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幻想] 廠公 作者:一語破春風(已完成)

 
Babcorn 2017-3-27 13:34:3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31 232864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3:50
第51章 自創邪*三分歸元氣

     PS:二更求票,當然有打賞,我不介意的。

    烈日當午,百花盛豔,原本花語飄香之所,有了金戈鐵矛的味道。

    往日御花園是沒有禁軍巡邏的,而今卻多了兩隊百人的禁軍以及宦官在此巡視,隱隱將一棟不起眼的小樓圍在中心,那樓裡門窗緊閉,寂靜無息,卻又似是有人在裡間。

    「系統,將《化內心法》、《吸星神功》以及《腐屍毒掌》提升至巔峰,以及這三本武功進行融合換算。」

    小樓外,烈日炎熱,裡面卻是非常涼爽。白慕秋藏在二樓的閣樓夾層內,這是他專門讓人開闢出來的,以防萬一,那老賊得到消息跑來刺殺,到時自己又恰恰在關鍵時候,那還不任人宰割?

    這個夾層非常隱秘,就連海大富以及小瓶兒都不知道,是專門找來工匠花了數個時辰改建出來的,當然那名工匠此刻估計已經被喂狗了,為了保密,古代帝王修建陵寢也不知殺了多少人,而白慕秋僅僅殺了一個,算不上心裡有何負擔。

    「叮咚!三門武功提升至巔峰,需用進修系統,檢測三門武功並非當世一流,所消耗因果點為九百八十,耗時為四年。」

    聽到系統的回答,白慕秋眉毛一皺,上次聽過系統介紹,知道是以年為單位,可真當擺在他面前時,就猶豫了,四年時間他可以干很多的事情,將東廠拉扯起來,又或許召喚更多的厲害人物出來助陣,比如東方教主、魏忠賢、曹正淳等等。

    可想到這裡,他又莫名其妙的放棄了,忽然一想自己的武功修為,目前也就壓得住一個海大富而已,像那些很厲害的太監,他沒把握對方對自己言聽計從。

    也罷,四年就四年。

    「同意,那麼繼續下一步,融合三門巔峰武功進行模擬換算。」

    「叮咚!得到確認,已扣除因果點,立刻進行下一步,融合!請稍等。」

    系統陷入了沉寂。

    白慕秋則來到書桌前,重寫將《金剛元氣功》、《大升仙手》、《吸星神功》、《化內大法》以及《靈犀一指》殘篇和《腐屍毒掌》一一歸納成冊,他有一個想法,將來設立東廠時,必須要拿出一部分武功秘籍賜予下面的人學習。

    偌大的一個東廠,不可能就靠幾個厲害的太監撐起來,所以他的設想裡,再設一個武監庫,這些武功將針對不同位置的人開放,從番役(番子)開始到役長(檔頭)再到百戶,以及最後的千戶都可以按等級不同來學習。

    武監庫又分出歷朝歷代各衙門的刑偵檔案閱讀,以此來提升下面幹事的人行動效率。當然目前來說,這還是白慕秋的構想,在整理武功之前,他其實已經寫了一冊關於如何組建東廠人員的書頁。

    以及現階段將要做的事,他把這些交給了小瓶兒和海大富兩人同時保管,並囑咐他們,將年老出宮的太監和宮女賜予他們差事,打聽各種消息,以此來謀生。並在不定時的時間內,將宮女宦官集合起來照著白慕秋留下的內容進行『洗腦』似得的教育工作。

    起初,海大富有些擔憂,「這些內容簡單明了,一看就懂,為什麼要一直重複不停的給他們講,會不會有些小題大做了?而且他們當中也有人未必願意耐著性子聽完的,過後就會忘記。」

    「他們會懂的。」白慕秋只是笑了笑,沒有解釋。

    畢竟這種『洗腦』方式的道理,在這個環境下,這個朝代下,都屬於超前的。有些事,講了未必是好事,甚至可能適得其反。

    不過,白慕秋他相信海大富會執行下去的,因為小瓶兒有這個權利,如今被提為尚儀司女官,並且每日給白慕秋遞送飯食也是她。

    所以有一個小瓶兒盯著,海大富還不敢懈怠。

    「叮咚,融合模擬已換算完成。」

    腦海一聲輕響,打斷了白慕秋的思緒,系統提示下:「模擬換算結果:武功名:未定。效果:一、化解敵人內功,敵人越弱,效果越強。二、化解功力同時下,會有部分轉化為宿主內力。三、轉化的內力,會形成腐毒功,腐蝕對方血肉。註:三個效果是同時進行,學習此功後,《化功大法》、《吸星大法》、《腐屍掌》以及相同類型的武功秘籍將無法再次學習,或施展不出威力。另外提醒宿主,這門武學屬於陰毒類,其本身過於傷害本體,學習後可能會的宿主身軀造成某種程度上,不可扭轉的永久性傷害。」

    「叮咚!模擬已完成,請宿主進行武學更名,將進行下一步。」

    白慕秋看著那新武學,心裡有些震駭,想不到兩本不能同時運用的內功融合在一起後,疊加的效果只能用恐怖來形容,化功、吸內、腐血肉,簡直就是三分歸一啊。

    等等,三分歸一?他眼睛一亮,想到《風雲》裡一門武功,不就是三者合一嗎?不由惡趣味一來,對系統道:「更名為三分歸元氣。」

    「叮咚!更名成功,成功創立三分歸元氣該武學模擬檔案。系統將自動剔除武學庫相同的武學。」

    就算白慕秋再如何鎮靜,聽到真正的三分歸元氣被註銷掉了,心裡多少有些懊悔,可轉念一想,也不對,按系統的脾性,那本真正的三分歸元氣絕對是有問題的,他看過影視,知道那是雄霸將三門武學練到了極致後,才自創了三分歸元氣。

    如果自己真抽到了,說不得還要自己將那三門武學練大巔峰才能學習。不過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沒了原本的三分歸元氣,卻得了邪門的三分歸元氣,是好是壞,現在還說不清楚。

    事情該做的都差不多做了,他望向外面明媚的陽光,最後一次走到窗邊,深深呼吸了一下,留戀的看上一會兒,便躲進了閣樓夾層內,盤腿而坐,彷彿老僧入定,深深沉寂了下來。

    ————在這個不起眼的角落,就像一隻春蠶,吐出了絲線,化作了繭。

    ************************************************************************************************************************

    落日的餘暉散落河面,金光燦燦。

    一群小鴨在水草叢裡穿梭,暢快的拍打著翅膀,掀起一圈圈波瀾。

    一個衣衫襤褸的女子在河岸怔怔地坐了好半晌,盯著自己的腳上一雙嶄新的紅布鞋,終於,她又把鞋脫了下來,擦了擦,揣進了懷裡捂好,重新套上一對破爛的鞋子,踩在鬆軟的泥土上。

    「相公…..」她隔著衣服摸著懷裡的布鞋,望著河面閃爍的金色光芒,忽然眼角滑了一滴淚水,卻是沒有哭出來。

    「相公……小鴨快要長大了……你在哪裡啊…..」

    西垂的落日,漸漸隱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3:50
第52章 年許

     PS:這章有點短,別介意!實在太累了,算是第三章了吧。

    PS:這章其實就是交代下第二卷的背景。

    興和三年,新皇成人,行冠禮,主政事。

    時年,太后尚虞主動放權隱去後宮,皇帝趙吉當政,頓時朝令一新,若有批覆,百官莫敢不從,頗有一番明君氣度,但幼時的欺壓,造成趙吉做事上又多了些許乖張和輕佻,信任昔日伴當小桂子(童貫)和小南子(李彥)多過信任百官之言。

    兩年前童貫任供奉官時舉薦幾年前因濮王一事而受牽連的蔡京入汴京,後庭李彥代內務總管以及如妃稱讚其有宰相之才,又有左司諫王黼幫襯,很快受到趙吉的關注,招入朝堂問對一番,也覺得此人確實有宰相之才,任命他為右相。

    不過提到王黼,不得不說起趙吉當年征伐薛延,與高斷年進相州尋樂子,此人剛好為相州司理參軍,又因長的金發金眼,嘴很大,善於巧言令色,很快就巴結到了當時少年心性的趙吉,並引為心腹,如今卻是坐到了御史中丞的位置。

    作為人,都有自己的喜好,趙吉也不例外,除了喜好書畫外,尤其是對奇花異石和蹴鞠感興趣,甚至到了瘋狂的程度,於是又有朱勔其人,通過蔡京引薦,投其所好,為趙吉找來不少異石,並在杭州開設迎奉局,靡費官錢從中牟利,百般勒取『花石』從淮河、汴河運入東京,名曰:「花石綱」

    興和四年

    中原多地出現大旱,連綿數月不見滴雨落下,百姓苦不堪言,淪為流民乞討流竄,湧向周邊大城,就連汴京輻射的周邊也有不少前來投奔,以期活命。途中死於飢餓者不計其數,易子相食更是司空見慣,此時東南等地出現一教,曰:明教。

    有叫方臘者大肆發展教眾,並自號聖公,在東南等州縣,大施仁舉,擁戴者達十多萬人,更有江湖豪傑紛紛前往投靠。

    除去東南方臘,更有巨寇呼聚山林,打劫富戶。其中如田虎、王慶之流以及山東王倫等人,小寇卻是不計其數,大小山頭,佔山為王者多的讓人膛目結舌。

    如此一來,苦的依舊是百姓。

    然而,對於這些事情,朝堂幾人緘口不言,依舊歌頌太平盛世,天下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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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東鄆城黃泥崗動十里的安樂村。

    一個矮小瘦弱漢子穿著短褂、破鞋,圓臉,三角須,一副圓滑世故的神態,看上就是村裡游手好閒之人。這人拐過泥爛路,進了一間茅草泥土房,張開嚷道:「娘子,給俺端碗水來,這鬼老天,能把人熱出個鳥來。」

    一進屋,屋裡亂七八糟,一個婦人面容身段還算姣好,穿戴與之比起來,算得上貴氣。女人照著銅鏡,左顧右看,沒有理睬那矮小瘦弱的男人,說道:「要喝水,自個兒倒去,看你那語氣模樣,想必又把錢財送給賭家了?」

    端著水碗的男人,剛放到嘴邊,不由放到三隻腳的桌上,訕訕道:「只怪俺手氣不順,今日倒是把錢子都輸了。」

    啪!

    女人捏著首飾,猛的拍在妝台上,惱怒叫罵一聲,「窩囊廢物!」

    「窩囊咋了?還不是娶了你這惡婆娘。」男人抱著臂膀蹲在門檻上嘀咕道。

    「放屁!」

    女人像是炸鍋了,嗖的一下從凳上竄了起來,潑辣的用手戳著男人的腦袋,叫道:「娶了老娘才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窩囊成那樣,老娘也沒捨得離開,你自個兒照照你自己,成天游手好閒,那賭家是你去的嗎?是不是哪天把老娘也輸了,心裡才痛快?」

    被數落一通,那男人依舊無動於衷,嘀咕道:「偷漢子,說的還有理了。」

    「我偷漢子怎麼啦?不偷漢子能有錢給你去賭?不偷漢子,老娘有這身衣衫穿?」

    女人罵聲越來越大,「要不是當初你弟弟賣身宮裡才換來一筆錢娶了老娘,你現在還跟你那木頭二弟在田裡像頭牛似得打光棍兒,前年,你還把你妹妹偷偷賣給劉員外家當了奴婢,錢哪兒去了?還不是給你糟蹋了。你說你是不是能啊?」

    「有本事你去賺夠錢回來?老娘給你打洗腳水都成!」說完,一腳將門檻上的男人踹了出去,又嘭的一下把門給摔上。

    男人蹲在地上,饒著頭皮,喃喃道:「這年月,哪裡好掙錢啊,前幾日晁蓋哥哥不是叫俺去做大買賣,也不知是什麼,留在家裡也受惡婆娘的窩囊氣,乾脆過去看看。」

    說著,心裡一橫,人便去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3:50
第53章 大災

     PS:這章我從八點寫到了十二點,有點辛苦啊!

    天空之上,萬里晴空,隨著時間的推移,熱浪和乾燥並未因為月份逐漸入秋而停歇下來,當城樓視線裡出現了第一撥因飢餓乾瘦,面帶麻木的災民,擱在人心頭的那塊大石頭終於還是砸了過來。

    鱗次櫛比的房舍以御街為中軸,朝著四面八方延展出去,行人商客來來往往,走過來往穿插的大街小巷,商戶們的吆喝中往往夾雜著騾馬挨著鞭子的鳴叫,轆轆的車輪滾滾而過,騾車後面馱著一袋袋糧食進了糧鋪。

    一隻水桶從井口提出,卻未聞水聲。

    「艹他嗎的鬼老天。」提著水桶的漢子看了眼水桶裡僅僅只有曾經的一半不到,甚至水渾濁不堪,隱隱帶有泥腥的味道。

    「有水就不錯了.....」

    「是啊,今天一早就聽我那守門的小舅子說,如今城外面全是災民,四門都禁閉了,三衙那邊下令了,只許進,不許出。」

    ......

    ......

    像這樣的論調,已在汴梁城大街小巷四處傳播,各種各樣的消息如同雪花紛飛,四處擴散。這當中有年老者,有婦女,有十幾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悄悄將這些消息記下來,再通過某種渠道傳遞,最後匯聚在一起,又被一群人抄錄彙總歸檔,再抄錄,寄出去。

    最終,一張紙條經過十多條轉折,落到了一個胖大的太監手裡,他捋開視線停留了一息,便收了起來,匆匆離開。

    御花園處,一個高挑,且美豔的女官微微蹙眉,看了眼紙條上的消息,不動聲色拖著長紗,去了花園深處,一棟不起眼的小樓內。

    「公公.....近日的消息。」

    女官將紙條遞了過去,恭敬退出去,不敢停留。

    「小桂子...童貫啊....嘖嘖...王黼,看看你們幹了些什麼.....」

    一襲黑金描邊長衫擺動,站了起來,跨出一步,就來到了窗邊,紙片發黑、乾枯化為飛灰,灑落地上。一縷清風吹進來,發白如雪,輕輕一揚,隨風舞動。

    「呵呵...還有蔡京....咱家該拿你們怎麼辦呢.....」

    .............

    .............

    金殿之上,群臣騷動,激勵爭執。

    朝內分成兩派,以王黼為首一批大臣極力主張朝廷廣積糧,為收復燕雲做準備,至於災情與收復失土相比,乃是小事而已,待災情一過,城外流民自然會退去,不必動用國糧來養蟻民。

    而另一邊,則認為王黼此舉那是禍國殃民的舉措,並引用李唐,李世民的話『民可載舟,亦可覆舟。』來反擊對方,如賑災不利,城外災民很有可能冒奇險,攻擊城池,這樣對陛下的威望有所影響。

    王黼冷哼一聲,「攻擊城池?一幫手無寸鐵刁民而已,天下黎民何止千萬,區區數萬人,死了就死了。與北伐大業相比,算的了什麼。」

    兩派各說各有理,趙吉閉目,稍又睜開眼,緊緊捏著手心裡一張紙條,他站了起來,看著下面爭吵的群臣,頗為頭痛。

    「朕可能錯了。」

    趙吉揉著腦門,說道:「天降大旱,可能是因為朕這兩年勞費民力,奢取花石太甚,如今東南民怨沸騰,災民又嗷嗷待哺,叫朕心裡難安吶。」

    一直閉目養神位列文首的蔡京出班,說道:「老臣以為陛下所說不妥,陛下乃是天下共主,黎民之君,應當享受萬民供養才對,何況區區奇石,所以陛下啊...不必過於自責,這些小事就交於下面臣子去辦就可以了。」

    「唔...」趙吉哂笑,虛指點點他,「說的有一點道理嘛,那你們可要把這件事辦漂亮一點,別讓朕為難。」

    說完,一彈袖袍,立於邊上的李彥,高喧一聲,「退朝!」隨即沖蔡京眨眨眼睛,便尾隨官家身後出了側殿門。

    待趙吉一走,下面的大臣三五成群湧出垂拱殿,此時王黼靠了過去,走到蔡京身旁,眼光陰測測,拱手道:「蔡相可聽過,喝水不忘挖井人?」

    「呵呵,王少宰不用對老夫打啞謎。」蔡京老神在在的說:「當年之恩,老夫且能忘卻,只是你與童樞密唸唸不忘取燕雲而封王,這個老夫理解,可陛下不一定理解啊。」

    看到王黼投來疑惑的目光,蔡京撫鬚,邊走邊說:「如今大災面前,糧食都不夠用,何來北伐?再者.....」

    他聽下腳步,目光游移向皇宮,輕聲道:「再者陛下身邊有股你我看不見的勢力,老夫問過李彥那奸宦,此人在重金面前,卻也閉口不提,小心為妙啊。」

    說完,便離了王黼,自己獨行而去。

    .......

    .......

    如今富庶如汴梁越來越混亂,城外陸陸續續過來的災民越來越多,汴梁除了四門禁閉外,道路上開始處處設卡盤查,隔絕外來流民,可繞如是此,數萬飢民也是非常龐大的一個數字,那一雙雙可憐卻又帶著飢餓的眼神,彷彿能把人給吃掉。

    或許,也確實吃掉不少。

    在京畿外面,更有許許多多湧過來的災民,層層疊疊,似有了將汴梁包圍的趨勢。一望無墾的土地,人頭湧動,每個人臉上帶著麻木和菜黃,兩頰枯瘦陷了進去,衣服破爛不堪,甚至一縷布片也沒有,雙眼一片死寂,毫無神采的望著遠方。

    隊伍中不時有人走著走著就倒了下去,再也爬不起來,稍過了一會兒,就被人拖著就消失在了原地,一股血腥,人群舔著嘴唇擁擠過去,相擠下,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頭,埋著頭慢吞吞拖著一個徬徨不安的女子在穿行,驚恐的神色停留在她的臉上。

    「他們...他們...在做什麼...」

    老頭兒死死拽著她的手腕,「別去看,別去看,他們玩耍呢。」

    「可....聽到...吃東西的聲音...爺爺....我也好餓....」

    女子說著,又走了兩步,忽然前面不知誰喊了一聲,『放粥』了。人群激奮,瞬間如洪流移動,朝前面擁擠過去,推搡中,女子『啊』的叫了一聲,一隻紅彤彤的布鞋被撞掉了出來,落在了地上,無數雙腳踩過去。

    「我的鞋....」女子回頭叫了一聲,想去撿回來。

    老頭兒矮小的身軀奮力擋著衝過來的人流,嘶啞的叫:「快走!別撿了。」

    「但是....」

    女子不捨的一再回頭,突然間使勁掙開了老人的手,朝人流衝了過去,撕心叫道:「但是....那是相公錢買的....不能丟.....小鴨已經丟了.....等不到相公了......」

    不顧踐踏和擁擠,終於在一處找到了。

    老人奮力擠過去,見她蹲坐在地上,渾身發抖,卻緊緊抱著那隻已經看不出顏色的鞋子,一直重複著一句話。

    「相公留給惜福的.....不能丟.....相公留給我的....都不能丟。」

    老人走過去,抱著她的頭,眼眶濕紅,「傻姑娘....你真的是一個傻姑娘。」

    良久,老人拽起女子,堅定的說:「我們去找他,去找他回來。」

    老人手裡死死捏著那塊漆黑令牌,顫抖著。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3:50
第54章 暗湧

     PS:這章還是比較短,重要是把線理清楚,然後匯聚到一起。

    一日朝堂暫論下來,官倉開放少許糧倉,皆是陳年舊糧,一車車運送至城外粥棚接濟災民,其實不光是官倉放糧,畢竟此次大旱影響較大,城中大戶也被自己靠山告知最好放一點血,不然大家日子都會很難過,當然這些都是理論上來講的,實質上誰家都會存有私心,更不會將新糧投入那不見回報的無底洞裡。

    在他們看來,陳糧也是不錯的了。

    夜幕下來,氣溫依舊悶熱。

    一輛馬車從少宰府邸駛了出來,藉著黑夜的掩飾抵達相府,馬車上下來那人正是王黼,此前白天的時候被蔡京一句『皇帝身邊有一股看不見的勢力』給驚到了,整整一天都如坐針氈,就像時刻有一對眼睛在暗中盯著自己一樣。

    所以天一黑,他便拉下臉面過來討教。

    給房門遞了門簽,便匆匆走了進去,相府左側偏房燈火通明,通報了姓名,快步走進去,裡面除首位是蔡京外,兩側還坐了一人,乃是威遠節度使朱勔,此人也是天子近臣,專門為官家收攏奇花異石的弄臣,或許今日此人也見朝堂上天子話語中意味不明,所以也和自己存了疑惑過來見見蔡相,商議事情。

    王黼拱手道:「蔡相,黼打擾了。」

    「少宰客氣,請上坐。」

    隨即蔡京命人沏好茶水,開口道:「二位一前一後而來,想必也是心中憂慮陛下今日言語中透露出奇怪的語調吧。」

    「蔡相明鑑。」朱勔端起茶,連忙又放了下來,「今日那李彥話語中透著古怪,卑職也拿不準,所以朝堂上便沒有開口,還望蔡相莫要多心。」

    蔡京道:「陛下憂慮災情乃是本分,你等雖然擅長察言觀色,但江山畢竟是陛下的,所以老夫今日將話頭接了下來,再爭執下去只會把官家惱了。」

    「那蔡相今日所說那番話又是何用意?」

    王黼皺著眉頭,道:「黼甚至不明白。」

    蔡京搖搖頭,「這恐怕.....只有問媼相和李彥了,他們出至深宮大內,裡面的情況只有他們最為清楚,不過如今童樞密目前在西垂監軍,恐怕一時半會兒,還回不來。那李彥卻隻字不提,卻是像害怕一個人。就是不知道這人是陛下還是另有其人,老夫還不得而知。」

    他撐著桌子起身,手指在桌面上敲著,目光掃過兩人,「如果有那人存在,或許我們該硬起來,將他逼出來。」

    「那如果沒那人呢?」王黼反問。

    蔡京撫著斑白的鬍鬚,堂中走上兩步,冷哼了一聲,「如若沒有更好.......按部就班....該做什麼還是做什麼.....也或者.....逼一逼官家也是可以。」

    王黼與朱勔對視一眼,默契的拱了拱手。

    .........

    .........

    柔福宮,緊挨著坤寧宮而獨自修建,並且與週遭風格略有不同。

    「把小南子喚進來。」

    一聲清冷又帶著綿柔從禁閉的殿門內傳出,吱嘎一聲,一個宮女面孔肅穆請了外面一個手握浮塵的宦官進了裡面。

    「今日,我聽聞朝上....似乎有些不妥....小南子....你說說。」簾幃裡,一個女人坐著慢慢梳妝。

    李彥趕緊跪在地上,磕頭道:「如妃娘娘......小的也不知情.....」

    「糊弄..我呢?嗯?」珠簾裡的人影停下了動作,語氣漸冷不善,「陛下手中的紙條是哪兒來的?你這奴才會不知道?還有.....這四年來....當年那小太監到底藏哪兒了?為什麼一個個都守口如瓶,我到很想知道,他是怎麼調教你們的。」

    「這....這....」

    李彥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滴下來,磕頭道:「娘娘,奴婢真的不知啊,那小瓶兒和海公公除了陛下,一直都提防別人,就連奴婢也不知藏在哪兒了。」

    「行了,既然不知那就算了。」

    女人拖著長擺,從李彥面前走過,示意侍女抬來一張凳子讓其坐著說話,不要那麼緊張。

    「那你將今日朝堂上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訴我,不然你會知道厲害的.......」

    ......

    ......

    另一側,福寧宮內宅。

    海大福盤腿坐在床榻上,閉目練功,此時窗外一陣腳步聲響起,他微微睜開眼,紙窗那裡輕輕打開一條縫隙,一張紙條遞了進來,然後,窗戶又關上。

    他過去,撿起紙條捋開,面無表情下細細將上面幾個大字讀了幾遍。

    隨即,紙團在火燭上點燃,燒燬。很快一個內侍悄然進了內宅,又很快出來,暗地裡將一條信息口述出去,每一個得到消息的人不由捏了捏手裡拿著的東西,或兵器、或浮塵,也或者是餐碟。

    深夜死寂的皇宮大內,一種莫名的情緒在隱約中開始發酵。

    而延福宮中,也有人接到了信息。

    他本已就寢,此刻披著衣衫在那紙上,狠狠寫下一個字「准」隨即,交給來人,揮揮手讓打發出去。

    此刻,趙吉躺回到龍榻,嘴角勾起了笑容。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3:51
第55章 困獸(一)

     PS:第三更。

    天色濛濛發亮,此時已是五更天。

    但此時皇城腳下,西華門前已是雲集了不少官員,今RB不是早朝奏對,卻是三三倆倆乘著馬車過來了,哪怕平日分成兩派,甚至數派,但到的此時卻是一個個笑臉相迎,互相稱讚有加,頗像多年好友一般。

    不多時,不知道誰喊了一聲,「那好像是蔡相的馬車到了。」

    「是啊,那邊過來的,理應是王少宰。」

    「不錯,老夫認得那車架。」

    「終於來了….真有點冷…..」

    當先一輛馬車過來,有僕人上去攙扶著蔡京下了馬車,旁邊緊跟著王黼也到了,兩人一下來,身周便圍上不少官員,或恭維的,也或者是詢問今日來此如何行事的。

    「眾位昨日得到老夫與王少宰的消息,心中怕是存了不少疑問吧。」蔡京畢竟年老,剛剛被詢問了一番,嗓子頗有些發癢。

    清了清嗓子,道:「昨日我與王少宰商議關於賑災之事,如今城外飢民每日遞增,如此一來,光靠官員富戶也是難以承受的,更何況其他地方。」

    原本這一系官員皆是蔡京、王黼的人,一聽這消息,自然不會反對,甚至還認為應該如此才對。

    「蔡相言之有理啊,再這樣下去,明日我一家老小都快到街上要飯去了。」

    「誰說不是,蔡相和少宰才是為我等著想。」

    此時,時辰已到,西華門打開,一群官員簇擁著兩位巨頭,一路向垂拱殿過去。蔡京很享受這種被簇擁的感覺,此處過來,心中自然是有腹案,只是賑災不過是個藉口而已,根本原因還是想探探官家的口風。

    過了承天門後,便是長長的宮牆和青磚道路,排列有序,踩踏上面說不出的舒服。行了一路,身旁王黼皺眉道:「蔡相,你…..是否覺得奇怪,今日為何不見侍衛盤查,宮牆之上也不見了弓弩。」

    蔡京眼裡也頗有些疑惑,片刻又搖搖頭,「少宰多心了,這裡是皇宮啊,你我二人又是朝中重臣,陛下肱骨,誰人敢害?」

    或許是這個道理,王黼便收了疑心,一步步走過集英殿、皇儀門,前面不遠便是垂拱殿了,還沒過去,御階上便站了一人在那裡恭候。

    「高太尉?」

    「高俅?」

    蔡京和王黼對視一眼,疾步過去,還未開口,對方倒是先說道:「二位,高俅有禮了,眾位大臣結伴而來,恐怕是見不著陛下。」

    「這是為何?」蔡京問道。

    「太尉又是為何在此?」王黼眼皮一跳,總感覺有不好的事發生。

    高俅乃是三衙太尉,靠的蹴鞠才博得現在的出身,自然在蔡京和王黼兩人眼中算不得多大人物,而且三人看似沒有瓜葛,但都眼熱其三衙太尉所轄卞梁成的治安防衛兵權。

    「本是今日得空,專程來尋陛下來場蹴鞠的,卻被黃門告知陛下今日沒空,而是去了蜃雲樓了。」高俅苦笑一下,說完準備離去。

    蔡京道:「高太尉請留步,今日我等來尋陛下有事相商,不如一起?」

    高俅左右看看,似有似無笑了一下,「高某今日怕是不便,還是先行一步,便是不去了,告辭。」

    一個官員站出來自責道:「蔡相,這人好不識好歹啊。」

    「住嘴!」

    蔡京呵斥了一句,卻是滿眼疑惑看著高俅離開的背影。隨即又道:「去蜃雲樓。」

    不久之後,一群人到了蜃雲樓,這裡重兵駐守,弓弩弦張,一副戒備深嚴,把守閣門的卻是蔡京從未見過的高瘦漢子,一對鐵鉤背負在背,鐵鏈纏於臂上,目光陰冷。這人似乎見過蔡京,見他來了,也拱了拱手,道:「陛下此刻正在樓上。」

    位高權重的蔡相自然不屑與他多說,「我們自會前去。」

    隨著越往上走,蔡京和王黼心裡越來越心驚、疑惑。閣樓上,經過宦官幾道搜查後,一幫人這才被放行了過去,趙吉身穿一身獵服坐在圓桌後面,似乎在觀望什麼。

    「陛下….臣等有事要….」蔡京拱手開口。

    還沒說完,趙吉抬了抬手,「別說話,候著。」

    眾位大臣頓時啞然,低頭互相看看,尷尬的杵在那裡,然而順著趙吉的視線,他們似乎也看到了一點東西。

    ………

    ………

    祭祖殿外

    金九帶著麾下一群重甲勁卒,穿行過台階,循著那殿門的方向,衝了過去,那肌肉傾軋的雙臂猛然一揮那對大錘,轟的一下,將殿門砸開,看到裡面漆黑一片,沒有一盞燈光,大喝道:「給俺搜!」

    一群如狼似虎的鐵甲壯漢手持兵器衝了進去,裡面供奉的祖廟牌位自然不敢亂動,但那裡間的的內寢可不在此列。

    金九一腳將一扇門踹開,裡面擺放一張簡陋的床褥,一個櫃子。他摸了摸被縟,臉色陡然一變,大叫:「把守殿門….那老賊還在….」

    話音剛落,外面過道梁懸上一個黑影撲了下來,頃刻間一個禁軍士卒飛了出去,腦袋呯的一下撞了殿內金柱上,頭盔歪斜,血液流淌了一地。

    「爾等是誰,咱家乃是武賢皇帝親封后庭內務總管。」黑影一擊得手,掛在了樑柱上。

    金九抬頭叫道:「少囉嗦,殺的就是你。」一柄金瓜大錘照黑影擲了過去,被那人閃開,砸在了樑柱上,頓時不少瓦礫被震了下來。

    「咱家記起你了,小賊的同夥!」

    黑影尖細的叫嚷了一聲,俯衝了下來,將擋路的士卒一掌擊碎了天靈蓋,腳下一滑,瞬時朝著金九過來,眨眼間兩人便貼到了一起。

    呯呯呯呯——

    一瞬間的交手,閃電般的掌影。

    金九根本反應不過來,那十數下掌力悉數印在了他胸口上,頓時橫飛出去,將歪斜的殿門直接砸塌,順著台階又滾了下去,他單手撐了起來,半跪地上,一看甲冑,全都凹陷了下去,剛一起身,哇的一聲,吐了一口血。

    強撐著站起來,搖搖欲墜,跨出一步,隨即轟然倒了下去。

    閣樓上,趙吉輕佻的『切』了一聲,「無趣。」

    …..

    …..

    他身後十來人,卻是汗流浹背。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3:51
第56章 困獸(二)

     「如妃娘娘,慢點走,小心地滑。」

    李彥神態諂媚的叮囑著。他小心攙扶著一位膚如白雪,盛裝而行的女人,女人身後又有兩名宮女牽著薄紗長擺,左右隨行四五個小黃門,排場較大。

    「為何今日宮裡的太監、侍女少了這麼多?」

    如妃微微滑動杏目,飄了幾眼,最終,視線斜滑下來,盯在李彥身上,「就連宮中侍衛也少了許多,小南子,你可知道?」

    語氣和緩,卻透著冰冰的。

    「……」李彥咬著嘴唇,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

    「回稟娘娘,今日白公公……似乎出關了。」

    如妃冷笑一聲,「好哇,躲了四年,竟然能掌控後宮內侍,好大的權威啊,本位定要去官家那裡好好評評理。」

    「娘娘…..」李彥欲言又止,小心翼翼道:「….官家….也是去了的。」

    「…….」如妃咬牙切齒,狠狠抓過李彥頭上的頂帽,擲在地上跺了一腳,森然道:「狗奴才,給我帶路,本位倒要看看他們到底搞什麼貓膩。」

    …….

    祭祖殿外,石階之下的官道上,數名甲士跑來,拖起地上人事不省的壯漢就往本陣撤回去。石階之上,一陣刀兵金鳴,鐵甲扭曲的吱嘎聲響起,十多名重甲勁卒且站且走,隱隱有瞭解體潰散的現象。

    一道身影遊走在他們當中,無懼刀尖,那一雙手,指甲微黃細長,血管暴凸卻無多少皮肉,枯瘦如鱗爪,捏住刀口一擰,頓時成了麻花。

    身影再次猛然飛近,抓破面前的胸甲,化出數道血花。突然,地磚轟然一踏,一名重甲士卒悶喝一聲,攜裹全身重量狠狠撞在那人背後,將其推下石階。

    那太監翻滾中,一掌接地,後身一仰,穩穩的站定。

    嘶聲叫道:「咱家乃是武賢先帝所賜大內務總管,爾等以下犯上,著死!」

    閣樓上,趙吉丟開瓜果走到木欄邊居高臨下看去,那人穿著一身皺巴巴的宦官袍子,不少地方已經褪色,身形有些佝僂,可能剛剛一個翻滾,頂氈不知掉到哪兒去了,一頭灰白頭髮些許蓬亂。

    臉色深刻的皺紋下,眼眶深陷,卻充滿了熾熱的意味?

    這眼神……趙吉敲著木欄,簡直就是一個瘋子。

    吩咐左右:「不過挺有意思的,你們繼續,朕還沒看過這種戲。」

    蔡京和王黼二人對視一眼,心裡多少有點吃驚,此刻的趙吉和他們印象中那個,微微有了些差別,王黼上前一步,「陛下….」

    「閉嘴,好好看戲。」趙吉不耐煩的揮揮手像是驅趕蒼蠅。

    「是!」

    今日想要說的一番話,還沒出口就被堵住,一個字都抖不出來。王黼憋著退回去,臉色極其難看。

    此時朦朧的天,打起了響雷,乾旱數月終於開始下起了大雨,雨中那人微微仰起頭,去看天上急驟而來的雨絲。

    陰沉的雲層,電光閃爍,一記響雷炸開。大雨中,城牆下的青磚彎道,馬蹄轟然踏下去,雨水濺開,九名披甲騎卒持矛策馬而來,陡然加速,狂奔而至,鐵矛往前一挺,照著那老太監的後背戳去。

    「以下犯上者殺!」

    老太監原地跳起來,空中一翻,躲過了廝殺過來的矛尖。

    大雨中,隨手一抓,激盪的雨線被分出數道直線,水珠更是飛出好幾米遠才落地。凌厲的抓力,堅硬微黃的指甲接觸鐵盔一瞬間,一股令人牙酸的吱嘎聲響起,指下的頭顱,連帶鐵盔一起頓時爆開,嘩啦一下裂成數道,掉落下馬。

    ……….

    「娘娘,陛下不在這裡。」一個小黃門恭敬的回道。

    如妃皺著眉頭,環顧左右,「那官家去哪兒?」

    李彥上前揪住那名太監,疾言厲色問道:「娘娘問你話呢,趕緊說啊。」

    「奴婢聽說在….在….蜃雲樓那邊。」小黃門跪下來瑟瑟發抖說道。

    ……..

    「困住他!」

    剩下八騎,驟然甩出網兜。

    「撞死他!」

    一騎遠遠跑開,又調轉馬頭狂奔過來,矛尖寒光瑟瑟,照著網中人就紮了下去,一人一騎轟然撞在了一起。

    趙吉激動的站了起來向下觀望。就連蔡京一干大臣此時也忍不住探出腦袋,想看看到底有沒有人能在騎兵的恐怖衝擊力下完好生還。

    血光滔天!

    戰馬一聲悲鳴,碩大的馬頭高高拋了起來,馬身被撕成了兩段,此時那數米之內,猶如下了一場血雨。

    那名騎卒伸出手臂在地上爬動,手指劇烈顫抖著去勾離他不遠的半截身軀,指尖挨著褲腿,便停了下來,死了。

    啪啪!

    趙吉拍著手掌,卻是一臉惋惜,「厲害啊。」

    從未見過如此血腥一幕的蔡京等人,擦著額頭上的冷汗,恭維的點頭,讚道:「是啊…那人太厲害了…..」

    「確實厲害啊…..」趙吉坐回龍椅,「不過還是要殺了他。」

    話音剛落,城牆上的守衛,紛紛架起了弩箭,對準了下面那名太監,嗖嗖的數十發弩矢,激射過去,那人警覺的跳開數丈,剛剛所在腳下,貫滿了箭鏃。

    「灑家乃是武賢先帝親封大內務總管,爾等以下犯上,都要死!」

    血與雨水淋在他灰白的頭髮上,順著臉側緊緊的貼著,一直重複著一句話,看起來瘋瘋癲癲的,但眾禁軍卻不敢大意,這人武功高強,手下又殺了不少人,且能放他活著?

    ……

    「陛下,原來你這裡,真是讓臣妾好找啊。」

    如妃上了閣樓,李彥緊隨其後,她邁著盈盈蓮步,走了過去道了一個萬福,美豔的臉上露出嬌媚的微笑,「陛下來此看什麼,難道有什麼東西比臣妾還好看嗎?」

    看到坐到身旁的美人兒,趙吉露出笑容,伸手將她攔了過來,指著下面道:「一個瘋子……唔…..應該說是一個武功高強的瘋子,朕看他困獸鬥呢。」

    如妃杏目望去,潑天大雨之中,一個身影突然縱身飛躍而起,嚇得她花容失色,往趙吉懷裡一鑽,叫道:「那人是誰啊,好可怕。」

    「那就殺了他好了。」趙吉摟著美人兒,敞懷大樂。

    一個黃門站在樓角,衝著外面高喧:「陛下有令!殺了他!」

    ……..

    就在那老太監衝天而起,想要離開包圍的瞬間,一個寬肥的人影從雨幕中陡然間爆發,由上而下單掌蓋了下來,殺意洶湧澎湃,就在一瞬間,兩個身影一上一下撞在了一起,空中的雨水被震散,炸開。

    兩人交手一錯,身影一起落下,寬大的身影向後連退數步,濺起泥水。後者,翩然借力,輕輕一點,穩穩立在地上。

    看到對方的相貌打扮,老太監雙眼冒出精光,「擅越祖制,咱家便要清理門戶。」

    海大福哼了一聲,「老東西,那你來呀。」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3:51
第57章 第五十六 不悔

     大雨如注

    雷響之後,海大福踏著雨水舉步而行,稍有同情的看著他,「同為無根之人,你為何心裡拿著太祖祖訓不放?當初若不是小公公出謀劃策,如今陛下恐怕早已是墳中枯骨。」

    寬敞的青磚官道上只留二人對持,只聽的到嘩嘩的雨依舊落著,陡然一聲驚雷,老太監嘶啞怒吼:「擅越祖制就是擅越祖制,容不得爾等狡辯!」

    下身一動,踏著濕滑的磚面,腳步極快,衝出雨幕。

    「本知道你是個瘋子。」

    海大福猛然一踏,刷的衝了過去,手掌一綿,欺壓過去,「就不該你多說廢話!」

    兩人糾纏一起,雨水被他們周身勁道激射出去,沒有金鳴相交的聲響,只有掌對掌的呯呯呯交手聲。

    倆人的交手速度很快,身影在雨簾下穿梭,來回騰挪,待得些許,一瞬,兩人分開,海大富氣喘吁吁,看著那老太監,這一刻,他心裡終於明白為什麼白慕秋要閉關,為什麼要集眾人之力才能殺他,眼下這人,內力猶如九淵寒穴般深不可測,只是人有了點瘋癲,如果他神智清明下,恐怕自己絕對撐不了這麼久。

    這太監絕對已是宗師境界。

    「咱家記得還有一個小太監。」

    披頭散髮,瘋子一般的老太監死死的盯著海大福,眼裡充滿了狂熱,「告訴咱家,他在哪裡,讓他出來,一起死!」

    ……

    「陛下呀,這老太監武功那麼高強,為何不留在身邊呢?」如妃依偎著趙吉,輕輕的拿捏著對方肩膀,這一刻,顯得溫柔賢德。

    趙吉找了一個舒適的姿態靠好,滿不在乎道:「忠心?那是對先帝忠心,對那什麼祖訓忠心,朕長這麼大,到現在都還背不全呢,再者,朕為何要找一個常常限制自己的老狗?多不爽快。」

    如妃輕笑了一聲,「陛下說的也對,時時把祖訓掛嘴邊確實挺煩的。」

    「愛妃明白就好。」

    趙吉握住她的嬌柔的嫩手,輕輕揉捏。

    ……

    「死?哼,先打過灑家再說。」

    海大福明知不敵,可官家正在閣樓上看著呢,陡然一咬牙,再度加速,大步大步踏著積水,步子一步比一步跨越的大,怒掌一推,雨簾被掌力迫開,直挺挺的擊了過去,卻見那老太監竟然無動於衷,心下疑惑。

    「不尊太祖訓誡,概不入宦門。」

    那太監面無表情看著快要抵達胸口的粗糙的手掌,乾瘦的身軀一弓,猛然一震,一股無形的氣流霎時從他體內衝出,滴落的雨線瞬間被攔腰切斷,形成一處空白。

    噗!

    只見海大福如同撞在一面看不見的牆上,轟然倒飛出兩三丈遠,呯然掉落,連續滾了好遠,直到被祭祖殿的石階擋住才停了下來。

    雨水澆灌在海大富臉上,他掙扎一下,微微抬了下頭,口中噗的一下,吐出一口鮮血,腦袋無力的磕在石階上,寬胖的身軀無意識的扭動,顯然還未死。

    趙吉連忙推開如妃,臉色發白,說道:「這老瘋子這麼強?朕以為海大富的武功已經很了不起了,左右吩咐禁軍射殺他,把海大福搶回來。」

    「是!」

    左右小黃門趕緊來到樓角,正準備喊話,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便停了下來,疑惑的看向另一邊,那雨幕裡好像多了一個人。

    轟的一聲,天上的雷又響了,慘白的電光在陰濛濛的凌晨,格外刺眼。老太監察覺到了不遠的地方似乎有人,微微偏了偏頭,閃爍的電光下,那裡卻又是沒人。

    「嗯?」

    他微微有些發愣,微微一股風在雨中吹蕩,直直而下的雨簾就有了些偏轉,似乎…..似乎在扭動,在盤旋。

    下一秒,他耳朵一動,連忙轉身,就感覺自己被什麼東西鎖定了。一縷風雨漩渦,水珠攪動,噼裡啪啦打在他臉上,隱約間,一擺黑金相間的衣角晃過。

    一掌穿過雨幕,頃刻間快如閃電,呼嘯壓來,老太監抹去眼上水珠,就見那一掌帶起了漩渦,在他視線裡不斷放大。

    這忽如其來的一幕,閣樓上的所有人不由站起來,圍到了木欄前,直愣愣的看著水中那飛揚的白髮和那黑金相間的長袍,趙吉興奮的一拍木柱,興致勃勃的說道:「蔡相、王少宰,你們猜猜那是誰?猜中朕重重有賞。」

    蔡京二人搖搖頭,表示不敢在天子面前放肆。

    就此時,下面卻是炸開了。

    剎那間,那老太監也反應了過來,運起掌力,同樣推了過去,雙掌合擊,轟的一聲空響,兩人單掌抵在了一起,一圈無形內勁擴散,連天雨幕竟然一滴也進不去。

    「是你!這個奸宦。」

    「老賊,難道你不是太監?」

    老太監深陷的眼眶裡,牟子惡狠狠盯著對方,「干涉朝政就是奸宦,不尊太祖訓就是奸宦,不守本分就是奸宦!」

    雪發下,那人冷笑,掌陡然變爪,五根手指扣在對方手掌上。老太監頓時一驚,連忙想要撒手,卻是晚了,只感一股鯨吸由對方手指上極速而來,甚至隱隱還有一股古怪的勁力將自己的功力逐步瓦解。

    「奸宦,死開!」

    老太監瘋狂的運氣一撞,想用磅礴的內勁將對方逼退。兩人內力一撞,又是轟的一聲,那聲音猶如一記雷鳴,白髮的人連退數步不止,而那太監卻是撞在了身後的石獅子上,碎岩飛濺。

    老太監嘴角隱隱帶著血跡,卻挽起褪色的長袖,剛剛對掌的手臂,蜿蜒數條黑色細紋,正在慢慢往上蔓延,他瞪著眼道:「奸宦,又是這歹毒武功。」

    「你很厲害,內力怕是不止數十年吧。」

    男子白髮淋著雨水已然濕透,不由微微皺眉,覺得貼在衣服上有些礙事,不過腳下沒停,舉步過去,一躍而起,「所以,把你的內力都給咱家。」

    「呵呵!奸宦……..」

    老太監不顧手臂上的腐毒,再次與對方打在一起,呯呯呯交手數下後,終究是因為右臂受了毒傷運使不便,被對方一舉拿住。

    「奸宦……咱家就是不給你!」

    他怒罵一聲,一把抓住自己右臂,眼裡閃過決然,咬牙一扯,撕拉一聲,一股鮮血從斷口處噴出,跌跌撞撞向後退了幾步。

    白髮男子冷冷的看著手裡的斷臂,眼裡閃過一絲怒火,猛然一發力,那斷臂在他手裡瞬時發黑,腐爛,血肉立刻呈黑狀,如同爛泥一坨坨往下掉。

    最後只剩下一支白骨。

    他將白骨丟在了腳邊,身子一側,發力,一步跨出,雨幕下,兩三米遠一步就到,掌心推出。那太監嘶吼著,用僅剩的一隻手掌,迎了上去,頓時,兩人腳下青磚凹陷,激飛。

    四五息過後。

    老太監的手掌,五指盡斷,身子猶如炮彈一般倒飛出去,撞在宮牆上,將紅壁青磚砸的陷下去一塊。

    「呵呵,奸宦…..」

    老太監用已斷的五指撐地面,半跪著,似乎感覺不到疼痛,大雨沖刷著他身上的血跡,雨中,他說著。

    「咱家乃是武賢先帝…..親封的大內務總….管……太祖訓:宦官….不得干政…..奸宦啊…..殺無赦…..」

    他抬起頭,桑老的臉看著天空中的雨簾,閉目、嘶吼。

    「奸宦!」

    忽然,將蒼蒼白頭使勁往下一撞,青磚迸裂,血水從縫隙中擠了出來。

    雨,還在下著。

    蒼雷滾滾,無形中,好像有一塊碑文碎裂。

    太祖訓

    **********************************************************************************************************************

    同一時刻,同樣一片天的下面。

    一個只能埋著脖子的老人,背著一個女子,極慢的行走著。

    「惜福….好餓….」背上的女子昏昏沉沉,手裡卻死死抓著一隻看不見顏色的鞋子。

    老人將她放下,努力抬起頭看了看周圍的人群,看到了對面一家子手裡吃著乾糧,老人舔了舔嘴唇……又看了看身旁的女子…..

    過了一會兒,他走了過去。

    「能換嗎?我那傻姑娘得了重病,吃不的葷腥,想跟你們換點幹糧。」老人渾濁的眼睛看著他們,顫抖的雙手捧著一塊肉。

    ………

    「惜福…來吃餅子….吃餅子….」

    老人將半塊乾燥的酥餅遞過去,遞過惜福的嘴邊。

    渾濁的雙眼,此時卻是充滿了疼愛。

    褲腿下,鮮血流淌,此時雨下下來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3:51
第58章 夜宴

     福寧宮,寢殿

    金鑾之上,偌大的大殿當中,只是擺了一桌家宴,桌子很小,倆人坐的非常近。趙吉滿臉笑容,敞懷大笑著,舉著酒杯道:「小寧子才是朕的真福心,剛一出關,這老天爺便降下大雨,持續數月的旱情總算是過去了,來,這杯酒,乃是朕敬你的。」

    「陛下,請!」白慕秋也不推脫,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趙吉親自為他斟酒,「這第二杯,乃是感謝小寧子今日為朕精心準備的一出困獸鬥的戲碼,很有趣,朕從未想過人還能這樣比鬥,改日在延福殿的御石園裡,朕決定建一座困獸場,閒暇時,看看人與人像猛獸一樣在裡面打架,肯定非常有趣。」

    白慕秋這次沒有說話,默默喝完,放下玉杯,開口道:「陛下,為何此宴不叫上蔡相等人一起?亦或者如妃娘娘。」

    「此乃家宴!」

    趙吉放下杯子,停頓了一下,忽然語氣有些凌厲,「那些個外人,不過外臣而已,朕心裡依舊還是向著當初你們幾個,所以各個委與重任,小桂子絲毫不會武功,卻也敢用一個花瓶救了母后,這才是忠僕,他讀過兵書,喜好軍伍,於是朕便讓他做了西北監軍,領樞密院事。小南子身無特長,在你不在的時間內,也讓他暫代內務總管,打理後庭宮俾內侍。海大福將御直器班打理的井井有條,忠於職守,小瓶兒也是如此,你們一個個都沒讓朕失望過。」

    他眼裡些許血絲,話語頓了頓,「唉~朕卻是讓你們失望了,少年時,壯志凌雲,想做那天下雄主,可如今回頭看看,到底是讓天下百姓過的淒苦,那些個蔡京、王黼一直巧言令色,蠱惑著朕,朕心裡如何不清楚,可....可....就是架不住他們在耳旁引誘,其實朕心裡也苦啊。」

    白慕秋離了座位,起身拜道:「奴婢有罪,閉關四年卻是未為陛下分憂半毫,愧對陛下的信任了。」

    趙吉連忙將他扶起,「以後小寧子無須再朕面前自稱奴婢,在朕眼裡,小寧子不是那些奴才可以比的。」說著,他拍拍手,叫人端過一件東西。

    揭開黃綢,托盤內,放著一張聖旨。趙吉將它取過,遞給白慕秋,示意他看看。

    白慕秋展開聖旨,上面一個字都沒有,只是右下角卻是已經加蓋了玉璽印。他駭然看了一眼,一時間腦子沒轉過彎來,不明就理的看向眼前的天下第一人。

    「是不是很奇怪上面沒字?」

    趙吉兩頰通紅,酒氣燻燻道:「上面要寫什麼,小寧子,你自己看著辦,莫要辜負了朕的信任。」

    「臣!」

    白慕秋心裡微微也有些感動,大聲高喝:「謝過陛下信任。微臣願做陛下耳目,監察百官,如有犯上,定斬不饒。」

    「好好,小寧子!朕等著你!如今朕啊,那是眼不明,耳不清。你回來了,朕就可高枕無憂了。」

    趙吉高興的走上兩步,卻是歪歪斜斜,撐著桌子,斷斷續續道:「朕要讓那些老東西看看,離了他們,朕還有你們,小寧子放手去幹,對了,朕差點忘記,往後小寧子大可不必坐在宮裡,朕已經把當年濮王的那座王府賜予你了,有空去看看。」

    白慕秋拱手道:「微臣先謝過陛下,官家如要做那氣吞萬里如虎,微臣當然願意做那俯瞰山河之鷹。」

    可是,他說的話,那人卻是沒有聽到,而是伏在桌上,呼呼大睡了過去。白慕秋一擺長袖,冷聲道:「扶陛下回去休息。」

    角落裡連忙跑來數名內侍,攙扶著醉醺醺的皇帝匆忙往寢殿龍榻過去。

    白慕秋出了宮門,臉色從恭敬一下變的冷漠,如今他長高了不少,俯視著一旁等候的海大福,對他道:「你的傷勢如何?」

    「回公公的話,奴婢恐怕一兩月是動不得內力了。」海大福小心跟在身後苦笑道:「當日若不是有公公贈穿的軟蝟甲,估摸著那一掌,奴婢恐怕此時已死透多時。」

    白慕秋『唔』了一聲,走了一截,又問道:「那太監身份可有查明?」

    海大福點點頭,語氣唏噓道:「查清楚了,從武賢先帝的宮人名冊當中,確實有過一位內務總管,只不過此人在先帝大行之後便失蹤了,現在奴婢才知,原來此人是為先帝守節數十年,也是個忠義之人。」

    「叫什麼?」白慕秋站定,回頭問。

    「叫王漸。」

    白慕秋沉吟片刻,沉聲道:「厚葬。」

    .........

    二人一前一後,路過皇儀殿,遠處一個女人站在那裡。

    「是如妃娘娘。」海大福提醒了一下。

    白髮下,白慕秋那張臉猶如萬年冰川盯著那女人,良久,拱手道:「微臣.....見過如妃娘娘。」

    「喲.....」那女人拖著長擺,扭著腰肢過來,人未到,一股異常好聞的香味卻是先到,「四年不見,當初那個俊俏小太監,如今更是英武挺拔啊,嘖嘖,可惜啊....可惜依舊是個宦官,四年了,一出來還能得到官家的榮寵,真是厲害,已經敢自稱微臣,厲害啊。」

    「四年不見,娘娘的嘴上功夫卻是長進不少。」

    白慕秋冷言冷語,諷刺道:「娘娘不是也恩寵有加,一介西夏蠻女不也爬到了貴妃位置?」

    「呵呵,別以為你練就了一套邪門武功,奴,就怕你。」

    赫連如心咬牙切齒道:「當初若不是你出言誆騙,奴何必委下身段去迎合一個小小頑童,可知這四年裡,奴,可是日思夜想怎麼折磨你嗎?」

    白慕秋聞言,冷笑一下,背著手抬腳便離開,兩人錯身之際,他說道:「赫連大家還是好好照顧自己,摩雲教在東南一帶,改名明教一事,灑家還是清楚的,那方臘擁眾恐怕已不止十多萬之數,他舉旗那一天,便是灑家拿你祭旗的那一天,好自為之。」

    「你如何知道?」

    赫連如心眼裡閃過恐慌,一瞬,又掩飾過去,「你的那些探子到底隱藏哪裡?如何知道的這樣詳細。」

    前世網絡上就有,難道白慕秋會說?

    可惜的是,他的眼線雖然多,但大多都分佈在北方中原一帶,東南、西垂還未發展過去,有的只是寥寥幾人而已。

    他舉步不停,聲音不斷,「有人在做,自然有人看著。咱家隨時恭候赫連大家上門討教。」

    說完,兩人已是離去。

    雨持續著,卻是小了許多,晝夜變換,今夜過後,天濛濛發亮,一個龐然大物就要甦醒過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3:51
第59章 捉刀(一)

     天空漸漸泛起魚肚白,綿綿細雨。

    初陽還未透射人間第一縷光亮,雨中,空氣不再如前幾日那般乾燥酷熱,而是隨著降雨,漸漸轉涼,大院內的梧桐樹下,一人淋著秋雨,看著第一片枯黃的梧桐葉子,落下來。

    身後。

    一個胖大的身影將一件披風披在對方滿是銀絲的肩上,「公公,時辰不早,該是出發了。」

    「大福啊......」

    白頭銀絲垂下,那人拾起那片梧桐葉,舉過頭頂,一縷陽光穿破雲層透了下來,照在蒼白的臉上。

    「今日....我心裡有點徬徨......」

    「可來日....要發生的事.....沒人會知道.....我卻知曉,為他們心痛啊......」

    海大福躬身,「是。」

    那人丟下枯葉,轉身離開,葉子飄然落在雨水裡,一片烏黑。

    「你不會知道,你也不會懂的。」

    .......

    「駕!」

    數十緹騎從宮門、從三衙蜂擁而出,甚至更多緹騎在出動。西華宮門外,文武雲集卻是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眼睜睜看著這些騎卒四處游動,不知去了何處,眼尖的發現這些緹騎穿著有些特別,一律戴尖帽,著白皮靴,穿褐色衣服,系小絛,腰挎長刀。

    「這不像是府衙捕快,更非三衙緹騎。」

    「老夫眼拙,也是看不出是哪個衙門的。」

    「怕是今日又有什麼大事要發生,唉,可憐城外飢民還嗷嗷待哺啊.....」

    此時,城門打開,蔡京等一干文武心中帶著疑惑到了紫宸殿等候上朝,期間王黼、蔡京等人發現今日盤查比以前嚴厲了許多,剛剛有宦官過來搜查了第三次,頓時心中大感不妙,可那李彥並未出現在這裡,也沒有隻言片語傳遞出來,無法從他口中得知今日到底會發生什麼事。

    沒有準備,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蔡京想罷,於是叮囑身後一系朋黨,「今日早朝,多看多聽,少說。恐怕會有大事要發生,剛剛老夫說的話,可曾記住了?」

    「記住了!」群臣低聲呼應。

    就連王黼那邊察覺到了今日的不同,聽到蔡京的話,心裡是認可的,便也不多說什麼,人群當中慢慢變的鴉雀無聲,有種莫名的壓抑氣氛在裡面傳播擴散,不少人渾身不自在,但多少還是見過風浪,還不至於嚇得渾身發抖。

    ......

    皂衣緹騎在街道奔行,十數人為一隊,馬蹄踏著石磚傳來瘋狂的『踏踏踏』聲,其中一騎,看了眼手裡的紙張,又看了下眼前的宅門,沖同伴點頭。

    十多人齊齊下馬,過去以後,也不敲門,將數根繩索系在了門扣上,拽著上了馬,馬蹄驟然發力,嘶鳴一聲,奮力往前狂奔,嘭的一下,兩扇紅漆大門爆開,剩餘十來人蜂擁而入,此時宅院的人才聽到動靜出來,部分還端著飯碗不知所措。

    「奉東廠督主傾查,伍家走私販鐵器,預私通外國,國法難容,經由東緝事廠奉命捉拿歸案,如有反抗,就地處決。」

    「什麼東緝事廠,我聽都沒聽說過.....」

    噗!

    一個赤膊漢子話還沒說完,一柄快刀就將他人頭砍下,屍身倒在地上不時抽搐,斷頸不停的噴血。揮刀那人,掃著在場所有伍家的人,說道:「此人詆毀國之重器,已處決,伍家家主何在,請隨我們走一趟,切莫耽擱了時辰。」

    .....

    這樣的場面,在汴梁城各處開始逐一上演,砍頭被殺有之,束手就縛的也有之。當中有商家、也有官宦之家,無一例外,他們都有罪案在列,罪名也可大可小,皆緝拿至東華門駐地。

    一時間,皂衣緹騎肆虐,被繩索捆綁之人排列長長一條街道,一袋袋米袋又從那些人家中被運出,清查登記,再發往城外。

    .....

    「上朝!」

    一聲高喧打破了紫宸殿的寂靜,百官快步跟上簇擁著到了垂拱殿,按照排列井然有序的魚貫而入。走在首位的蔡京一看到御階下,立著的卻不是往日的李彥那宦官,而是昨日雨幕下的白髮閹人,臉上不由微微一愣。

    眾官腳下不停,很快入了垂拱殿內,排列站好。

    此時,才有太監喧了一聲「上朝」側殿門口,趙吉這才龍躍虎步走了出來,表情嚴肅深沉,回到龍椅上說了一句「眾愛卿平身。」

    便開口道:「今日早會,朕有事要宣佈,不管你們是否已有人知道,或者不同意,都沒有關係。因為這是朕的事,小寧子,喧聖旨給他們聽聽。」

    「是!」

    一身黑金描邊,魚龍出水服的白慕秋捧著聖旨躬了躬身,眼裡閃著莫名的興奮,展開黃綢,銀絲下,表情陰沉,高聲喧道:「敕門下,百官跪聽!」

    這一聲跪聽,念的出奇震耳,蔡京等人渾身一抖,猶豫了一下,還是跪了下來,那白髮太監聲音緩慢而沉重,可聽在下面人的耳裡卻如洪鐘金鳴。

    「朕,主政以來,常思國家振興之道,屢屢走來,力求探索,然每聽民間疾苦,奸妄當道,心裡便是痛徹斐然,今日,朕決定設東緝事廠,駐東華門,稽查百官,體察民情,但有所作姦犯科、造謠滋事、作亂造反、通敵叛國者,東廠皆有緝拿審訊之職,刑部審訊、各地縣衙問案,皆有東廠幹事旁聽過問,歸納記載。若有包庇嫌犯,顛倒黑白,不分是非者,可由東廠幹事全權主事問案。即日起,東緝事廠設提督一名,總領東廠,由後庭內務總管白寧,擔任此職。故茲詔示,想宜知悉。」

    聖旨唸完,階下跪聽的文武百官汗流浹背,跪在地上一動不動,大殿內如同死一般寂靜,喘氣之聲尤為清晰。

    一個身影突然爬了出來,跪道:「陛下,臣不服!此乃禍國之舉啊,還請陛下收回皇命,體恤百官黎民啊,如若此旨一下,宦官之禍將復起,甚至更為甚之。」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3:51
第60章 捉刀(二)

     「唉....」

    跪著的蔡京心裡微微一嘆,早叫你們不要出聲,對方敢如此行事,怎能沒有後手?視線微微向上斜,龍椅上,趙吉閉眼不見,心裡不由更加肯定了想法。

    爬出來的那人說的話慷慨悲憤,可到得一瞬,被人打斷。

    「何大人.....」

    白慕秋收起聖旨,交於身旁黃門,覆雲靴踩著光潔的地板走過去,一縷銀絲從額前劃過,那雙冰冷的視線盯著對方,啟口,卻是先嘆了一口氣。

    「哎......你為什麼要急著跳出來啊.....」他低聲著,繞著對方走著,面朝殿門時,白慕秋問道:「西華門時,你說『城外還有嗷嗷待哺的飢民』是嗎?」

    「老夫說過。」

    何中宿猛的抬起頭,看向他,「你監視我們?」

    白慕秋轉過身,背對了光線,陰影下看不見表情,他說:「何大人,憂心城外數萬飢民,可慷慨解囊啊?」

    「怎麼沒有?」何中宿憤然站起來,與他對持,「老夫家裡糧倉已去十之有七,家中老幼也是每日兩餐果腹,而你這閹人,又做了什麼?憑什麼監察百官體察百姓?」

    白慕秋也不答,回走兩步,拍拍手掌,「把何大人昨晚的記錄找出來。」

    「什麼意思?」

    「連家中也有人監視?」

    「怕是不可能的吧,這閹人多半在詐我等。」

    百官交頭接耳,駭然的看著立在那裡的白髮太監,心下頓時忐忑不安,自己做過什麼,通常自己很清楚,家中有什麼,家中的人自然也清楚,如果家裡有了東廠視線......那,所有人包括蔡京和王黼兩人忍不住打了寒顫。

    ——嘩嘩。

    大殿左側,有張案几,上面紙張堆積,四五個小黃門動手在翻動,大殿內,氣氛極為緊張,只聽到紙張嘩嘩翻動的響動,不多時,一個小黃門捧著一頁紙過來,呈於龍椅上那人面前。

    趙吉哼了一聲,問道:「何卿啊,朕問你昨夜晚飯吃了什麼啊。」

    「家中如今比較拮据。」何中宿又跪了下來,「所以昨晚,臣家中一律素食,每日只吃兩頓,節衣縮食啊,陛下。」

    「呵呵.....」

    趙吉失望的笑了一聲,將紙頁讓黃門送到他面前,「自己好好看看吧——朕失望啊。」

    捏著那張薄薄的紙頁,何中宿彷如拿千斤之重的東西,雙手微微顫抖。只聽呯的一聲,嘩啦一下,數支御筆、硯台掃下,摔的粉碎。

    他咆哮道:「前日,朕已經給過你們機會了,真以為朕年少好糊弄?把自己陳糧換官倉新糧,又用陳糧運到城外糊弄朕的子民。」

    氣急,趙吉指著跪下的人,說道:「一日兩頓,粗茶淡飯,呵呵....你自己看看那紙上寫的什麼!一桌十五道菜,山珍海味啊,還有美姬喂酒,晚宴間還吟了一首詩,要不要朕唸給你聽啊。」

    白慕秋走到何中宿身旁,低頭看他,語氣清冷,「何大人還有要說的嗎?」

    「陛下...陛下....」

    何中宿的臉上豆大的汗珠不停的流淌,往前爬著,「紙上寫的都是他們誣陷與我啊,陛下明察,是他們誣陷的啊。」

    「朕不想再見到他。」趙吉閉上眼簾坐回到了龍椅上。

    白慕秋招招手,早有在殿門等候多時的甲士過來將癱軟在地的何中宿架起拖了出去,寂靜的大殿內,只聽的他在哀嚎、哀求,可無人敢上前保他,所有人心裡都清楚他完了。

    當血淋淋的人頭被呈上來時,想法終於變成了血腥的現實,不少沒見過血的大臣,忍不住乾嘔出聲。白慕秋這時又拿了紙頁過來,卻是厚厚的一疊,不少大臣看見那疊紙頁時,面如死灰,膝下一軟,頓時跌坐下來。

    「本督十六歲時,與陛下在這裡見證了濮王是如何殺了一批大臣。」白慕秋慢慢舉起手裡的紙頁,一字一句清晰的說給他們聽。

    「今RB督不介意再殺一批。」

    此時,過來一名小黃門接過紙頁,按著上面的順序開始唸著上面的名字,從低到高,所犯何罪,無論是貪污還是受賄,殺人奪地,欺男霸女,一樁樁一件件在這大殿上,如同珠玉落地,清晰脆響。

    「甄文......興和二年,受賄一萬五千貫,釋放一名死刑犯。」

    「趙御....成化十六年,毒殺原配,埋於自家後院。另,奸1殺少女七名,屍骨皆埋於後花園花圃當中。」

    「成文興......興和三年,運送花石綱,以至於十五名船伕落水身亡。」

    ......

    每唸到一個名字,一條罪狀,便有甲士將那人從大臣堆裡拖了出來,再進來時,只剩下一顆驚恐扭曲的頭顱安靜的擺放在那裡,這當中,有文臣,有武將的腦袋已到達十多顆。

    「朱勔......」

    唸到這裡,白慕秋刻意看了過去,那人渾身一抖,嚇得渾身發軟,陡然趴在地上,連滾帶爬跑到中間,失聲道:「陛下....陛下救救微臣,微臣就算沒有功勞也是有苦勞的啊.....」

    「夠了!」

    趙吉站了起來,看著下面數排人頭,閉目想了一會兒,便轉身離開。

    「今天殺的人夠多了,朕很累,退朝!」

    看著拂袖遠去的皇帝,白慕秋垂下了手,轉過頭看了過去,「朱大人,這次你運氣稍好了一點,下次多注意一下。」

    「是是!」朱勔早已經被地上的人頭嚇得三魂飛了兩魂,腦袋點的跟啄木鳥似得,「謝提督大人不殺之恩,謝提督大人不殺之恩。」

    白慕秋將紙頁還給小黃門,抬步往外走,「爾等,給本督聽好,今日是陛下仁慈,下回可沒有這麼好運了。」

    說完,他已是出了殿門,背後盡一陣喘粗氣的聲響。

    *****************************************************************************************

    「督主,今日沒殺乾淨。」

    海大福跟了上來。

    白慕秋看著早已大亮的天空,嘆口氣:「陛下心軟了。」

    「但是我們不能軟。」他語氣越來越硬,「蔡京、王黼二人黨羽太多,是該給他們瘦一下身了,剩下的名單.....」

    眼神寒光閃爍,「挑一些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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