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幻想] 廠公 作者:一語破春風(已完成)

 
Babcorn 2017-3-27 13:34:3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31 234445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4:07
第102章 前奏

     河岸,柳條在輕柔的風裡微擺,剛抽出的嫩葉,斷弦,飄在空中,落到喧囂的街道上,也有些葉子乘著風,落到一搧開啟窗戶的閣樓裡。敞開的窗戶裡,便聽得琴音撥弦,女子清音應和著伴調婉柔著的唱著小曲。

    樓下人聲鼎沸,靡靡喧鬧,閣樓上,一襲青袍的年輕書生盤坐著,閉著眼睛靜靜的聽著柔柔纖指撥動弦音,對面,軟塌上一襲白衣裙襬的女子,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令人傷心悅目的氣質。

    一男一女,頗為融洽,恰時一對璧人。

    偶爾,男子會睜開眼睛,去看眼前的玉人,又恰好女子微微察覺,與他對視,便忽然輕柔笑了一下,眉眼中透著似乎能讀懂人心裡想法的清澈,有種讓人引為知己衝動。

    女子的一顰一笑,充滿了看不見的嫵媚,渾然不覺中彷彿就會被感染心靈。

    一曲終罷。

    她雙手慢慢垂下,恰好一股清風吹進來,拂起青絲,彷彿餘音未斷,充斥屋內久久徘徊不去。男子彷彿意猶未盡,合著眼簾,細細品味,片刻後,他睜開眼睛,「師師琴藝果然讓人沉迷其中不可自拔,若是將來不能再聽得此佳音,真是抱憾終身。」

    「師師…..」

    過了一會兒,男子身子微微前傾,開口道:「莫不如,在下為你贖身可好,家中其實也頗錢財,若是師師願意……」

    話說到一半,一襲白衣裙襬拂琴弦的女子,微微笑起來,待要說話。陡然間,房外,走廊上響起一連串腳步聲,門扇被推開,數名皂衣番子挎刀將出口堵住,那李媽媽在身後著急的想要過去,卻是擠不過,只得不停的對李師師眨巴眼睛。

    「眾位公公尋師師有何事。」

    李師師起身衝門外行了一禮,言語表情既不諂媚也不膽怯。

    皂衣番子中,一人說道:「督主吩咐,明日府中有貴客相待,請師師姑娘過去撫琴一曲,望姑娘明日能早些過來,莫要怠慢了貴客。」

    「你們是什麼人,師師乃是琴藝大家,既然相請如何說的蠻橫無禮?」屋中的男子起身過來,與皂衣番子怒目相對。

    李媽媽此時終於擠了過來,揮著少了一根小指的手掌隔在中間賠笑道:「各位公公莫要惱了,這位剛進京不久,不知道各位公公是什麼人物,還望公公暫息雷霆之怒,媽媽保證明日親自把師師送到提督大人府上,要是遲了,我再咬下一根手指賠罪就是。」

    「話,咱家已經傳達,到不到的了,那就是你們的事。」那名皂衣番子領著同僚離開,下樓。

    那男子臉憋的通紅,顯然是氣的,指著已經下樓的番子,說道:「這些人…..這些人可是那東廠的宦官?豈有此理,師師放心,若是你不願意去,我這就回去告訴叔伯讓他保你,我叔伯乃是當朝少宰王黼。」

    李師師浮起一絲苦笑,嘆口氣轉身過去,「你管不了的……」

    男子還要說,卻被李媽媽攔下,她道:「莫說你叔伯,就是當朝蔡相來了,也不可能為一個妓子出頭得罪那東廠的人。」

    「我不信,我這就回去。」

    那一身書生袍的男子,拱了拱手,「師師莫要苦惱,我這就回去求叔伯,可要等我。」

    說完,拜別離去,匆匆下樓。

    「師師啊…..讓這位公子去找王少宰恐怕不好啊….萬一…..」李媽媽看了看已經跑不見人影的男子,要是雙方起了衝突,繡樓夾在中間恐怕會被殃及,想想就有些後怕。

    李師師看著銅鏡,秀眉緊鎖,「師師也勸阻不了的,該去的還是要去。」

    哀怨著,她看向窗外,春光明媚。

    ……..

    陽光,從樹隙間灑下來,光斑印在地上。白府,花園小樹林裡,白慕秋坐在樹下的涼亭裡,手裡捧著書卷看著,一身黑衫敞開,捲起後背。春蘭和冬梅兩人侍奉左右,端著藥碗,惜福蹲在他身後拿著娟巾沾了沾漆黑的藥水,仔細的塗抹。

    「相公..啊…還…還疼嗎?」

    惜福眼睛濕潤,想輕輕摸一下血繭,又怕弄疼相公,猶豫不定著,捏起小拳頭,「相公….那個穿黃黃衣服…的….人打你嗎….惜福幫你打他…..一定會….打他….打不過…我..咬他。」

    聽到耳朵裡,白慕秋放下書,看她時,愣了一下,只見惜福臉上全是墨色的藥汁,不由莞爾,在她臉上輕輕捏了一下,「相公沒事,相公只是犯錯了,就要挨打。」

    又轉過頭對春蘭二人說:「帶夫人下去洗漱一下。」

    「是。」春蘭二人,小心扶起惜福往回走。

    「臉…髒了啊…那惜福….洗乾淨…等會兒再來給相公擦藥…」傻姑娘像一隻小花貓,邊走邊回頭沖白慕秋揮手。

    林子下,小瓶兒走過來,輕輕將眼前男子的後衣放下來,眼裡滿是心疼,俏生生立在旁邊,一聲不吭,白慕秋也未說一句。

    最終,小瓶兒還是打破沉寂,「督主,瓶兒來之時,路過茶廝酒樓,不少文人都在彈冠慶賀說陛下打督主打的好,這樣下去,怕是不好的。」

    「權柄是官家的啊。」

    白慕秋手微微抖了一下,「打梁山,殺戮那麼多,有損陛下仁德,所以有些罪責就是咱們做奴婢該抗的。」

    「可….可瓶兒看見那些文官的面孔就覺得噁心。」小瓶兒滿臉怨氣,脆生生叫道:「明明他們什麼事都沒做,弄的現在好像是他們親手完成的一樣,這幫人,瓶兒真想見一個,殺一個。」

    光斑,照在銀發上,栩栩生輝。

    白慕秋放下書卷,看向她,「只要蔡京等人不倒,這些人永遠不會閉上嘴。正好,借此機會,東廠暫時不動他們,讓他們好好放鬆放鬆,咱們也需要調整一下內部,把注意力放到江湖上去,不然在朝堂動靜太大,陛下那裡也是不好看的。」

    「而且——」

    他喉嚨有些干澀,動了動,說道:「——陛下要北伐啊,東南面的方臘也不太平,本督怕就怕在小桂子一旦北上,方臘便立刻起義,就麻煩了。」

    「算了,說這麼多也是沒用。」

    他說著話,一隻麻雀落在書頁上,歪著腦袋嘰嘰喳喳叫上兩聲,抖著翅膀歡快的跳躍。「你下去吧,夫人那裡你不用照顧了,去把赫連如心最近的情報好好翻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有關明教起事的時間。」

    小瓶兒噘著嘴,悻悻離開。

    白慕秋張開手掌,那隻麻雀好奇的跳上掌心,啄了啄。

    下一秒,手掌握拳。

    血肉橫飛。

    「陛下啊……..別好高騖遠吶。」

    ………

    小瓶兒氣鼓鼓走出府門,路旁忽然一個身影竄了出來,差點揮掌就打過去。卻見來人是督主的兄長,這才收了掌力,拱手道:「原來是大兄,不知攔住瓶兒有何事。」

    白勝有些眼饞看著小瓶兒,可心裡清楚這女子生是生的貌美,卻也是心狠手辣的人,當下便收了心思,不好意思道:「瓶兒姑娘,俺白勝有個不情之請,想請你幫個忙。」

    小瓶兒見他模樣,不由皺起眉,提起警惕,「大兄有何事需要瓶兒幫忙?」

    「是這樣的,俺一個朋友被逼的沒法活了,昨晚居然自己把下面給….給割了,想入宮當個太監。」

    白勝有些不好意思搓搓手,說:「剛好俺知道瓶兒姑娘是宮裡出來的,裡面熟人肯定很多,就像拜託瓶兒姑娘,把俺這朋友送進去。」

    原來是這事兒,小瓶兒心裡鬆一口氣,還以為督主的兄長會提什麼過分的要求。於是輕快道:「行,明天就有一個機會,有個宮裡的貴客要來府上,到時讓大兄的朋友過來就是。」

    白勝喜不自勝,「那好那好,俺以為這事很難辦呢,俺這就是去和那朋友說。」

    「不過,大兄,你可要確定他是否淨身乾淨。」

    小瓶兒說道:「不然被陛下發覺,督主也不好收拾殘局。」

    白勝連忙點點頭,道謝一番,急忙出門去找魏四。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4:08
第103章 打皇帝

     陽光暗下,再到次日昇起,又劃過天空逐漸西沉。

    彤紅的夕陽映著繁華的汴梁城,街市漸漸冷清。在繡樓後面,金錢巷內駛出一輛馬車,粉色車簾內,安靜的坐著一個女子,以及塗抹厚厚一層粉末的胖婦人。

    白衣裙襬的女子微微皺著眉頭,看著身側的人,有些責怪。「李媽媽,師師一個人去便是了,何苦又跟去,到時那位提督大人會多心的。」

    「那可是龍潭虎穴啊,媽媽要是不去,深怕你回不來。」老.鴇拍著自己捲曲的大腿,隨即又怯怯弱弱的問:「那位東廠提督不會看上師師了吧?」

    接著掩著臉,乾嚎一聲:「我苦命的女兒啊,要是過去,且不是要守活寡了啊,哎喲,這可如何是好。」

    李師師掩著嘴輕笑一下,扯了扯李蘊的衣袖,「媽媽真會開玩笑,提督大人地位尊崇,而且早已有妻室,如何會看上師師一名妓子,媽媽還是莫要再這樣說下去,傳了出去,怕是會引來麻煩。」

    「是媽媽慌了神,想岔了。」這位老.鴇連忙陪笑,心裡卻是鬆了一口氣。

    貼著時辰,馬車緩了下來,李師師與李蘊站在車輦上看著氣派的白府,饒是她們見過不少豪門大戶,可見到曾經作為權傾一時的濮王府邸,還是忍不住震撼,尤其『白府』兩個煌煌大字,聽說乃是當今聖上親手提筆寫的,不由行了一禮。

    那門前,此時站著兩個黃門卻是偷懶說著話,一人手握浮塵哈欠連天,另一個卻是鼻青臉腫,整個人腫大了一圈。小晨子看了他一眼,說道:「衙內啊,你爹被殺了啊,怎麼還待在咱們東廠。」

    「嘶~」高沐恩嘴角動了一下,扯到傷口,疼的咧了下嘴,「我爹死了,又不是我死了。再說,正因為那老王八死了,我高沐恩更要待在東廠,不然誰罩我?老子外面那麼多仇家,你想我死啊。」

    見到有人來了,高沐恩正了正身軀,目不斜視,當先一位卻是白衣長裙的大美人,眼裡還是不由亮了一下,檢查了二人帖子後,便放了進去,便讓管家接著去了後院。隨後,小晨子舊事重提,「可你經常挨打也不是事啊,那東廠教頭好像跟你有仇似的,每見你一次,便打上一次。」

    「打吧打吧,反正又死不了。」高沐恩揉了下臉,想起那張熟臉,情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寒顫。

    ..........

    白府內上下忙碌著,將裡裡外外徹底打掃一遍。甚至有些地方掛起了喜慶的燈籠,正廳那邊連青磚都擦拭了一遍,又叫來了汴京城各大酒樓的名廚,足有數十位,要求每一位做出自己最拿手的那道菜。

    夜幕降臨後,忙碌的事終於漸漸消停。

    白慕秋站在簷下看夜空,今次宴請皇帝趙吉,也是想把討梁之戰中,關勝等人推進他眼裡,好在受封官職時,多給予他們一些。還有一個想法便是他之前考慮過的,要在趙吉身邊安插一個能吹枕頭風的枕邊人,否則與那赫連如心計較時,多有些束手束腳。

    思來想去,這京城當中,才色冠絕的恐怕就是那李師師了,她本是犯官之女,有白慕秋舉薦,入宮不是難事,也不怕她不受掌控,畢竟一個從小在青樓長大的女子,想來也不是什麼貞潔烈女。

    只是這名分,卻是有一點問題,白天之時,白慕秋便想過這個問題,畢竟以一個青樓女子的身份入宮恐怕是不行的,太過卑賤,於皇室禮法不合。

    他看著逐漸露出的繁星,心裡嘆了一口氣,轉身回到堂廳。

    白勝和陳氏卻是一身喜慶大袍迎過來,「兄弟,貴客怎麼還沒到啊,廚子的菜餚都準備好了,你看能不能透露一下今日哪位貴客要來咱們府上啊?」

    白慕秋盯著他二人,聲音清湛,「兄長和嫂嫂是不方便見的,如此還請迴避為好,下去吧。」

    說著,外面傳來喧嘩,一隊衣皂衣宦官先行過來,見過白慕秋後分散警戒,趙吉的身影也漸漸出現,此時一身普通衣衫穿著,倒像一位俊朗儒生,一把文士扇把握在手中,平添風雅。

    「奴婢見過官家。」白慕秋自覺一跪,其身後周圍家僕統統跪了下來。

    那白勝夫婦嚇得渾身一抖,連忙跪在地上,腦門觸地,一動不敢動,饒是他們知道自家弟弟乃是皇帝身邊的人,可真見到,和常掛在嘴邊又是兩碼事。

    趙吉拍拍白慕秋的肩膀,以示親暱,「又開口自稱奴婢了,朕當日怎麼說的?往後絕不可再提奴婢二字。快快起來,朕可是餓壞了,進了大門就聞到一桌飯菜香味。」

    說著,便舉步踏了進去。

    此時,一名著紫紅宮袍的宦官上前,想要上前虛扶,白慕秋卻是站了起來,眼光一冷,「你是何人?」

    那太監有些微胖年齡五十許歲,塗粉抹紅,臉上無須,差點忘記眼前人的身份,連忙躬身道:「回提督大人的話,奴婢乃是陛下新提拔上來的殿前公公曹震淳,饒幸今次出行讓奴婢跟隨,才得以見到提督大人當面。」

    」——嗯!」

    白慕秋微微轉身,問他道:「可想過來東廠謀個差事?」

    「回提督大人的話,奴婢只想伺候在陛下身旁。」且料,曹震淳言語恭敬,卻是拒絕了。

    原本跨出兩步的,白慕秋身子停頓了一下,臉側過,滿含冰霜,「曹公公恐怕忘記了,本督還身兼後庭內務總管一職吧?」

    曹震淳渾身一抖,連忙跪下,「奴婢該死,奴婢且敢忘記大總管身份。」

    「孺子可教。」白慕秋冷哼一聲,拂袖進了正廳。

    ..........

    偏廳裡,白勝躲在那裡,墊著腳往那邊看了看,隨即對身旁顫抖不已的人說,:「老四啊,俺就只能幫你到這裡了,剩下的就靠你自己表現,那邊那位可是陛下當面,千萬莫要失了禮數,還有那白頭髮的可是俺弟弟,乃是陛下跟前的紅人,那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要是冒犯了,到時候殺你就跟殺條畜生一樣,到時俺可救不了你。」

    魏四自然緊張的渾身發顫,使勁的吞嚥唾沫,臉上全是虛汗,不過他目光緊緊盯著那邊一頭銀發上,充滿渴望,嘴裡默默念叨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腳步哆嗦著過去。

    忽然,那邊響起水聲。

    頓時嘩然一片,就聽一個磕磕絆絆的女聲說:「你打...相公....惜福....惜福便要打....你...」

    隨即,亂哄哄成了一團。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4:08
第104章 心狠

     那邊嘩然一片,就聽一個磕磕絆絆的女聲說:「你打...相公....惜福....惜福便要打....你...」

    白勝豎起耳朵傾聽,旋即,又沒了聲響。

    他和魏四躡手躡腳湊了過去。

    ..........

    正廳內,趙吉微張著嘴,睜大眼睛吃驚的看著面前一身菊黃藍紗的女子,以及她手上高舉的毛撢子。惜福瞪著眼睛,隨後,一愣,手上的毛撢子放下捂著胸前,頭偏了一下,期期艾艾說:「啊..不是...是...亮黃黃衣服....的人啊....對...對不起....惜福..惜福認錯了.....」

    惜福反應過來時,見到廳裡圍滿了皂衣番子,頓時像受驚的小兔子,一溜兒跑進內側。番子們自然知道女子是誰,互視一眼,默默退開,回到原位去了。

    「這....這....」趙吉啼笑皆非虛指消失的惜福,「朕早就聽聞小寧子娶了一房妻室,生性爛漫純真,今日見她如此維護你,朕反而不會生氣,還羨慕你啊。」

    說著,他嘆了一口氣,拿起酒盞一口飲盡,此時,眼中有了些許血絲。

    黑金相間的袍子向前傾了一下,白慕秋為他重新斟酒倒滿,「官家,內子之前若有冒犯,微臣代為賠罪。」隨即,端起酒盞也是一口而盡。

    「無妨無妨。」趙吉連喝兩杯,頷下短鬚沾著幾滴酒露,桌上卻是一筷菜也未動,臉上已是浮起酒色的紅暈,「剛剛朕不是說了嗎,不會怪罪的,反倒羨慕有一個如此維護你,心繫你一身的女子。」

    言罷,又是杯酒下去。

    白慕秋看在眼裡,嘴角微微勾起,放下酒盞,道:「官家乃是天下共主,後宮更是佳麗鶯燕,鄭皇后美麗賢惠,如妃更是驚豔傾國,如此陛下還需羨慕微臣這是為何。」

    「皇后?如妃?」

    聞言,趙吉失神一下,道:「皇后固然溫柔賢惠,卻是行將就木,如妃美麗驚豔,可久了就如這桌山珍海味,不就那樣嗎?朕想要的.....你啊.....不懂。」

    「看來官家是有些醉了,不如先在府內沐浴一番,現將這身凡服換下?」

    趙吉低頭看了看腳下靴子,微微水漬。

    便是之前惜福潑的茶水,他點點頭,「如此也好,朕先去換身行頭,小寧子可別一個人喝悶酒,等朕回來。」

    說完,曹震淳從外進來攙扶,便被管家引著去了偏廂。

    人走後,白慕秋將桌上那杯酒喝盡,一滴未漏。杯子放下時,從後簾走出一名老者,年約五十左右,便是梁山上降過來的『神醫』安道全,他過來,跪下,「老朽見過督主。」

    「起來吧。」白慕秋側臉看他,聲音冷漠,「可為李師師檢查過了?」

    安道全起身答道:「檢查過了,脈像一切正常,生育是沒有問題,而且按照督主吩咐,已配了一副藥暗地下在飯食當中,想來多承歡幾次,受孕並不難。過來時,小乙哥那邊已經佈置好了,陛下等會兒就能見到師師姑娘。」

    「嗯。」

    白慕秋拂袖,揮退左右,目光像一把刀,聲音漸低、漸冷,「今晚過後,你便入宮為御醫,李師師未孕之前,其他人等,不得先有生育,你——可明白?」

    「老...老朽明白,每日便會配置避孕之藥交給督主手下辦差公公。」安道全全身冷汗,雙腳發軟當即跪下來再拜,這事太過駭人,那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白慕秋轉向門外,只有瑩瑩月光、夜蟲嘶鳴。

    ...........

    外面銀輝鋪灑,惶惶如霜,夜很靜。屋裡陳設精緻,盆景、屏風、玉珠捲簾,一襲緊身青衫在忙碌著,而一旁,安靜的坐著一位女子,撫著琴弦,她眼裡看著那人,有著絲絲動容,良久,她微微啟口,「師師已試好琴音,卻不知今日到底是何貴客。」

    「師師姑娘莫要打聽,小乙不便多說。」燕青焚了香爐,擺放在角落,淡淡青煙繚繞,他回過身看到青煙處,那玉璧佳人,亭亭玉立,彷如仙女下凡,心裡陡然一陣心悸,眼看的痴了。

    李師師輕袖遮顏,輕笑一聲,那雙明如秋潭的眸子,始終不離燕青的臉,「師師久在欄舍也聽聞過梁山好漢當中,有一人,相貌俊俏,文武雙全,又是多才多藝,想必便是小乙哥吧。」

    被人讚賞,燕青不是沒有過,但此時面上微微一紅,臉上燥熱,居然不敢抬頭去看那雙動人心魄的眸子,連忙折身打開房門,有些不忍,也有些不捨,輕聲道:「小乙告辭,今日之後,望師師姑娘多保重。」

    便離開,衝到外面廊上,燕青扶著廊柱,調節呼吸,回頭看去,那遠處還亮著的燭光,隱隱聽得曲聲如怨如慕,他便立在那裡。

    痴了。

    而此時,趙吉入房沐浴,塗粉的老太監畢恭畢敬守在門外,不多時,遠處一個矮小黑影衝他悄悄招招手,曹震淳仔細一看那人正是東廠提督的兄長,來時,他便見過,也不知找自己何事,於是聽了聽房裡的動靜後,便朝那人過去。

    他前腳一走,一個身著麻衣的魏四悄悄過來立在門扇旁,充當侍衛,因為曹震淳善嫉的緣故,將十來名皂衣番子被安排的較遠,所以這魏四過來時,也並未多注意。

    吱嘎一聲。

    趙吉沐浴出來,換了一身衣著,酒也醒了大半,出來一看卻是個陌生臉孔,陡然一驚,剛要喊人,那人便突然跪了下來,納頭便拜,「小....小人李進忠,見過陛下,小人是....是...來帶陛下前去聽李大家唱曲兒的。」

    「既是帶路的,為何說話吞吞吐吐?」趙吉疑心起來。

    「小...小人因為第一次得以見到天顏,陛下氣魄雄壯,比提督大人還要威勢許多,陡然...陡然一見...便顫顫磕磕,還....還望陛下恕罪。」魏四其實原本想用本名的,但一想入宮當了閹人,有點辱沒祖宗,乾脆就取了一個別姓,名也改成進忠,這樣更加顯得忠心耿耿。

    趙吉莞爾一笑,點點他的頭,「巧言令色,不過說到朕心裡去了,起來帶路吧。」

    趴在地上的李進忠心下大喜,又磕了幾個響頭,起來便躬身引領,謙卑姿態,比之曹正淳更加貼心,路上甚至還講了許多市井段子,討的趙吉龍顏大悅。

    「你在白府為奴,想必也是淨身了的?」趙吉問道。

    李進忠忙道:「奴婢家裡窮困,原本想進宮裡侍奉陛下,便在家裡自己去勢了,可宮裡人嫌進忠年齡頗大,便將小人打發了出去,不得已下,進忠只好賣身到了提督大人府上,討一口飯吃,現下見得陛下龍顏,進忠便冒死前來自薦,以盡自己的忠心。」

    「說的好。」

    趙吉雖然聽出裡面的阿諛奉承,可心裡卻是很舒坦,比那些個小太監,強上許多,於是道:「念你一片赤誠,待朕回宮之後,你便一道過來吧。」

    「進忠謝陛下恩賜——」

    李進忠往地上一跪,當即磕頭,砰砰直響。

    趙吉正開口讓他起來,忽然間,聽到琴音撥弦,曲音綿綿。

    千紅萬翠,簇定清明天。為憐他種種清香,好難為不醉。

    我愛淙如何?我心在個人心裡。便相看忘卻春風,莫無些歡意。

    那聲音婉然動人,如泣如訴,如煙波流散,如東風撫蘭,鑽入耳中,沉入心底,讓趙吉說不出的受用。忍不住尋著聲音傳來的地方過去,就見那一處閨房,軟綢披簾,燭光灼灼,琴前,一個璧人白裙而坐,柔綿婉約的曲兒從她唱出,讓趙吉站在門外如痴如醉,渾然不覺推開門扇走了進去,彷如墜入了夢境。

    聽到身後聲響,李師師按住琴弦,匆匆看去,驀然發現一人站在那裡,生得俊朗不說,衣著雖說平凡,但眉宇間透著一股威嚴,想必便是府上來的貴客,當即起身盈盈下拜。

    俏臉微抬,眉目間那勾人的神色當下便將趙吉的魂兒給勾走了。

    不顧李師師的輕呼,趙吉過去一把將她抱起走進了帷帳。李進忠當即將門關上,守在了門外。

    ............

    此刻,還有一人。

    曹震淳回來,卻發現屋裡早已沒有了人,嘔的大叫:「陛下呢?」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4:08
第105章 一拳

     夜風吹過,枝葉搖擺,在之上,天空泛起了魚肚白。

    寂靜的白府駛出幾輛馬車,唏律律的馬蹄聲衝進夜幕,幾隊皂衣番子舉著火把如一條火龍綿延跟在車後,徑直朝西華門過去。

    宮門,火把燃燒著。

    趙吉牽著白衣裙襬的女子出來,女子跳下馬車眼眶微紅,依偎在跟來的胖婦人懷裡,輕輕抽泣、低語。白慕秋漠然看了她們一眼,朝車輦上的天子拱手,「陛下,微臣便送到這裡了。」

    「宋江的人頭只是讓朕出了一口氣。」趙吉目光停留在那白裙女子身上,說道:「如今小寧子卻是給朕送來一份大大的驚喜啊,之前還說你不懂,現在看來,你才是真正懂朕的人啊。師師朕會好好待她,可她的身份終究有些不妥。」

    白慕秋微微躬身,「官家莫要苦惱,既然微臣把師師大家呈於陛下龍榻,自然會將事情辦妥。」

    趙吉好奇,有些焦急,催促道:「快快說於朕聽聽,你有何方法以正師師身份?」

    「微臣願意與師師大家結為兄妹。」

    聞言,趙吉頷首,笑道:「這也是個不錯的法子,既然如此朕安心了。」隨即,他對李師師招了招手,「師師過來,與朕回宮吧。」

    李師師臉上也是淚痕沾裳,「李媽媽,師師感謝這麼多年的照顧和栽培,今日便是離別,往後再見,也不知哪年。」

    「傻姑娘,你這是祖墳上冒青煙了。媽媽我說不來什麼話,但你放心,繡樓都是你的家,想回來什麼時候都可以。」

    說到這裡,李蘊忽然意識到不對,連忙『呸呸』了幾聲,乾笑道:「還是別回來了,那提督大人不是說了嗎,要與你結為兄妹,在宮裡又有陛下的寵愛,還不得在宮裡橫著走啊,莫要傷心了,再哭可就丑了,若是你擔心春梅那丫鬟一個人孤零零的,趁空,媽媽給你送進宮裡來。」

    李師師搖搖頭,不免有些悲愁,低聲道:「還是不要了,進宮才是害了她,若是她願意,媽媽給她尋個好人家嫁了吧。」

    此時,聽到趙吉呼喚,李師師擦了擦眼淚,強顏歡笑轉身過去。

    剎那間,馬車那裡,一個男子看著她,看著她一步步上了御駕。隨後車轅動了,駛進宮門,李師師掀車簾,向後面看,揮著手,她看他在火光下悄悄的揮手。

    以及,眼裡一絲不捨。

    ......

    「叮咚!檢測到魏四已經更名為李進忠,目前已進宮內,現為皇帝身邊隨行太監,武功:無。」

    「居然在本督眼皮子底下偷溜進了皇宮——」

    剛剛踏上車輦的白慕秋,半眯著眼看著漸漸閉上的宮門,他想著,鑽進了馬車。

    ........李進忠?好熟悉的名字。

    隨後,馬車回程,些許晨光露出半角,朦朦朧朧。此時街道上尚無行人,臨到白府一段路,忽然馬車停了下來,白慕秋皺眉,有一名皂衣番子過來,低聲道:「前面道間有個老頭。」

    此時,外面,那老者的聲音雄渾響亮,卻是與他年齡無關。

    「東廠白寧——」

    「給老夫滾出來——」

    皂衣中,一名騎馬的檔頭,拔刀指著老者,聲音尖細且厲聲,「大膽,竟敢直呼督主名諱,找死!」隨即,一夾馬腹,縱馬飛馳過去,伸手就是一刀砍過。

    劃過來的刀鋒,那老者已經沉穩站著,忽地,出手,一握,抓住刀鋒,將馬上的皂衣人摔下馬來。馬沒了控制,駐足不遠,老者云淡風輕,衣角只是隨風飄了飄。

    這一幕,白慕秋看見了。

    於是他掀開簾子,站在車輦上,俯視過去,道中間,兩鬢斑白的老者負手而立,氣度沉穩,身材魁梧雙臂粗長,一眼便知道身負武學之人,白慕秋揮手讓還要上去的番子退下。

    「管好你的狗!」老者朝地上呻1吟的皂衣檔頭踢了一腳,踹回去。

    白慕秋垂著眼皮看了一眼被踢回來的人,抬頭冷聲問他:「你是誰?」

    「御拳館周侗。」老者鬚眉迸張,隱隱帶著怒火,盯著對方,「老夫就問你,我徒兒林沖是不是你殺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白慕秋宮袍一揚,轉身,早有番子趴在那裡,踩著背脊下地,慢慢走到周侗對面,銀絲下,那張俊顏冰冷,「本督東廠從不顧問殺多少人,只問殺沒殺乾淨。」

    周侗抬高了聲音,身形微顫,「那你知不知道他是被逼的,你知不知道他的苦衷?」

    「但是,他是賊。」白慕秋語氣淡然。

    「那是一輩子的清白啊,上了山,那就是一輩子的恥辱,你知不知道他是為了什麼?一介閹宦,你懂個屁!」周侗憤怒著,上前兩步,地上磚塊噼啪斷裂。

    他的聲音暴怒洪亮,震耳欲聾,平地一陣風被推開,白慕秋袍子抖動,銀發在風裡飛揚,他語氣依舊淡然,「可是他已經死了——」

    「——而且,周侗吶。」

    半垂的眼簾睜開,雙眸隱隱迸發殺機,迎著吹來的風,白慕秋上前一步,「林沖是你弟子,口口聲聲說他蒙難如何,委屈如何,那你當初在哪兒?他被誣陷、被逼上梁山,你可過問一句?來——你告訴本督,你有什麼資格,或者,你夠資格嗎?」

    周侗胸腔起伏著,腳下青磚碎裂,蔓延開。

    鐵臂抬起,跨步,磚塊一路破碎,然後,一拳。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4:09
第106章 陽光中的微笑、孤墳中的愛情

     周侗跨步奔來,每一步,磚塊碎爛,鐵臂抬起。

    簡簡單單的一拳過來。

    那拳風撲面,隱約間,白慕秋彷彿看見拳中帶有一股不可察東西,理智告訴他這一拳不能接。

    然而——

    嘭的一下,白慕秋還是接了,瘋狂運起金剛童子功散到全身,單掌向那推過來的拳頭一握,拳尖抵在他在掌心一瞬間。整個身軀猛然一震,彷彿一道無形的牆壁推過來,碾壓過來,腳下青磚破碎、撕裂,剛猛的勁道直接將他強行倒推出去,腳下犁出兩道破碎的劃痕。

    一接觸,白慕秋冷著的表情,微微動容。

    剛才完全可以不接這一拳,可他還是想試試。現在他看向周侗,就像看見當初那個執著、瘋狂的老太監,而眼前這個老人已經無限接近老太監了。但雙方卻沒有任何可比性,那瘋太監雖說是已達宗師境界,可他畢竟是個瘋子,一身爪功使得毫無章法。然後眼前這位老人,接近宗師,神智卻是清晰無比,更加棘手。

    「——厲害。」

    白慕秋冷聲稱讚一句,腳尖一點,同樣青磚爆裂,整個人衝過去,宮袍在烈烈作響,身影頓時化作一道殘影,轉眼間,周侗沉靜著,神色嚴肅,腳下劃出一道弓步,與那衝過來的身影撞在了一起。

    兩人甫一交手,身形頓住,一股無形氣浪從他倆身上交鋒、激盪出來,河岸邊垂下的柳枝齊齊震斷,吹飛,就連附近駐足的馬匹直接被頂翻倒地,四蹄撲騰,而他們腳下的磚道直接蹦飛形成圓形的坑陷。周侗驟然一拳上揮,空氣中,炸開一聲巨響。

    這一拳,白慕秋眼中放大,絕對不敢硬接,往後退去一步,然後蹬地,陡然間便消失在原地。周侗腳掌一撇八字,仰頭,雙臂抬起,鐵拳舞動打過去。

    一道人影從上直衝而下,身形突然在空中一滯,雙掌如同狂風暴雨,與下面的鐵拳打在一起,呯呯呯——四條手臂極快、高速的交織纏打,那一聲聲筋骨皮肉硬碰硬撞擊的聲響,讓人聽得一陣腿軟。

    周侗越打越穩,而白慕秋越打越凶戾,臉上的猙獰之色愈發濃郁。原本他想要使用三分歸元氣抓住對方,一擊致命,然而周侗的武學閱歷和對武功的明悟要比白慕秋多上許多,乍一交手,便摸清了他的底細,與之放對時,稍一接觸便立即抽離,但力道卻從未減少。

    相比之下,白慕秋吃虧不少。

    白慕秋落地,再衝過去,交手,雙方掌拳如雨點般對轟,間隙飆射出來的風勁,將兩人頭髮、袍子吹起。忽然,周侗不著痕跡的後退一步,矮身,又向前跨步,一拳轟出,打在白慕秋下腹,黑金相間的宮袍上,一道波紋擴散。

    袍身面口,撕拉一聲。

    扭曲、裂開密密麻麻不大的口子。

    白慕秋穩了穩向後倒的身軀,腳趾使勁透過靴底抓力地面,一絲鮮血從嘴角溢出,他沒去擦,就盯著周侗,聲音清冷,虛弱。

    「剛剛你能殺本督——」

    他咧開嘴,牙齒上沾滿血絲,吼道:「——為什麼不殺啊!」

    周侗依舊沉穩如昔,臉上已沒有之前的憤怒,「為何要殺你,難道以為老夫會和你一樣?」他背負著雙手,聲音郎朗,「你武功不錯,稱的上是個好手,就算是旁門左道也好,也確實不錯,可是你沒有明悟,沒有體會對自身武功的意境,你甚至連為何出手的目的都沒有,如此——你的武功沒有任何靈韻。」

    「呵呵——」

    白慕秋冷笑一聲,慢慢轉身,「周侗,你當教習當傻了吧,連自己對手都需要教訓兩句。」

    走出兩步,停下,他擦去嘴角的血跡,冷聲道:「還有林沖已經死了,不過,本督記得沒錯的話,東廠剛剛聘請了一位叫林馳的教頭,這傢伙很愛偷懶,早上愛去東郊。」

    周侗微微一愣。

    忽然,欺身上去,手指在白慕秋背後連點數下、游移,低聲道:「別亂動,你背上原本就有傷?現在迸裂了,老夫剛剛已經止住,等會兒回去讓大夫敷上藥就沒事。」

    「還有,你為何要救林沖。」他的聲音很小,只有白慕秋能聽到。

    白慕秋掙開他,背上血跡浸透宮袍,在番子的攙扶下,走上車輦,頭也不回的鑽進了馬車,只留下周侗一人愣愣的站在那裡。

    此時,一縷陽光如同一朵金色花朵,在人間綻放。

    馬車內,白慕秋合上眼簾。想著周侗剛剛說的那番話,自己為什麼要求林沖。車轅慢慢滾動,感受到陽光透過車簾穿透進來的溫度,他又睜開眼。

    那束光線穿透陰沉的雲,就像某個傻姑娘的微笑。

    或許,自己救林沖,就是因為他和自己心目中都有一個值得守護、給予自己溫暖的人吧。

    …………….

    春日的清晨,緩和的風。

    身著青皂長衫的男子推開院門,看了看天色,提著一個籃子上了一匹瘦馬,度著步子沐浴在柔和的春日陽光下,慢慢出了城門,往東郊過去,翻過一個山崗,他一手牽著馬韁,一手提著籃子來到一座墓前。

    打開籃子,裡面放著一碟小菜,兩碗稀粥,幾塊白饅頭。林沖盤腿坐在那裡,山崗上的風輕輕拂過,髮絲有些亂了。

    他把一碗稀粥,一雙筷子放在墓前,取了一塊饅頭盛在盤裡。

    然後,默默的端起自己面前碗筷,夾著那碟小菜吃著,喝上一口稀粥,又往墓前的碗裡夾了菜葉,繼續吃著。

    良久,吃完了,林沖默默收拾碗筷,裝回籃裡。

    他笑著對墓碑道:「貞娘啊,以前每日都是你做好飯菜等相公,現在相公每天過來陪你吃,今日有點匆忙,做的不好,明日相公重新做好吃的給你嘗嘗。」

    又陪著墓碑說了一會兒話。

    旋即,提著籃子,下山。

    ...........

    在那樹蔭下,周侗看著眼前的一幕,心裡發酸,手指抓在樹皮上,留下五道抓痕。他想去勸阻,可看到那矗立在崗上的那座孤獨的墳塋,心裡悲嗆。

    或許,當日梁山之上,林沖死了。

    未免不是一種解脫。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4:09
第107章 師徒

     快要到正午時分,不少人家已經炊煙繚繞,林沖騎著那匹瘦馬,慢慢悠悠回來,推開院落的木門,將馬牽了進去,系在馬棚。院子並不大,一顆槐樹佔據了院子的三分之一,樹蔭下,一張石凳石桌,幾片落葉鋪在上面。

    林沖提著籃子推開堂中的木門,一條縫隙下,一個黑影坐裡面背對著他。遲疑,警惕浮在林沖臉上,籃子輕輕放下,伸手摸向靠在不遠的鋤頭。裡面那黑影忽然動了動,側過臉,似乎已經發現了屋外的人。

    「許久不見,已經看不出為師的身廓了?」

    「師父…..」林沖表情詫異,慢慢推開門,抬足走進幾步,看到熟悉的背影正在斟茶自飲,「師父你老人家…..怎麼知道的….我沒死。」

    茶杯放下,周侗轉過來,眼裡滿是疼惜,他笑著,走過去雙臂有力的拍拍林沖的肩頭,「沒事就好…..你…..受苦了。」

    林沖鼻子發酸,眼眶微紅,在老人面前跪了下去,聲音哽咽,「師父….是林沖讓你蒙羞了。」隨即,頭磕了下去。

    一隻靴子伸過來,隔在了中間。周侗將他扶起,「老夫半輩子角逐名利,一心想要上陣殺敵,統軍萬千,到頭來落個虛職,所以為師早就不知面子是何物了,當初你落難之時,為師尚不知情,待知道後,你已上了梁山。如此,你怪為師嗎?」

    「弟子….如何會怪罪師父,是弟子無用才對。」林沖搖搖頭,過往之事,彷彿一言難盡。

    周侗見他神色,似乎是不願再提,便拉著他坐下,兩人聊了許久,言語中,他儘量用著開解的語氣,想讓林沖從張貞娘的身影中走出來,尋找新的生活。

    但,他的開解並沒有起到如期的作用。林沖盯著空空的茶杯,哽嚥著說:「貞娘為林沖守貞潔而亡,若是讓林沖放下,真是千難萬難,每日我都會去貞娘的墓前,說會兒話,做一些吃食,即便弟子知道,在外人看來,就像一個瘋子、傻子,可我就想陪她說說話,以前沒有說過的,林沖說給她聽,哪怕她已經聽不到了……..」

    淒苦、悲嗆的話語在不大的房內迴蕩,堂堂男兒痛哭著,揉著著自己的頭髮,「弟子……心裡….苦啊。」

    「苦…..為師知道你心裡苦。」縱然周侗經歷過多少大風大浪,可看到自己疼愛的徒弟,如同一個小孩痛哭流涕,不免心酸。

    不知過去多久,林沖漸漸停息下來,擦去眼淚,「讓師父見笑了…..今日師父過來,林沖該為師父做一頓飯才是。」

    說著,便去了旁邊的土灶,生火煮飯。

    看著寥寥炊煙升起,正在淘米的林沖,周侗平復下了心情,對他道:「你現在可是在東緝事廠當教頭?」

    林沖僵了一下,繼續揉著米粒,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周侗嘆口氣,說道:「那東廠殺戮過重,並非好差事,為師想勸你,莫要再待在那裡,可好?」

    「師父…..」林沖停下手,遲疑了一下,他說:「弟子往日說什麼都聽你的,但此事林衝要擅作主張一次,東廠提督為弟子報了血仇,又讓弟子重新有了差事,能光明正大的走在人世間,這份恩情,弟子償還不了的。」

    他繼續說道:「你老人家,常說做人要知恩圖報,如今弟子就是遵循你的教導在做的。況且,每日能為貞娘掃掃墓,說說話……弟子已經滿足了。」

    「可那東廠竟干的是天怒人怨的事啊。」周侗聲音拔高,然後站起身來,「賑災之事、梁山周邊村寨百姓、殺朝中大臣的事,這樣的衙門,你還待在那裡做甚?」

    林沖繼續掏著米,聲音傳來。

    「弟子依舊會待在那裡,師父不在裡面,並不知道真實的情況,弟子也就不便多說。但是,弟子每日教習,看到那些從宮裡出來的閹宦,原本還是我厭惡的,可見到他們非常用心的練習著弟子所教的東西,不管風吹雨淋,從未斷過,弟子心便軟了,問過其中一個從宮裡出來的閹宦,為什麼這麼拚命。那人說:他想堂堂正正做一個人,不想被人嫌棄,不想被人像畜生一樣打殺,他想掙一口命,活著。」

    「所以,弟子不想走了,也再不想用原來的目光看他們。」

    林沖看向周侗,語氣強硬,「世人都說閹宦如何可惡,可首先,他們先是一個人。」

    外面日光正濃,穿進屋內,映著二人。

    他的話擲地有聲,另一邊仰起頭,深深嘆息。

    周侗轉身離開,「為師隱隱摸到了到達宗師境界的門檻,便已辭去御拳館教習,準備明日在江湖走走、看看,原是想讓你同行的,現在看來你已經找到了想要走的路,那就大膽的往前走吧,為師在身後看著你,如果你為非作歹,我周侗第一個先殺了你。」

    他走到門檻,回過頭,「東廠不得人心,江湖上已經有了風聲,他們已經開始準備了,或許你們那位東廠提督大人也已經知道,你自己好自為之。」

    林沖追了過去,看著周侗的背影,跪下,連磕三個響頭送別,至始至終倆人都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外面依舊春光明媚,周侗不知怎麼走到街上,看著熙熙攘攘的人來人往,立足片刻,心中壓抑著,憤怒著,突然怒吼一聲。

    「滾你娘的什麼世道。」

    過往的人,轉過頭看他。

    就像一個老瘋子。

    ………

    皇宮大內,太陽照不到的地方。

    角落裡,一群宦官推搡著將一名剛入宮不久的內侍推到簷下,為首一人陰陰的笑著,不顧對方的求饒,從懷裡掏出一把銀柄小刀。

    「進忠,沒有得罪過各位公公啊,還請放了小的,有什麼需要孝敬的,小的一定照辦。」李進忠看著那把冷森森的小刀,嚇得癱軟在地,不停求饒。

    持刀的太監,冷笑著,蹲下來,將刀身在他臉上刮了一下,「你的孝敬,咱家可不敢要,因為上面有人看不慣你。」

    旋即,那太監尖聲呵斥:「把他按住了,曹公公說此人在外面自己閹割的,恐怕不乾淨,讓咱們重新幫他淨身一次。」

    隨後,七八個身強力壯的宦官將李進忠按住,脫去宮袍露出下體,持刀的太監瞧上一眼,冷笑道:「還真是沒閹割乾淨啊,要知道,這可是死罪啊,來,咱家來幫你。」

    冰冷的刀子切了下去,李進忠圓目一瞪,撕心裂肺的慘叫。

    周圍的侍衛聽到聲音,探頭看了看,又縮了回去,站回自己的崗,就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樣。

    噗的一聲,李進忠倒在地上,趴在血裡,看著一雙雙腳從自己頭頂跨過去,走了。

    他喘息著,咬著牙,摩挲著從胯下掉下來的東西。

    流著淚,眼裡卻全是怨毒。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4:09
第108章 坑出來的怒火

     興和五年,四月初。

    過了晌午,天很陰,積厚的雲雨似乎要來,偶爾還有雷聲傳來。悅心湖面上飄著幾根羽毛,被風吹過,滑出一連串的波紋,盪開。岸邊的亭樓上,絲絲銀發順著風,揚著,他看著那傻姑娘在船上悠然趕著成群的小鴨,面無表情,偶爾傻女子衝他招手時,才會笑一下。

    天上,雲層間,閃爍幾下電光,他招來一個黃門,「去把夫人叫上來,快要下雨了。」

    他負著手,看著湖上的小船緩緩靠岸,然後雨陡然而來,春蘭、冬菊兩個丫鬟撐著雨傘護著惜福著急跑回去,他手上捏著今日早朝發生的一些事,關勝等人的受封下來了。

    此事距離白慕秋與周侗那次較量,過去幾日,那時他便受了內傷,在府裡調養。宮裡的事情大多都是雨化田等人傳達過來,紙頁上詳細的記載著朝上誰說了話,說了什麼話,不說一字不落,卻也是差不多了。

    字行間,原本皇帝趙吉是想按照他之前佈局的那樣,讓關勝出任大名府正兵馬總管,以及麾下宣贊、郝思文出任都監。秦明出任京北西路兵馬都統制,黃信為副將出任都監。索超出任京北東路都統制。

    在之後,童貫回京,準備北伐,就讓呼延灼出任SX路大安府,兵馬總管轄永興軍,置重騎兵與西夏鐵鷂子相持。然而,王黼從中作梗,認為這些人沒有氣節,能降一次,便會降第二次,不堪大用。

    最後商定下來時,關勝等人莫名其妙的降下一節,兵馬總管變成了都統制。看到這裡的時候,白慕秋手上的宣紙已經撕成了碎片,「這些個見不得別人得到好處的人,當初真該直接一掌打死。」

    「督主,屬下有句當講不講?」曹少卿拱手道。

    白慕秋側過臉,看著他,「講——」

    影視上,曹少卿原本是沉默寡言,一旦動手就如雷霆,而且膽大妄為,此時他眼裡閃著殺機,「督主為我等閹人,謀一條出路,少欽敬佩。但是朝中那些自視甚高的文臣依舊視我等如犬類,不如殺一儆百,說句讓督主多心的話,不如連陛下也控制起來,畢竟…..」

    「糊塗!」白慕秋冷聲呵斥他,「挾天子令諸侯,可是長久之道?我等能一輩子控制住皇帝?或者說,殺了皇帝,本督去坐了皇位?本督現在就告訴你,一旦你兵變,沒有人會效忠你,包括關勝那批人,知道嗎?到時,稍有起色的東廠,往後再不會出現。」

    受到斥責。

    曹少卿將白龍劍噹的一聲柱在地上,威目下,對封賞一事的不甘。外面雨越來越大,順著亭簷流淌,形成水簾,白慕秋向著外面,他說:「還是按之前安排吧,把重心放到江湖上去,聽聞下面已經躁動不安了,視我東廠如仇人,那咱們就隨他們願吧。」

    雨飄了進來,濺在他身上,「既然官家那邊讓關勝等人失望,不如將大名府、河間府的廠衛交給他們,讓他們兼東廠指揮使,這樣行使的權利便大了許多。」

    曹少卿有些疑惑,問道:「這樣他們便能跳出受節制的圈子,也方便東廠在北地的活動?」

    「別想太多,下去辦吧,將印信交於他們。」白慕秋雙眸微合,等待曹少卿離去時,木欄在他手裡爆開,「王黼……如果北伐成真,咱家可知道你有一段黑歷史的,到時可別怪本督心狠手辣了。」

    過了不久,疾雨小了許多,便仍有涼涼的雨水滴在臉上,往回走,在廊下看見三姐白娣帶丫鬟從南院那邊廊道走了過來。

    「弟弟,我聽下人們說,你今日脾氣甚是不好。」

    白娣如今與原來那般的氣質大有了不同,越來越像官宦人家的大小姐,言語也越發溫婉得體。

    「沒有的事,姐姐不要多問了。」

    白慕秋很是禮貌的回了一句,便朝書房那邊過去。在兄弟姐妹當中,其實白娣給他的印象是最好的,可能與她以前吃過的苦頭有關係,懂的如何關心別人,在家裡,也是她大多都在照顧惜福這個傻姑娘,所以白慕秋可以對白勝冷言冷色,對木訥的二哥白益置若罔聞,唯獨對三姐禮敬有加。

    只是今日,他心情確實不好,朝堂之事混亂如麻,北伐、赫連如心、曹震淳、童貫回京以及偏安東南還雌伏著的明教方臘,這些人都不是省油的燈,這段時間,他隱隱感覺自己被拖累著,拖的身心疲憊。

    積壓在內心裡一點一滴的怨氣,形成一團怒火無法發洩,若是一個正常人,一個普普通通的人他有許多可以發洩的方法,可是他不是,唯一能做的,似乎只有殺人。

    正常人?他愣了一下,太多的事讓他差點忘記了點數幾乎還沒用過的。

    隨即,白慕秋的腳步越走越快,身後的侍衛被喝止不要跟來。嘭的一下,推開書房,再關上,他走到案桌前,喚出了系統。

    「本督還有多少因果點?」

    「叮咚!正在查詢……查詢完畢,二連抽人物轉盤,消耗兩百點,加上之前剩餘,還有10400點。」

    「直接兌換《純陽還春功》和獨陽化玉散。」

    「明白,一共扣除9000點,兌換物已發放,《純陽還春功》乃是輔助型心法,評價不高,對調理經脈,修復內傷的功效,如配合特定藥物,會產生獨特的奇效。另提示,檢測到獨陽化玉散在本世界已存在,將合二為一成為實物。」

    白慕秋一愣,看了看桌前空無一物,心裡乏起不好的預感,「東西呢?」

    「提示,目前該物體有所屬人,系統檢測到青鸞谷一名叫虞沖之的人手上。」

    嘭一聲巨響,石雕案桌直接被劈成了兩段,白慕秋紅著眼,咬牙切齒的叫道:「你他嗎的在玩我——」

    旋即,他衝出書房,喚來左右,「除了海大福留守皇宮,通知曹少卿、雨化恬、金九、楊志、高斷年等人帶著手下番子檔頭給本督找一個叫青鸞谷的地方,三天之內務必給本督找到。」

    白慕秋舉步走著,言語冰冷,「還有,通知凌振,讓他將改良的二十門神風火炮一併給本督帶上,這次誰敢攔咱家,咱家就殺誰。」

    提督指令下達,沉寂的汴梁城,暗地躁動著,而在江湖上,針對東廠的聲討也越來越多,聚集起來的江湖人混亂卻有序的組織起來,似乎也有了新的動作。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4:10
第110章 雲起湧動

     這場雨連續陰綿綿下了兩天,街道上,一灘積水嘩啦一下被車轅碾過去,數十名披著蓑衣的番子持兵器緊跟在馬車後面一路抵達宮門,然後進宮。

    馬車停在延福殿不遠,近侍撐起紙傘、搭起人凳。白慕秋推開車簾,走出來,一身魚龍出水袍,外罩蜀錦黑紋披風,銀絲乾淨利落結成髮髻,頭上一頂鷹翅寶冠。他抬頭看一眼,連天的雨簾,踩著人凳從車輦上下來,徑直朝著延福殿龍躍虎步過去,披風在雨中輕揚。

    「督主。」御階前,宮裡侍衛見來人,一一躬身。

    金色邊紋的踏雲覆,踏著御階一步步上去。陰沉的視線裡,無須遮粉的太監握著浮塵過來,原本面無表情,見到來人後,立即諂媚的一笑,卻是攔在中間,塗了一絲朱紅的唇張開,尖細的嗓音說:「奴婢,曹震淳見過總管大人,今日總管大人盛裝過來,真是讓奴婢眼花繚亂呀。」

    銀色的白眉下,雙眸冷他一眼,冰冷一吐,「滾開——」

    曹震淳為難的笑笑,卻是沒挪開腳步,「大總管,您這可是為難奴婢了,官家現在正與李淑妃你情我濃之時,此時進去怕是不好吧。」

    「本督說了,滾開——」

    白慕秋甩臂,袍袖揮在他臉上,一記耳光啪的一聲,在雨幕裡響徹,將曹震淳扇倒在地上,側臉眸子冰冷下視,「本督見官家,還從未有人敢攔,你倒是第一個,若有下次,去漿洗司報導吧。」

    「是是....是...」曹震淳跪伏在水裡,臉低伏,宮袍被積水浸透。

    白慕秋面上冷漠,心裡卻是攢著被系統坑出來的怒火,所以連帶看向被系統召喚出來的人物,他心裡更加惱火,原本這些人是該忠於自己才對,可一出來,有著自己的心思,有著原本的性格,著實讓他難以接受,若不是有這身份壓著,這些人不知會把這皇宮大內鬧成何等地步。

    「好自為之。」白慕秋收回視線,舉步便朝殿門過去。從殿廊下柱子背後鑽出一個黃門,端著一個木盤,將一條白絹雙手捧過去,諂媚道:「外面濕冷,請總管擦擦手上的水漬。」

    白慕秋見這宦官年歲應該在二十五六左右濃眉大眼,比之那些小太監多了些許陽剛之氣,做事老練機靈,正在他擦手之際,這人又拿過一張白帕將白慕秋的靴子擦拭一遍。

    見他埋頭整理自己的靴子,白慕秋嘴角劃過一絲讚許,「你這奴婢不錯,比那老東西要懂事許多,本督便送你一句話,既然選擇了做奴才,就是跪著,也要把剩下的路跪完。懂了嗎?」

    李進忠停下手,諂媚一笑,往地上一磕,「奴婢謹記總管大人教誨,一定將這句話刻在心底,時時刻刻提醒自己。」

    「如此便好。你起來,然後去尚衣司換身宮袍,以後你與曹公公一樣了。」隨後,殿門被推開,白慕秋讚賞他兩句,便走進延福殿。

    殿外,曹震淳過來,氣的渾身發抖,但他不敢衝過去對那人發威,只得瞪著一旁的李進忠,陰狠道:「好你一個小子,上次的教訓還不夠哇,信不信咱家現在就打死你。」

    聞言,李進忠當即還是嚇得往後一縮,不過隨後他腰板挺直,原本陽剛的臉上,露出猙容,盯著曹正淳,道:「那你來打呀,咱家也跟你一個品級了,身後是東廠提督大人罩著,你再動一下試試?往後咱們再看,誰鬥的過誰,那日一刀,進忠可是記在心裡的。」

    「行,那咱們走著瞧。」曹震淳宮袍鼓了鼓,顯然他是會武功的,只是已經失去動手殺人的決心。

    說罷,帶著幾個跟班小黃門,調頭離開。李進忠負著手瞧他一眼,閃著冷芒,隨即又往殿門那邊看去,呢喃著,「這才是威風啊......」

    .........

    拖著長長的披風,穿過正殿徊廊,宮女內侍爭先道萬福,穿過側門,雨水沿著廊簷延綿而下,白慕秋駐足聽到一絲絲琴音,向奇石那邊望去,高台涼亭上,依舊喜愛白衣白裙的李師師在撫琴,在她不遠,則是趙吉靠在軟塌上閉目悠然。

    白慕秋舉步過去,理了理袍擺,跪道:「微臣見過陛下,見過淑妃。」

    琴聲稍停,李師師輕呼一聲,「義兄,快快請起來。」不過她的視線,卻是往他身後看,沒有見到那人,心裡不免有些失落。

    「小寧子來了?聽聞受傷在府裡調養,朕還說過幾日便去看看你的。」

    趙吉從軟塌上下來,親手將白慕秋扶起,言語帶著刁侃的意味,「你啊,挖了一個坑,讓朕往裡鑽啊,說是什麼與師師結為兄妹,現在回味過來,朕且不是要叫你一聲大舅哥了?」

    「微臣不敢。」白慕秋忙道,隨即先將正事說了出來,「臣近日聞得梁山餘孽,在綠林江湖造謠生事,邀請五湖四海的江湖草莽共聚一堂,怕是有死灰復燃的趨勢,微臣決定攜朝廷之威,雷霆般將他們驅散,好讓陛下的北伐大業,無後顧之憂。」

    趙吉坐回軟塌上,點頭道:「自古俠以武犯禁,那些江湖草莽確實該整頓一番,既然小寧子有此心,朕便應允了。」

    他目光停留在白慕秋臉上,語態有些愧疚,「北伐迫在眉睫,再有幾日,童貫便要回京了,小寧子此刻退出朝堂,不起爭端,實為顧全大局,朕心裡甚是欣慰。」

    「官家一心為聖上明君,微臣為陛下分憂才是家僕本分。東廠乃是陛下手裡的利器,微臣便先行為陛下掃平那些暗地裡躁動的草莽,只是這次殺戮或許......」

    趙吉目光凝住,沉聲道:「一群草莽,死便死了,這次朕來抗。」

    「遵旨——」白慕秋拜伏,嘴角勾起冷笑。

    ................

    雨簾的另一端,柔福宮。

    「小南子,你退下吧,那件事盡快傳達下去。」珠簾後,一襲薄紗罩在成熟的胴體上,玲瓏凹凸,若隱若現。

    「是,如妃娘娘。」李彥點頭,躬身退了出去。

    門關上的那一刻,珠簾內的女人接過侍女遞過來的一小塊果脯,含進嘴裡,慢慢咀嚼。片刻後,她媚眼一斜看著離珠簾另一端的珊瑚屏風,「人都走了,為何不出來,本位這裡可沒有外人的。不過,本位倒是很好奇,為何要學這套摩雲教的聖女神功,不怕被你的那位發現?」

    「這個不用你管。」

    屏風後面,響起清冷的女聲,旋即又沒了聲響,沉寂了下去。

    赫連如心望瞭望,不屑的輕笑,裸足下地踩著柔軟的毛毯,推開窗戶,看著外面的陰雨綿綿,望的出神,「又是一個痴人.....」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4:11
第111章 會盟

     山勢逶迤,茫茫的雨簾中,幾匹快馬在雨中疾行,南平縣位於鄆城南方與兗州交界,夾雜兩面環山,也非地處要道,往日這裡並非熱鬧,只是近半月以來,齊魯、河洛一帶江湖人在這裡聚集,平日難以見到幾個人的貧瘠小縣,此刻大街小巷內,時常看到提劍背刀的遊俠,男男女女都有。

    儼然,是一場北地江湖盛會似乎在這裡召開。此地衙門原本是想管的,但奈何縣衙捕快也就一二十人左右,能維持街道次序已經是到了極限,又加上這裡江湖豪客雲集,時不時會發生一些私人恩怨的廝殺,這樣一來,衙門的人手更加窘迫。

    那水中穿行的幾匹快馬,馬上幾人,也是江湖打扮,為首年輕人,俊朗英挺,腰間懸系一把嶄新的劍鞘,身著雨點白袍,髮髻後脫出一根發尾,額前左側留有一縷長發,一副貴公子的氣派。他身後跟著的幾人,三男一女,其中兩男奴僕打扮,負著兩柄長刀,還有一男著黑紗長擺,黑髮如瀑,披在肩上,腰間同樣繫著一把細劍。最後的女子,青絲紮起許多小辮,往後繫著,長相甜美可人,不時在馬上與前面兩個男子談笑著,發出銀鈴的笑聲。

    此時,他們一行人穿行雨簾,在離南平縣城不遠的樹林前,聽得林間傳來兵器交鳴,和陣陣喊打喊殺的聲音,五人停下馬蹄,好奇看過去。那邊樹木晃動一下,聽到數聲木質斷裂的咔咔聲,緊接著,一人披著蓑衣踩著地上的積水,踏踏踏的衝出來。

    那人長相凶惡,臉上一塊刀疤從眼角延伸到脖子下面去,這人跑著,也看到路上幾人,不由目光一厲,提著手中一口大刀,衝過去,「留下一匹馬——」

    為首白衣的貴公子,饒有興趣,俊朗的臉上劃出一道微笑,見到那人揚刀衝過來時,幾乎下意識的摸向腰間,然後——拔劍。

    衝過來的粗野大漢,凶惡一腳,腳下水花四濺,躍起,身影衝破雨幕,照著那俊朗後生劈過去。呯的一聲,一把華麗的長劍,映著白光,瞬間橫在了中間,將對方的刀口擋下,劍身抖動,周圍雨花也被迫開。然後,那名俊朗後生,抽劍,劍鋒陡然一蕩,纏著對方的刀絞了起來,寂靜的道路上,只聽嘩嘩嘩的摩擦聲。

    披肩散發的男子得意的對身旁的女子說道:「二師兄的金燕回纏,已然是爐火純青,那刀客手段也就一般,估計馬上就要敗了。」

    女子撇嘴,還沒等她說話,那邊空氣中,突然響起金鳴,又好似一聲燕子叫,一口大刀從那壯漢手上飛出,嗖的一下,釘在附近一顆樹桿上,插入半截。短暫交手,僅一回合兵器就被打飛,壯漢連忙拔腿回跑,此時林子那頭也有人追了過來。

    「爛眼彪,看你往哪兒跑!」

    追過來數人,為首那人高瘦,嘴上一抹鬍子,手裡拿著把單刀,腳步沉穩。這人一上來,就衝了過去,對著沒了兵器的壯漢就是幾手快刀如同剃肉,來回幾削,便是將對方衣服蓑衣割破,血液從破口出流出。另外幾人也是一人一口單刀從後面包圍過去,在那壯漢背後砍了幾刀。

    頓時那人便滿身血污,站立不住跪了下來。高瘦的男人,走過去,一腳踏在對方肩上,將他踢倒在地,吐了一口唾沫,「上次的仇,你還記得吧,爺爺紅馬幫的趙安。」

    說完,不等對方開口,一刀戳進胸膛,血當即就彪了出來。那馬背上的女子露出一絲不忍,將頭扭到一邊。之前出劍的白衣公子,失笑一聲,對她說道:「師妹莫要不忍,江湖就這樣,那死之人與那位兄台結怨,多半也是坑了的狠,否則今日也不會痛下殺手。」

    「哈哈——這位小哥,說的沒錯。」那叫趙安的男人拱拳道:「在下洛陽紅馬幫堂主趙安,各位也是收到聖劍門邀請來助拳的?」

    「在下李文書,金燕門。倒不是收到邀請,原本是帶師妹長長見識,無意聽得這裡有盛況,便來看看,只是不知這聖劍門到底是何門派,敢稱一個『聖』字。」

    李文書在馬上抱拳,語氣坦然,說的也是有禮有節。那趙安也沒怪他坐在馬上,居高臨下,便開口道:「金燕門?應該是在南邊吧,哎呀,失禮失禮。不過少俠倒是說到點子上了,這聖劍門原本就叫重劍們,那梁山好漢當中有個叫『喪門神』鮑旭的,就是他們門裡的人,或許你們在南方尚未聽聞朝堂剿滅梁山的事,不過聖劍門卻是遭到了波及,一行八名弟子被東廠一個白頭髮的人,弄死了七個,就剩一個死裡逃生回來,對方要讓聖劍門把『聖』字給去掉,只留下劍門。」

    「劍門.....」馬背上那女子默念了一下,忽然笑起來,「那且不是變成了賤的諧音?賤門!」

    「師妹莫笑。」李文書沉著臉,道:「殺人辱派,若換作是我金燕門也難以嚥下這口氣,如此文書倒是願意幫這個忙,只不過對方什麼來頭?」

    趙安收起單刀,抹了下臉上的血水,看看左右,小聲道:「你們還不知?也對,那東廠大部分在北地一帶活動,打梁山時才露的頭角,南邊要知道也是一兩個月後了。我紅馬幫就在洛陽,離的很近,知道的比那些蒙頭蒙腦就過來的草莽要清楚的多,那東廠啊,全名叫東緝事廠,乃是宮裡太監主持的衙門,專門為皇帝負責,行稽查天下罪官刁民之職,去年北地大旱,東廠成立第一刀就殺了賑災的好官好商,朝廷攻打梁山時,他們又圍殺梁山水泊腳下的村寨,寸土不留命啊,就連奶娃娃都不放過,到現在那邊都成了鬼蜮,這幫人行事作風太過歹毒殘忍,太傷天和,所以此次過來的人大多憋著這口氣想要為民除害,殺了那東廠提督白寧。」

    「二師兄、三師兄!」女子聽到這裡義憤填膺,輕呼道:「咱們就留在這裡吧,這等惡人就應該殺掉為民除害。」

    長發男子點點頭,眼裡卻是輕視,「放心,三師兄一定讓你如願,不就是一群閹狗而已。」

    「我們先行進城,去拜見一下重劍門掌門。」李文書對他倆說著,抱拳對趙安道:「謝兄台解惑,如此,我等一行人先行告辭。」

    「告辭!」

    趙安抱拳,待看到他們一行人走遠後,揮手讓下面的人將屍體拖進林子裡,嘴角弧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隨後調頭鑽進林子裡。

    .........

    京東西路轉兗州的官道上。

    路面泥濘濕滑,一輛輛蓋著遮雨布的馬車緩緩行進著。一個彪形大漢騎馬過來,獨目清點了一下馬車數量,轉頭對身旁的副將問道:「小乙哥,凌振那廝答應的二十門神風火炮呢,這裡怎麼就只有十門?」

    燕青苦笑下,說道:「九哥,另外十門,被督主調走,運往杭州了。具體做什麼,督主沒說,也沒人敢問的。」

    金九當即跳下馬,一身猙獰的黑衣甲冑在雨中疾行,他扯開馬車上的雨布,就見那炮口黝黑髮亮。

    他眼睛一亮,「好東西,嘿嘿,那幫江湖人這下有罪受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4:11
第112章 江湖?交織?暗殺!

     陰沉的小雨淅淅瀝瀝的滴著。南平本是貧瘠小縣,街道自然不會寬敞,披著蓑衣、攜帶刀劍的江湖俠客來往匆匆,街道兩邊的食肆自然變得人滿為患,有的只能拿了幾塊干食蹲在街邊看著過往的行人,似乎在找尋仇人或者肥羊。在綠林中稍有點名氣的,也能尋張桌位或者與人拼桌。武功高的自然不說,直接將人打趴下,然後一個人佔上一桌。原本窮困、死寂的小城在這半個月以來,不僅熱鬧,而且混亂,每天都會有死人出現。

    「哇——」

    街道上,頭上編著許多小辮的女子,牽著馬頭興奮的低呼一聲,四處張望,「秦師兄,你看這裡好多江湖人啊,以前走上幾十里路都不見得能看到一個。」

    「師妹,不要用這樣的眼光去盯著別人看。」被叫秦師兄的男子,全名叫秦勉,金燕門新弟子中排第三。

    李文書回過頭,很溫和的對女子道:「因為這樣會惹麻煩。」

    「麻煩?哼——」那女子皺起鼻樑,哼了一聲,頗為俏皮,當著兩位師兄的面,伸出白皙的小手,空掌一握一翻,眨眼間一枚帶著燕子形狀的鏢被手指夾著,笑嘻嘻道:「我蘇婉玲才不怕,掌門師父交的金燕鏢可是被我練的很厲害。」

    剛一說完,蘇婉玲發現手裡的金燕鏢不見了。再一看,秦勉壞笑,他揚了揚手,那枚鏢已經在他手裡了,「怎麼樣?還厲害嗎。」

    「哼,不和你說話。」蘇婉玲撅下嘴,扭頭轉去一邊。

    「你們倆鬧情緒了?」

    李文書回頭看他們兩人一眼,失笑道:「從小鬧到大,出來也沒個正行,前面那間酒樓看樣子是有位置的,咱們先填飽肚子,再去重劍門拜訪。」

    「好啊,好啊。」已經搶回金燕鏢的女子,率先應和,其他三人也沒有意見,畢竟趕很長的路,肚中自然是很飢餓。

    一行五人牽著馬,走到那家酒樓,搭著抹布的小二見顧客上門,笑著臉迎了出來,「貴客來的真是時候,二樓剛好有一桌剛走,小的先幫五位的馬匹牽去後院栓著。」

    「燕來、燕去你們隨小二去一趟,順便弄些草料。」李文書吩咐了幾句,便帶著秦勉和蘇婉玲進了酒樓,一樓氣氛頗為喧囂,拍桌子叫罵的、喝酒划拳的、甚至還帶有妓子在一桌吃飯調笑,簡直一片熱鬧。

    見到又有人進來,有人張目看了一眼又縮了回去,或者一直盯著他們三個,要麼戲虐,要麼存著挑逗的意味朝蘇婉玲眨眼睛。

    三人上樓尋了那張空座坐下來,將兩把劍擺在了桌上,沒過多久,兩名家僕一樣的燕來和燕去也過來,或許出門在外沒有什麼講究,圍著坐下來,湊了一桌。

    隨後,便是點菜,上菜。

    五人吃著的時候,順便聽著左右一些江湖人講的事,也覺得很有趣。此時剛剛迎他們進店的小二從側旁經過,便被李文書叫住:「這位小哥,我等五人初來貴地,也不知這裡情況如何了,那重劍門可有動靜?」

    那小二原本是不想說的,就見到十多枚銅錢放在他手心上,便也說了一句。

    「動靜倒是不小,可我就是一個打雜的怎麼會知道那麼清楚。」說著,店小二嬉笑一下,揣著銅錢就走了。

    蘇婉玲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指著跑開的店家小二,急的結巴:「他….他拿了錢….怎麼就跑了。」

    李文書臉色有些難堪,顯然也從未預料到這樣。那邊秦勉倒不是很在意,嘿笑道:「那還不是欺負咱們是外來客呀,算了算了,咱們繼續吃飯。」

    吃飯的時候,旁邊有一桌說著話,內容倒是有些讓他們提起興趣。

    「聽說衙門那邊剛才去人讓駱掌門把聖字給去掉,結果雙方鬧的很不愉快。」

    「哎,不是說那駱老爺子與縣太爺好的跟親兄弟一樣嗎?怎麼就鬧僵了?」

    「唉…….你們不知道….」那邊說的話聲音小了起來,「聽說…..東廠行文發了過來……必須在五…..之前改過來….不然…..殺滿門。」

    嘭——

    另一桌四五人,其中一個彪形大漢猛的將桌子一拍,大叫道:「東廠那幫鷹犬欺人太甚,不就是一個鳥名字嗎,還殺人滿門簡直就是欺人太甚了。」

    李文書見那人生的凶神惡煞,身材魁梧,說話卻是滿是義氣,倒也不自覺點頭,他對秦勉、蘇婉玲說道:「看來這重劍門駱掌門還是有些聲望的,不然也不會有如此多的豪傑義士過來助拳,那朝廷多半也是有錯在先,如此我們助拳也站的住腳了。」

    那桌的猛漢,倒了一碗酒,滿口乾了,然後起身道:「聽聞已經有人去請了東海擒蛟手,白盡臣過來,要是他來了,殺一個東廠太監頭頭還不跟玩似得。」

    「東海擒蛟手算個什麼。」在樓梯的另一邊,一個瘦小的漢子拍著刀,不服道:「要說還是『破風刀』聶雲才厲害,一刀就把白馬寺的山門給劈成兩半,那個白盡臣接的住嗎?」

    兩邊陡然間便爭執起來,先是吵鬧,推搡幾下便動起手來,然後那魁梧的漢子就把動手的小個子給仍下了二樓,摔到了街上,也不知死沒死。最後還像沒事人一樣,坐下來繼續喝酒吃肉,其餘人對此也見怪不怪,紛爭結束,各吃各的。

    「這北地武林似乎與南方有些區別啊。」秦勉卻是吃驚不小。

    李文書用筷頭敲了敲碗邊,提醒他:「吃你的,別多話。」

    就在他們用飯時,樓梯口響起腳步聲,來人跑上來,對著剛剛那桌四五人說道:「又出事了,今日死了五個人,都是趕來助拳的,駱老爺子和河洛那邊的金劍先生陳千鳴前輩正為此事大發雷霆。」

    「會不會是東廠的那些閹宦干的?」有人疑問道。

    帶消息來的那人,點頭:「駱老爺子他們也是這個懷疑,已經通知門下弟子,以及河洛那邊過來的英雄好漢出門時,要結伴而行,提防形跡可疑之人。」

    「這是應該的,若是遇到這些番子,老子第一個衝過去宰了他們。」那桌領頭的人發了一頓牢騷,匆匆吃完飯便帶著人下了樓。

    聽到這些的談話,李文書皺眉說道:「聽他們說,這裡面的局勢怕是有點大啊,那東廠的人不僅能調動當地衙門,行事手段也狠辣許多,暗地裡就已經開始殺人了,我們五個,一定要多加小心才是,尤其是師妹,不要一個人四處亂晃,別以為師兄不知道你,愛偷偷一個人傍晚出門。」

    被點到名,蘇婉玲吐吐舌頭,埋下頭吃起飯來。

    五人用過飯後,結了賬便前去重劍門拜訪。此刻天已經是傍晚,雨沒有停的意思,陰濛濛的天,就像已經黑盡了一般,有的街邊掛起了燈籠,不少喝醉的綠林草莽三三兩兩簇擁著到在街邊睡了過去。

    在小巷內,三四個喝的醉醺醺綠林俠客勾肩搭背在窄巷子裡的穿行,微弱昏暗的光線下,可以看到他們面孔通紅,雙眼迷離,走起路搖搖晃晃。剎那中,其中一個醉鬼當即僵了一下,隨後一隻手摀住他的口鼻,猛的一拖從人群拉了出來,一刀割喉。

    另外三人察覺中間少了一個人,回頭一看,缺少的那人已經躺在地上斷氣了。陡然間,他們三個的酒也被嚇醒,但為時已晚,兩側巷牆忽然晃動一下,貼著牆的影子跳下來,刀便從他們脖子上割開,也或者一刀捅進胸腔裡,放血。

    同一時刻,這座小縣城裡,每一處,黑影憧憧,悄然無聲的在角落裡、陰影下,揮著冷刀,殺死一撥撥警惕極低的人。

    ………….

    然而,在另一個方向,高斷年攤開手裡的情報,奮力揉成一團扔進了雨水裡,怒罵了一聲,急促往回趕,朝著後隊過來的金九、燕青倆人道:「麻煩了,我們在南平的探子被人清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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