變成了城關鎮鎮長。

    宋鴻禮在場,王橋沒有第一個答話。

    宋鴻禮喝了一口湯,慢慢地道:「不要著急,什麼事情?」

    陳武陽心裡窩著火,嘴巴就慢不下來,道:「上午,我們環衛站的執法人員在街上巡查時,看到有一個婦女在街上洗紅苕。沒有用盆子,就是把紅苕堆放在街道上,然後從店里拉了一根水管,直接沖紅苕,髒水和稀泥全部都流到街道上。我們的執法人員就上前勸阻,結果那個婦女不聽。執法人員制止其繼續沖水,雙方就拉扯起來。從店裡衝出來一個胖子,二話不說,動手打我們的執法隊員。我們執法隊員被迫還手。後來派出所的人就來了,把我們執法隊員和胖子都弄到派出所,要治安拘留。」

    宋鴻禮道:「我們的隊員受傷沒有?」

    陳武職道:「臉被抓破了,被打了幾棍子,沒有大事。」

    宋鴻禮道:「對方受傷沒有?」

    陳武陽道:「我們的人沒有用武器,就是踢了幾下,打了幾拳。」

    「那就不算大事,為什麼拘留我們的人,簡直是亂彈琴。」宋鴻禮有點冒火地道:「紹傑書記,這事你來處理,務必將我們的人放出來。」

    「那我下午就去找趙勁,我以前與他就熟悉,應該關係不大。」李紹傑原本是檢察院幹部,下派到城關鎮當政法副書記。在今天上午的班子會上,在王橋建議之下,市政這一塊交由李紹傑分管。王橋在城管委工作過,知道市政管理長期與群眾接觸,處理的往往都是有些有矛盾的事情。李紹傑有政法背景,分管市政工作有優勢。

    李紹傑知道行政執法這一塊糾紛多,原本不想接,可是宋鴻禮和王橋統一了思想,他也就接受了。這次下派是三年,若與黨政一把手都有矛盾,日子絕對不好過,以後離開時的評價也不會高。

    大家都沒有把這事當成一回大事,李紹傑趕緊把飯吃完,跟著陳武陽回到辦公室。

    王橋吃飯時總覺得不對勁,一般情況下,執法人員與群眾發生衝突後,派出所儘管會問讓執法人員到派出所問材料,可是治安拘留還是很少見。單位與單位之間,平時都有業務往來,總得互相給個面子。

    聽到治安拘留四個字,王橋一下就聯想到了總是對自己吹鬍子瞪眼睛的邱寧勇。由於情況並不是太清楚,書記又有明確要求,他就靜觀其變。

    下午上班時間,李紹傑和陳武陽就一起前往派出所,來到所長趙勁辦公室。

    趙勁見到李紹傑,趕緊起身,道:「李書記,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李紹傑以前在監所科當過科長,與趙勁非常熟悉,道:「無事不登三寶殿,還請趙所長高招貴手。這是城關鎮環衛站的陳站長,今天執法的就是陳站長的人。」

    陳武陽與趙勁也認識,上前打了招呼。

    大家坐下後,李紹傑道:「趙所,情況我聽陳站長談了,大家都是跟縣委縣政府做事,用不著拘留吧。」

    趙勁一幅欲言又止的樣子,想了半天,道:「這事我做不到主。」

    李紹傑道:「這種小事,你這個城關鎮派出所怎麼做不了主?我們兩人不是一天的交情,得給我說實話。」

    趙勁眼光不停地看陳武陽,就是不說。

    陳武陽看懂了這個眼神,藉口出去買菸,離開趙勁辦公室。

    「這事,可拘留,也可不拘留。」趙勁關了門,又道:「這是邱局的意見,我只能執行。」

    邱家長子在市檢察院當領導,次子在公安局當常務副局長,都是政法系統的領導,李紹傑一陣牙痛,只得鎩羽而回。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4:22
第三百六十六章見招拆招

     李紹傑離開了派出所,在走回城關鎮的路上,覺得有點不對勁。他是作為城關鎮黨委副書記與公安局協調工作,不能只見了派出所長就灰溜溜地回來了。於是掉轉車頭,直奔昌東縣公安局。

    作為檢察院的老同志,李紹傑對公安局是不陌生的,只不過以前是以檢察院幹部身份到局裡,今天換成了城關鎮的黨委副書記。

    找到了五樓,邱寧勇正在開會。坐在辦公室等了一會,一位在局辦工作的民警見到了李紹傑,主動打了招呼,問了情況,便進會議室給邱寧勇說了。

    邱寧勇穿著整齊的警服,出來後,道:「紹傑,你找我,什麼事?」

    李紹傑笑道:「邱局,在開會,耽誤你幾分鐘。」

    邱寧勇道:「在研究案子,走吧,到我辦公室。」

    到了辦公室坐下,李紹傑開門見山地道:「邱局,城關鎮環衛站職工被拘留了,我是代表城關鎮過來和公安局協商。」

    邱寧勇似笑非笑道:「紹傑,你是搞法律出身,當街鬥毆,不管是什麼人,被拘留兩天沒有問題吧,不能因為是城關鎮的員工就法外開恩,否則當事人不服。」

    李紹傑道:「這事是有緣由的,當時環衛站執法人員制止違法行為,對方是抗法。」

    邱寧勇道:「執法人員更應該知法守法,不管對方違反了城市衛生管理條例的哪一款,都可以依法進行處罰,但是,執法人員不能動手打人,執法打人就算捅到天邊,也說不過去。」

    李紹傑道:「城關鎮和公安局是友好單位,雙方每年合作挺不錯的。當事人有錯誤,交回單位批評教育就行了,何必真要拘留。」

    邱寧勇發了一枝煙給李紹傑:「打架雙方都拘留了,不能私自放了另一邊的人,那樣就是看人執法。我大哥經常在家裡給我講法制課,如果我們執法單位都不能一碗水端平,讓老百姓怎麼相信我們。」

    當李紹傑想講情面和潛規則之時,邱寧勇一席大義凜然的話將他堵得嚴嚴實實。邱寧勇道:「我還在開會,紹傑,改天找你喝酒。這是公事,我們就公對公,私下我們還是朋友。」

    李紹傑一直在政法系統工作,對邱寧勇知之甚深,見說到這個程度,只能回去。

    在路上,陳武陽嘆道:「李書記,這事沒有辦法,看來我們的人絕對要被關幾天。這事其實是有針對性的?」

    李紹傑道:「針對什麼?」

    陳武陽道:「針對我們王鎮長,以前王鎮的女朋友就是邱局的妹妹,現在分手了。雖然我們不知道內情,可是從這事來持,絕對邱家是有意見的。」

    他與王橋接觸的時間長,瞭解的事情多,因此能做出如此判斷。

    李紹傑是來到城關鎮才第一次認識王橋,並不是太瞭解,聽到這話,結合事情經過以及邱寧勇前後的態度,同意了陳武陽的說法,一臉無奈地道:「估計是吧。」

    陳武陽道:「這就是典型的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回到城關鎮,王橋認真聽了李紹傑的匯報,道:「那我就要找袁局長。」

    李紹傑道:「袁局長不在縣裡,到省廳參加輪訓,公安局就是邱寧勇在主持工作。」

    王橋自然知道癥結在什麼地方,又不便與李紹傑明說。因為李紹傑是才從檢察院下派,最終是要回去的,到底站在哪一邊還說不清楚,道:「暫時只能這樣,你做好環衛職工的思想工作,等宋書記回來以後,我們商量一下就做決定。」

    李紹傑離開,王橋原本想認真工作一會,可是腦子裡總是浮現起陳武陽焦急的神情。他關了辦公室門,在辦公室轉起了圈子,反覆思考這事。

    在邱家,邱寧勇是被邱大海最不看好的二子,老大精明能幹,老三聰明伶俐,老二則屬於小聰明有餘大智慧不足的類型。邱寧勇為了妹妹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爛招,直接讓原本對邱家沒有惡意的王橋變得有了敵對情緒。因此,在拘留環衛工人這件事情上做得越精明,越給邱家製造了一個敵人。

    王橋對這一點看得極為清楚,可是看得再清楚,邱寧勇遞了招過來,他必須還得要接。

    當前有幾個辦法,一是找到縣領導,由縣領導出面說話,強迫公安局放人。用這一招,會顯得城關鎮無能,連這些小事都搞不定。

    二是找到公安局一把手老袁,由他出面。這一招的問題在於老袁在外出學習,並在縣內,更關鍵的是老袁與邱大海是老關係,又有些本位主義,偏向哪一邊還不好說。

    三就是忍下這口氣,另尋機會來報。

    王橋對這個方案都不滿意,轉了無數個圈子,突然靈光閃現,邱寧勇不是一口一個知法守法嗎,如果能找到法律上的漏洞,則夠邱寧勇喝一壺。隨即他又放棄了這個想法,邱寧勇無大智慧,可是小事也頗為精明,抓法律漏洞也有點難。

    這個想法冒出來以後,卻如生了根,始終放不下。

    最終,他決定死馬當成活馬醫,找一找法律漏洞。之所有最後會有這個想法,還是出於對邱寧勇的瞭解,他太想刷自己面子了,說不定就會留下些漏洞。

    王橋打電話給老趙,道:「你到我家裡去一趟,把光頭找過來,有急事,我在辦公室等他。」

    青皮趙波來到昌東以後,一直住在電力家屬院苦讀,王橋也沒有刻意照顧他,自己該做啥就做啥。趙波是山南大學法學系畢業的,雖然還在準備司法考試,法律知識還是沒有問題,他就想委託趙波以法津科班的角度,找一找邱寧勇的漏洞。如果找到了漏洞,就交給山南大學新聞社的畢業生去顯身手。

    這樣的反擊絕對十分犀利。

    前提是確有明顯的漏洞可以抓。

    等了半個小時,青皮趙波出現在辦公室。王橋道:「你太囉嗦了,從家屬院過來,最多十分鐘。」

    趙波頭髮長了一些起來,短髮根根直立,精神狀態比最初來到昌東要好得多,他翹著二郎腿坐在王橋辦公室對面,道:「鎮長大人,急急忙忙找我來做什麼?」

    王橋也沒有來虛的,道:「我遇到難題了,需要你出手相助。」

    趙波驚訝地道:「你在昌東城關鎮是跺一腳地皮都要抖的人,誰敢找你的麻煩?」

    王橋道:「李寧詠的哥哥,邱寧勇,他是昌東公安局常務副局長,一把手局長到省廳輪訓,他在主持工作。」

    聽完具體經過,趙波道:「公安局這事也不過份,他們有這個權力。你們那個環衛站的執法人員不是正確的執法態度,應該先勸告,勸告不聽,就可以取證,然後開罰單,申請強制執法。直接動手打人,拘留不冤。」

    王橋一陣苦笑,道:「你倒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當事人在街道上洗紅苕,這種事情是違反了城市環境衛生管理處罰條例,可是真要按程序走,不可能的,啥事都辦不了。除非是有意要針對某個人,在這種突發情況下,還真沒有什麼好辦法。而且,不可能人人都是你這種法律專家,基層執法人員素質確實也不足。」

    趙波道:「不好弄。」

    王橋道:「真沒有辦法?」

    趙波想了想,道:「公安局執法也是粗糙得很,有可能手續沒有走全,也有可能法律認定不清楚,我這就去瞭解,然後再來回話能不能辦成。」

    王橋馬上給陳武陽打去電話,道:「陳武陽,我是王橋,你立刻到我辦公室來。」

    放下電話時,趙波就笑:「蠻哥,當官果然不一樣,官威十足啊。」此事甚急,王橋根本沒有耍官威的意思,只是用陳述句講了一個事實。可是聽到趙波耳朵裡就不一樣了,這是上位者不知不覺帶出來的習慣。

    王橋道:「哪裡官威,每天遇到這麼多事情,溫文爾雅是行不通的,等你以後進入社會就會明白。」

    幾分鐘後,陳武陽就一陣快走來到了王橋辦公室,略為喘氣。

    王橋道:「這是趙波,我請來的法律專家。他要來幫我們診一診事非曲直,這兩天除了正常工作外,你就聽趙波的,給他提供一切有利條件。」他又強調了一點,「在趙波面前要說事實,原原本本的,越真實越好。」

    陳武陽於是客客氣氣地道:「趙律師,我們下一步怎麼安排?」

    趙波將在王橋面前的嬉皮笑臉收了起來,道:「先找個地方,把當事人叫過來,我一點一點問細節。」

    陳武陽道:「兩個當事人都被拘留了?」

    趙波道:「那就帶我到現場去,對了,準備一個相機,清晰度好一些的。」

    在兩人臨出門前,王橋道:「這事很重要,你要仔細一點,發揮你的聰明才智,給我找漏洞出來。」

    兩人走後,王橋心情平靜下來,把房門打開,開始正常處理公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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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七章趙波的發現

     一份文件沒有看完,王橋給李紹傑打電話:「李書記,你完整地寫一個今天情況的報告,我估計宋書記回來以後,會要這份報告。」

    李紹傑道:「我馬上安排人寫,寫完以後,王鎮再看。」

    四點鐘時,李紹傑拿著寫好的報告來到了王橋辦公室。王橋請李紹傑坐下以後,就認真地看起稿子。這份稿子不是由辦公室郭達所寫,而是由環衛站陳武陽所寫,遣詞用句和公文格式都有問題。王橋原本想讓郭達拿去修改,又見李紹傑坐在對面,就道:「有點小問題,我就在上面改了。」

    李紹傑道:「王鎮是山南大學的高材生,改這種小文章是手到擒拿。」

    王橋也就不再客氣,將文章調整了四五處,又將「請示報告」這種不合規範的地方改掉。李紹傑看到報告上的修改部分,道:「我以前在檢察院就很少寫文章,在這方面不擅長啊,讓我當副書記真是有些為難。」

    王橋道:「寫文章是小道,當領導關鍵是把穩方向,以後這種文章還是交給辦公室來完成,陳武陽也是抓具體業務的人,這不是他的長項。」

    李紹傑道:「我到底是下派掛職的,有時讓辦公室弄材料,見他們太忙,都覺得不好開口。」

    王橋聽懂了李紹傑的意思,在城關鎮,宋鴻禮是歷史形成的老大,辦公室所有工作都圍繞著老大在轉動,當然,王橋是鎮長,他們不敢怠慢。而李紹傑這種掛職的領導幹部,又沒有分管辦公室,就不會太主動服務。王橋就直率地道:「辦公室有一個重要職責就是為領導服務,再忙也得抽出時間。」

    兩人聊了一會,李紹傑就拿著修改稿子到自己的辦公室。

    接近五點,宋鴻禮回到了辦公樓。

    王橋和李紹傑隨即來到了宋鴻禮辦公室。聽完李紹傑的講述,又看了報告,宋鴻禮立刻撥通了公安局長老袁的電話:「老袁,城關鎮的人怎麼能隨便亂抓。」老袁道:「什麼事情,讓老兄這樣火冒三丈。」

    宋鴻禮道:「我們環衛站執法人員正常執法,被暴力抗法,公安就作為鬥毆,將雙方都搞成了治安拘留,這樣搞,以後誰還敢上街去執法。」

    老袁道:「我在省裡學習,公安局是由常務副局長邱寧勇在負責,邱局長在你面前是小輩,你直接吩咐就行了。」

    宋鴻禮道:「邱寧勇是你的人,總得你發話。」

    老袁道:「老兄不用發火,我打電話問一問情況,現在情況不明,我不好表態啊。」

    老袁年齡實際上比宋鴻禮在大一些,只不過宋鴻禮任職時間長,又一直是正職,所以老袁就一直稱呼宋鴻禮是老兄,稱呼久了,大家也就習慣了這種稱呼。

    放下電話等了十來分鐘,老袁回電話過來,道:「我問了邱局,他說根據調查確實是鬥毆,我給他說了,就由十天改成五天,罰款就免了。」

    宋鴻禮道:「還得謝謝老袁。」放了電話,他就冷了臉,道:「邱寧勇這是明擺著跟城關鎮過不去,是打我的臉。」

    王橋苦笑道:「恐怕是打我的臉。」

    宋鴻禮道:「打王鎮的臉,也就是打我宋某人的臉,我們兩人在一起搭班子,是連在一起的。這樣,紹傑跟我一起到縣委,我要找政法委李書記。」

    王橋深知政法委現狀,道:「邱寧勇在這事上緊扣著條例,擺在桌面上恐怕走不通,領導們會很為難。」

    宋鴻禮道:「沒有辦法,事情已經出了,我們還是得把情況向領導反映。就算反映了不能解決這一次的問題,至少也能讓邱寧勇知道城關鎮不是好欺負的,最好不要來下回。若是真的來了下回,我就只能撕破臉了,直接找吉書記評理。本來這些爛事找吉書記都很不明智,純粹給領導堵心。」

    宋鴻禮和李紹傑忽匆匆地前往縣委匯報此事。王橋坐在辦公室裡安靜地想了一會,從深夜公安進屋到拘留環衛站執法人員,這些事情必然和邱寧勇有關。他決定與邱家談一談,當然不是與邱寧勇談話,而是與邱家的長子邱寧剛談一談。

    王橋道:「邱檢,我是王橋。你什麼時候有時間,用時不多,我想和你見一面。」

    邱寧剛略有些停頓,道:「有什麼事情嗎?」

    王橋道:「見面說不清楚,我想當面聊一次。」

    邱寧剛道:「今天晚上我有個應酬,推脫不開,明天就要到南州,等我從南州回來再見面,行嗎?」他也有心和王橋見見面,只是確實有要事,必須到南州去。

    王橋道:「那我就在電話裡說吧。」他在電話裡將最近發生的兩件事情說了一遍,再道:「邱檢,我和李寧詠是沒有緣分,但是,不應該走到互相嚴重對立的這一步,我是極不願意看這種事情發生。希望邱檢做一做調解工作。」

    邱寧剛沉默了一會,道:「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後,王橋就卸下了一塊石頭,他做到了仁至義盡,若是邱寧勇還是繼續如此,反擊就不可避免。

    只是,邱寧勇佔據了法律的制高點,擺在桌面上可以直接碾壓潛規則。而城關鎮和公安局並沒有太多交集,有交集往往都是城關鎮有求於公安局,所以,反擊想起來容易,做起來很難。

    這和以前與劉建廠團夥爭鬥不一樣,那時可以一頓拳腳就出了胸中惡氣。如今成為體制內的一員,快意恩仇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思來想去,王橋還得承認現實:「這一次城關鎮環衛執行人員被拘之事只能打掉牙齒和血吞,承認尷尬的現實。」

    雖然這樣做有些窩囊,但是事至此,只能隱忍,等待合適的時機。

    等到上班,也沒有見宋鴻禮和李紹傑回來,王橋決定暫時將此事放在一邊,回家吃飯。這一段時間,王橋很少回家吃飯,今天沒有應酬,就切了些燒臘,提了一件啤酒,準備與趙波小飲一杯。

    趙波是不擅長做家務的人,廚房裡亂七八糟,到處是調料瓶子,還有些麵湯灑在灶台上。這讓往日還算清爽整潔的廚房變得凌亂起來。王橋蹲在垃圾桶旁邊數了數,有三個掛面的包裝紙和一些雞蛋殼,也就意味著當王橋在外面大吃大喝的時候,趙波就在家裡煮雞蛋掛面。

    趙波、杜建國和王橋三人同時畢業,杜建國過上了最幸福的生活,有嬌妻陪伴,事業有成。

    王橋無嬌妻,事業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最慘的就是趙波,其班上同學要麼是在公檢法工作,要麼就是進了律師事務所,還有進了機關,有了進了大型企業法務部門,唯有趙波為了愛情放棄了事業,結果愛情和事業都被耽誤了。

    在趙波所睡的小屋裡,橫七豎八地擺著法律用書,還有厚厚的筆記本。看到這個場景,王橋不由得想起了復讀班生活,復讀班生活只過了五年多時間,可是覺得十分遙遠。但是,在夢境中,王橋已經屢次響起復讀班所有人背誦過的高考誓詞:「改變命運是我們的理想,是我們不變的追求!我們破釜沉舟,迎難而上……」這個誓詞雖然是為高考所作,可是用在日常生活中也是適用的。

    到了七點,王橋餓得正在煮麵條,趙波風塵僕仆地出現在門口,道:「餓死我了,今天蠻哥要請我吃大餐。」

    王橋太熟悉趙波,從其得意的神情看出些端倪,道:「有發現嗎?」

    趙波道:「我真覺得自己是一個人才,以後絕對要吃律師這碗飯。」

    王橋道:「到底有什麼發現,少賣關子。」

    趙波喝了一口王橋泡的茶水,道:「且聽我慢慢道來,陳武陽帶著我到了現場,我作了一個詳細的調查,結果發現公安局拘留了三個人。一個是洗老苕那家人的男人,也就是主動出手打人的,另一個是環衛站執法人員,還有一個是環衛工人。」

    王橋點頭道:「分管政法李書記去瞭解了,確實是這樣。」

    趙波道:「我到打架地點周邊商圈走了一大圈,問遍了有可能看到現場的所有人,主要是為了摸清楚,找到破綻。據我瞭解,當天環衛工人一直在勸架,並沒有出手。當那家男人衝出來打人時,他就站在洗紅苕女人、那家男人和環衛站執法人員之間,用身體阻攔對方,結果被洗紅苕女人抓扯,還被那家男人打了兩拳在臉上,有多人證實,環衛工人非常老實,一點都沒有還手。現在,破綻在於環衛工人也被拘留10日,這是明顯的事實不清。」

    王橋的興趣頓時來了,道:「你能確定?」

    趙波道:「有多人能證實。」

    「太好了,這個破綻抓得好,我聽陳武陽和李紹傑說,還真以為是環衛工人和環衛執法人員與那家男女對打。公安機關處置環衛工人明顯是一個大敗筆。」這是一個關鍵環節,王橋再次道:「你能確定?」

    「能確定,大家都覺得環衛工人太冤,這麼一個老實人被拘了十天。」趙波道:「要算鬥毆,環衛執法人員和那家男人確實是互相毆打,但是環衛工人只是被毆打,一點沒有還手,公安辦案時太馬虎了。還有,我觀察到附近有一家賣首飾的店,店門口安裝有監控,不知道能不能看到錄相。」

    王橋道:「好,你就當我的幕後參謀。這事為了辦得牢靠,得聘請一個正式律師,你有沒有合適的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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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八章事業起步

     趙波道:「我有個同學就在巴州當律師,讓他出手,我在背後當參謀,應該沒有問題。」

    王橋聽到巴州兩個字,立刻否定道:「邱家老大在巴州市檢察院,邱家老二在縣局,都是政法系統的,你用巴州律師極有可能放不開手腳。有沒有在其他地方的,最好是省城南州的,這樣沒有壓力。」

    趙波腦袋還是很靈光的,他明白邱家的手能伸到巴州,卻伸不到南州。他沒有思考,立刻說出一個名字,道:「楊三火。我們班同學來自天南海北,留在山南的不多,當律師的只有三人,那就讓南州的楊三火來。」

    在山南大學,中文系和法學系是緊靠著,王橋基本上認得趙波的所有男同學,納悶道:「楊三火是誰,我怎麼沒有印象。」

    趙波道:「楊焱,是女同學,短頭髮的那個,你曾經見過。」

    王橋道:「就是那個挺潑辣的那個?」

    趙波道:「就是她。她辦事能力挺強,是有資格證的律師。我們關係比較好,請她出馬沒有問題。」

    提起楊焱,王橋不由得想起以前的蘇三妹,從蘇三妹到吳培,再到楊焱,趙波喜歡的女人其實都是和蘇三妹一個類型的。

    「蠻子,你的表情有些怪,在想什麼?」

    「我在想如何操作這事。」

    「不對,你似笑非笑,一臉奸笑。」

    「蘇三妹和楊三火長得有點象啊。」

    「喂,不要提蘇三妹,硬是那壺不開提那壺。」

    「好吧,不提男女私情,我們談事。那你就跟楊三火聯繫,看她願不願意接招,這事沒有多少報酬。」王橋又道:「從時機來說,應該是等到拘留結束以後,先與當事人見面,取得當事人支持才行。如果當事人不敢打官司,也白費。聽你的說法,這個環衛工人很懦弱。」

    趙波道:「我問過那個環衛工人的情況,他們家裡挺困難,老婆是個老病號,家裡還有一個老的,很缺錢。誘之以利,他肯定敢幹。」

    王橋道:「還有一件事情我得說清楚,此事和我沒有任何關係,至少擺在桌面上是如此。」

    趙波笑道:「你這是欲蓋彌彰,如果真要和邱家那個公安局的頭頭對陣,光靠打官司影響不大,還得靠胖墩新聞社的力量出馬。有些記者天天在找勁爆的新聞線索,嗅到這個環衛工人狀告公安局的大戲,肯定會不顧一切撲上來。」說到這裡,他想起那個副局長被弄得焦頭爛額的場景,故意發出一陣陣得意的「奸笑」。

    王橋瞅著趙波的笑容,道:「你還真是吃這碗飯的人,如果當初同意你父親的想法,分到司法局,倒是浪費你這份爛腦殼。」

    「老虎不發威,還以為是病貓,我已經頹廢了兩年時間,現在總得要從低谷爬起來。蠻哥相信我,我就從此事開始重振雄風,證明自己不是窩囊廢。」趙波又道:「蠻哥的擔心是對的,除了錢以外,我還有其他辦法。這事你就要不參加了,交給我去辦就行了。」

    從趙波在大學新生軍訓時為了蘇麗摔倒軍訓教官之事,可以看出其性格中有偏激且不計後果的一面,王橋有些擔心,道:「你不能亂來啊,如果亂來,這事不做也罷。」

    趙波道:「放心吧,我畢竟是山南大學法學系的畢業生,分寸還是有的,一切都在法律和政策允許下進行。絕對不會有任何違法行為,但是會讓公安局感覺很難受的。這事就當成我事業的吧,你就別具體管。」

    兩人在客廳裡擺開了戰場,吃燒臘,喝啤酒,剝花生,談往事,聊前途。

    趙波喝酒有些類似於巴州一中復讀班的包強。包強身體嚴重缺少解酒酶,基本上不能分解酒精,屬於一杯倒的角色,而且喝酒就控制不住自己,總要鬧事。相較於包強,趙波身體裡還有些解酒酶,只不過稍有欠缺,所以酒量比較淺,容易喝醉。

    一瓶啤酒下肚,趙波開始說些掏心窩子的話:「大學四年,我都是在失戀狀態下渡過的,現在想起來我真是他馬的太蠢。我這人長得不醜,雖然只有一米七多一點,這身高在山南還是可以的。學校是山南大學,全省一流,專業是法學,至少比中文強吧。我就奇了怪,為什麼談戀愛就不順了。蘇三妹和我從小長大,為什麼就非得和不認識的陌生人牽手。」

    王橋勸道:「你是當局者迷,正因為你和蘇三妹從小在一起長大,所以才不容易談戀愛,這叫做遠香近臭。我們常開玩笑,太熟了不好下手,確實有這麼一回事。」

    趙波眼睛開始泛紅,道:「現在回想起來,山南大學確實是美女如雲,我白白地蹉跎了四年,不,是五年。」

    王橋再勸:「我們兩個是難兄難弟,大哥莫說二哥,一對苦瓜。我的條件也不差啊,還不是這樣。」

    「你少跟我鬼扯,那個大波美女楚小昭就一個勁地追求你,只要你點點頭,她肯定就會撲到你懷裡。你和我是不一樣的。」趙波道:「然後就遇到吳培,她********想要出國,難道國外就是天堂,國內就是地獄,我真搞不明白,女人到底是什麼心思。」

    王橋仰頭喝了一杯啤酒,道:「人各有志,豈可強求。男人還得有自己的事業,有了事業,何患無妻。」

    「和蠻哥比起來,我太幼稚了。我以前沒有深刻地意識到剛才你說的這句話,以為對女人好,就能贏得女人的真心。這是不對的,應該反過來,只有女人對你好時,你才能得到女人的真心。」趙波也端起了啤酒,猛地喝完,道:「你別反對我這句話,這是血淚教訓。我的理想就是要當一名律師,但是以前的途徑不對,從今天起,我要腳踏實地做事,第一步,先拿你這事來練手,鍛鍊自己;第二步,要拿到資格證。第三步,第三步還沒有想好。」

    王橋用懷疑的眼光看著有些醉意的趙波,道:「聽你剛才的話,我覺得我錯了。」

    趙波瞪著眼,道:「你沒有錯,找我辦事,你的心就放到狗肚子裡。」

    王橋道:「這事看起來是一件小事,其實對我挺重要,涉及到在鎮裡的威信,涉及到我和邱家的關係,稍有不慎,會惹來大麻煩,再說得聳人聽聞一些,和我的政治前途聯繫在一起的。但是,剛才我沒有聽錯吧,你是來練手?我這事容不得練手,我們商量一下,你退出吧。」

    趙波用手摸著短髮,傻笑道:「我說過練手嗎,沒有,絕對是你聽錯了,沒有證據的事情,我不會承認。蠻哥是我和胖墩共同敬仰的大哥,壞你的事,就是壞我們的事。」他突然伸腿踢了王橋一腳,指著王橋的鼻子道:「你是我們大哥,一點都不耿直。」

    這個變臉也夠快,王橋撥開趙波的手指,道:「不要轉移話題。」

    趙波氣憤難當地道:「沒有喝酒時,我還把這事給忘記了。你居然和陳秀雅的爸爸一起進過看守所,這個保密硬是守了五年,若不是那天我混到胖墩家裡,與陳叔喝個痛快,還不知道這事。這事瞞著別人可以,為什麼要瞞著兄弟。」

    王橋道:「這是我的秘密。我當年可是一顆紅心當學生幹部,誰能那麼傻,宣揚進過看守所。」

    趙波道:「那也是,這事就算原諒你了。蠻哥,你別懷疑我的能力,等到那個環衛工人老趙出來,我立刻著手。等到立案以後,新聞媒體跟上,絕對會把火燒到那人身上去。」

    王橋道:「你不要亂來,任何事情都要給我說,由我來把握分寸。」

    趙波誠懇地點頭,道:「一定,一定。」

    喝完三瓶半啤酒,趙波又醉了。他在寢室搖晃著轉圈,酒意慢慢就上了頭。他到廁所去站了一會,出來時就手扶著牆走回寢室,走到門口,他扭頭張著白色牙齒天真地笑道:「那天呂一帆在家時,我半夜起床撤尿,聽到你們在做什麼,哈哈,羨慕人啊。」

    等到王橋氣急敗壞地追過來時,趙波已經如一條麻袋似地仰躺在床上,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王橋站在床邊,叫道:「青皮,不要裝了,再裝把你拖到衛生間,來一個迎面痛擊。」他叫了幾聲,回應的是有節奏的鼾聲。每次趙波喝醉酒,睡著時總會發出如此頻率的鼾聲,

    王橋覺得自己有些失誤,把一個看似簡單實則重要的事情交給不靠譜的趙波。

    王橋萬萬沒有想到,後來在山南混得風聲水起、極擅長做疑案怪案的雀湖律師事務所,就起步於三瓶半啤酒之後。當然,這是後話,此處暫且不提。

    四天後,環衛工人老趙走出了拘留所。

    最初是要被拘留十天,罰款五百,宋鴻禮給老袁打了電話以後,最終減成六天,取消罰款。宋鴻禮找到了政法委李書記,又減了兩天,最終環衛站執法人員和工人老趙還是在裡面坐了四天。

    當老趙走出來以後,宋鴻禮和王橋單獨談了一次話。

    宋鴻禮道:「王鎮,這事只能如此了。城關鎮被掃面子不是第一次,當年你在城管委工作的時候,也掃過我兩次面子,不知你還有印象沒有。」

    王橋已經有了足夠的心理準備,道:「也只能如此了。」他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官面上的事只能如此,但是法律的子彈剛剛射出去。」

    宋鴻禮安慰道:「王鎮,我當了多年領導,被人掃面子的事情也很多。當領導既有受尊敬的時候,也有敗走麥城的時候,宰相肚子裡必須撐船啊,否則早就被罵死了,被整翻了。」

    王橋道:「謝謝宋書記,我的心理承受能力還是挺強的,不會讓這種小事弄得失了分寸。」

    宋鴻禮道:「那就好,我最怕你沉不住氣。公安局佔著法津法規,我們鬧起來,擺在桌面上,說不過去。」說到這裡,他臉色一變,道:「吃了這個啞巴虧,我宋某人也不是好惹的。」

    此時,在環衛工人老趙家裡來了一男一女兩個人。

    男的自然是青皮趙波,女的則是嬌小玲瓏的省城律師楊焱。

    楊焱把名片拿給了環衛工人,道:「我最同情和尊重環衛工人,聽說你的事情,準備無償幫你打官司。」

    老趙才從拘留所出來,壓根不想和公安局打官司。

    趙波道:「我也姓趙,我們五百年前是一家。給你說實話,你進了拘留所,環衛部門肯定要開除你,除非證明你沒有錯。誰說的,陳武陽說的。你不要急,我知道你是冤枉的,我和楊律師幫你打贏官司,一分錢不收你的,還可以給你弄點小賠償,更關鍵是打贏了官司,你的工作就能保住。」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4:22
第三百六十九章我不和他玩了

     在靜州,邱家三兄妹聚在一起。

    最先到達的是李寧詠和邱寧剛。初夏時節,女子們紛紛扔掉厚重的遮住身材的衣服,換上輕薄衣衫。

    李寧詠是愛俏的女子,更是在初夏時節換上了精心挑選的新衣。她穿了件白色雪紡連衣長裙,上部分採用精美的蕾絲拼接,中間搭配上一條黑色細腰帶,用來修飾腰身,這樣就讓身材顯現得更加苗條高挑。又在腳上搭配白色尖頭高跟鞋,顯得很是淑女。

    漂亮的李寧詠走進安靜餐廳,立刻吸引了不少男人的目光,或欣賞,或貪婪。還有年輕女人的目光,或嫉妒,或羨慕。

    邱寧剛朝妹妹微微招手,道:「下班這麼晚?」

    李寧詠道:「李部長召集開會。」

    邱寧剛道:「李元昌在宣傳部好多年了,怎麼還沒有出去。他們這些老同志不出去,你們這些年輕人怎麼辦?」

    李寧詠從昌東電視台調入靜州電視台,再調到靜州宣傳部,正式走上了從政之路。這是當年王橋出事以後,她深思熟慮後做出的選擇——靠男人靠不住,最靠得住的還是自己。

    她喝了一口身前茶水,道:「聽說李部長不久就要外放,要麼到電視台任一把手,要麼到報社。他原本可以到區縣任職,兩次機遇都沒有抓住。」

    邱寧剛道:「這一輩子沒有幾回機遇,抓住了,就上了,抓不住,以後就只能混日子。」

    李寧詠道:「嫂子不來?」

    邱寧剛道:「今天有事給你們兩人談,家裡人多嘴雜。說不清楚。媽現在嚴重脫離社會,有她在,什麼事都朝歪裡說。你兩個嫂子都沒有頭腦,她們聽了正經事,再到外面說,反而影響不好。」

    「什麼事這麼鄭重?」李寧詠隨即警惕起來。道:「是不是和他有關。」

    邱寧剛點了點頭。

    李寧詠道:「什麼事?」

    邱寧剛道:「你二哥鬧的事情。」

    邱寧勇在下午接到大哥電話,下班前正要出發,又被一些小事耽誤。出發後,他開起警燈,一路風馳電掣,很快就回到了靜州。他喜歡開快車的刺激,也喜歡所有車輛在警燈面前迴避的快感。雖然上級嚴令領導幹部親自駕車。他還是喜歡自己開車。

    他沒有穿警服,只是一件板色的T恤,顯得身材很是魁偉,儘管肚子稍大了些,仍然算是上美男子。

    邱家三個子女都長得不錯。這是大家所公認的。

    邱寧勇大模大樣地走了進來,邱寧剛就對妹妹道:「正主來了,我們等會再談。」

    邱寧勇坐下來以後,端起茶杯品了品。道:「茶不錯,老大。叫我過來做什麼?」他看了大哥和三妹的神情,驚奇地道:「怎麼這樣嚴肅?還真有事?」

    邱寧剛道:「我接到王橋打來的電話。」

    邱寧勇發出一聲輕蔑的笑聲,道:「都是當鎮長的人,怎麼沉不住氣。遇到事情還找大人訴委屈。」

    李寧詠看了一眼二哥,又看了一眼大哥,道:「你們兩人打什麼啞謎?」

    邱寧剛道:「讓你二哥說。」

    邱寧勇得意地笑道:「這事嚴格來說和王橋沒有關係。派出所拘留了城關鎮環衛執法人員,這是公事。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符合法定程序,絕對沒有問題。當然是削王橋的面子,城關鎮的人牛什麼牛,遇到我手裡,一樣拘留,這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王橋當起了縮頭烏龜,老宋到處打電話四處找人,先給袁局打了,後找了李書記,最後由十天減成四天。四天足夠了,給了王橋一個響亮的耳光。」

    邱寧剛一言不發地看著弟弟,臉上沒有表情,道:「再加上在電力家屬院抓嫖,兩次了。」

    邱寧勇道:「我是為了三妹出口氣,欺負到了老邱家頭上,直是不想活了。」

    在邱家,李珍英、邱寧勇是堅定的「反王派」,他們認為王橋對邱家有重大隱瞞,這是不忠誠,這是對邱家的欺騙,所以,分手的全部責任在於王橋。在這種邏輯之下,他們兩人將王橋當成了仇人。

    邱大海和邱寧剛則採取現實主義態度,不在意是誰錯,只是在現實面前做出合理的選擇。

    李寧詠的態度則屬於中間狀態,從男人本身,王橋無疑是最優秀的;而從當時的現狀來看,王橋除了自身條件外,其他條件都不如後來殺入的楊白臉。

    經過這一段時間,她在心裡對當初的選擇已經後悔了,只是世上沒有後悔藥。

    邱寧剛道:「王橋還不滿三十歲,就當了城關鎮鎮長,這人遲早要起來的。我作為大哥,正式給你提出建議,或者說是警告,別去招惹王橋了。」

    邱寧勇道:「他在城關鎮,我在公安局,他求的我時候多,我基本上不求他。他能奈我何?」

    邱寧勇道:「你這是鼠目寸光,王橋這種人,沒有成為朋友就算了,最好別成為敵人。他現在不能奈何你,不代表著以後不能奈何你。王橋性格強硬,個性堅韌,會記仇的。」

    李寧詠對此深有體會,道:「王橋這人確實很犟,以前牛清德在舊鄉得罪了他,他一直記仇,堅決不肯給牛清揚拜年,第一次就弄得我很尷尬。」

    邱寧剛道:「為了我們邱家以及邱家後代的安全,你必須停止做出這些沒有任何實質意義的挑釁。我不是開玩笑,是正式建議。」他緩了緩,道:「其實客觀來說,王橋從來沒有針對邱家有惡意的行為,你這樣做有失風度,極其愚蠢。」

    邱寧勇道:「那得看三妹的態度。」

    「我希望王橋不要再和我們家有什麼聯繫,沒有友誼,也不要敵對。不是怕他,實在沒有必要。」李寧詠沉默了一會,幽幽地道:「二哥。你這樣做,把我和王橋恢復關係的可能性都斬斷了。」

    邱寧勇如被踩著尾巴的貓,道:「你什麼意思,還想和王橋好?你不早說。」

    李寧詠神情有點落寞,道:「楊白臉和王橋比,不是男人。差得太遠。」

    邱寧剛素來算無遺策,唯獨沒有想到滑入梁強大案的王橋會這麼快就鹹魚翻身,而且翻得這麼徹底。他最後叮囑了一次:「老二,不要再去故意挑釁,你羞辱了王橋除了心理快感以外沒有任何價值,反而給全家惹上一個強敵。」

    邱寧勇不明白大哥為什麼會忌憚王橋,脫口而出一句髒亂:「我們邱家不是泥搓的。怕他個球。」

    邱寧剛用冷冷的眼光看著弟弟,道:「下不為例。」

    邱寧勇被大哥目光刺得有點痛,道:「好吧,我不和他玩了。」

    在電力家屬院,趙波和楊焱在客廳裡討論案情。

    楊焱道:「蠻哥拿到了那盤錄相帶。大事定矣,事實認定不清,足矣推翻公安的結論。」

    趙波道:「這是顯而易見的。但是,我覺得還不夠。」

    「你還想從程序上下手?」楊焱梳著一個短髮。是那種經過精心打理的短髮,尾部略微上翹。腦勺處線條飽滿,成熟中帶活潑。

    趙波道:「這是我重出江湖的第一戰,一定要打得精彩。」

    看到趙波鬥志昂揚的狀態,作為大學同窗且關係微妙的楊焱很是高興。但是她故意做出一幅挑剔模樣,道:「我還是覺得考過司法考試才談得上重出江湖,現在只是隔山望火而已。」

    「三火,依我的智商,認真學起功課來,又是科班出身,怎麼會考不上。考不上是不可能滴。」趙波盤腿坐在沙發上,燈光照著寬闊的額頭上閃閃發亮,道:「經過我研究發現,派出所向老趙送達治安管理處罰裁決書時,裁決書上未註明原告享有的復議權和復議期限。在送達筆錄上倒是告知了復議期限,但原告要求復議和聽證。這是不是可以認為,派出所在程序上存在瑕疵。」

    楊焱道:「這個點抓得可以。」

    兩人研究到了六點半,仍然沒有見王橋回來。

    趙波道:「三火,你去做飯,肚子餓得都開始慘叫了。」

    楊焱道:「為什麼是我去做飯。」

    趙波道:「我是男人。」

    楊焱道:「蠻哥是男人吧,他都能做飯,你為什麼不能做飯?」

    趙波道:「蠻哥當過餐館老闆,會做飯不稀奇。以前學校外面的老味道就是蠻哥開的,你不知道啊。不知者不罪亦,等到蠻哥回來,讓他給我們做魚吃。我們是為了他絞盡腦汁,做頓好吃的是絕對應該的。」他伸手要過楊焱的手機,給王橋打電話。

    王橋、分管企業的副鎮長羅基奎和企業辦的同志一起來到了大鵬鉛鋅礦。大鵬鉛鋅礦位於半山坡上,站在半山坡上能俯視山溝。山溝裡住著十幾戶人家,多數人家都是獨立的,藏在竹林中,極富田園色彩。

    王橋對大鵬鉛鋅礦的情況極為熟悉,也不多問,指著更高的山坡道:「上面的礦還有多遠?」

    羅基奎道:「上面是牛總的礦,還得走半個小時才能上去。」

    王橋今天就是要到實地看一看,為什麼牛清德寧願削自己的面子,也想要將這個礦拿到手。

    幾人沿著幾乎不是路的小路,從密林、灌木和草叢中穿行,王橋身強力壯,天天鍛鍊,走起來輕鬆自在。其餘幾個人悶在林裡,溫度上來以後,體力很快就迅速消失。只是鎮長都不怕苦不怕困,他們也不好說什麼,只能汗水淋漓地咬牙堅持。

    原本以為半個小時就能到礦上,實則在草叢中爬了一個小時,包括王橋在內,大家都被鋒利帶鋸的茅草所傷。

    來到了礦前,就有保安過來招呼。

    企業辦的同志道:「我們是城關鎮的,那是王鎮長和羅鎮長。」

    保安見幾個人穿著和氣質都不是普通人,不敢造次,只是解釋道:「這是陽和鎮,不歸城關鎮管了。」

    王橋對此十分清楚,見礦邊有一個高過礦區的小坡,道:「我們到坡上去。」

    只要來人不進礦,保安便沒有責任,他坐在門前板凳上,抽了一枝最便宜的白靜州香菸,望著幾個幹部模樣的人爬山。

    來到小坡,整個礦區盡收眼底。

    王橋是帶著目的來的,眼光一直在尋找尾礦庫。牛清德這個礦在山坡上,沿途都有不少的坡度,能夠修尾礦庫的地方很少。礦山原來的尾礦庫明顯容量不足,開始往外溢出了。

    從地形看看,擴建這裡的尾礦庫工程造價極高。

    王橋目光在山林間尋找來時的路。儘管往上爬了一個小時,但是在高外俯視,從牛清德這個礦到大鵬鉛鋅礦的直線距離並不遠。王橋有修垃圾場入場道路的經驗,憑著直覺,修這條山道成本並不高,比修垃圾場入場道路高不了多少。

    垃圾場入場道路是從山坡上削出一條道,而連接兩個礦的道路可以修成盤山路,不必大量削山。

    王橋在心裡提出一個問題:「大鵬鉛鋅礦有成為大型尾礦庫的條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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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章連鎖反應

     王橋自己提出了這個問題,又自我思索,尋找答案。

    大鵬鉛鋅礦位於半山坡上本身的尾礦庫也還有容易,比起山頂建尾礦庫的條件要好得多。但是,大鵬鉛鋅礦畢竟還是在半山坡上,承受本礦的尾礦沒有問題,要承擔牛清德這種大礦還是不行的,除非大規模改造。

    大規模改造加上修路的錢,費用並不比在山頂建尾礦庫便宜。

    如果不改造尾礦庫就直接使用,則危險性極高。出了問題,山溝了十幾戶人家就會遇到大麻煩。

    而且順著山溝往下就是巴岳山的小河,這是沿岸很多農戶的水源地,真要發生尾礦庫爆溢等事件,影響面就太寬了。

    「一定要慎重!」王橋居高臨下,將整個事情想得非常透徹。

    「王鎮,回去吧。」羅基奎累得夠嗆,提議道。

    王橋轉過身指著東邊那個山坡,道:「那邊山溝與大鵬鉛鋅礦平行的位置也有一個礦,是城關鎮還是陽和鎮?」

    巴岳山高度並不高,但是十分寬闊,整個山脈裡山峰聳立,用「橫看成嶺側成峰」來形容十分貼切。從大鵬鉛鋅礦朝東約半公里另一道山溝幾乎在同一高度還有一個礦,冒著黑煙。

    企業辦的同志道:「那是陽和鎮的地盤,那個礦是黑嶺山鉛鋅礦,和大鵬鉛鋅礦差不多,也是資源枯竭那種。」

    與大鵬鉛鋅礦相比,黑嶺山鉛鋅礦距離牛清德的礦更遠一些,修路難度更大。

    在山上詳細走了一圈,王橋心裡有底了。

    此時太陽落坡,天到黃昏。

    王橋一行人沒有沿小路返回,而是順著較緩山坡走到了山頂的陽和鎮公路。老趙早就在此等候,拉著諸人便下山回城。

    經過陽和垃圾場之時,王橋看見一群村民堵住了入場的支公路。堵路的人裡面有好些熟人,比如楊少華,光頭在夕陽上特別明顯。

    王橋初參加工作是在城管委會,上任不久就遇到村民反覆堵路。堵路之事讓他刻骨銘心,估計一百年都忘記不了。看著似曾相識的一幕,他不禁暗自感嘆。

    小車剛拐了個彎,就見到樂彬、劉友樹、喬勇等人坐在山坡上。

    王橋趕緊讓老趙停車,走到車下後,從車尾搬了一箱礦泉水過去。企業辦的同志趕緊跟著下車,想要幫忙搬礦泉水,被王橋拒絕了。

    「王鎮,你怎麼來了?」樂彬接過礦泉水,猛地喝了一口。

    「我、羅鎮和企業辦的同志走訪沿山企業,順著山路就上來了,準備回城。」王橋又道:「樂主任,入場道路修好了,垃圾也實施衛生填埋,他們又鬧什麼?」

    樂彬苦笑道:「垃圾場的事情是沒完沒了,今天是污水的事情。前幾天下了雨,山體滑坡,把截洪溝弄跨了,山水灌進垃圾場,漏了些污水出去。沿山村民吵著稻田和水塘被污染了,要賠償。他們要價太高,我們賠不起。所以就堵在這裡,估計又得兩三天才能解決。」

    陽和鎮在山頂,山腳就是城關鎮的地盤,王橋道:「有城關鎮向陽壩的村民來堵場沒有?」

    樂彬搖頭道:「暫時沒有。」

    如今王橋不再是城管委副主任,只要不涉及到城關鎮,垃圾場的事只能抱以同情,而不能再去參加了。他與樂彬、劉友樹和喬勇等人寒暄幾句,就要離開告辭離開。

    樂彬單獨與王橋在車邊聊了幾句話,「這次下雨,漏出去的水多,還真有可能波及到城關鎮。如果不是老弟執政城關鎮,我肯定不會說這事。」

    王橋道:「嚴重嗎?」

    樂彬道:「向陽壩養魚戶不少,說嚴重就嚴重,說不嚴重也不嚴重,最怕有人挑事。我只是隱隱有點擔心。」

    王橋道:「謝謝樂主任提醒。」

    樂彬嘆息道:「這件事情環衛所和分管領導都有責任,沒有去巡查截洪溝。如果還是你在當副主任,估計不會出這事。分管領導不上山,環衛所又鬆懈,才出此事,唉。」他嘆息一聲,又道:「我調到城管委,撐到五年時間,我也爭取調走,換一個輕閒點的部門。」

    王橋最初認識樂彬時,樂彬還在舊鄉當黨委書記,是一個意氣風發的基層領導。五六年時間過去,特別是在城管委工作這兩年,他迅速出現了老態,頭頂有了不少白髮,眼袋也是若隱若現。

    當了城管委主任,就必須得面對當前困局,這是職責所在。

    王橋沒有辦法安慰樂彬,只是用力握了手,便上了車。

    回到家時,天已經全黑了。王橋進屋後聞到一股焦糊味道,道:「怎麼回事,誰把鍋燒糊了。」楊焱不好意思地道:「我本來想煮飯,結果和趙波討論案子,一時忘記鍋裡還煮著菜,結果就糊了。」趙波興致盎然地道:「先別想著吃飯,蠻哥,聽我們講一講思路。」

    王橋在外面忙了一天,著實有點累了,但是他不是太想與趙波和楊焱到外面吃飯,於是安排道:「不急,趙波去切燒臘,楊焱幫我理菜,我們把飯菜弄好,一邊吃一邊談。」

    等到吃完飯,接近十點鐘了。

    三人拿出撲克,鬥了一會地主,到了十二點這才休息。趙波仍然住在他的寢室,王橋則將自己的床讓給了楊焱。

    睡在沙發上,王橋不由得想起畢業前夜發生的事,暗道:「看來楊焱對趙波還是不錯的,我是不是要幫他們一把。」他想了一會,眼皮越來越重,漸漸地就沉入夢鄉。

    第二天上班,王橋和宋鴻禮一起參加了關於招商引資的小規模座談會。散會以後,到了縣政府大院,王橋想起陽和鎮垃圾場堵路之事,站在車旁給分管農業的副鎮長楊明福打了電話:「楊鎮,等會到我辦公室來,有事要跟你講。」

    楊明福壓低聲音道:「我在縣裡開會,散會後給王鎮打電話。」

    上了車,老趙回頭問:「王鎮,朝那裡走?」

    王橋想了想,道:「走,看一看青橋三社的公路。」

    平時只要回到辦公室,王橋便會被無數瑣事纏住手腳。這也是做為鎮長必然有面對的事,靜州有俗語,叫做變成了什麼蟲就得鑽什麼木,當鎮長必然會面對這些具體的繁瑣的事。王橋對此並無怨言,只是如今走出了辦公室,就想趁機到村社去走一走,瞭解實際情況。

    在前往青橋三社的時候,王橋給羅基奎打了電話,道:「羅鎮,三社公路進展得怎麼樣,我才從縣裡開會出來,正要去看看。」

    羅基奎原本就是青橋村的駐村領導,對三社公路也是高度重視的,道:「進展還是很順利,王鎮介紹過來的技術人員很負責,技術也好。」他又道:「王鎮,我在參加安監局的會,不能陪你了。」

    王橋笑道:「你安心開會。三社我熟得很,不用你帶路。」

    三社開始修路以來,王橋就從輝煌集團抽調了一個技術人員指導三社修路。雖然是一條機耕道,可是有專業人員的指導,施工質量還是不一樣。

    三社工地,熱火朝天。

    城關鎮的宣傳幹事杜芳按照要求,隔幾天就要照幾張相片,記錄整個工程進展。她拿著相機走來走去,抓拍勞動鏡頭。見到王橋過來,她便提著相機迎過來,對著王橋一陣咔嚓。

    王橋道:「拍我做什麼,要拍就拍勞動者。」

    杜芳笑道:「王鎮到工地上來檢查,也是值得記錄的事情,也是工地的一部分。」由於王橋與以前的宣傳委員黎陵秋關係不錯,杜芳跟著黎陵秋與王橋在一起吃過幾次飯,比較熟悉,因此說話就放得開一些。

    江老坎和輝煌集團技術員一起走了過來。兩人這幾天都在工地上,面孔黝黑,倒像是兩兄弟一般。

    王橋道:「怎麼樣,施工還順利吧?」

    江老坎拍著手上泥土,道:「我們以前修機耕道,從來沒有請過技術人員。王鎮讓老張過來的時候,我還是覺得沒有什麼用。」

    王橋笑道:「那到底有沒有用?」

    江老坎道:「肯定有用,我算了算,按照老張的施工方案,先不說質量,人工和費用都節約下來。」

    雖然三社修公路是小工地,可是仍然帶著輝煌集團的影子,公路的坡度、線形從肉眼來看就很不錯,而且水溝、路肩、涵洞都規規距距,不遜於縣裡的公路。

    王橋散了一枝煙給老張,道:「辛苦老張了,技術上你盯緊點,他們不聽你的,你給老坎講,老坎不聽你的,你給我講。技術上來不得半點虛假,一是一,二是二。」

    老張接過煙,點燃抽了一口,道:「老坎要得,是個實在人。」

    王橋道:「有什麼困難沒有?」

    老張道:「沒得啥困難,我住在老坎家裡,吃了他好幾隻土雞了,怪過意不去的。」

    「你只要把住技術關,多吃老坎幾隻雞,他都心甘情願。」王橋又道:「老坎,三社的路修好以後,鄧書記肯定要過來看,一定要修成樣板路。」

    江老坎藉機道:「王鎮,你能不能多爭取點補助。」

    王橋道:「以前表態是算數的,但是能不能多爭取到錢,要看運氣,現在我不能亂說。」

    從三社公地回到辦公室,王橋心情頗佳,還哼唱起在大學裡常聽的歌。

    在辦公室屁股沒有坐熱,財政所趙梅就找了過來。剛開始談事,副鎮長楊明福快步走進辦公室,喘著粗氣道:「王鎮,我開完會了,先給你報告一件急事。」

    王橋道:「先坐下,歇口氣,慢慢說。」

    楊明福顧不得休息,道:「我接到電話,向陽壩村一社的社員馬上要到城關鎮來反映問題。」

    向陽壩村是位於陽和鎮垃圾場下方的村,聽說他們要來反映問題,王橋立刻就聯繫到樂彬所言,神情不由得嚴肅起來,道:「他們反映什麼事情?」

    楊明福道:「是向陽壩陳民亮打的電話,說是向陽壩的村民是兵分兩路,一路到城關鎮,有十幾個人,另一路到城管委,人數還要多一些。據陳民亮說,陽和垃圾處理場發生了污水洩露,污染了向陽壩的農田。」

    王橋道:「楊鎮,你來接待向陽壩的村民,還要通知紹傑書記參加。另外,向陽壩村社幹部、信訪辦,農辦也要參加,形成一個工作組,作好迎接向陽壩村民的準備。先把情況摸清楚以後,再談下一步的事情,你不要輕易表態。」他隨即又給樂彬打電話,道:「樂主任,我得到準備消息,向陽壩村民準備到城管委討說法,二十多人吧。已經在路上了,你得有點心理準備。」

    打完電話,他又對趙敏道:「你讓郭達到我辦公室?」

    郭達到來後,王橋安排道:「等會向陽壩村民來反映情況,辦公室參加接待。如果有什麼異常情況,立刻向縣應急辦報告。」

    趙敏手裡積壓了一堆事情,原本準備向王橋全面匯報一次。等了兩天,結果剛開頭就遇到向陽壩的事情,她無奈地道:「王鎮,有村民來上訪,我估計你也沒有心思聽我說,那我另找時間來匯報。」

    王橋揮了揮手,道:「不必,有楊鎮和李書記一起應對向陽壩的事,我為什麼沒有心思?」如果這點事都沉不住氣,這麼多年就白幹了。」

    趙敏笑道:「那我繼續匯報。」

    在匯報過程中,王橋接了兩個電話。

    趙敏看著打電話的年輕鎮長,暗道:「剛才王鎮說這幾年白幹了,他從城管委幹起,滿打滿算也就兩年,根本談不上這麼多年。不過王鎮倒很有大將之風,安排事情井井有條,忙而不亂,比起姚鎮長強得太多。」

    王橋放下電話,院子裡出現亂哄哄的聲音。王橋朝院裡看了一眼,十幾個村民出現在眼前,有人手裡還提著死魚。鎮信訪辦的同志早有所準備,與向陽壩支書陳民亮一起,將村民引進了一樓的接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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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一章 細論村社幹部

     副鎮長楊明福深具基層工作經驗,李紹傑以前在檢察院也遇到過不少事情,兩人一起接待上訪群眾,好說歹說,在中午下班不久前,將向陽壩十幾個村民勸回,死魚也被提走。

    楊明福、李紹傑和向陽壩支書陳民亮就一起來到王橋辦公室。

    王橋向三人扔了煙,道:「什麼情況?怎麼樣?」

    李紹傑道:「楊鎮熟悉情況,由楊鎮來講。」

    於是楊明福說道:「這件事本來和城關鎮沒有關係,是垃圾場污染流下來,污染了水源,養魚戶反映死了很多魚,就組織了幾十個人,分別到城關鎮和城管委反映情況,要求解決。在剛才接待時我們給他們明確提出,用正確渠道反映問題是應該的,我們也將向相關部門反映他們遇到的問題。」

    王橋又問陳民亮,道:「損失嚴不嚴重?」

    向陽壩支書陳民亮道:「垃圾場的污水昨天就流出來了,先是陽和鎮的養魚戶在鬧,聽說還把垃圾處理場堵了。今天向陽壩四社的村民才開始鬧。至於損失,水底下的東西誰說得清楚,這個天氣,溫度一天天升高,就算沒有污水下來,魚也要死。現在最麻煩的是他們共用一條山溝的清水,成立了一個漁業合作社,養了些名貴魚,還有種魚,估價麻煩啊。」

    他怕說不清楚,道:「一條魚,有幾百萬、幾千萬個魚仔,真要賠償,誰賠得起。」

    王橋聽明白陳民亮的意思,也覺得頭痛。

    陳民亮點了要害,第一,向陽壩和陽和鎮那邊的村雖然是兩個行政轄區,可是成立了漁業合作社,有了組織,事情就不好辦了;第二,這個漁業合作社養了很多名貴魚,還有種魚,魚苗,到底價值幾何,這事很扯皮。

    「幸好我調出了城管委,否則就要為此事傷腦筋了。」王橋湧出了這個想法後,不由得想起了李寧詠。他隨即又將思路回到正常軌道上來,道:「這事雖然不是我們的主責,但是畢竟是我們鎮的村民,真要鬧出了大事,我們也得承擔責任。」

    此事在城關鎮就大體上只能如此。

    陳民亮、李紹傑、楊明福三人剛離開辦公室,就接到樂彬的電話,邀約晚上一起吃飯。王橋知道樂彬找自己是什麼事情,還是毫不猶豫地滿口答應。原因很簡單,在王橋最落魄的時候樂彬曾經大力出手,派人修整了檔案局前面的破損道路。為了這份情誼,王橋準備盡最大可能幫助樂彬解決面臨的困境。

    「青皮,我不回來吃飯,你和三火自己解決問題。」

    「唉,腐敗啊,你才是一個小小鎮長,就三天兩頭在外面大吃大喝,如果官當大了,如何得了。」

    「青皮,我是為你創造機會。」

    「蠻子,什麼機會?」

    「三火能為了你的事情,住在電力家屬院,難道你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我怕了,不想談感情的事。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聽到這句話,王橋就生氣,道:「少跟我鬼扯這些。你這人有一個最大問題,容易輕視別人對你的好感,三火對你好,你視而不見。而有些人明明另有所愛,你卻唸唸不忘,這是什麼,是毛病,是矯情。」

    趙波也火了,道:「不要又提蘇三妹,你以為當了領導就了不起,盡往別人傷口上撤鹽。我也要撒鹽,明明可以留住呂一帆,為什麼要放手,這就是毛病,也是矯情。」

    隨後,王橋就聽到一陣忙音。

    楊焱從廚房出來,看著趙波對著自己手機瞪眼,道:「又和王橋慪氣了。王橋對你是真好,忠言逆耳,讓你很難受,是不是?」

    趙波想起王橋所言,就抬頭打量楊焱。楊焱初到學校時是一個身材幹瘦的假小子,班上很多同學都沒有將其當成女同學,而是當成男同學中的一員。楊三火的綽號就是那時由趙波叫出來的,為了這個綽號,楊焱提著羽毛球杆追打趙波整個足球場。

    一晃數年過去,往日的假小子成為了南州律師,這不是主要的,假小子雖然還是習慣穿職業裝,可是女性氣息是職業裝掩蓋不了的。

    楊焱道:「你傻乎乎地看著我做什麼?」

    趙波笑道:「我在想,你如果留一頭長發是什麼模樣?」

    楊焱道:「你想看我留長發的樣子嗎?」

    「算了,還是這樣最好。」趙波伸手抓過手機,又給王橋打去電話,道:「蠻子,你小子在外面大吃大喝,我就不舉報你了,除非你給我打個包,不管什麼菜,反正要好吃。」

    王橋放下電話後,又對樂彬道:「難點恐怕就如樂主任所言,就是對損失價值的評估。」

    樂彬道:「我們去試了試,對方獅子大開口,看來還得讓村裡多做些工作,至少村社幹部不要在裡面起勁。」

    環衛所長喬勇沒有在鄉鎮工作過,對鄉鎮組織體系不熟悉,道:「王鎮,那些不聽話的村社幹部,就把他們下掉。」

    王橋道:「村社幹部體系和國家幹部不一樣,哪裡能輕易下掉。」

    喬勇道:「如果村社幹部不聽話,黨委政府就只能乾瞪眼?」

    王橋道:「喬所爸媽是廠裡的,從小在廠里長大,出來工作以後又沒有到過鄉鎮,所以有些不理解。根據村民自治相關法律法規,村委會和社長都是群眾選的。家庭聯產承包制和市場經濟以後,村民不好管了,有兩種情況,第一種是他們種自己的地,打自己的工,經營自己的生意,誰當村社幹部無所謂。對村裡的事,很多人都是抱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第二種就是大家族往往會控制選舉結果,有些強勢的村社幹部為爭取小團體利益,往往不肯讓步,反而會贏得擁護,認為有魄力。就算鎮裡以後再提另外的候選人,也不一定能選上。」

    樂彬豎起了大拇指,道:「士別三日要刮目相看,我還記得王鎮以前在舊鄉的事。王鎮當時就想借調到鎮裡來,幸好沒有來,否則王鎮也就沒有今天的進步。」他說這話時,沒有別的意思,更沒有將劉友樹和王橋比較的意思,只是隨口一說,而且說的是實話,但是劉友樹就覺得有些刺耳。

    當年為了借調到鎮裡面,劉友樹還想了很多辦法,通過牛清德走了蔣大兵的門路,最終勝過了王橋,成功地借調到了舊鄉鎮。後來由於跟緊了樂彬,得罪了蔣大兵,仕途就一直沒有進步。如今劉友樹在同齡人中還是混得不錯,當了城管委辦公室主任,只是與王橋相比,就生出了不少挫敗感。

    喬勇又道:「既然村委會要選舉,不好搞,換掉村支書應該沒有問題吧,」

    樂彬嘆息道:「我知道城管委面對與農村有關的群體性事件總是做不好的原因,因為你們真不懂鄉鎮。」

    喬勇道:「雖然沒有在鄉鎮工作過,基本情況還是略知一二。」

    樂彬搖頭道:「你是一知半解,半瓶水響叮噹。縣委號召機關幹部下鄉鎮,確實是抓到了問題的關鍵。不能換村委會就換村支書,喬勇想得太簡單了。在農村的現實情況,換支書也解決不了問題,村支書在農村都是能人,在市場經濟下,他們憑腦袋瓜子找點小錢還是不成問題的。他們不是脫產幹部,報酬不多,有時候,你看上某個人,讓他幹支書,他還不一定想幹。」

    王橋坐在鎮長位置上,看問題角度漸漸與樂彬接近,對其所言深以為然。他此時想起市委鄧建國副書記初到崗位就把目光盯著基層組織建設,確實也是看到很多問題。

    樂彬當過多年舊鄉黨委書記,對農村工作如數家珍,又道:「支書在任職期間,你強行換掉村支書,就是給自己添麻煩,除非這個支書已經以工作難以開展。剛才王鎮說過兩種情況,換掉支書也有兩種後果,第一種後果是農村黨員老化嚴重,黨員隊伍裡沒有更合適的人員,後繼乏人普遍存在,換個人還不如他;第二個後果是支書辦好事的能力可能不足,但是辦壞事往往得心應手,破壞總比建設難嘛。在漁業合作社裡,就有好幾個是前任的村幹部,他們當過幹部,更懂政策,知道政府越來越怕上訪,就會幕後指揮一些人上訪鬧事。你看今天這事,兵分兩路,先禮後兵,還有律師跟隨,這事不好辦啊。」

    說到這裡,樂彬舉起酒杯,道:「王鎮,還得靠你要多幫助。」

    「樂書記,你太客氣了。大話、好聽說就不說了,總之城關鎮會盡力而為。」王橋來到城關鎮以後,覺得宋鴻禮有時變得保守了。把宋鴻禮和樂彬相比,樂彬明顯更加消極,進取心和克服困難的決心,和幾年前相對減弱了。

    城管委以前與城關鎮矛盾很深,如今王橋成為了兩個單位的潤滑劑,對大家都有利。

    今天樂彬請王橋吃飯,沒有提及具體要求,只是對可能到來的群體性事件先做一次溝通,免得到時城關鎮不配合。

    縣城初夏的夜晚,微風拂來,十分愜意。縣城的人們或相約於餐館,或是聚於茶樓,或是找一塊空壩子聚在一起聊天,還有些老頭老太湊在一起練氣功,朝著空氣不停地抓,似乎這樣就可以將病症甩掉。

    蔣大兵、彭家振、陸軍和牛清德聚在一起喝酒,他們沒有在餐廳喝酒,而是來到了牛清德的別墅。

    「今天這頓酒有三層意思,一是彭部長光榮轉調人大,二是蔣書記變成了蔣部長,三是陸軍老弟是副科級組織員了。」牛清德開了一瓶洋酒,招待三位老友。

    彭家振當過教育局長,又當了多年組織部常務副部長,如今年齡超限,就調到了人大工作。

    蔣大兵從舊鄉到陽和,在基層當領導多年,終於進了城,而且接替了彭家振的職務,成為組織部副部長。

    陸軍以前是辦公室主任,前一段時間任了組織員,成為副科級幹部。

    這幾個職務與升任縣委副書記的牛清揚有關係,大家都心照不宣。

    牛清德請喝酒,自然都會給面子。

    喝了幾杯,牛清德道:「蔣書記離開陽和,是好事,也是壞事,以後我到陽和就不好辦事。陸主任在組織部當牛作馬這麼些年,乾脆調到陽和當鎮長。還要請蔣部長考慮群眾的呼聲。」

    蔣大兵笑嬉嬉地道:「這事簡單,你直接給清揚書記說就行了。」

    陸軍聽到此言,不禁一陣激動,臉上微微泛起紅色。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4:22
第三百七十一章 細論村社幹部

     副鎮長楊明福深具基層工作經驗,李紹傑以前在檢察院也遇到過不少事情,兩人一起接待上訪群眾,好說歹說,在中午下班不久前,將向陽壩十幾個村民勸回,死魚也被提走。

    楊明福、李紹傑和向陽壩支書陳民亮就一起來到王橋辦公室。

    王橋向三人扔了煙,道:「什麼情況?怎麼樣?」

    李紹傑道:「楊鎮熟悉情況,由楊鎮來講。」

    於是楊明福說道:「這件事本來和城關鎮沒有關係,是垃圾場污染流下來,污染了水源,養魚戶反映死了很多魚,就組織了幾十個人,分別到城關鎮和城管委反映情況,要求解決。在剛才接待時我們給他們明確提出,用正確渠道反映問題是應該的,我們也將向相關部門反映他們遇到的問題。」

    王橋又問陳民亮,道:「損失嚴不嚴重?」

    向陽壩支書陳民亮道:「垃圾場的污水昨天就流出來了,先是陽和鎮的養魚戶在鬧,聽說還把垃圾處理場堵了。今天向陽壩四社的村民才開始鬧。至於損失,水底下的東西誰說得清楚,這個天氣,溫度一天天升高,就算沒有污水下來,魚也要死。現在最麻煩的是他們共用一條山溝的清水,成立了一個漁業合作社,養了些名貴魚,還有種魚,估價麻煩啊。」

    他怕說不清楚,道:「一條魚,有幾百萬、幾千萬個魚仔,真要賠償,誰賠得起。」

    王橋聽明白陳民亮的意思,也覺得頭痛。

    陳民亮點了要害,第一,向陽壩和陽和鎮那邊的村雖然是兩個行政轄區,可是成立了漁業合作社,有了組織,事情就不好辦了;第二,這個漁業合作社養了很多名貴魚,還有種魚,魚苗,到底價值幾何,這事很扯皮。

    「幸好我調出了城管委,否則就要為此事傷腦筋了。」王橋湧出了這個想法後,不由得想起了李寧詠。他隨即又將思路回到正常軌道上來,道:「這事雖然不是我們的主責,但是畢竟是我們鎮的村民,真要鬧出了大事,我們也得承擔責任。」

    此事在城關鎮就大體上只能如此。

    陳民亮、李紹傑、楊明福三人剛離開辦公室,就接到樂彬的電話,邀約晚上一起吃飯。王橋知道樂彬找自己是什麼事情,還是毫不猶豫地滿口答應。原因很簡單,在王橋最落魄的時候樂彬曾經大力出手,派人修整了檔案局前面的破損道路。為了這份情誼,王橋準備盡最大可能幫助樂彬解決面臨的困境。

    「青皮,我不回來吃飯,你和三火自己解決問題。」

    「唉,腐敗啊,你才是一個小小鎮長,就三天兩頭在外面大吃大喝,如果官當大了,如何得了。」

    「青皮,我是為你創造機會。」

    「蠻子,什麼機會?」

    「三火能為了你的事情,住在電力家屬院,難道你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我怕了,不想談感情的事。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聽到這句話,王橋就生氣,道:「少跟我鬼扯這些。你這人有一個最大問題,容易輕視別人對你的好感,三火對你好,你視而不見。而有些人明明另有所愛,你卻唸唸不忘,這是什麼,是毛病,是矯情。」

    趙波也火了,道:「不要又提蘇三妹,你以為當了領導就了不起,盡往別人傷口上撤鹽。我也要撒鹽,明明可以留住呂一帆,為什麼要放手,這就是毛病,也是矯情。」

    隨後,王橋就聽到一陣忙音。

    楊焱從廚房出來,看著趙波對著自己手機瞪眼,道:「又和王橋慪氣了。王橋對你是真好,忠言逆耳,讓你很難受,是不是?」

    趙波想起王橋所言,就抬頭打量楊焱。楊焱初到學校時是一個身材幹瘦的假小子,班上很多同學都沒有將其當成女同學,而是當成男同學中的一員。楊三火的綽號就是那時由趙波叫出來的,為了這個綽號,楊焱提著羽毛球杆追打趙波整個足球場。

    一晃數年過去,往日的假小子成為了南州律師,這不是主要的,假小子雖然還是習慣穿職業裝,可是女性氣息是職業裝掩蓋不了的。

    楊焱道:「你傻乎乎地看著我做什麼?」

    趙波笑道:「我在想,你如果留一頭長發是什麼模樣?」

    楊焱道:「你想看我留長發的樣子嗎?」

    「算了,還是這樣最好。」趙波伸手抓過手機,又給王橋打去電話,道:「蠻子,你小子在外面大吃大喝,我就不舉報你了,除非你給我打個包,不管什麼菜,反正要好吃。」

    王橋放下電話後,又對樂彬道:「難點恐怕就如樂主任所言,就是對損失價值的評估。」

    樂彬道:「我們去試了試,對方獅子大開口,看來還得讓村裡多做些工作,至少村社幹部不要在裡面起勁。」

    環衛所長喬勇沒有在鄉鎮工作過,對鄉鎮組織體系不熟悉,道:「王鎮,那些不聽話的村社幹部,就把他們下掉。」

    王橋道:「村社幹部體系和國家幹部不一樣,哪裡能輕易下掉。」

    喬勇道:「如果村社幹部不聽話,黨委政府就只能乾瞪眼?」

    王橋道:「喬所爸媽是廠裡的,從小在廠里長大,出來工作以後又沒有到過鄉鎮,所以有些不理解。根據村民自治相關法律法規,村委會和社長都是群眾選的。家庭聯產承包制和市場經濟以後,村民不好管了,有兩種情況,第一種是他們種自己的地,打自己的工,經營自己的生意,誰當村社幹部無所謂。對村裡的事,很多人都是抱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第二種就是大家族往往會控制選舉結果,有些強勢的村社幹部為爭取小團體利益,往往不肯讓步,反而會贏得擁護,認為有魄力。就算鎮裡以後再提另外的候選人,也不一定能選上。」

    樂彬豎起了大拇指,道:「士別三日要刮目相看,我還記得王鎮以前在舊鄉的事。王鎮當時就想借調到鎮裡來,幸好沒有來,否則王鎮也就沒有今天的進步。」他說這話時,沒有別的意思,更沒有將劉友樹和王橋比較的意思,只是隨口一說,而且說的是實話,但是劉友樹就覺得有些刺耳。

    當年為了借調到鎮裡面,劉友樹還想了很多辦法,通過牛清德走了蔣大兵的門路,最終勝過了王橋,成功地借調到了舊鄉鎮。後來由於跟緊了樂彬,得罪了蔣大兵,仕途就一直沒有進步。如今劉友樹在同齡人中還是混得不錯,當了城管委辦公室主任,只是與王橋相比,就生出了不少挫敗感。

    喬勇又道:「既然村委會要選舉,不好搞,換掉村支書應該沒有問題吧,」

    樂彬嘆息道:「我知道城管委面對與農村有關的群體性事件總是做不好的原因,因為你們真不懂鄉鎮。」

    喬勇道:「雖然沒有在鄉鎮工作過,基本情況還是略知一二。」

    樂彬搖頭道:「你是一知半解,半瓶水響叮噹。縣委號召機關幹部下鄉鎮,確實是抓到了問題的關鍵。不能換村委會就換村支書,喬勇想得太簡單了。在農村的現實情況,換支書也解決不了問題,村支書在農村都是能人,在市場經濟下,他們憑腦袋瓜子找點小錢還是不成問題的。他們不是脫產幹部,報酬不多,有時候,你看上某個人,讓他幹支書,他還不一定想幹。」

    王橋坐在鎮長位置上,看問題角度漸漸與樂彬接近,對其所言深以為然。他此時想起市委鄧建國副書記初到崗位就把目光盯著基層組織建設,確實也是看到很多問題。

    樂彬當過多年舊鄉黨委書記,對農村工作如數家珍,又道:「支書在任職期間,你強行換掉村支書,就是給自己添麻煩,除非這個支書已經以工作難以開展。剛才王鎮說過兩種情況,換掉支書也有兩種後果,第一種後果是農村黨員老化嚴重,黨員隊伍裡沒有更合適的人員,後繼乏人普遍存在,換個人還不如他;第二個後果是支書辦好事的能力可能不足,但是辦壞事往往得心應手,破壞總比建設難嘛。在漁業合作社裡,就有好幾個是前任的村幹部,他們當過幹部,更懂政策,知道政府越來越怕上訪,就會幕後指揮一些人上訪鬧事。你看今天這事,兵分兩路,先禮後兵,還有律師跟隨,這事不好辦啊。」

    說到這裡,樂彬舉起酒杯,道:「王鎮,還得靠你要多幫助。」

    「樂書記,你太客氣了。大話、好聽說就不說了,總之城關鎮會盡力而為。」王橋來到城關鎮以後,覺得宋鴻禮有時變得保守了。把宋鴻禮和樂彬相比,樂彬明顯更加消極,進取心和克服困難的決心,和幾年前相對減弱了。

    城管委以前與城關鎮矛盾很深,如今王橋成為了兩個單位的潤滑劑,對大家都有利。

    今天樂彬請王橋吃飯,沒有提及具體要求,只是對可能到來的群體性事件先做一次溝通,免得到時城關鎮不配合。

    縣城初夏的夜晚,微風拂來,十分愜意。縣城的人們或相約於餐館,或是聚於茶樓,或是找一塊空壩子聚在一起聊天,還有些老頭老太湊在一起練氣功,朝著空氣不停地抓,似乎這樣就可以將病症甩掉。

    蔣大兵、彭家振、陸軍和牛清德聚在一起喝酒,他們沒有在餐廳喝酒,而是來到了牛清德的別墅。

    「今天這頓酒有三層意思,一是彭部長光榮轉調人大,二是蔣書記變成了蔣部長,三是陸軍老弟是副科級組織員了。」牛清德開了一瓶洋酒,招待三位老友。

    彭家振當過教育局長,又當了多年組織部常務副部長,如今年齡超限,就調到了人大工作。

    蔣大兵從舊鄉到陽和,在基層當領導多年,終於進了城,而且接替了彭家振的職務,成為組織部副部長。

    陸軍以前是辦公室主任,前一段時間任了組織員,成為副科級幹部。

    這幾個職務與升任縣委副書記的牛清揚有關係,大家都心照不宣。

    牛清德請喝酒,自然都會給面子。

    喝了幾杯,牛清德道:「蔣書記離開陽和,是好事,也是壞事,以後我到陽和就不好辦事。陸主任在組織部當牛作馬這麼些年,乾脆調到陽和當鎮長。還要請蔣部長考慮群眾的呼聲。」

    蔣大兵笑嬉嬉地道:「這事簡單,你直接給清揚書記說就行了。」

    陸軍聽到此言,不禁一陣激動,臉上微微泛起紅色。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4:23
第三百七十二章夜談

     陸軍從學校到組織部以後,通過長期耕耘,慢慢進入了部長牛清揚的小圈子裡。

    進了小圈子後,看人觀物的眼光立刻就不同以往,是非曲直變得不那麼明顯。而且,應該陞遷的時候甚至都不需要多考慮,圈子裡的老大自然心中有數。比如這一次從組織員再到陽和鎮的路線,比自己考慮得還要細緻。

    喝了酒,蔣大兵和彭家振各自散去,唯有陸軍和牛清德繼續喝酒,這一次喝酒,多了兩個女子。

    「老弟,你當官是什麼目的?」牛清德身邊坐了一個短髮美女,他一邊喝酒,一邊將手放在女人的腰上。

    陸軍想了半天,道:「都進了這個系統,誰不想往上爬,否則一輩子就當下級。向上,是每個人最初必須有的想法。」

    牛清德搖頭道:「這樣看來,老弟還是稀里糊塗的,沒有明確的目的。據我觀察,真正當官的有三類人,一類人就是邱大海那一類,不愛錢,愛當官,佔據政治資源,所以他的子女都在政法系統,這一類人是老派的;一類人就是宋鴻禮那一類老套筒,是傻瓜,光知道幹事,退下去就完球了;還有一類人就是以前彭克那種,一邊當官,一邊賺錢。」

    陸軍道:「難道除了這三類人,就沒有理想主義者嗎?」

    牛清德繼續伸手亂摸,專捏軟的地方,道:「我們小地方,哪能有什麼理想主義者,就算有,都是稀有品種。以前的張大炮,後來的張大山,都還算有點理想,但是那些人是外來者,不是本地長出來的土鱉。」

    陸軍喝了一口酒,學著牛清德的樣子,將手伸進女孩子的衣服裡,一陣亂摸。他自嘲道:「彭克那種倒是爽了,結果進監獄了。」

    牛清德道:「那是他的命不好,自認倒霉。以前我在小學當校長時,沒有啥見識,以為當大官的都了不起,接觸多了,才發現還是和我們一樣,都為了兩個巴在奮鬥,上面是嘴巴,下面是。」說到這裡時,他捏著身邊女子道:「你說,下面是什麼?」

    女孩捂嘴而笑道:「是那個巴。」

    牛清德道:「什麼巴?」

    女孩道:「你討厭,非要我說出來,是幾,巴。」

    牛清德爽快地笑了起來,道:「人生得意須盡歡,還是李白的詩寫得好。」

    陸軍道:「牛總還會呤詩?」

    牛清德處於微熏狀態,道:「我好歹是當過校長的人,這點基本素質還是有的。」

    陸軍又問道:「那王橋屬於那一類人?」

    牛清德想了一會,道:「王橋這人在錢財上沒有什麼貪慾,當年彭克案時,確實沒有什麼劣跡,否則早就被拿了下來。他這人我有些看不透,最初是本土的土鱉,又到山南大學去學習過,算是邱大海和宋鴻禮的綜合體吧。」

    陸軍有點驚訝地道:「我沒有想到你對王橋會是這種看法。」

    牛清德道:「這人算是個人物。但是,他如果敢於破壞我的生意,一樣要讓他洗白。」他拍了拍女孩,道:「你們兩人先出去,等會再進來。」

    女孩離開了,牛清德道:「我給老大溝通過,你爭取到陽和鎮去當鎮長。以後在我的礦上留點股份給你,只要礦上生產正常,錢會多得你想不到。說實在話,以前在舊鄉的時候,我做過餐館,搞過汽車運輸,累得像狗一樣,實際上賺不了多少。我現在生活水平你是看到的,幾輩子都吃不完。這些錢從哪裡來的,都是從礦上來的。」

    陸軍在組織部工作,平時在體制內還是很受人尊敬的,可是在錢財方面一直並不寬裕,這一段時間經常跟著牛清德吃喝玩樂,心也花了,對往日平凡的生活感到了發自內心深處的不滿。

    兩人密談了一會,事情談得差不多時,候在屋外的兩個姑娘又被叫了進來。牛清德終於徹底將陸軍收到自己囊中,心情十分爽快,扔了一疊錢在桌上,道:「今天來個豪放的。」

    一個女子俯身抓起錢,用手捏了捏,估計了數量,再放進小包。她將手伸到背後,摸到拉鏈,只聽得嘩地一串響聲,拉鏈被拉開,女子如新剝胡豆一樣,變得又嫩又白又面。

    陸軍深深地嚥了嚥口水。

    在電力家屬院,趙波同樣十分爽快,經過前期細緻的調查工作,環衛工人老趙明天將正式向昌東縣人民院提起了行政訴訟。由於基層民警辦案粗糙,或者過於聽眾上級命令,將一直動口未動手的老趙當成了參與打架的一方。除了有證人證言以外,還有更關鍵的錄相證據,由於基礎工作紮實,勝訴可以預期。

    「蠻子,等官司打勝,你要請我吃大餐。」喝了兩杯啤酒以後,趙波有點興奮。

    王橋坐在沙發上,道:「萬里長征走了第一步,距離成功還早得很,你給我說說,到底有幾成把握。」他對此案反而沒有趙波這樣充足的信心,畢竟這是在昌東,不是在省城,整個社會的法律水平偏低,出了點妖蛾子也有可能。

    楊焱解釋道:「如果是模梭兩可的案子,結果很難說,這個案子太明顯了,環衛工人確實只是與那個女的發生了口角,甚至從錄相裡都反映不出口角,就是站在一邊規勸。所以法院沒有理由循私舞弊。」

    趙波道:「是因為事實太簡單,所以我們才必勝。」

    王橋道:「我也希望如此。」

    王橋在外面忙了一天,晚餐與樂彬喝了不少酒。

    回家時,給趙、楊兩人帶了一包臘排骨。有了美味臘排骨,三人又喝了點啤酒。到了十二點,王橋在客廳休息了。

    趙波有點燥動,回到房間就有點睡不著覺。在客廳轉了幾圈,等到王橋睡著以後,輕輕敲了楊焱的門,進門道:「三火,你就要走了嗎?」

    楊焱才洗了頭,散發著淡淡的香水味道,道:「我出來的時候夠長了,必須要回去。」

    趙波道:「明天走,還是後天?」

    楊焱道:「明天下午吧。前期我都在幕後,所以可以住在蠻哥這裡,明天正式提起行政訴訟以後,我就走到明面上,就不宜住在這裡,我以後就公事公辦,來這裡就住賓館了。」

    趙波挽留道:「沒有這麼嚴重吧,住在這裡多好,天天有城關鎮鎮長侍候我們。」

    楊焱道:「小心駛得萬年船。」

    趙波喝了酒,情緒來得比平時猛,道:「我們三人住在一個屋簷下,這種感覺很好,和在學校是一個感覺。」

    楊焱道:「我們最終都得走出象牙塔的,這個行業有自己的規律,得與社會陰暗面接觸。久了,心腸就硬了,沒有這麼多個人小情緒。你這人就是情緒化,不像人法律人。」

    趙波有點惱了,道:「我別把我相得這麼傻瓜,我也是法學系的,雖然入行晚一點,可是以後未必就比同班同學差。」

    楊焱故意激他,道:「光說不做,就是吹牛。」

    趙波道:「我們拉勾,今天就打個賭,賭我趙波五年後能不能開個律師事務所。」

    楊焱站了起來,道:「賭就賭,拉勾。」

    兩人面對面站著,拉了勾。這時,趙波感受到一陣女性青春氣息逼來,拉勾的手就握著楊焱的手掌。楊焱沒有將手抽回來,就這樣看著趙波。趙波有點心慌,口乾舌燥。

    楊焱忽然道:「你當年為什麼給我取楊三火這麼難聽的綽號?」趙波結結巴巴地道:「那時你就像個男的,每個男的都有綽號。」

    楊焱揚起另一隻手去掐趙波,道:「更可氣的是,你還當著那個蘇三妹叫我楊三火。」提起往事,她下手很重,掐得趙波很疼。

    趙波就伸手抓住楊焱的另一隻手,兩人扭來扭去,就抱在了一起。

    過了良久,趙波偷偷摸摸來到了客廳,站在王橋沙發前看了一會,又溜回到了寢室。

    「你別進來,我要睡覺了。」

    「我就坐一會。」

    ……

    「你以後叫我什麼?」

    「把楊字去掉,叫你三火。」

    「滾。」

    當趙波與楊焱在裡屋絮語時,王橋睜開了眼睛,臉上有一絲笑容。

    第二天,紅著眼的趙波和精神抖擻的楊焱前去找老趙。在離開電力家屬院前,趙波道:「蠻子,在辦案期間,我也暫時不住你家裡了。」

    王橋裝糊塗道:「你不住我這裡,難道住賓館。」

    趙波道:「你這裡沒有什麼參考書,我還是回南州更方便一些。現在交通方便,有需要我們隨時能過來。更關鍵的是你以後就別管老趙的事,交給我來辦。這事你插手性質就變了,小心駛得萬年船,我在訴訟期間不與你見面了。」

    王橋心知肚明是怎麼回事,卻是假裝不知道,道:「這要也好,隨時歡迎你過來。」

    無意中促進了趙波和楊焱的事,王橋還是發自內心高興。他步行到辦公樓前,剛到辦公室,就拿到了杜芳送來的三社工地相片。

    相片質量很好,客觀地反映出了公路進展情況。有一張相片特別有意思,一群人圍在黑板前,抬頭查看工程款使用情況。「三社工程款使用情況」是由王橋所寫,在相片裡非常漂亮。

    王橋給邱洪打了電話,道:「三社公路進展很順利,我這裡有一套相片和一份青橋村六步議事規則在公路建設中實施情況的進展報告,準備給鄧書記送過來。」

    邱洪道:「鄧書記今天很忙,沒有時間和你見面。你就不用過來,讓辦公室人員把材料送過來。」

    王橋道:「我讓郭達跑一趟。」

    邱洪和郭達以前都是黨政辦主任,互相熟悉,由郭達送材料是新西蘭交妥當的。

    郭達走後不久,縣府辦打來電話:向陽壩村幾十個村民到圍在縣政府門前,立刻派一位領導過來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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