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幻想] 廠公 作者:一語破春風(已完成)

 
Babcorn 2017-3-27 13:34:3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31 234431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3:51
第61章 開衙

     東華門乃是武朝儒生學子崇尚的聖地,這裡是魚躍龍門的龍門。

    『東華門唱名方』是讀書人的一種榮耀,武朝讀書人畢生夢想之所在,在離此兩條街坊,一棟府邸正在改建,金字輝煌的『東緝事廠』四個大字門匾掛了上去,府衙門口兩側立著兩頭石『猙』栩栩如生,模樣森嚴可怖,彷彿每一個從府衙走過的人都是罪人。

    隔著一條街,有著許多人悄悄觀察著,不敢靠近,卻是不妨礙他們竊竊私語。

    「今日好像抓了許多人進去呢....」

    「這個衙門是干什麼的,感覺有點陰森。」

    「我家隔壁那個大戶,今早就被抓了,說是哄抬糧價.....就是不知道還能不能出來了,他家裡人現在四處找關係,想把人撈出來。」

    ......討論的人越來越多,漸漸有了偏離的意味,但也並未傳到城外去。

    府衙內

    立於校武場邊緣的樓閣上,一個侍女捧著木梳遞了過去,便躬身離開,臨走帶上房門。

    拿著木梳的女子,一身青蘿宮衣,頭綰簡雅倭墮髻,兩側青絲垂肩,五官豔麗且那雙牟春水蕩漾,柔弱白皙的手輕輕由上往下,木梳輕柔的梳理一縷銀絲。

    銅鏡內,端坐的男子閉目養神,鬚髮皆白,片刻,他啟口,嗓音清湛,「那些糧食都運出去了吧?」

    另一側,一張桌前,海大福看著幾張紙上,寫滿彎彎扭扭的字跡,「督主這字….真是龍飛鳳舞…….嗯,獨立特行啊。」

    恍然,他聽到白慕秋的話,恭敬道:「回稟督主,都已交付給開封衙門拿賑災了,奴婢又派了數名小黃門盯著,都是機靈人兒,出不了岔子,今晚最後一批糧過去,差不多就夠了。只是督主可能不知,那數十官商大戶,家裡銀錢可是多的讓奴婢眼睛都花了。」

    「多少?」白慕秋示意身後梳頭的女子停下,惹得對方反而一陣白眼。

    海大福伸出五根指頭,覺得不對數,又比了十根手指,沉聲道:「足足一百五十萬貫有餘。」

    「還真夠多的啊……」

    饒是冷漠的白慕秋也不由一愣,他站起身,肩上垂落的銀絲柔順滑落至胸前,銀白的眉毛下,雙目寒光凜凜,「這些人……走私漏稅啊…..也賺不到這麼多吧……」

    「大福。」白慕秋沉吟了一聲,說道:「將一百萬貫送進官家的內庫房。」

    海大福看著賬目上的數字,猶豫了一下說道:「督主,會不會太多了?畢竟東緝事廠才堪堪建立,有些人員的配備都需要錢財開路。」

    白慕秋搖搖頭,坐到案桌前,「一點都不多,總要讓官家嘗到一點甜頭才成,算是這四年來,官家對東廠投資的分紅好了,只有這樣,陛下那邊才能一如既往的支持本督。」

    話鋒一轉,變的鋒利,「剩餘的錢財就放在廠內,眼線的情報終歸要有所償啊,不然別人也不會給本督賣命。」

    他拿過案桌上的幾頁紙張,拍了拍,「你來之前,本督寫的,可看過了?」

    海大福點點頭,「字跡別具一格,難得一見。」

    「本督說的是裡面的內容。」白慕秋萬年不化的臉,難得露出一絲笑容。

    而旁邊的女子更是捂著小嘴輕笑出聲。

    海大福尷尬的擦了擦胖臉上的汗漬,乾笑道:「看過了,看過了。」

    隨即他道:「只是這樣一來,那五十萬貫怕不是夠的,督主的宏圖大計也怕會受到影響,那西夏邊陲本就不好滲入進去,去年奴婢著了二十名退役出宮的太監,年歲都在四十往下,去了西垂不出半年,只剩下三四個還在,得到的情報也是不多,可給予的銀錢卻是不少,那邊兒實在是太過惡劣了。」

    「再惡劣也得派人去,二十個不行,就三十個,總會有幾個幸運的傢伙滲入進去。」白慕秋皺著眉說:「東南也必須有所展開,今年外放的太監名額提高到五十名,讓他們自己挑一些喜歡的活計學學,比如說書的、批卦算命的,全都投到東南各州去,那邊摩雲教改名為明教,藉著這次大災發展自己,已然是有了圖謀,東廠這邊先將以前得到的消息,獨立歸納成檔,出宮的宮人培訓完後,立即讓他們跟著卞梁的商隊南下,這件事是迫在眉睫的,大富啊,必須抓緊去辦。」

    隨著說話聲,一張紙被白慕秋從堆積的文書當中抽出來,鋪平。「這上面是將以前的講義重新書寫、修改的,拿去後,好好琢磨一番,將新進宮的太監侍女獨立講解,時間還是和從前一樣,每個三四日便集會講義一番,挑一些口舌好的,說話煽情的,讓他們來辦就行,不能迫之過急,也不可讓他們腦袋閒下來,總之…….別讓他們有過多的思考就對了。」

    說話之間,一直默默在旁的女子忽然走過來,說:「督主,小瓶兒有個請求,希望督主能把小瓶兒從宮裡調出來。」

    「唔….嗯?」

    白慕秋有點詫異,道:「你不是一直想入後宮的嗎?此時怎會如此想法?」

    小瓶兒俏臉上苦澀一笑,「回稟督主,從前小瓶兒認為官家應該是一隻氣吞萬里的猛虎,是那縱橫四海的蛟龍,可這四年來,小瓶兒看見的,聽見的,都……都很讓瓶兒失望,尤其是那個如妃……整日一口一個『奴』的在陛下面前自稱,聽的人雞皮疙瘩都起了。」

    見白慕秋沉吟,急忙加重了語氣,「小瓶兒出來後,也可以幫海公公的忙,現下東廠急需人手,小瓶兒在宮裡掌管尚衣司多年,也是可以幫忙的。」

    「如此,倒還真有一件事要你去辦。」

    白慕秋同意了,他手指輕輕點著木桌,「赫連如心身居後庭,傳遞消息必然要通向外面的,本督需要你順藤摸瓜,控制住那人,最好是知道摩雲教在西夏的總壇。日後說不定還能用上一用。」

    聞言,小瓶兒高興的幾乎快跳了起來,拍著飽滿的胸脯答應下來。

    *******************************************************************************

    事情談到這裡,該交代的,說的也差不多了。白慕秋呼出一口氣,跨過身後的那扇門,海大富和小瓶兒緊隨在後,視線裡閣樓下的校武場逐步展開,然後場中分列著什麼東西,一排排跪在那裡。

    四周,皂衣尖帽,持刀而立。

    旗子隨著烈日下的清風徐徐飄動,在那校武場地當中,那數排跪下的商戶官員被緊緊束縛著手臂,他們的脖子下面掛著一個木片,上面著墨寫著所犯的罪狀,一條條清晰又細小的排列。

    微涼的風捲起白慕秋的白髮,在飛舞,黑金的袍子的在起伏。

    天晴雲卷,場中只有風的聲音。

    片刻後,只留下他的聲音。

    「興和四年,神州各地旱魃四起,百姓顆粒無收,易子相食,這是人間慘劇,兩天前,陛下下令全力賑災………….」

    此時,校場四周,刀出鞘,反射出奪人的寒光。

    身著皂衣的刀兵走過去,立到了每一個下跪之人的背後。有想掙紮起身的,刀柄便砸了過去,倒在地上,又被人抽正。

    頭破血流…….

    「就是他們!好好看看他們的面目。」

    白慕秋怒吼著,雙手抓著木欄,一股大風平地而起,吹的銀發飛揚,「將陛下賑災的新糧換成了他們家裡的發黴的陳糧,老鼠都不吃的陳糧,但是卻拿給我們同胞吃,還裝作一副善人的嘴臉,這些——」

    「——還算是人嗎?」

    他的聲音沉重,而又嘶吼,忽然手一揚,將一疊疊寫滿罪狀的紙張從閣樓上拋了下來,散落飛舞的紙片,飄飄然然落下。

    「官商勾結……」

    「欺民霸田……」

    「私販鐵鹽……通敵賣國…..」

    「所以......即今日起,東廠開衙,代天子耳目清查天下忤逆,充天子利劍,斬犬官罪民,行太平大道——」

    白慕秋單手往下一指,「——而他們!」

    聲音傳播著,皂衣刀兵揚起刀光,數十柄長刀落下,數十具無頭屍體倒地,鮮血染紅了整片校場。

    「殺刀祭旗!」

    興和四年,九月,東緝事廠開衙。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3:51
第62章 赤心

     「娘娘出事了。」

    李彥在一處花圃找到了赫連如心,不顧儀表,急忙跑了過去,在她身側低聲附語,斷斷續續聽一段話。

    「東廠提督白寧……今日開衙殺了不少人…….而且…..我們的人也沒了,販賣入….西….的線斷了,如今怎麼辦?」

    一朵花,陡然折在她手裡。

    赫連如心想到昨夜,那人威脅的話,壓下了心火,裝作若無其事的表情,說道:「殺了就殺了吧,白寧如今藉著官家昔日對他的恩情,又攜裹賑災大事而來,就像一把火,燒的正猛烈的時候,咱們先不去管他,待燒的差不多了,沒東西可燒的時候,再和他算算賬不遲。」

    「可是…..」李彥抬起頭,微微張了張嘴,心中有件事壓著,心頭終究是有些不甘,畢竟那白寧閉關那段時間,他李彥除了眼前的如妃,可是後庭當中最得勢的人。誰人不敢給點面子?可眼下呢,內務總管的職位沒有了,他心中自然是不甘的,「…….娘娘,難道就這麼放過他嗎?」

    赫連如心皺眉,斜眼,原本勾魂奪魄的美目,卻是殺機凜然,「小南子,你這奴才在質疑本位的決斷?你要可知…….你不過是一條狗而已。」

    李彥嚇得連忙跪下來,頭觸地,瑟瑟發抖道:「娘娘,奴婢知罪,奴婢知罪。」

    片刻,一片片花瓣飄落在地上,他的視線裡。只聽那柔媚的聲音,說道:「這宮裡,除了本位這裡,何處不是白寧的眼線?你我二人需謹慎一些,那些線頭斷了,重新接上就是,那白寧目前,先避開他的鋒芒,免得兩敗俱傷。」

    「是…」李彥低聲回應。

    「不過本位倒是可以給那白提督找點麻煩。」赫連如心拖著長擺,慢慢行走,她說:「你與蔡京等人也算有些交集,他們的人也被殺了不少,心中自然是有怨的,你與他們細談一下,今日東廠殺的人,拿出宣揚,到處去說,綠林草莽也好,江湖名門也罷,他們知道東廠殺了人,殺了慷慨濟民的商人、以及幾個為民請命的好官。」

    李彥喜上眉梢,道:「奴婢這就去辦,一定將白的變成黑的,傳到其他各個地方,讓那東廠成為眾矢之的,聲名惡臭。」

    「去吧。」

    美豔的女人,越走越遠。

    ………

    九月十二,東廠開衙殺人祭旗的消息,不脛而走。很快就傳遍了整座汴梁城,在有心人的傳播和被殺家屬的哭訴,漸漸有些變味。

    九月十二下午以及傍晚,東廠緹騎四下出動,搜捕、關押、砍頭二百四十多人,當中不乏有哄抬糧價者,也不乏有藉著大災蠱惑人心的教派,甚至砍頭隊伍中自然有趁機販賣人口的牙人。

    這是白慕秋刻意交代的,他前世最痛惡的就是販賣人口,雖然在武朝,在這個時代,牙人這個行當買賣人口已經非常普遍,但對於強行掠奪子女的,就成了刀下亡魂。

    此刻日頭偏西。

    他出了延福宮,看著昏黃的落日,想著之前趙吉的話,整個人輕鬆了不少,終於,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朕當政幾年,想不到蛀蟲如斯。」

    「一百萬貫啊……」

    「朕心裡好痛……心痛這太祖打下來的江山。」

    「小寧子,放手去幹,徹徹底底的清查,朕就在這裡,就在這皇宮裡睜大眼睛看著——」

    「——看看朕的江山裡,到底有多少這樣的蛀蟲。」

    九月十三,早朝,皇帝趙吉下旨,武朝所有衙門、官員,必須配合東緝事廠行事,如有怠慢、詆毀、不配合,俱撤官查辦下獄。

    白慕秋收好了聖旨,獨自一人行走。

    百官遠遠躲著他,三三兩兩結伴離開,膽小者、心懷污爛事者更是不敢目光移過去。待到所有人離開後,白慕秋打開了系統。

    「人物轉盤二連抽。」

    「叮咚!轉盤已開啟,消耗兩百因果點。」

    白慕秋皺了皺眉,系統升級後,所消耗的因果點居然成倍增長,果然……有點坑人。

    「叮咚!恭喜宿主抽到曹少卿,描述:有野心,嚮往強者,高傲冷漠,自帶武功:白龍劍法,自帶武器:白龍劍,目前任御馬監管事,對宿主創立東廠充滿崇敬。」

    「叮咚!恭喜宿主抽到雨化恬,描述:孤冷自信,野心一般,自帶武功:醉雨劍法,自帶武器:醉雨三子劍,目前任太后尚虞近侍,對外物不太關心。」

    來了一對廠公加廠花?有點意思,都是帶劍的。

    白慕秋冰冷的臉上不由勾起一絲笑意,隨即上了馬車,直徑出了皇宮。

    …….

    卞梁附近下了一場雨,過後,天氣轉涼。乾燥龜裂的地面,濕潤泥濘。

    樹蔭在風裡搖晃著,樹下一位老人靠在那裡休息,十數隻蒼蠅圍著他轉著,時不時飛下來在浸透污血的褲腿上爬動著。

    老人沒有多少力氣,無意識的抬起手,伸過去驅趕。

    這時,他聽到有腳步聲過來,連忙在地上抓了一把泥土………

    ……

    一個女子晃晃悠悠過來,走的很慢,可能因為她赤著腳的原因,污泥腳面隱隱有些血跡。女子走到樹蔭下,將手裡的一些糊糊捧過去,捧到老人的嘴邊。

    「大….大嬸今天偷偷分….分的….」

    女子眼裡帶著希冀,斷斷續續說:「她吃不完…..給惜福了。爺爺….你吃….大嬸說吃了,就不會…..睡著了。」

    老人抬起渾濁的眼睛,盯著污穢的手心裡,那點糊糊,搖搖頭,「惜福啊….爺爺有吃的….你看爺爺嘴裡還在咬呢,你呀…不要去守著人家……人家心善,但也沒多少東西給我們吃啊,懂嗎。」

    女子忽然抬起手臂,用破爛的袖口擦了下眼睛,嗚嚥著,「爺爺在吃土…..惜福知道的…..惜福看見了……惜福….好怕爺爺像好多人一樣,睡在地上…..叫也叫不醒,我好害怕。」

    「吃點…..」

    「……爺爺你吃點。」

    良久,老人嘆了一口氣,虛弱的蠕動乾癟的嘴唇,將泥土吐了出來,伸過嘴****著手掌中那點米麵糊糊,舔著舔著,眼淚吧嗒吧嗒流了下來。

    ………..

    惜福背著老人光著腳一步步走著,此時,卻看到了同樣一群衣衫襤褸的人群在湧動。

    她抬頭看過去,人群的前方,再高處,高聳的城廓在那裡屹立著。

    惜福髒兮兮的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叫道:「爺爺….你看….這裡有好多人…..是不是到卞梁了啊…..爺爺?」

    背上的老人沒有回答,雙目緊閉氣息微弱。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3:52
第63章 執念

     天上烈陽暴曬,接濟的粥棚在逐一拆走。

    在汴梁城外,甚至其餘災縣的城外,少了粥棚,多了一個領糧種和回鄉乾糧的地方,前兩日的暴雨緩解了災情,再往後的一天裡,又是綿綿小雨,逃難的人或許意識到大旱過去了。

    「爺爺?」

    擁擠排列的隊伍中間,惜福弱弱的喚了一聲背上的老人。

    老人緊閉著眼簾,氣息微弱,偶爾無意識的呻吟一聲,也不知是不是在回應。

    惜福一時間心底有些發慌,手忙腳亂將老人放了下來,看到爺爺那張發青的臉,又喚了一聲,「爺爺....你.....不要睡了....不要嚇惜福好不好.....醒來啊....醒來啊...不要嚇惜福....」

    「爺爺....你到底怎麼啦.....不要睡....不要嚇惜福啊....」

    女子眼眶濕紅,跪坐在地上,守著老人一聲聲的呼喚,可....似乎一切都是徒勞的,惜福迷惘、害怕甚至無助的望周圍的人群,她忽然做了一個動作,跪著朝他們磕頭,咚咚的一聲聲磕響。

    「能不能.....告訴惜福.....爺爺他怎麼啦.....求求你們.....把爺爺叫醒啊!」

    周圍的人,蓬亂的頭髮下,每一張臉都帶著麻木,注視著不斷在磕頭,重複說一句的女子,彷彿這一切都不曾發生過,也或者曾經發生過。

    額頭被一粒小石子磕破,血沾著泥土。

    女子一點也沒有停下的意思,可終究那些只是從她面前走過。

    忽然,一個聲音在隊伍裡傳出,也不知是誰說的,「傻子,你爺爺病了,只有進城找大夫才能救活過來。」

    進城?

    惜福停下來,看了看高聳的城門樓,她想也沒想急忙將地上的老人背上,朝那裡衝過去,可到了城門,又猶豫了,她沒進過城,連小縣城都沒去過,可眼前的汴梁城,又是何其巨大。

    「進城....找大夫...進城找大夫!」惜福緊咬嘴皮,咬的發白。

    她邁動腳步極小,畏懼的挪動過去,看到近在眼前的城門,以及城門邊上如狼似虎的士卒,卻是把她擋了下來,「災民一律不得進城,再往前半步就殺了你。」

    「進城看大夫.....進城看大夫....」她六神無主的念叨,極恐懼,腳步卻是小心的挪動。

    甚至天真的以為,這樣對方就看不見她。

    「滾開啊!」守衛走了過來,推了一把。

    被推搡了一下,惜福本就虛弱,何況還背著一個老人。猝不及防間,倒在了地上,叮的一聲,一塊牌子落了出來,見到地上黝黑的東西,那個守衛眼睛頓時一亮,伸手就要去撿,惜福從地上爬起,瘋子一樣撲了過去將那塊牌子拿手裡護在胸口,像是護崽的母虎,朝先前恐懼的士卒大吼:「不要拿我的東西!!」

    「把那牌子拿出來!」那名守衛眼裡一急,就要拔刀。

    這時,另一個守城士卒過來,一把將他手腕按住,對惜福道:「瘋婆子,趕緊進城。」

    惜福捏著令牌恐懼的看看他們,連忙將地上的爺爺背上身,極快的衝進城門裡。那被按住手腕的士兵看著跑遠,進入街道的邋遢女子,不由惱怒起來,「開封府衙、三衙下令不許災民進入,你想連累死我!」

    被說的士兵搖搖頭,反而罵他:「老子剛剛救你一命,知不知道剛剛那令牌是什麼?前日我見過一個東廠的緹騎腰間就掛著一枚,只是比這個小上許多,說不得剛剛那女的就是東廠放在難民裡的探子。這段時間,死的人夠多了,老子可不想你腦袋掛在城門樓上。」

    剛剛還憤怒的士兵,頓時一身虛汗,臉上一片慘白。

    ......

    「大夫....找大夫....」

    惜福念叨著,在大街上漫無目的的遊走,而周圍的人無一不摀住鼻子遠遠躲開。

    「怎麼回事?難民進城了?」

    「應該是乞丐吧.....或者偷溜進來的。」

    街上的行人在她背後指指點點,或小聲,也或高聲的談論著,直到對方徹底消失在街道盡頭,沒人憐憫和同情。

    行走了很長,也不知道多長,惜福實在又累又餓,在一條人少的街巷坐了下來,背後靠在牆上的老人氣息尚存,只是越來越弱了。惜福哭了,豆大的淚珠順臉頰滾落,變的渾濁,緊接著『哇』的一聲大哭起來,緊緊抱著老人的身子,哭的很傷心。

    「爹娘不見了......相公也不見了......爺爺你不要睡啊...惜福不知道大夫是什麼啊.....這裡好多的人,惜福一個人好害怕的。」哭聲持續著,在巷口許久都無法停息。

    此時,街口走來一個男子,他看了看痛哭的女子,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老人,緊接著又走到巷口朝外看了看,這才反身回到惜福身邊。

    「這位姑娘,這是你爺爺嗎?」男子問道。

    惜福見有人衝她說話,眼裡帶著戒備,身子不由往後縮了縮,想了會兒,還是回答:「是....是我爺爺...我們來找相公....可....他睡著了....怎麼都叫不醒...有人叫我找大夫....可...可惜福不知道是什麼大夫。」

    那男子疑惑的盯著她看,不知道打了什麼名堂,「我知道有個地方,那裡有好多男人,說不定你相公就那裡,找到相公,就有錢找大夫給你爺爺看病了。」

    不容她多想,那男子就要去牽惜福的手,不過看到渾身的污穢,那男的又縮了回去,乾脆道:「像救你爺爺,就跟我去找相公,然後再找大夫。去不去?」

    惜福點點頭,又搖搖頭,不放心看地上的老人,「爺爺睡著了...不能一個人睡在這裡....會著涼的。」

    「放心,沒事的。」那男子顯然耐心很好,緩和的語氣說道:「我們很快就回來,真的很快,而且還有新衣服穿,新鞋子。」

    「不要你新衣服....新鞋子...」惜福搖搖頭,從懷裡掏出一隻污穢的鞋子,勉強能看出上面的紅色,「這是.....相公給我買的....都舍不得穿。」

    隨即,她停了下來,「可是....我找不到他。」

    「所以,你跟我走,我幫你找!」

    臨了,男子又保證道:「然後我們就很快回來!」

    「真..的嗎?」惜福傻傻的問。

    男子拍拍胸脯,「俺牛二,可是有名的說話算數的,一口唾沫一根釘。」

    「好...好....我跟你去。」

    惜福又蹲下對老人道:「爺爺,你在這裡等惜福回來....惜福給你找大夫治病....你就會醒過來.....又可以看到惜福了。」

    兩人隨後走了,女子邊走,不捨的回頭看,卻又被男子催促趕緊走。

    ......

    天逐漸有點陰了,就在街道盡頭,發出金鑼聲,行人匆匆迴避。

    一隊人馬,皂衣鐵甲,腰間挎刀行進過來,中間一頂四人大轎,走到街道一半時,忽然停住,轎裡的人掀開簾子,露出一張白胖無須的臉,他皺著眉,招來一名隨行,「附近有腐爛的味道,去找找。」

    隨行應下,連忙帶著幾個人開始在四周查探,沒多久就匆匆回來,還抬著一名老人,老人的一隻腿上,膝蓋以下的部分有了腐敗的痕跡。

    海大福下了轎,白絹捂著鼻子,冷眼了下地上的人,正要揮揮手讓人打發了。

    剛一轉身,頓時一僵,白絹掉在地上。

    失態的叫了一聲:「喂喲,快快放上轎子裡,馬上給咱家找最好的大夫,快去!」

    手下的人,雖然不清楚怎麼回事,可手裡卻不慢,連忙將老人抬上轎子,朝最近的醫館過去,海大富上了一匹馬,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變的更加失態。

    連忙對手下說:「立刻,用最緊急的訊號,通知所有人,放下手裡的事情,全力找一個行為有些痴傻的女子,盡全力知道嗎?不然咱家可保不住你們腦袋!」

    命令一下,所有緹騎四散出擊,朝不同的街道跑去。

    海大福著急的原地一跺腳,「怎麼這個時候來啊,這下可為難死咱家了,如今汴梁城正是混亂的時候,可千萬別出事啊,不然督主一定會殺了咱家。」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3:52
第64章 明與暗

     鬧市的街頭上,緹騎縱飛,皂衣尖帽的人四處查看過往女子,甚至還有趁機摸了兩把的,只是對方敢怒不敢言,便害怕的急匆匆走掉了。

    在熱鬧的街市的另一邊,行人稀少的小巷內,一個男子快步穿行,身後緊緊跟著膽怯看著四周的女子,並不時回頭催促兩句,言語間似乎有了點不耐煩。

    很快,又過了一條巷子,他們來到一家酒樓後門,一個壯漢把門打開,惜福有些害怕的看著那男人手臂上花花綠綠的圖案,似乎想到了一些不好的記憶,不敢進去。

    帶她來的男子給壯漢示意了一個眼神後,惜福被強行拖拽了進去。她現在好害怕,渾身發抖,一直被人推著往前走著,穿過昏暗的地方,那男子忽然說:「在這裡等等,我去找你相公。」

    惜福看著他走遠,然後和一個看起來很胖的女人談話。不時,那胖女人抬過頭看向她,又轉了回去,和那男的討論什麼,聲音有點大,可惜福還是沒能聽清楚。

    或許,她想那個好心的男子在幫她問惜福相公的事吧。

    想到,見到了相公,他一定會很開心吧,然後再把爺爺叫醒,又和從前一樣了。只是那個好心的大哥,怎麼和那個看上去很凶惡的女人說這麼久呢?

    她想著。

    那男子此時過來了,手裡提著一竄東西在往懷裡揣,她知道那是銅錢,爺爺說過,可以買好多東西的,可惜沒有相公給爺爺的多。

    「等會兒,你跟著那個女人,他會帶你去找相公。」說著,不再多看一眼,離開了。

    望著那男子離開的背影,惜福忽然有種不知是追上去衝動,還是繼續留在這裡,猶豫間,那個胖女人過來了,身後帶著四五個男子,將她拖拽攜裹著離開了原地。

    對於這樣突然發生的事,惜福瞬間就懵了。

    渾渾噩噩中,一下反應過來,想要往外面跑,結果臉上被挨了一下,被人提著、拖著,聽到吱嘎一聲,好像是自己家那棟老屋的門打開的聲音,整個人被丟了進去,她倔犟的想要爬起來,又被人按住。

    惜福嚇得瑟瑟發抖,還是努力睜開眼睛,這裡很昏暗,可也見到那個胖女人掩著鼻子走了進來,她顫顫說道:「惜福....是來找相公的.....」

    聞言,那胖女人微微一愣。

    隨即插著寬肥的腰肢,罵罵咧咧起來,顯然是什麼事情讓她感覺受到了欺騙。

    「這女子臉盤看上去也算不錯,洗乾淨,換身衣服讓我看看。」胖女人像是受不了氣味兒,說完就要極快的離開。

    「我要走.....不要你的衣服!」

    惜福突然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一下子掙脫衝了出去,將走到門口的胖女人撞了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胖女人抓住門邊才穩住身子,沖身邊的幾個男人吼道:「追回來!打她一頓就老實了。」

    那群男人凶神惡煞的追了上去,腳力畢竟比惜福快,有人抓住了她頭髮,也有人好像在她臉上打了兩下,聲音挺響的,然後被打倒,被抓住腳脖往過道上拖著。

    「她懷裡有什麼東西,給老娘撕開看看。」胖女人眼睛很毒,昏暗混亂中,也能看的清楚。

    惜福被打了幾下,倒還沒什麼感覺,就和以前不小心跌倒撞在石頭上一樣,雖然很疼,但真沒什麼感覺。只是意識到有人才扯自己衣服時,這才死死的抱緊自己,可饒是如此,也沒有多大的用。

    撕拉一聲,破爛的外衣撕破,一隻鞋子掉在了地上。

    惜福掙紮著,『啊!』的一聲大叫,朝鞋子爬過去,伸手去抓,卻被一隻胖胖的手搶先捻了起來,胖女人放在眼前看了看,又一把扔開,「都什麼東西,那麼臭。」

    「相公....買給惜福的鞋子....」惜福的聲音陡然拉高,尖叫著朝鞋子拋出去的方向撲過去,摔在了地上,一件物什也被摔了出來,噹噹的響動,在地上翻了翻,就被胖女人撿了起來,「這東西.....看上去像是令牌,不過.....還不錯啊。」說完,在衣服上擦了擦,揣進了懷裡。

    她身旁一個小廝,看見那塊令牌眼裡陡然閃爍,趁沒人注意,偷偷溜開,朝外面跑去。跑出廊裡,就撞到一個白色長裙的女子,他看也不看,告了一聲罪,急忙衝進了大堂,那裡人聲鼎沸,鶯鶯燕燕的女人依偎著男人撒歡,這裡是一間青樓。

    此刻,那名小廝卻是消失在大堂,早已出了大門。

    .....

    在廊內被撞了一下的女子也無大礙,只是有些微微皺眉,而她身邊的丫鬟,則著急萬分,一口一口,脆生生的問『哪裡疼了』『哪裡受傷』之類的。

    「好了,我沒事。」白色長裙女子輕輕道了一聲,聲音極其溫柔細微。

    那個小丫鬟氣鼓鼓道:「我要告訴李媽媽去,那個小廝我認識,才來不久,油嘴滑舌的厲害,做事卻是莽莽撞撞,要是傷了你,還不扒了他的皮。」

    白色長裙的女子看她一副小大人的模樣,不覺好笑。

    剛走兩步,忽然聽到廊裡有女人的哭叫,微微皺起了眉頭,原本要回到自宅的腳轉了方向,朝聲音走了過去,遠遠的,她便看見了胖女人,喚了一聲:「李媽媽。」

    「哎喲,我的姑奶奶,這怎麼能.....怎麼能進來這裡啊。」胖女人連忙攔住,說道:「這裡面的爛事,媽媽我不想讓你沾上,免得你啊沾了這裡晦氣,這樣不好。」

    白色長裙女子搖搖頭,「如我沒見到還罷了,如今聽見了,心中總是會有那般不舒服,小菊等會兒取過一些銀兩給李媽媽的,媽媽今日便心軟一次吧。」

    那胖女人嘆口氣,臉上卻是笑眯眯的點頭,「行,今日老身便心軟一次。」

    說著,便讓打手都離開,免的凶惡的樣貌把閨女給嚇壞了。

    待人都走了,長裙女子舉步進去,昏暗的角落裡,一個蓬頭垢面的女子抱著懷裡一隻污穢鞋子,在瑟瑟發抖,臉有些淤腫,頭皮也破了一處,卻依舊保護著鞋子,不松手。

    長裙女子微微嘆了一口氣,便道:「小菊,與我一起帶她到我屋裡去吧。」

    .......

    .......

    天色漸晚,一棟茶樓上。

    一身飛魚向陽袍的海大富,沉著臉看著快要西下的落日,白淨不自然的臉上,陰沉的幾乎快要滴出水來。此時樓下木階『踏踏』的響起腳步聲,一名皂衣,帶著一名小廝過來,當即跪下,報告了什麼。

    海大福霍的一下站起來,整個木桌炸裂。

    「竟敢如此......瞞不住的....」

    海大福吩咐道:「通知附近所有人包圍繡樓,還有.......」

    隨即又停頓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通知督主。如有意外.......海大富今夜不封刀了。」

    他口中說的意外,不言而喻。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3:52
第65章 我要見到你

     東華門,緝事廠

    閣樓內,木製的案桌上,鋪滿來了各種紙張,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跡,雖然歪歪扭扭,但很顯然寫作者此時專心注目著一筆一劃的勾勒。而案桌另一側,小瓶兒亭亭玉立在那裡,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注視著。

    「如今東廠規模雛形已現,但內部結構的管理問題還是有的。」白慕秋說著話時,毛筆尖,蘸了一點墨,在紙上圈了一處,「所以以前武朝那一套,在這裡並不適用,必須要改,小瓶兒,你有什麼看法?」

    看法?

    小瓶兒正看的出神,被問到問題,陡然一驚,臉頰微紅,說道:「瓶兒沒….沒有看法,督主做主就行。」

    他好像並沒有注意到小瓶兒的異態,只是瞟了一眼,又伏下頭,在紙張上填寫、修改,「按本督的設想,除陛下的御器直班不變外,皇城禁軍該換一換了,常年駐守,精銳也會變成一群廢物。」

    「下次朝會時,本督會稟明官家,打散、重編、抽調禁軍,其中一部分仍舊駐守卞梁外,皇城安危將由東廠麾下六個廠衛所負責。唔……」白慕秋看到小瓶兒不可思議的表情,依舊專注道:「只是目前還沒有罷了,等此次災情過後,東廠將進行一些變動,本督下面設十二御守千戶所,將有武功高強和心思細密的宮人擔任,每個千戶下設兩名百戶,依舊是宮人擔任,這些都是不變的,以此類推,就是檔頭、番子,這些職位稱呼,緝拿之事將由他們負責。」

    白慕秋提著筆思索著,道:「至於廠衛所,原來設想也是十二名,現下一思,覺得不妥,設置太多很容易受到反彈的效果,本督便減少一半,廠衛所的配置就是從禁軍當中抽調部分精銳搭建骨架,稱謂由指揮使、統領、統制構成,這樣簡單一些。」

    「你覺得怎麼樣?」白慕秋將修改的紙張疊好。

    小瓶兒雖然聰明,又在宮裡擔任女官四年,要說見識是有的,但對於這種從未接觸過的東西,她不敢斷然說話的,「或許,這樣的事,督主該問官家才是,撤掉皇城禁軍,這從太祖立國至今都未有過,瓶兒不敢亂下評論。」

    「嗯….也對。」

    白慕秋將手裡的那疊紙張遞給她,「讓下面刀筆吏整合起來抄錄一份,明日本督要用的。」

    小瓶兒接過剛轉身準備退出去,忽然想到一件事,「督主,瓶兒倒是有一件重要的事差點忘了。」

    說著,在離案桌不遠的書櫃上,取出一份信函,「這是今日早上的時候到的,是從山東鄆城過來,原本驛站是不送,但見到信封面上寫督主的名諱,便接了。」

    白慕秋冷漠下,微有些詫異。

    隨即打開封口,取出裡面的信紙,細細閱讀下來,不由有些啞然,竟然是這副身軀小太監白寧的家人,兄弟姐妹三人,大哥居然是梁山上的白日鼠——白勝,二哥卻是一個老實本分的莊稼漢,還有一個三姐,在一個地主家當女婢。這麼些年,自己光想著如何生存,如何崛起,卻從未仔細查看並不屬於自己的記憶。

    而這封來信,便是那莊稼漢二哥,白益託人寫的。內容上,大哥白勝因為和一夥人劫了『生辰綱』的事被揭發,蹲了鐵牢,弄不好要被砍頭了,這事小不了,自己家裡也窮的叮噹響,保人是不可能了,又不想見到大哥就這麼死了,著急之中這才想起有個宮裡的小弟。

    於是就寫了這封信,死馬當活馬醫的寄了過來。

    「這…..這…世界越來越有意思了啊。」白慕秋知道有孫二娘和張青的存在,但畢竟是別人,當自己這身軀的同胞兄弟是梁山中的一員時,感受又是不同的。

    小瓶兒見他看完信好半天都閉目想事,便悄悄想要偷看一眼,上面寫了些什麼。此時,門外響起腳步聲,猛的推開門進來,來人急匆匆單膝而跪,拱手道:「請督主恕卑職魯莽,實乃海公公那裡有重要的事要通報。」

    說著,便把發現陳老頭和惜福的事一一說了出來。

    白慕秋當即就懵了,腦子裡一下閃出四年前離別時的畫面,那個在馬車後面揮手的傻姑娘,充滿希望和喜悅等著將小鴨養大等自己回去的傻姑娘。

    「相公!惜福…….會將小鴨養的很大…..你早點回來啊……」

    她居然從相州尋了過來……當聽到陳老頭病重垂危,惜福卻被人騙賣進了青樓,額頭上一根根血管隱隱暴突,冰冷的臉依舊冰冷,只是隱約有些猙獰。

    隨即,白慕秋下樓了。

    ………

    ………

    繡樓上層四樓有間獨立的房間,裡面佈置的不算奢貴,反而充滿了文卷氣,一台古琴放在入門的正中間的位置,尤為顯眼,房間其他角落佈局也非常的精巧適當,讓人一種粗覺一般,但越看越舒服的感覺。

    此時,內屋的隔間,丫鬟小菊嘀嘀咕咕的嘟囔著,纖細的胳膊端著大木盆走了出來,沒好氣的放在一個縮卷在牆角的女子面前,木盆『咣』的一下,按在地板上,將那女子反而嚇了一跳。

    「你看你,多邋遢,多長時間沒洗了?當心把這裡給弄髒你可賠不起。」那叫小菊的丫鬟嘴裡不饒人的說著。

    惹來白色長裙女子一聲責怪:「小菊…..」

    「知道啦。」小丫鬟翻翻白眼,將手裡不停,擰乾手帕準備給那女子擦臉。

    此時聽到屋外肥胖女人的吆喝聲,過了片刻就到了門外,敲了兩下門便走進來,當先看到縮在牆角的女子,原本高興的笑臉,頓時拉了下來,「這該死的賠錢貨,怎麼能進你的房間呢?你這閨房可是大人物才能來的,怎麼能隨隨便便就把這麼髒的女人帶進來,走走,帶走。」

    「李媽媽,今日就當師師求你,她怪可憐的,就不要做那惡人了。」白裙女子對著銅鏡笑了一下,樣貌說不出的迷人,渾身有股說不出的靈秀,那雙溫婉的眼睛,看上一眼,便有種引為知己的錯覺。

    胖女人對這話嗤之以鼻,說道:「我要是不做這惡人,這裡上上下下都得要喝西北風去,師師啊,媽媽什麼都能依著你,唯獨損你美譽的事,媽媽可一百個不依。最多再給半個時辰,就把她送到我這兒來,非得好好調教調教不可。」

    正說著,樓下忽然多了少許吵鬧,胖女人隨即罵罵咧咧的轉身出去,「老娘才走一會兒,下面怎麼就鬧起來了,真是養了一幫廢物,要是都像師師這樣,老娘也能多活幾年。」

    聲音隨著下樓,漸小了。

    李師師梳理著秀髮,試探問道:「這位姑娘…你….是從哪兒來,到卞梁做什麼?」

    縮在角落的惜福,目光呆滯,彷彿並未聽到那像仙女一樣的女子問的話語。李師師見她這副模樣,心裡也有些難過,可這青樓裡也是有規矩的,她也做不得什麼主,隨即放下手裡的木梳,走了過去。

    蹲下,面對她。

    柔聲問道:「姑娘,你到卞梁可是投靠親戚?如果是,師師或許能幫你。」

    惜福動了一下,眼裡閃著讓人心痛的神采。

    「我….我…..是來找相公的…..他不見了……他說會回來,讓惜福等他的…..可等了好久….小鴨都長大了….賣掉了,又養大了…..說好養大就回來的…..回來的。」

    滴滴眼淚,流淌下來,聲音淒苦澀人。

    就連有些不待見她的小菊,此時眼眶也紅了,狠狠罵了一句:「負心漢!」

    李師師哀嘆了一聲,她心智遠比同齡人要成熟許多,自然一聽便知道眼前這個女子,神智上已然是有了問題,她也不知該怎麼幫助這個可憐人。

    而此時,樓下不知怎的,吵吵鬧鬧越來越厲害,小菊機靈的跑了出去,可沒一會兒,臉色發白的衝了進來,叫道:「不好了,下面來了好多沒見過的官兵。」

    ……….

    李師師讓小菊在房裡看著那女子,自己收拾了一下,便施施然的走了出去,還未下樓便聽到尖細的嗓音在和李媽媽爭論什麼,而周圍來的賓客似乎在那裡起鬨,說什麼『太監也來逛青樓』『恰時一江春水向東流』的什麼怪模怪樣的詩句。

    等到了下面大堂,才聽得清楚一些。

    「東廠辦事從不要什麼憑據。有人說了你這裡藏有一個重要的人物,今天交也得交,不交,哼哼,東華門緝事廠的旗杆上還有你一個位置,要不要?」說話的是一個皂衣挎刀太監,卻是長的魁梧有力,不像宮裡那種病怏怏的模樣。

    另一個皂衣太監過來,直接抽出了長刀,「別跟這老鴇囉嗦,海公公吩咐了,如果這些不識好歹,可以不用封刀。」

    這句話,當即就把李媽媽嚇了一跳,肥胖的身軀往後一縮,扯著破鑼般的嗓子叫道:「繡樓可是很大人物常來的地方,你們….你們要是干在這裡動刀子,他….他們一定會到皇上那裡告你們上司的。」

    「沒錯!」這時從二樓下來一位中年人,他說道:「老夫乃是三衙都指揮使狄長樹,爾等閹狗竟然如此囂張跋扈,明日早朝定當在陛下面前參東廠提督一本,讓他好好收斂一下。」

    「對,狄大人說不錯。」見有一個大人物出頭,周圍人自然不放過這個機會,紛紛叫嚷著要讓閹狗好看。

    「這些東廠走狗,亂殺好人,聽聞開衙那天殺了好些賑災有功之臣呢。」

    「說的是,也不知那東廠提督如何迷惑官家的,竟然放出這條惡狗出來。」

    數名先來的皂衣太監見眾人氣勢洶洶,不由緊了緊手中刀柄,有點騎虎難下的感覺,看到這裡連李師師也不由輕蔑笑出聲。

    嘭!

    突然一聲巨響,繡樓外面好像有什麼垮塌了,一根簷柱掉了下來,砸在了地上。此時外面唏律律一陣馬鳴聲,轟隆隆的馬蹄踏著地面,不時聽到樓柱被拉斷裂的聲響,那李媽媽還沒反應過來,從大門外望去,數十皂衣鐵甲的宦官持刀衝進,將在場的賓客分割開來。

    「剛剛誰說要參本督一本的。」

    大門外,一頭銀發,魚龍袍的白慕秋龍庭虎步的走了進來,他身後一隊弓手一字排開,只聽『吱吱』拉弓上弦的聲響,紛紛指向了二樓樓梯上的狄長樹。

    白慕秋橫目看向他,「是你嗎?」

    「不….不是….我。」狄長樹看見十數發箭頭對著自己,早就嚇得魂飛魄散,這時候還敢承認,那才叫找死。

    一名皂衣太監過來,往地上一趴,白慕秋便坐到上面,微微偏了偏頭,語氣森然強硬的說:「這位大人,你聽好了,敢說在陛下參本督一本的,要麼死了,要麼還沒出生。你自己選,給你三息。」

    「一」

    「三」

    狄長樹慌張叫道:「我選,我選沒出生。」

    「行!」白慕秋一揮手,「送狄大人去見他娘親。」

    話音一落,十數支箭矢頓時勁射,只聽噗噗噗十多聲,上面那人直接被釘成了刺蝟,仰面倒在樓梯口上,妓子們尖叫一聲,就被身邊人趕緊摀住嘴巴,剛剛這一幕嚇得所有人大氣也不敢出。

    「那麼你呢?」白慕秋冰冷的目光移向肥胖的老鴇。

    就在此時,一聲『相公』在這森然恐怖的地方憑空喊了出來,就連站在那裡嚇得呆住的李師師忍不住抬頭看去,那個她認為痴痴傻傻的女子,跑了下來,衝向那個白髮太監,伸手想去攔她,結果被她躲開,繼續衝下去,終於,撲了上去。

    李師師杏目一閉,不忍看見她被殺的一幕。

    可她睜開眼睛,看到的卻是令人驚奇的一幕,那個蓬頭垢面的女子竟然擁在了那個東廠提督的懷裡……

    ………

    良久,二人分開。

    「你為什麼要來?」

    白慕秋摩挲著她的蓬亂的發絲,看著傷痕纍纍的傻女子,「不知道外面是什麼情況嗎?死在半路上怎麼辦?啊!」

    「...小鴨都被壞人吃光了.....」

    惜福擦著眼淚,深深吸著鼻涕,想到這麼久來受到的委屈,嚎啕大哭:「.....沒有小鴨......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回來啊。」

    看著她哭、聽著她說的話,原本心裡的怒火,陡然間熄滅,白慕秋再也控制不住再一次把將她攬在懷裡,在她耳邊輕聲說:「傻姑娘啊.....為什麼傻的那麼讓人心疼。」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3:52
第66章 酷刑

     「他們打你了?」

    白慕秋拂著惜福的頭髮,聲音輕柔安撫著可憐的女子,「那就讓相公….殺了他們可好?」

    女子在他懷裡一邊搖著頭,一邊抽泣,後來情緒慢慢平緩,看到對方衣襟被自己打濕了一片,又將頭埋在了另一邊。

    「…..相公…..我們回去吧…..惜福想回家…..」

    白慕秋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好…..」

    答應了一聲,他招招手,便有皂衣太監將後堂裡面的驅趕了出來,李師師捂著嘴看到那些人,正是李媽媽養在繡樓裡的打手,如今卻是像一隻隻豬羊被人轟趕著,跪在大堂上,心智成熟的她,自然明白會發生什麼。

    連忙轉過身將丫鬟小菊的雙眼捂上,「不要看。」

    而在堂下,那七八個青衣打手跪著地上瑟瑟發抖著,不停哀求,白慕秋輕輕摟過惜福,側了側身子,另一隻長袖展開,將懷裡的女子一抱,擋住了她的視線。

    「他們怎麼能打你….怎麼敢打你…..」

    白慕秋原本溫柔的眼神,變得冰冷刺人,「本督….今日與夫人重逢,不宜殺生……把他們手腳全部砍下來吧。」

    命令一下,數十皂衣太監抽出了刀鋒一擁而上,扯起地上跪著的人胳膊、大腿,輪起就是一刀斬了下去,整個大堂內,鮮血橫流,慘叫連連,那刀鋒砍在骨頭上磨碎的聲音讓所有人臉色發白,捂著耳朵,使勁的埋下頭。

    那地上橫七豎八被丟棄的胳膊和大腿,以及猩紅刺眼的鮮血,瀰漫著熏人的血腥味。

    原本鶯鶯燕燕,********的繡樓,陡然間變成了修羅煉獄,昔日滿朋高坐的繡樓恐怕已是一去不復返。

    「相公….剛剛那是什麼聲音?」惜福看不見,卻聽得到。

    白慕秋摟著她,低聲道:「因為他們打了你啊,相公也打他們屁股呢,告訴他們以後不要隨便亂欺負人,尤其是像惜福這樣的女孩子。」

    「嗯,他們是….壞人。」

    惜福在他懷裡,動了兩下,似乎身子有些僵了,「相公…..有個人還是好的….師師.她說要幫….惜福找相公…..然後惜福就在房裡聽到…..相公的聲音了…..她好厲害啊……」

    「提督大人。」

    原本見到如此血腥的一幕,李師師早就嚇得手腳癱軟,卻不知又從哪兒來的勇氣,下來樓,地上一拜,聲音溫婉動聽:「督主夫人既然安全,這些打行的人也受了懲罰,還請網開一面,繞過李媽媽。如有罪過,讓師師待她受罰。」

    言語一出,不少愛慕李師師芳名者,驚慌的站了出來。

    「師師姑娘不可啊….」

    「師師姑娘狹義心腸,我等男兒看了都愧疚。」

    「…….那些可惡的閹人…..」

    白慕秋眯著眼盯著地上跪著的女子,卻是很美,至少與那赫連如心不相伯仲,「李師師?」

    「是的。」李師師應了一聲,往日與她來往大多是官員豪商,只是仰慕她而來,而眼前的人物,卻不是,便不敢多言。

    「略有耳聞,聽說你琴彈的不錯。」

    「略通一些音律,若能入得了提督大人法眼,師師願為大人獻上一曲。」

    白慕秋聲音隨即轉冷,「免了,既然你救過本督夫人一次,今日便看在你面上放過那老鴇子又何妨。」

    聽到沒了性命之憂,那李媽媽頓時大鬆了一口氣,卻又被後面的一句話,嚇得整個人都抖了起來。

    「不過…..」白慕秋卻又道:「放過她一命可以,咬下自己一根手指吞下去,本督就當什麼也沒發生過。」

    「嘶…..」

    不少聽到這裡的人,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十指連心,一刀剁下都能讓人痛的死去活來,更何況將自己手指咬斷吃掉,如此歹毒的懲罰,怎能不讓人感到心驚肉跳?

    「提督大人….」李師師慌了,連忙叫道。

    白慕秋越過她對著老鴇說:「你還有五息可以想。」

    「不用考慮了。」

    那老鴇望著左手手指,心裡一橫,將小拇指含進嘴裡,肥碩的臉上,擁擠的小眼透著絕望,陡然一下,寂靜無息的大堂內。

    一聲『咔擦』脆響,不少人聽到這聲音,心裡頓時抽搐,手腳發軟。老鴇閉著嘴,卻依舊有大股大股的血液從嘴縫裡流出來,渾身不停的顫抖,她閉著眼,悶悶的發著哼唧,放進嘴裡的手掌猛的往外一扯。

    連皮帶肉撕了出來。

    手掌上,只剩下四根手指,小指斷口的地方,血湧了出來。老鴇喉嚨一滑,『咕』的一聲,像是有什麼東西吞下了肚裡,然後雙眼一翻,當即昏厥,倒在了地上。

    「很好….此事一筆勾銷!.」

    白慕秋波瀾不驚的說了一句,轉身護著惜福離開,走到外面,馬車前還跪著一個寬胖的身影,一動不動。

    「惜福,先進去馬車等相公。」白慕秋讓她上去。

    惜福『嗯』了一聲,戀戀不捨看了一眼,便鑽進車廂裡。屆時,白慕秋盯著地上的海大福道:「你讓本督失望啊……四年前,讓你多多照顧他們,如今有何話說?」

    「奴婢有罪。」

    白慕秋慢慢走上車輦,「既然你心已不在本督身上,過幾日,在東廠任一名千戶好了。」

    「是…..」海大福依舊埋著頭,不敢抬起。

    只是聲音多了許多無奈,他道:「那日,奴婢只當是督主想要擺脫這爺倆,只是未曾想過那男女之事,是奴婢的失職。」

    「去吧…..先去當一任千戶。」

    白慕秋說完,進了馬車。

    隨即車轅滾動,朝前行駛,兩側數十緹騎左右護衛著,在馬車後面,一根繩子拖在地上,末端卻還綁著一個男人。

    那人被封住了嘴,拖在地上。

    如果惜福看見的話,一定認得,就是那個一口唾沫,一枚釘的牛二。

    ……..

    …….

    馬車內

    白慕秋斜躺著,一頭銀發垂散。

    隨著車轅的滾動,小憩著,這段時間他真的很累,從出關那天開始,就沒有閒下來過,彷彿有種回到前世那種加班的錯覺。

    車內,一陣陣咀嚼。

    他睜開眼,惜福大快朵頤的吃著矮幾上甜點和水果,她餓壞了,兩頰塞的鼓鼓,依舊往嘴裡塞。

    看到白慕秋在看她,也不羞澀,還報以憨憨的笑容。

    她笑容忽然凝固,手忙腳亂的站起來,慌張的指著外面,嘴裡含著食物,吐字不清:「笑公….液液…..還…在會覺….」

    白慕秋憐愛的摸摸她焦急臉,「才想起來啊,放心,爺爺沒事的、沒事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3:52
第67章 家

     夜色漸濃,風帶起了入秋的涼意。

    車轅慢慢停下,停在氣勢恢宏的府邸前,這裡曾是濮王趙武的王府,如今上面的濮王府牌匾早已摘了去,重新換成白府二字。

    據聞那二字乃是皇帝趙吉親手書寫,曾下旨但凡從此經過的行人,必要先對門匾行上一禮,官員則下轎下馬,隱形中將白慕秋的地位拔高難以置信的地步。

    此時,一名隨從快步來到車輦下趴伏在地,白慕秋先行出來踩著人凳下來,又攙扶著衣衫襤褸的女子離了馬車。

    「啊….這裡….是哪裡啊….好大的門….」

    惜福往前走了兩步,仰著臉看著眼前那扇恢宏的紅漆銅釘大門,興奮拉著白慕秋的手臂,「惜福….進城的時候….那裡也有好大的門……」

    白慕秋溺愛的拍拍她頭,「以後….這裡就是咱們的家…..」

    「家…啊…..」惜福有些不太敢過去,「惜福的家….沒有這麼大的…..哪….哪爺爺呢?」

    「爺爺已經在裡面了。惜福和相公一起進去吧,看看新家。」白慕秋牽著惜福的小手,在兩旁緹騎的護衛下,跨門而入,入門腳下便是白石正切砌成的石階,一路綿延而遠去,一排朱色為底座的風水壁,上面精雕細琢著吉祥的壁刻。

    看著裡面豪華奢侈的前院,惜福從未有接觸過這些東西,此時由驚訝的合不攏嘴到後來木訥的緊緊跟在白慕秋身後,眼睛裡閃著莫名恐懼的情緒。

    「怎麼了?」

    察覺到一絲異樣。白慕秋溫柔的問她,「是不是這裡太大了,把你嚇著了?」

    惜福像小雞啄米似得,連連點頭,膽怯的說:「惜福….惜福….怕走丟了…..」

    「…….」白慕秋有些愕然,沒料到她會這麼說。「沒關係,如果嫌這裡太大,相公就把這裡給拆了,就留一個小閣樓。」

    此時,說著話,便已是過了正院,去了北廂,跨過兩院相接的花園拱門,那裡是便是白慕秋坐的北院,大院四角有角樓,上面有弓弩巡視。

    在北院正南相對的便是濮王曾經的花園大湖,戲月樓也離此不遠。

    …...

    廊下,遠遠有兩名小侍女恭迎而來。

    這兩人年歲也就在十三四左右,見到白慕秋的時候,有些誠惶誠恐,趕緊道了一聲萬福。

    「這二人便是春蘭和冬梅,惜福啊,以後她們便是你的丫鬟,有什麼不知道的就問她們,讓她們去做,知道嗎?」

    白慕秋緩和的說著,又對兩名丫鬟,語氣較冷,簡單的說:「這便是府裡的女主人,你二人好生服侍,若有差池,直接吊死,那麼帶督主夫人下去好好沐浴一番,換身衣衫。」

    那倆小侍女嚇得渾身一顫,趕緊稱是。

    「那相公…..去哪兒…..」

    惜福顯然不習慣有人跟著,可憐兮兮的望過來。

    白慕秋冰霜的臉上,劃出一道笑容,「相公,去看看爺爺好了沒有,你隨這兩個小妹妹去洗漱一番,然後去內寢好好休息。」

    惜福嗯了一聲,又回頭道:「那….爺爺….醒了告訴惜福….惜福想和他說…話。」

    又應付了幾句後,她們這才離開。

    白慕秋心裡微微一沉,那陳老爺子,重病加上腿上的傷,比較嚴重,至今還未醒過來,目前不說,就不想讓這傻姑娘亂想。

    稍後,他去了書房,將白日沒做完的事,再整理一番,此時進去,海大福早就恭候在那裡,見白慕秋進來,連忙起身恭迎:「督主。」

    「嗯。」

    白慕秋坐到案桌前,一面整理內容,一面說道:「今RB督說的那番話,並非刻意惡你,莫要多心了,叫你跟來,也確實東廠目前擔當一面的人太少,就暫時先調你去擔任千戶,可願意?」

    「奴婢為督主馬首是瞻。」經過解釋,海大福或許心裡舒坦了不少,語氣也與之前不同,他此時又道:「督主,只是關於今日殺的都指揮使狄長樹…….」

    「他已經死了。」

    海大福猶豫道:「可他家裡終究還是有些勢力……他無緣無故被殺….對督主的影響似乎不太好……」

    「如何?但他終究還是一個死人。」白慕秋停下了筆,放下來,盯著海大福:「那就給他隨便安排一個罪名就好了,比如盜竊兵器販賣,被東廠查獲,意欲反抗,被就地射殺。」

    「官家那裡,恐怕不會信的。」

    「官家會信的。」白慕秋簡單回了一句。

    忽然,他閉上眼睛,開口道:「大福啊…..你要記住…..我等所做之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不能如今日這般畏首畏尾…….」

    他站起來,睜開眼,咬字清晰的對海大福說:「東廠!不是讓人尊敬的,而是讓人害怕的。如果別人尊敬咱們,就是東廠的末日,官家就不會再用了。」

    「我們是惡犬,也是獵鷹。」

    「都是讓人害怕的。這回你想通了嗎?」

    海大福拱手,道了一聲:「是。」

    白慕秋走到窗前,推開,外面起風了,掛的樹枝搖擺,案桌上的火燭跟著搖晃,房內忽明忽暗。

    氣氛變的有些詭秘。

    「日前本督收到一封家書…..」白慕秋望著窗外,風從他面上拂過,銀絲飛舞,「本督有個兄長叫白勝,如今蹲了大獄…..」

    「奴婢這就著人將督主兄長釋放。」

    白慕秋擺擺手,「不,自然會有人去救他的,本督會修書一封讓你帶去給他,信上的內容,他看了自然會知道如何去做,裡面內容非常重要,輕易不能交給旁人去做,所以有勞大福了。」

    「督主吩咐,萬死不辭。」

    ……….

    ……….

    夜深了

    惜福立在屋簷下寢門前呆呆的立著,四處張望,見白慕秋過來,深情的看著他。

    兩旁小侍女手腳無措,下意識跪了下來。

    「你二人是怎麼照看夫人的?」白慕秋冰冷的視線看她們身上,嚇得倆人瑟瑟發抖。

    「相公....不怪她們,是惜福要在這裡等你的。」

    惜福害怕自己相公責罰倆個丫頭,連忙擋在她們身前,「惜福.....等相公...這裡太大…..怕相公找不到....回....回家的路…..」

    忽然間,白慕秋想到前世的一句話,在這個世界上,總有一個人是會永遠等著你的。無論什麼時候,無論在什麼地方,總會有這麼一個人在等待。

    第一次,他有了一種歸宿感。

    那是一種被人等候和關心的感覺,一種家的味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3:52
第68章 按部就班

     次日,天還沒亮,屋外雖然靜悄悄,但仍有了些許腳步聲,似乎在忙碌著。房內的床幃裡,一個人影輕輕坐起,然後下床,又看了看床上四仰八臥,睡相頗為難看的女子,冷峻的臉上勾一絲笑意,伸過手幫她理了理遮住臉的頭髮,女子迷糊的說了一聲『相公』,又沉沉睡了過去。

    打開房門,早有侍女托著魚龍袍等候多時,穿戴洗漱間,白慕秋叮囑二人,「夫人在災荒中受了大難,此時身體虧欠許多,讓她好生休息,吃食方面多讓廚子多注意一下。如她閒的無聊,可差府裡侍衛一起在城中走走。」

    「是。」春蘭、冬梅低聲應著。

    穿戴宮袍配飾,白慕秋跨出門,又道:「老爺子那裡,如果醒了,就先告訴夫人吧。」

    說著,便來到外面,數個皂衣挎刀的太監已是恭候,不過卻是輕手輕腳的走動,深怕驚擾了房裡的人。

    …..

    五更天,西華門開,百官上朝點卯過後,天快濛濛發亮,卻是遲遲不見小黃門來喧上朝。同時數名緹騎卻悄悄從東城門離開,直徑朝著SD而去。

    文德殿位於垂拱殿與紫宸殿之間,是武朝皇帝上朝下朝時停留休息或臨時召見個別臣子的宮殿。

    天時點卯已過,卻未見上朝,原因是趙吉在此與一人停留了片刻,周圍侍衛隨即散開戒嚴。

    「這….是在剿匪?」

    趙吉看著厚厚一疊紙張,有些吃不消,那上面彎彎扭扭的字跡,看著也是眼疼,「小寧子有這心是不錯的,可這字跡也該練練了啊,朕御書房裡恰好有一張昨夜寫的字體,待會兒朕著人送於府上,好生臨摹。」

    「只是…..剿一股小小山匪何必勞師動眾呢。」趙吉又說道:「朕看啊,還是交給那些地方衙門剿滅就行了,無非就是一些草寇而已。」

    白慕秋立側旁,猶如冰雕,此次過來他也猜的一半,畢竟趙吉並不知梁山坐大後,也是一方毒瘤,與其拖沓,不如早日剷除為好,只是目前看來,皇帝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自己說的再多也是等於白說,反而適得其反。

    就依現在而言,東廠的權利依舊來源於趙吉,如果擅自調動軍隊,顯然會讓對方心頭不爽。也罷,白慕秋心裡嘆了一口氣,既然現在動不了,就先打幾顆釘子進去,來時還是用的上。

    隨即一拱手,「還是陛下想的周全,微臣整日處理那些貪墨枉法之輩,已是昏頭昏腦,見著賊人就想上去殺他一通,讓陛下見笑了。」

    「你啊….」趙吉似笑非笑虛指點點,「昨晚殺的那個狄長樹真是為難朕呢,今日早朝的時候,不知道會有多少奏章彈劾你,私販兵器乃是重罪,以狄長樹的脾性,根本是沒有那個膽子的,幸好日夜早有消息傳於朕前,不然朕還以為你準備殺官造反呢。」

    白慕秋連忙跪下,「官家,東廠乃是陛下手中利器,微臣私用確實不當,但那狄長樹包庇繡樓老鴇販賣人口,更何況內子……也被販賣其中…..微臣一怒之下,便做了這種事。」

    「快起來。」趙吉將他扶起,笑道:「這些朕早已知曉,小寧子還是當初那般有情有義的人,一怒為紅顏,朕反而羨慕啊,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你這冊子裡的一些事,朕需要謹慎考慮,畢竟重編禁軍,連太祖都沒做過。」

    他停頓一下,又道:「不過,組建東廠內部的事,由你全權負責,不必通報的。」

    說罷,趙吉彈彈龍袍便起身而行,走了幾步,回頭看,有些詫異:「小寧子,為何不走了?」

    白慕秋拱手道:「回官家,微臣雖掌管東廠,但依舊是無品級的,上朝商議國家大事,並非微臣一介閹宦所能參與。」

    「慪氣啊…….」

    趙吉笑了笑,「朕說了幾句,這便心灰意冷了?」

    白慕秋搖了搖頭,「這倒不是,微臣地位乃是陛下賜予,為官家分憂乃是本分,只是東廠事物壓在心頭,多有失慮的地方,若不去做,心裡總是恍惚。」

    趙吉沉吟片刻,「那你去做吧,若想聽政也隨時可來。」

    言罷,兩人便分開。

    待趙吉一走,他心裡微沉。

    若不是東廠消息傳遞都會交於皇帝一份兒,估計今日還是有些危險,亦或者有人在從中挑撥?畢竟以他對趙吉的瞭解,有些事,趙吉是很難明白過來的,性情遮不住情緒。白慕秋心裡細細數了幾人,蔡京、王黼應該不是,二人雖然也有可能,但要深夜入皇宮與趙吉說這番話,必然會被自己耳目所知曉。

    那剩下的便是那赫連如心以及李彥了,只有他們倆,一個近身侍奉,一個床榻相迎,才能躲過眼線。

    出了文德殿,忽然暗自一笑。「這樣也好,若事事都如此順利的去做成,那做起事來,且不是少了幾分樂趣,既然你們能吹枕邊風,那本督也未嘗不可,只是哪兒去找一個美人兒呢?」

    思慮著,不知不覺走了一路,回過神時,發現自己到了御馬監。

    那曹少卿目前不是正在這裡當值嗎?隨即又招過隨行,上前的隨行,年齡頗小,乃是昨夜給海大富高密的小廝,宮名叫小晨子,是個油頭滑腦的機靈人兒,於是吩咐道:「你去太后那兒,找一個雨化田的太監,到御馬監來見本督。」

    小晨子應了一聲,利索的跑開了。

    入了拱門,青磚石道上,一名宮人見到白慕秋過來,連忙跑進監舍,沒一會兒便有幾名宦官跟了出來,在地上拜道:「奴婢們不知總管駕臨。」

    「免了。」

    白慕秋仔細看當先一人,兩鬢、眉毛有些灰白,眼神犀利如鋒,一副不怒自威之相,彷如帶著藐空一切的傲氣。心下頓時瞭然,此人應該就是系統賜予身份的曹少卿。

    從系統的描述,白慕秋看的出此人物不僅心狠手辣,而且也是膽大妄為之輩,若是駕馭不好,恐怕危害還在那赫連如心之上。

    要想惡人怕你,必須要比惡人更惡才行。

    心裡想罷。

    臨下俯視,沉聲道:「你便是曹少卿?」

    「奴婢在。」

    那人趴著向前小挪幾步,將頭抵在白慕秋的腳尖。頓時讓他心裡有些愕然,果然作為過提督的人,看來不僅僅功夫厲害那麼簡單,阿諛奉承,竭力巴結也是慣用的手段。

    就這麼細微的做法,就已經白慕秋心裡舒坦了,更何況皇帝?

    所以…..不能讓他見皇帝,殺了的話,又覺得可惜,還是帶在身邊為好。

    「本督,聽聞你武功很厲害。」白慕秋言辭冷漠。

    曹少卿道:「與總管大人相比,便是微末伎倆。」

    「是不是微末伎倆,本督心裡自然清楚的。」白慕秋轉身離開,聲音傳到對方耳裡,「收拾你的東西,和本督離開,先做隨行,如果有本事,便到東廠做一名千戶吧。」

    緩緩說完,袍擺離開。

    曹少卿心中一喜,不做與表面,再拜:「恭送督主,少欽交接差事便來報導。」

    待的出來,小晨子卻是早已恭候多時,只是他卻孤身一人,白慕秋眉頭微皺,還沒開口詢問,那小太監便說道:「啟稟督主,奴婢未見到雨化田本人,聽慈明宮姐妹說,陪太后去御花園散步了。」

    「而且…..而且….」小晨子欲言又止。

    白慕秋盯著他,凝聲道:「而且什麼?」

    「而且太后似乎非常喜歡……」

    小晨子小聲道:「聽姐妹們講,那雨化田長的非常妖……….」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3:52
第69章 意外

     非常的妖,這是慈明宮那邊宮女給雨化恬的評價,或者說是相貌的肯定。

    「如此……本督更想看看了。」白慕秋閉目幻想當初影視上那個廠花。

    小晨子為人機靈,連忙道:「奴婢這就前面帶路。」

    於是前腳便先走。

    如此這般,待過去時,天色早已大亮,御花園卻是未見著兩人的身影,小晨子問過侍衛後,過來說:「督主,太后和雨化恬想必是回宮了。」

    「唔……」

    白慕秋有點失望,但想想他反正也在宮裡,遲早也能見著,「那就算了,本督看中的是此人武功應該是不錯的,若是對方有意,不妨招入東廠做事也總比陪在女人身邊強吧,下次再見也不遲。」

    折身,甩袍,舉步離開。

    此時,早朝已散,百官三三兩兩出了垂拱殿,當中多了許多生面孔,應該是上次殺了一批後留下的空位被補缺了,不過這些新補上來的官員,此時檔案已經在東廠存著,自然會有人監視著。

    「蔡相!請留步。」

    白慕秋背著手走過去,叫住剛要離開的蔡京,冷漠的視線在其身上掃視。

    見是白慕秋,蔡京多少有些不自然,微微側了側身,拱手,「原來是白提督,不知叫住本相何事?」

    「聽聞蔡相生辰壽禮,被人給劫了吧。據本督查探那伙強人似乎去梁山落草了,蔡相不妨多留意一下。哦,對了,你那女婿還真夠能幹的,價值十萬貫的賀禮被劫,卻連伸張都不敢,不過看在蔡相的面子上,本督暫且睜隻眼閉隻眼。」

    蔡京氣的白鬚微抖,臉側到一邊,「那麼感謝提督大人開恩了,稍後自有厚禮送上,再有那伙賊人,老夫已經下了懸賞,想必要不了多久,自然會有人把他們扭送到老夫面前,用不著提督大人操心。」

    「如此也好,告辭。」

    白慕秋笑了一下,隨即轉身恢復冰冷,一邊走一邊對身旁的小晨子吩咐道:「本督忽然想到一筆開銷該成誰身上擠出來了。你帶人通知那些大商戶,天黑之前,最好本督府上見到拜帖。」

    小晨子點點頭,領了旨急忙抽身離去。

    站在御階上,白慕秋看著那群官吏出了宮門,頭頂陽光已經照了過來,又轉眼在宮裡處理了一些內務,訓誡了幾名有品級的公公,曹少卿已經在旁等候著了,此時當面見著,發現他除了相貌,身材算不上魁梧,但也厚實,兩臂修長有力,腰間繫著一把長劍,只是不知那劍到底是個什麼樣。

    白龍劍法、白龍劍…….

    「少欽可把你身上的佩劍給本督看看嗎?」白慕秋忽然想到一個主意。

    絲毫沒有一點猶豫,曹少卿當即解下佩劍,雙手奉上,「此劍乃是曹家祖傳寶劍,曰:白龍劍,還望督主小心查看。」

    白慕秋從他手中取過。

    噌——

    一聲出鞘,白光如練,劍身如鏡,將他倒影出來。

    「叮咚!宿主發現白龍劍,劍鋒力度8,是否綁定,綁定後可以賜予別人使用,也可以收回。」

    果然,白慕秋看著白龍劍,笑了。

    隨著綁定後,他把劍交還給曹少卿,「確實是一把好劍,好好用它,本督還想看你建功。」

    曹少卿往下一拜,「謝督主栽培,少欽定當效死力。」

    打蛇上棍啊……就算挪到這裡來,這些人的本性都不會改。白慕秋點點頭,對他勉勵了一番,便帶著出了宮門,馬車上,他掀開車簾一角。

    那曹少卿目不斜視,隨行在馬車左右,就似一副忠心耿耿的家僕。

    還需要多觀察…….白慕秋放下了車簾。

    …………

    …………

    此時夕陽已現,街道攤販已是收拾,道路兩旁行人也漸少了許多。

    馬車駛入府邸後,在攙扶下,白慕秋下了馬車,夕陽紅如血,空氣中隱隱乏起濕氣。自有府中僕人趕來,用柳枝掃去他宮袍上的穢氣,隨後才迎進院門。

    「夫人今日過的如何?」

    白慕秋問著話,隨後想起一件事,「那些大商戶可有投了拜帖?」

    「夫人今日很愉快…..好像是在悅心湖那邊。而那些商戶也都如實到來,老奴還做了登記名冊。」府中的老管事如實回道。

    白慕秋嗯了一聲,「先讓那些商戶在廳裡等著,本督先去看看夫人。」

    管事猶豫了一下,見周圍只有一個白鬢男子,上前小聲道:「督主,今日夫人外出,碰到一件麻煩事……」

    窸窸窣窣的說了許多,聽到後面白慕秋臉色變的難看許多,只是簡單道了一句『知道了。』便帶著曹少欽去了後院的悅心湖。

    走近那裡,他放慢腳步,聽到一陣『嘎嘎』的叫聲。

    穿過廊門,波光粼粼的湖泊上,一隻小船飄蕩著,上面一個藍衣女子揮著竹竿,吆喝著,水面上,粼粼波濤中一群群小鴨暢快的游著。

    夕陽下,猶如一道讓人著迷的風景。

    白慕秋過去,船上的女子高興的揮舞著雙手,高聲沖岸邊叫道:「相公…..」隨即又讓船伕滑到岸邊。

    「今日你們出去遊玩,是怎麼一回事?」

    白慕秋笑著對惜福招手,聲音卻清冷的問春蘭和冬梅二人。

    兩名小侍女膽怯道:「是…..那高….衙內…」

    隨即白慕秋轉過頭對曹少卿道:「把他們倆父子一起帶過來。」

    「是。」

    曹少卿持劍抱拳,轉身離開,身後數十名皂衣太監立即跟上,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夕陽的紅霞中。

    ******************************************************************************************************************

    小船搖晃著,慢慢靠了岸邊。

    船上的女子興奮的跳了下來,歡呼雀躍的撲到白慕秋懷裡,「相公......去了哪裡?.....」

    「相公每日都要當差啊,不然就沒有大房子給惜福住了。」

    白慕秋捧起她的頭,「家裡怎麼養了許多小鴨啊,相公又沒有不見。」

    「小鴨....不會迷路....」惜福手指掃了一圈,「這裡好大.....惜福怕迷路........養了小鴨.....它們會帶惜福回家啊......」

    「而且.....惜福已經等回相公.....」

    她望著水裡的鴨子,語氣中充滿希望,「那.....一定能.......等回爹娘的......」

    白慕秋摸著她的頭,柔聲在她耳旁說:「相公陪惜福一起等......好不好?」

    「拉鉤!」

    傻傻的姑娘,露著幸福的笑容,伸出小拇指在白慕秋面前勾了勾,「不然.....變小狗....」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3:53
第70章 高俅父子

     溫存著,在不久之後,夕陽開始降下去,夜幕悄悄降臨了。

    最後一點餘光,照著他們背影,直到消失。

    前面,春蘭和冬梅已經點起了燈籠,搖搖晃晃著,為身後兩人帶路,穿過行廊,來到正院,碩大的四搧開間的正堂門,些許吵鬧,甚至有人在偷偷張望,或許見到燈籠正朝那邊過來,連忙又縮了回去。

    吵雜的聲音,悄然靜了下來。

    正堂大門到了,惜福看到裡面的情況,嚇了一跳,「好多….人啊…..他們是…..來吃飯….的嗎?」

    「是啊,相公請他們吃飯呢。」白慕秋笑著轉過臉,面向裡間。

    裡面數十名商賈,轟然拱手,誠惶誠恐道:「是啊…..是啊…..提督大人請我們來吃飯的。」

    「那….你們慢慢吃…..別嗆著了。」

    惜福朝他們揮揮手,又對身側的男子叮囑一番,說是不要讓客人挨餓,一定要吃飽,傻傻的說了很多,和春蘭、冬梅離開時依舊在叮囑著。

    身影消失後,隨即冷漠,直直走了進去。

    「提督大人….」

    一名被推舉為頭的商賈拱手站起身,一句還未說完,便被打斷。

    「別說話….」

    首座上的男子閉著眼,豎起一指,「本督只說幾句,聽完以後,勞煩在座老闆,將選擇遞送到東廠,那裡會有人負責。」

    正題來了,隨即鴉雀無聲。

    他睜開眼,雙手扶在木椅兩側,慢慢啟口,「大災時候,不少官商勾結貪墨了不少皇糧,被本督殺了一批,外面怎麼傳的,或許你們當中知道內幕,但也無所謂了。他們死了,留下一大堆店舖、房契、古董書畫甚至名貴的珠寶,這些東西本督想和各位分享。」

    訴說的聲音不大,漆黑的外面也寂靜無聲。

    「………你們拿著這些東西,為本督做事。」

    「有什麼不好的事落到你們頭上…….」

    「開封府不敢管的,東廠來管;開封府不敢抓的,東廠來抓…….」

    「而你們需要付出的……就是孝敬錢,夠不夠清楚?」

    聲音說到這裡,下面的商賈一個個面面相覷,其中一個忍不住開口道:「提督大人…..我們需要孝敬多少?」

    「每月一層分紅。」白慕秋依舊豎起那根手指。

    不等他們表態,揮揮手打發走,「記住現在是黑夜,日出之時,東廠沒有你們名冊的話,很大可能那就是你們最後看見的日出,一定要珍惜。」

    這些商戶唯唯諾諾起身出去,每個人身上,冷汗將綢衫浸透,緊緊貼在身上,直到被皂衣太監送了出去,才松了一口氣,一群人相繼無言,獨自上了自家馬車遁入黑幕。

    白慕秋靜靜的坐在椅上,並未因剛剛的事高興,相反很是疲憊。

    東廠的開銷日益加大,如果光靠皇帝撥的銀子,侷限性將會受到很大的制約,要想衝破桎梏,東廠必須要有自己獨立的經濟來源,顯然前期從這些商賈手裡拿錢是最快的,等穩定後再辦一些作坊來維持運作應該不會太難。

    他很累,可卻不能走。

    今天晚上,還有兩個人要過來。

    臨近一個時辰,離深夜還尚早。曹少欽才領著兩個身影出現在視線裡,白慕秋揉著鼻樑,待他們進來時,搓了搓臉,看了一眼,招招手,示意他們坐下,曹少欽則持劍立在側旁。

    但那兩人卻未坐,站中間怒目而視。

    此時,過來一名侍女,沏茶放在待客圓桌上,又下去了。

    屋裡靜悄悄的,白慕秋放下手,睜開眼,盯著來人中一個圓臉的男人,三十左右,臉上帶著紈袴之氣,不過此刻卻是一副心驚膽顫的模樣。

    「高沐恩?高衙內?」

    「你還沒死啊!」一聲類似咆哮的聲音乍起,捧在手裡的茶杯,陡然間飛了出去,砸在高衙內身上,滾燙的茶水灑了出來,燙的整個人原地拍打。

    而身旁立著的高瘦男人,五十些許,連忙幫他把衣服上的茶水抖開,伸手指著白慕秋,咬牙切齒道:「白提督,可別欺人太甚,我兒有錯在先,今夜你讓我二人來,便來了,大家同殿為臣,不要做的如此難看。」

    「難看如何?」白慕秋仰起臉,視線俯視著他們,「當初坑林沖的時候,你們做的恐怕更難看,今日調戲本督夫人,就不難看?」

    高俅凝聲道:「你要為林衝出頭?」

    「沒興趣。」白慕秋直起身子盯著高衙內,「既然敢調戲本督夫人,那……有些東西必須要除去的……..不然本督心裡不踏實啊…….」

    「爹!」高衙內害怕的往後一縮。

    高俅護犢心切,高聲叫道:「你別逼人太甚。」

    「逼你怎麼了?」

    「好!你逼我的!」高俅深吸一口氣,忽然走到高沐恩身後,「白寧你給我仔細看著!」

    話音剛落,手往下一扯。

    嘩啦一下,高沐恩的褲子被拽了下來,胯間空蕩蕩的,頓時,白慕秋瞳孔一縮,忽然嘆口氣,便揮揮手,「穿上吧,這事兒就算了」

    高衙內漲紅著臉,連忙將褲子提上。

    高俅則將臉扭到了一邊,語氣有些悲切,「林沖那事過後,我兒便被一個大和尚給害了,今日沐恩出言調戲督主夫人,老夫在家裡已經狠狠教訓了他一頓,可打也打過了,又能怎樣?他都這個樣子了,我這個做父親的,難道還要殺了自己兒子嗎?提督大人如果還有怨氣,大可沖老夫來就是。」

    「不要傷我父親。」高衙內突然跪在地上,扇了自己幾耳光,「今日是我不對,我狗改不了****,督主要殺要剮沖沐恩來吧。」

    「呵呵……好一對父子情深啊。」

    白慕秋看著他們表演,差點忍不住拍起巴掌,「高太尉,你們父子是什麼貨色,本督可是有檔案記載的,就不要在本督面前演戲了,不過,今日之事可以過去的,比如令公子入我東廠,而且關於梁山,本督倒想和高太尉聊一聊。」

    「就是那個飛揚跋扈,隨便欺負人的東廠?」高衙內眼睛一亮,連忙叫道:「我加入,我加入。」

    高俅皺著眉,踹了他一腳,說道:「梁山,高某覺得沒什麼好談的。」

    「不,不!」

    白慕秋搖搖手指,「把蔡相叫上,我們就有的談。」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Babcorn

LV:9 元老

追蹤
  • 986

    主題

  • 920465

    回文

  • 38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