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冠絕新漢朝 作者:戰袍染血 (已完結)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6-29 18:00
第一千二百章 至聖言、管子語,斷龍之術

  蜀地,雅閣之中,原本正在修養的范長生忽然之間睜開了眼睛!

  「不好!」

  老道士用蒼老而嘶啞的聲音叫了一聲,然後顧不上給身旁滿臉驚疑的學生、弟子解釋,直接,便捏起劍指。

  往自己的天靈上一點!

  然後整個人彷彿虛脫了一樣,便是渾身癱軟的樣子,無數汗水從他的毛孔中流淌出來,這老道士瞬息之間,就好像是落水了一樣,渾身上下已經是濕透了,而這身子還抖動個不停!

  這般景像當真把這身邊的人呢都給下了個夠嗆,便紛紛過來詢問緣由。

  只是老道士只是閉著眼睛,嘴裡唸唸有詞,並不回答。

  這旁邊的人乾著急,正想要過去將老道士攙扶起來,但還未伸出手去,就被張玄擋住了。

  張玄看著屋子裡的幾人,表情凝重的搖了搖頭道:「切莫慌亂,更不能做冒失之舉,否則恐怕反而要讓老師陷入險境,你們且先站住,聽老師口中說言為何?」

  眾人本來焦急,還有人要斥責張玄,但經他這麼一提醒,便紛紛凝神細聽,這一下馬上就有了端倪——

  「……聖人設君臣,明賞罰,置官僚,製法術,教化世人……人因難而屈……」

  這一句一句,雖然聽起來頗為瑣碎,但幾個弟子還是很快就意識到,這其實是過去所學的一篇《太上老君內觀經》的要旨,雖然語句上有出入,但其中核心精神卻是一般無二。

  此法乃是內視之法的大成要旨,據老道士所言,乃是得自天師,講述的是陰陽結合,萬物生長之法,關鍵時刻甚至足以續命!

  這個時候,聽到老道士這般一說,眾人便免不了心有所感,繼而驚恐起來,想到了一個可能,又紛紛朝著張玄看了過去。

  張玄歎了口氣,輕輕點頭,然後說道:「恐怕真是如此啊,老師還是失算了,那北地一樣還有高人!能擋住氣運之變,這般發展下去,不知未來為何啊!」

  「不是高人作法!」忽然,老道士停下了念叨,用嘶啞的嗓子說了一句,「乃是那冠軍侯本人!」

  「冠軍侯?」張玄滿臉驚愕,繼而變成了驚恐,「王侯如何能通氣運之道,這……這豈不是……」

  「怕是神人轉生,要行那扭轉乾坤之事!」老道士說著,眼耳口鼻都有鮮血流淌下來。

  眾多弟子看到這一幕,皆大驚失色,就要上前,但老道士卻是擺擺手,隨後說道:「去請王上!」

  其他弟子還要再說,但張玄已經知道要緊,便沉聲說道:「速去請王上過來!不要耽擱!此乃性命攸關之時!」

  旁人被他一吼,也知道厲害,便不復所言,轉身便奔走而去。

  張玄再看老道士,卻是重新念叨起來,只是身子的震顫越來越強烈。

  很快,滿臉疑惑的李雄便被叫來,他本來放了心下來,正要修養一番,卻忽然有人過來傳報,說是老神仙那邊有了異樣,請他速速過去一見。

  如今蜀地安危,與老道士可是直接相關的,李雄豈敢等閒視之,遂急急而來,這一過來,見到了老道士的樣子,馬上就震驚起來,繼而便是擔憂和恐懼。

  「莫非抵玄甲一事有變?」

  他自是明白,當前能讓老道士變成這般模樣的,必然和先前的做法有關。

  老道士這時睜開眼睛,鼓足了渾身勁力,吐出一句話來:「請王上滴血!」

  李雄還在愣神,張玄已經明白過來,從旁邊取來一個一盆,倒上清水,放到了李雄面前,說道:「還請王上滴血入銀盆!此舉關係江山社稷,切莫遲疑!」

  李雄本來還想詢問,但一聽說關係自家江山,當即就毫不猶豫的抽出佩刀,在親兵當即驚呼中,隔開了一根手指,滴落幾滴鮮血。

  那鮮血落到盆裡,便擴散開來,宛如血色霧氣一樣。

  張玄也不遲疑,馬不停蹄的端著銀盆來到老道士跟前,放於其身前。

  老道士雙眼緊閉,但如有親眼所見,卻是伸出枯瘦手指直接點在那銀盆之中。

  ……

  天空之上,蜀地氣運沸騰,眼看就要化作一場大火,灼燒西南天,將周遭的諸多掣肘都一掃而空。

  但偏偏這個時候,北方烏雲密佈,一道狂暴的旋風直接落了下來,壓在這西南氣運之火上。

  那火焰被這龐大氣旋一壓,頓時失去了依憑,便又要了熄滅的跡象!

  但就在這個時候,血光自成都起,轉眼蔓延開來,遍佈整個西南氣運之中!

  那氣運再度沸騰,更是顯化出一頭虯龍之影,咆哮升騰,傲氣沖天!

  氣運之中顯露出一股開闢局面、開國建制的底氣來!

  淡淡的、嘶啞的話語,自那氣運之中傳出——

  「吾主自西南而起,以微末之身而退大國兵馬,乃有今日,是以可以為主,此運乃是自身所立,不會為外物隨破!」

  卻是老道士的意念所鑄,引領李家血脈,顯化龍脈根底,要以此逼退那來自北方的氣運旋風!

  未料,這邊話音剛剛落下,那旋風之中卻陡然清明起來,然後一篇篇文章流轉出來,最後匯聚成一句話——

  「君子於其所不知,蓋闕如也。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事不成,則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民無所手足!」

  此言出,更有諸多影響顯化,浮現出那蜀地本來安寧,因李家作亂,因而死傷慘重,而後李家為了鞏固地位,明中殺人,暗中算計,連綿不斷,無有終時。

  便見那虯龍身上顯化鱗片,居然片片皆有缺陷,整條龍身,都呈現出要崩潰的跡象!

  下方,老道士渾身劇震,卻兀自支撐著,又伸手一點盆中水。

  天上,虯龍之上浮現明黃之氣,又有話語傳出——

  「德與位合,乃成正統,吾主立西南,,養百姓,有富足,民心安定,並無混亂事生,反聚八方之人!」

  此言落下,那虯龍重新凝聚起來,更是升騰幾分,要破開氣旋,掙脫出來。

  但緊接著,氣旋卻是再次分化起來,又是幾篇文章落下來,洋洋灑灑千萬字,再次凝結成一句——

  「入國四旬,五行九惠之教。一曰老老,二曰慈幼,三曰恤孤,四曰養疾,五曰合獨,六曰問疾,七曰通窮,八曰振困,九曰接絕。」

  言語落下,又有諸多景象顯化出來,卻是這蜀地割據之國,但凡有人來投,皆納國中,卻不分老幼良善,混居一起,乃起諸多混亂,民力雖然增長,制度卻有著缺失,以至於老無所依,幼無所養,病缺之人無人問津。

  頓時,那虯龍更是慘叫一聲,自中而斷!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6-30 16:01
第一千二百零一章 佔地稱雄為傳道?

  那龍一斷,前後失聯,立刻就呈現出破敗、崩潰之勢,其實就是上與下失之格局。

  如今這蜀地李家,自從拜了范長生為國師之後,以國祚氣運供養天師一道,兩者之間其實難以分辨出來了,尤其是蜀中朝廷上層,近乎都是道教教徒。

  此時的道教,其實多以方術立根,但因尊老子,於是也吸納了許多的道家思想。

  這道教與道家雖然是兩回事,但並不妨礙道教之人借老子言闡述自身思想。

  尤其是在陳學漸興之後,陳止對道家和道教的不少評語,就被范長生利用起來,充實到了道家典籍之中。

  於是,這蜀地治理的時候,頗有一些無為而治的意思。

  其時有人評價李雄,說他「性寬厚,簡刑約法」,似乎崇尚無為,但最後的效果,卻是使得朝廷班子沒有建立有效的管理體系,這就導致對細微人口的管理出現了問題!

  此刻,便被抓住了破綻,直接斬斷了氣運之龍!

  頓時,下方的李雄就心有所感,忽然之間有一種空落落、驚慌失措的感覺,這在他做大之後,已經很久沒有體驗到了,自從手下有了地盤、人口,更有兵卒之後,底氣日足,不復之前那般無根浮萍一般的局面。

  但就在這一刻,那種無根無憑的感覺,再一次湧上心頭,有一種四顧茫然的感觸。

  只是這位蜀地之主,還來不及探究心中變化,便見那盤坐的老道士忽然之間渾身劇震,然後七竅流血不止,整個人更是奄奄一息!

  哪怕李雄不知通幽玄妙之術,卻也能看得出來,這般局面著實不對勁,老道士分明有了落敗的表現!

  頓時,李雄露出了慌亂的表情,難以抑制心底的驚懼了。

  當前這蜀地的局面,靠著自家兵馬根本支撐不住,能否留存下去,全靠老道士的本事,他若是落敗了,那當前所謂的兩三年的空當,根本就無從談起,徹底成了鏡花水月。

  於是他趕緊上前關心。

  同樣的,張玄等人也都坐不住了,紛紛用上前去,關心局面。

  老道士勉強睜開了眼睛,隨後精神居然有所振奮,至少是恢復了幾分生氣,然後他搖了搖頭,說道:「當前這蜀地的王朝氣運,已經被那陳氏破了!」

  李雄聽不懂,卻也知道不是小事,乃是涉及身家性命的大事,就不做聲,聽著面前幾人說著。

  張玄則倒吸了一口涼氣,不由說道:「那陳氏用了何等法門,居然這麼簡單就能將這蜀地幾十萬軍民的氣運破掉!」

  老道士苦笑起來,說著:「哪裡需要什麼法門,正像那玄甲出征一樣,乃是行得堂堂正道,用道德文章、聖人教化,便將諸多阻礙一概掃平了!」

  張玄一愣,繼而面色大變!

  就連最初知曉陳氏也知氣運之道的時候,都沒有見他這般失態,但現在卻是露出了惶恐,乃至驚恐的表情。

  連李雄見著,都有些不解。

  倒是老道士歎息一聲,點頭道:「看來你已經明白了,可笑,天下人還以為那陳氏只是貪戀權勢,想要效仿董卓、曹操,卻是不知道,這點當世權柄,已然不被他放在眼裡,此人所謀更大啊!」

  張玄深吸一口氣,然後滿臉憂慮的說道:「這般說來,此番攻伐蜀地,恐怕所圖並非只是地盤,更有我教氣運啊!」

  李雄在旁邊聽著,卻是有些迷糊,在他看來,這地盤人口,權柄國朝,就已經是最為要緊的東西了,那陳氏派出玄甲軍攻伐蜀地,為的不就是將散亂天下重歸一統麼,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其他緣由不成?

  而且,這麼要緊的時候,老道士眼瞅著這是要迴光返照,還在這裡聊這些做什麼,還不趕緊想辦法制止?

  似乎是看出了李雄的心思,老道士輕輕搖頭,然後給張玄示意,後者會意之後,轉身便對李雄解釋起來:「那陳氏看著是在北地圈占土地,似乎是想要做北地霸主,和南邊的江左朝廷劃江而治,但實際上,這些都是表象!」

  「表象?」李雄滿臉不解,「這實實在在的地盤,切切實實的玄甲軍,幾次震驚天下的大戰,乃至接連滅了幾國,還只是個表象?難道還有比這權柄地位,更讓那陳氏著緊的東西?」

  「自然是有的,」張玄輕輕搖頭,露出唏噓之色,「我等皆以為陳氏乃是名臣,卻沒有想到,他這骨子裡還是個名士,其人所重,並非只有權,亦有名!」

  「重名?」李雄眉頭一皺,「如何重之?」

  「乃以傳承而重!」

  張玄這話一說,李雄終於明白過來了。

  「陳學?」

  「不錯,正是陳學!」老道士這時徹底恢復了精神,更是讓弟子取了幾卷道典過來,「稱霸北地,開設科舉,然後大興陳學,自此此學便成了顯學,天下之人想要為官為事,便要學之,這可是比我等辛辛苦苦的傳播道典要順暢多了!只是若是讓我們去爭霸天下……」

  他說到這裡,不復再言,只是看了李雄一眼,後者馬上就明白過來了。

  陳氏爭霸北方,然後傳播陳學,就好像那些佛家的人依附大勢力,然後傳播佛家之說一樣,相比之下,這蜀地的道教其實也有行動,就是范長生出山輔佐他李雄。

  這其實也是一樣的道理,李雄為蜀地之主,他接納了道教,未來只要勢力擴張,自然能將蜀地天師道的道統傳播出去,也為顯學。

  只是如今看來……

  「既然如此,那陳氏若是破蜀,怕是要對天師聖道不利,老師豈能容他?」

  李雄說出這般言論,到底是讓張玄等人暗自歎息,知道到底一方梟雄,別管平時做的多麼禮數周到,心裡還是將身邊的人當做棋子的。

  老道士已經是這般模樣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命不久矣,結果李雄還說出這般言語,其實就是逼老道士以死護蜀!

  范長生看了李雄一眼,反而笑了起來:「王上莫要擔憂,這事確實如你所說,若是蜀地被攻破,我教亦要大變,此事其實不是一地一家之事,而是各方之事,是以此役,當有援軍!」

  說著,他忽然抬手,往天靈蓋上猛然一拍!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6-30 16:01
第一千二百零二章 人道製法,以束玄虛

  老道士這一拍下去,他的手掌憑空就脹大了幾分,表面更有諸多青筋浮現出來,讓原本苦手的手掌,瞬間就變得一篇青紫,像是有淤血堵塞在裡面一樣。

  一巴掌下去,那天靈蓋發出了清脆聲響,像是裡面有什麼東西斷裂、崩壞了,將旁邊的李雄嚇了一跳,趕忙上前阻止!

  便是張玄等學生和弟子,也同樣被老道士這突然舉動給驚住了,也是各有動作,可等他們跑到跟前,老道士的眼耳口鼻裡面,已經是黑血滾滾,腦袋更是直接乾癟下去,整個頭顱都不成形狀了。

  「這是何故?」李雄看著身邊幾人,「便是解決不了,又何必如此?」他話中有不解,更有一股拍解不了的淤氣。

  張玄能夠明白,這位蜀地之主八成是將老道士此舉,當做了是眼看無望,所以自殺身亡了。

  這麼一來,卻是難免讓李雄有一種不上不下的難受感覺,畢竟老道士就差拍著胸脯保證,一定能拖住玄甲軍兩年,讓李雄都開始做兩年規劃了,結果這時候一巴掌瞭解了自家性命,李雄受到的衝擊可想而知。

  只不過,張玄到底是老道士的入室弟子了,知道一些玄法奧秘,更知道,世有陰神之法,卻是一生只能施展一次,那便是此時了。

  於是他就主動站出來,先是衝著老道士的身體磕了一個頭,這才開始安定人心。

  他先對幾個同門說了些玄妙經文,頓時就讓幾人心中明瞭了幾分,便就鎮定了幾分,只是那眼睛裡還是有悲慼。

  「幾位道長,可是明白了緣故?」李雄見著,就忍不住問了起來。

  還是張玄出來解釋道:「我家老師此番乃是親身過去一會,若是順利,或可阻礙玄甲軍進軍,只是不會是兩三年了,最多不過一年,最短怕是只有幾個月。」

  李雄先是一愣,跟著卻是驚疑不定。

  張玄也知道這般話語太過玄乎,對於尋常百姓或能一言,但對於李雄這般掌權之人,涉及到自身權柄的問題,連鬼神都不敬,何況其他。

  於是,張玄就只能用安撫之言道:「剛才之言,王上應該也已經明白,那玄甲來者不善,不只對蜀地,更是針對我教,此事關係傳承,敢不盡力?」

  李雄聽到這裡,才放下幾分心來,只是這心頭還是存有疑慮,便將目光投向了老道士的身體,眉頭緊鎖。

  他卻是不知道,此刻,一道陰影卻是自老道士的頭頂天靈蹦出來,赫然也是老道士的模樣,只是不見了疲憊和衰老,多了幾分仙風道骨。

  卻見這老道陰影伸出手,朝著身前的兩冊道典一指,就有層層疊疊虛影從裡面湧出來,最後化做一條長河,承載著老道虛影直衝雲霄!

  那雲霄之上,虯龍氣運已然分崩離析,不見了輪廓,只是能看出大概格局,以及那遍及各處的細碎鱗片,一派狼藉之景。

  但老道虛影也不管這許多,駕馭著長河就朝著上方越發濃烈、厚重的氣運旋風衝擊過去!

  那長河裡面,赫然演化出道教的諸多景象和過往——

  萇弘事周,先秦方術;

  太平黃巾,張角亂漢;

  五斗米傳,開枝散葉;

  ……

  一樁樁一幕幕,宛如一顆顆明珠,串聯起來,最終演化出這道教厚重,以及建成體系,更有諸多崛起跡象!

  最終,這長河直接炸裂,變作最為濃烈的氣運,代表著過往的底蘊,以及未來的延伸,貫穿成百上千年。

  「老道今日至少要為此家留下一絲生機!天下道友,當助我!」

  一念傳出,天下為道之人皆有所感,便是那北地的孫秀等人,都不例外,只是這些人都被表情,就顯得有些古怪了。

  關中一地,卻有裹著破舊披風的道人,抬頭一看,不由搖頭歎息,隨後轉身就朝著西邊行去。

  而後,天下各地卻有絲絲縷縷的氣運傳遞過來,皆入蜀地的氣運長河,那長河頃刻間便就暴漲起來,震盪之下,宛如咆哮,就一頭扎進了那濃烈的氣運旋風裡面!

  登時,那氣旋裡面浮現出諸多景象,有仙山懸浮,有瀑布倒懸,更有海外雲霧之島,又有那諸多得道長生的寄托之念化為仙人,捏動仙訣,將那天地之間的玄妙盡數展露出來,散發出一股改天換地的氣息。

  頓時,那氣運氣旋中也有了震盪,原本聚在裡面的一名名讀書之念,居然在這虛幻仙境的感染下,出現了動搖和扭曲,就好像是一個一個讀書人,被諸多傳說神話所感染,開始醉心於此,不問其他,要荒廢學問,問道長生。

  「人生一夢,何必執著!」

  那虛虛實實之中,有問道之言。

  更多的讀書之念為之動搖,整個氣運氣旋都有了要潰散的跡象,反而要融入那道教的氣運長河之中!

  但下一刻,卻見氣旋之有金鼓鳴響,隨後兵家顯化,有勸學之文,於是大儒顯化,有修養之意,於是道家顯化,有機巧之圖,於是墨家顯化……

  這諸多事物一一浮現,層層疊疊,綻放人文之色、智慧光輝,交相輝映,一時之間,那天空之上,甚至真的明亮了幾分,以至於下方的百姓、兵卒,都心有所感,抬頭仰望。

  只是這一看,在他們眼中的天上,只是空無一物。

  但張玄等人的感知中,卻是天翻地覆,只覺得自己好像被什麼東西吸攝過去了一樣,瞬息之間,眼前閃過諸子光影!

  下一刻,那道教的氣運長河猛然潰散,隨後便被上方的氣旋長鯨吸水一樣,直接納入其中!

  而後,一道道銘文浮現,宛如鎖鏈,將這道教氣運捆綁起來,立下諸多規定,好似立觀當造冊、飛升需提前登基、煉丹當事先報備等等……

  一條一條,直接讓那老道陰影看的目瞪口呆,隨後一道金光打過來,這老道慘呼一聲,直接墜落下去,回到了那破敗的身軀中,只來得慘叫一聲,而後便沒了聲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7-2 02:12
第一千二百零三章 玄甲不可勝?

  這樣的異變,讓屋子裡的眾人,都是愕然和驚訝,繼而就是驚恐!

  「老師!」張玄在愣神過後,立刻第一時間衝了過去,試圖從老道士的屍體上,再找到一些氣息和跡象。

  但是最後,他只在老道士的那已經乾癟和變形的面孔上,看到了一絲懊悔、一絲驚恐,以及難以褪去的震驚。

  老師在最後時刻,到底見到了什麼,看到了什麼,又發現了什麼?

  張玄愣愣的看著那張面孔,腦子裡的念頭一片混亂,但很快就理清了思路。

  作為老道士最為親近的學生和弟子之一,他接觸了不少的秘術同幽之法,所以老道士最後那一下,掌拍天靈,所為為何,其實心裡是能猜到的。

  以陰神出竅之法,來行玄妙之事,是孤注一擲想要找到逆轉乾坤的機會。

  「老師最終,將道藏擺在面前,必然是想要在最後時刻,以天師道之氣運為引,將道教正宗之源吸納過來,用整個道教的氣運,卻破掉此次壓來的北方氣運,結果最後卻是身死,那豈不是說,整個道教的氣運,都有了不測的可能?」

  想到這種可能,張玄整個人如墜冰窖,他當然擔憂自家傳承的安危,但相比起來,整個教派的氣運,無疑更加重要,因為這代表著整個團體在未來的種種可能。

  於是,眾多可怕的想法,在他的心中生出,讓這個過往沉穩的年輕道教傳人,越發的驚恐起來。

  但相比起來,那位蜀地之主,卻更加慌亂。

  「老師這是怎麼了?為何突然之間便這般模樣了?這到底是怎麼了?」

  李雄的心裡本就空落落的,因為氣運虯龍斷裂,他的根基已經動搖,底氣盡失,根本就鎮定不住,見到老道士的異變,他比其他人還沉不住氣。

  只是他的問題,張玄沒有心情回答,其他人不知如何回應,而且老道士的徹底沉寂,讓他們一個個的成了無頭蒼蠅一樣,在恐懼和困惑中,徹底失去了主心骨。

  見這些人無法給出答案,李雄心裡已經有了幾分猜測,頓時面色慘白,他如何還猜不出來,這般局面,分明就是老道士作法失敗,還受了反噬,連自家性命都給丟了。

  但問題是,老道士一命嗚呼也就罷了,但這好好一個蜀地政權,卻又該如何是好?

  只是李雄從眼前的這個局面上也看出來了,面前的這幾個人,是給不出答案了。

  他到底也是一國之主的格局,做了這麼久的高位格,是知道不可因為一件事就遷怒的,再加上天師道教在蜀中的影響力越來越大,所以他在離開之前,很是寬慰了兩句。

  不過,等一回到王宮,這李雄終究是耐不住了,趕緊就調派人手,要去維持當前的戰局優勢。

  「玄甲軍的攻勢,如今受到了阻礙,若是固守城池,發揮優勢,想來還是能抵擋一二的,速速傳令,就讓前線兵馬盡快守住!一定要阻止玄甲軍再次攻打過來!」

  隨著這一道命令傳出去,這蜀地上上下下都知道了那位蜀地之主的打算,心裡各有念頭,也知道李雄的無奈。

  如今面對玄甲軍,能夠戰而勝之是在是太難了,好不容易藉著天災,讓那玄甲軍的攻勢停頓,也著實是一大戰功了。

  不過,他們這些人自是不會知曉,在李雄的命令之下,其實還隱藏著那道教氣運破敗的緣由。

  甚至連李雄自己,都並不知道,自己的這些命令都已經是無用功。

  就好像當初蜀地李氏的氣運燃燒起來,哪怕玄甲軍戰力無雙,一樣也要受挫,而今這情況已經反過來了,虯龍斷裂,氣運崩潰,蜀地李家的氣運,已經流失殆盡,根本就無法作用到王朝之戰中。

  而且不光是蜀地的王朝氣運,就連那道教氣運也因為老道士的身份地位,被徹底賠進去了,連累天下。

  所以當李雄的這個命令傳下去,很快就爆發出了諸多反效果,很多下面的兵卒,第一時間就從命令中感受到了李雄的畏懼之意。

  這上面的國主都有畏懼,下面的人又哪裡還有勇氣?

  而且當天晚上,又有地震發生,只是這次震塌的卻是蜀軍一方,造成了巨大的損傷,更是形成了一條坦途。

  駐紮在外的玄甲軍第一時間抓住了機會,馬上行動起來,直接通過缺口湧入了蜀地——這次滑坡,非常詭異的避開了玄甲軍的駐地,這偌大兵營居然是一個人都沒有傷,以至於讓很多玄甲兵卒都嘖嘖稱奇,覺得自家兵馬怕是有天兵天將護衛。

  如此一來,蜀軍傷殘之際,玄甲軍卻是士氣大漲,而後勢如破竹,直入蜀地,如入無人之地,一夜時間,就連破幾城。

  沿途的蜀軍連抵抗都只是零星的,大部分都是望風而逃,或者乾脆當場倒戈投降,這沿途的郡縣城池,更是紛紛效仿,一時之間,蜀地大勢已然一夜定下。

  而與此同時,那先前蜀地阻礙了玄甲軍攻勢的消息,才剛剛傳到其他勢力耳中。

  尤其是離著比較近的荊州王敦,在拿到消息之後,更是喜不自勝,急急忙忙的就召集了幕僚過來,想要商談一下後面的情況,是否可以利用。

  「諸位,那陳氏囂張,妄言朝廷之事,可謂目無法紀尊長,他先前更是口出狂言,說攻伐蜀地之後,就要來我荊州!而今來看,這蜀地著實不是那麼好勝的,由此可見,那玄甲軍並非戰無不勝,或許我等可以借助長江天塹,也謀劃一番!」

  他到底還沒有昏頭,清楚的知道,蜀地能夠阻擋玄甲軍,靠的還是天災巧合,荊州沒有這樣的條件,卻有大江可以借助,或許可以借題發揮。

  諸多幕僚聽了消息之後,也是格外興奮,爭相獻策,他們都從這件事裡面看到了重要意義!

  或許動搖玄甲不可勝之念的機會,落到了自己手中,如何能不興奮?

  在這般激盪的情緒下,以至於他們連夜鏖戰,制定戰略、方策,便是東方魚肚白,絲毫也不覺得困乏。

  只是正在興頭上的時候,忽然傳來成都被圍了的消息,一時之間,自王敦一下,盡數沉默。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7-3 00:49
第一千二百零四章 援書北上請玄兵

  隨後,消息傳來的越來越多,三天之後,成都陷落的消息便就傳來。

  看著那戰報,王敦久久不能回過神來,愣了好一會,他才歎息一聲,放下戰報,渾身虛脫。

  「成都,天下雄城,當年李雄領軍攻伐,也是施展了詭計,才能破城,就是這樣,前後尚且花費許多時間,方才如願,而李雄得城之後,來回加固,在知曉單梢砲、火炮之威力後,更是前前後後,幾次擴城,在配合蜀地地利,本不該這般容易就被攻破才是……」

  念叨了一會,王敦卻也知道,這些都已經無濟於事了,成都既破,不管李雄有沒有被抓住,這整個蜀地政權都算是崩潰了,整個蜀地被北方吞併、吸納,也只是時間問題了。

  「如此一來,這天下間,不被他陳氏染指和控制點,也就是東南一帶了,」王敦說話的時候,看著身前的一眾幕僚,頗為語重心長,「之前,那陳氏不就說過,先攻蜀地,再戰荊州?如今蜀地既然被他拿下,那麼攻伐吾處,恐怕只是時間問題了,你們可有對策?」

  聽到這句話提問,眾多幕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是沒有人主動開口。

  先前那個消息的餘波,實在是讓他們心有餘悸,不敢再貿然出主意了,而且說實話,要如何對抗幽州兵馬?一時之間,他們著實是難以想到切實可行的法子——

  過去還能一逞口舌之快,畢竟玄甲軍離著遠,但眼下是玄甲軍真的有可能攻打過來了,這情況可就不同了,這一個不小心,說了個痛快,最後敗落下來,就有可能被王敦殺了洩憤,即便不死,怕是也沒有什麼好事,他們自是要多思量思量。

  看著眾人的表情,王敦收回目光,然後冷哼一聲,說道:「你們的心思,我自是知曉的,無非還是害怕擔責,而且也確實沒有什麼有用的法子了。」

  說著,他反倒是歎息起來:「莫說是你們,便是我又如何能想到,當下會是這般情況?那邊剛說玄甲軍因為天災而被阻礙,結果轉眼之間,這局面便就翻轉過來,更成了如今的模樣,這般看來,我們這荊州,基本上是受不住了。」

  他看著面前的眾人,著重說道:「我這麼說,是要讓你們心裡有個準備,若是沙場決戰,怕是沒有人是他陳氏的對手!」

  眾人這時聽出幾分意思,面面相覷,都生出了幾個猜測,想著這位荊州之主,莫非打算投降了?

  仔細一想,這並非沒有可能,以王敦的出身,以及兵力,如果投降了陳氏,怎麼也不會落個身首異處的下場,說不定還能靠著王氏的關係,謀得一官半職,這後半輩子雖然難以掌兵,權力不再,但富貴安康還是不難的。

  當然了,若是心裡不舒坦,也是過不好的,說不定還會憋出些病症出來。

  但目前來看,怎麼都比抵抗玄甲軍要來得更為實際一點。

  「你們一定是在想,我是否是打算要向那陳氏投降了?」王敦接下來,卻是將眾人心裡所想,給直接說了出來。

  頓時,堂中一片安靜。

  「他陳氏如今勢大,其實也就是因為早了我幾年發跡,玄甲這般強橫,無非是收攏了百家之法,若是我能早幾年得到地盤,一樣會想到這些方法,一樣會召集和收攏百家之數,如此一來,局面也就截然不同了。」

  他的話中,有一種難以掩飾的失落和不甘心,旁人聽了,也只得漠然。

  「如今,他陳氏說到底,和我又有什麼區別?無非是他的地盤更大,他的人馬更多,只此而已,想要讓我向他投降,那是休想!」

  此言一出,眾人便盡數歎息起來,知道今日之事,怕是難以善了了,只不過王敦素有威望,眾人對他敬畏有加,也知道這人的性子,倒也沒有覺得奇怪,只是難免在心裡唏噓罷了,然後就又要開始想辦法,迎接即將到來的狂風暴雨。

  沒想到這個時候,王敦忽然又道:「事已至此,別無他法,不過我是抵擋不住玄甲軍的進攻,但並非就沒有辦法制約陳氏,玄甲軍強橫,但朝廷那邊的兵馬卻是孱弱,我若是傾巢而攻之,他們自是無從抵擋!」

  這話一說,這堂中眾人有的恍然大悟,有的面露詫異,有的顯露猶豫,也有那躍躍欲試的,但他們都知道了王敦的想法——

  既然是防不住,那乾脆就不妨,可以先攻伐江左朝廷,掌握名分,或許還可以死中求活,畢竟那陳氏再怎麼樣,不還是承認了江左朝廷的年號,以及新皇帝。

  「此舉也算是孤注一擲了,若是不成,到時候也能順勢而為,為王氏爭奪一些空間,事不宜遲,趁著那玄甲軍還要消化蜀地,兵力暫時難以調配,你們速速準備好,即刻進軍!」

  這一條命令下達之後,並沒有多久,整個荊州的兵馬就行動了起來——他們早就做好了準備,只是原本是為了應對可能到來的玄甲軍,當然,王敦還存了一些其他心思,在入蜀的道路上也準備了兵馬,用意為何不言自明。

  現在,只是調轉了進攻方向,雖然也有一些波折,但先前荊州兵馬早就做過幾次了,這次動起來,也是駕輕就熟。

  另一方面,蜀地的消息,經過層層封鎖,並沒有被下面的兵卒知曉,所以這一次進軍,荊州兵的士氣尚可,所以這一動兵,結合之前早就取得了的戰略優勢,可以說是勢如破竹,不過半月的時間,居然就已經圍困了石頭城,將那江左朝廷上上下下的都給驚了。

  而這個時候,新近登基的皇帝,終於是坐不住了,在徵詢了諸公的意見之後,馬上就親自寫了一封求援信,讓溫嶠帶著,連夜出城,突破重圍,走了水路,朝著北地而去,向陳止求援,請他發兵南下,鎮壓叛逆!

  這封信,在幾天之後就被擺到了陳止的桌上,左右文武都靜靜等待著他的決定。

  「著人備軍,此次由我親自領兵南下!」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7-4 00:27
第一千二百零五章 王與王

  王敦的攻勢,一連持續了將近兩個月,等真正圍困了江左朝廷國都的時候,王導就帶著王家老小,來到了皇宮前面,當眾跪下,更是請皇帝斬殺王氏人頭。

  這陣勢,著實是不小,只是當前建康城中的頭等大事,卻是圍困了城池的王敦兵馬,為了應對這些人,這朝廷上上下下用盡了辦法,有的出去勸阻,有的曉以利害,還有拿出封官許諾的,目的就只有一個——

  希望王敦退兵,即便不能,也得拖延時間,以待變化。

  那北地到底會不會來援軍,說實話,這朝廷上上下下,沒人能說得清楚,但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機會和可能,他們都不會放棄,否則等那援軍來了,自家反而被王敦攻下來了,那可就實在是說不過去了,情況也會更加複雜。

  有鑒於此,皇帝也好,眾多大臣也罷,沒有一個人真的動念,要將琅琊王氏如何的,畢竟那王敦說是和王家斷絕了關係,可他身邊的不少幕僚和將領,乃至留守在後方的一些守備、府官,其實都是王家宗族出身,最起碼也有個姻親的身份。

  這就說明,王敦和王氏其實還有聯繫,至少雙方之間的血脈是怎麼都斬不斷的,彼此之間的關係錯綜複雜,你殺了王氏一族,那肯定也將王敦的親近血脈一掃而空,說不定反而要激怒了他,使得其人不顧一切的猛攻過來,可就真的是弄巧成拙了。

  有鑒於此,對於王導的舉動,新任皇帝親自出面安撫,歷數他多年以來的貢獻,這本不是虛構,琅琊王能在江左立足,是絕對離不開王導的支持和幫助的。

  所以說到了情真意切之處,這位新任的皇帝,更是頗為動情的說道:「若非愛卿相助,朕焉能有今日,今日王敦作亂,乃是他一人所為,與愛卿和王家無關,其中關係,朕還是能分得清楚的,愛卿還是帶著族人回去,好生修養,再修書一封,告知那王敦,只要他能退兵,朕,既往不咎!」

  「皇上恩義,粉身碎骨也難以報答!」王導頓時痛哭流涕,他卻不起身,而是繼續帶著族人跪在那裡,只是道,「只是大錯既已鑄成,我等又有何顏面歸去?還是在這裡跪著,若是那王家叛逆真的敢又什麼動作,我等與他玉石俱焚!」

  這番話說的鏗鏘有力,語氣更是堅定無比,配合著王導那雙堅定的眼睛,就算許多認為他不過是來演苦肉戲,以全族群的人,都有些被感染和打動了,覺得這王導,說不定私心裡面,還真有幾分大義凜然。

  他們自是不會知道,王導的這些話,還真不是故作姿態,而是真真切切的痛恨王敦所為,想要劃清界限,當然,這些也是為了保全族群。

  而究其根本,卻不是什麼國家大義,而是因為他之前出使幽州,見識了陳止所掌控的土地上,是何等一派興盛景象,更清楚的知道陳氏的勢力,根本不是王敦那點見識能夠想像的,王敦此舉,無意於自尋死路,根本沒有半點機會,而且還會連累王氏一族!

  這種事,王導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容忍的,所以他才會過來,帶著族人在這裡,就是想要真的切割關係,保存族群元氣,不會隨著王敦敗亡之後,被一併掃入歷史長河。

  只是皇帝卻還是勸著,希望王導能帶著族人歸去。

  王導見狀,心念一動,忽然說道:「若是聖上信任臣,臣願意為使者,出使城外兵營,說得那王敦退兵,至於臣的族人,依舊還在這裡。」

  還在這裡做什麼?當然是為人質。

  只是王導的這個提議,卻讓新任皇帝有些遲疑和躊躇,但注意到王導的表情,想著對方的交換條件,再考慮到,如今江左朝廷可以說是優勢盡失,就算城外多一個王導,這局勢又能惡化到什麼情況?

  無非就是王導知曉的朝廷秘辛多一點,可話說回來,以王敦的勢力和人脈,又有什麼不知道的?

  一念至此,這位新任皇帝還是點了點頭,應許了王導之請。

  王導拜謝之後,毫不耽擱,稍微準備了一下,便被吊籃放下城池。

  頓時,就有諸多兵卒圍困過來,其中不乏拿著刀劍的,看著王導的樣子,就以為又是朝廷派來做說客的,這一個個兵卒的態度,立刻就顯露出敵意和威脅的意思。

  但面對刀兵,王導卻是站起身來,從容的整理了衣冠,然後淡淡說道:「帶我去見王敦,我乃王導。」

  王導?

  聽到這個名字,在場的兵卒都遲疑了一下,然後面面相覷。

  在王敦麾下當兵,或者說當今天下,又有幾個人不知道這個名字的意義?至於這荊州兵卒更是很清楚,自家主公與王導的關係。

  只是這軍中早就有傳聞,說是那王導被皇帝抓起來了,怎麼會突然從城牆上下來,朝廷會放人?怎麼想都覺得有些不對。

  於是就有一個兵卒大著膽子說道:「如何能知曉你是真假?」

  王導笑道:「王導又有什麼了不起的,需要人來冒充?況且,若是假的,只要帶過去讓王敦一看,難道他還會認錯,莫多言了,趕緊帶路!」

  到底手掌權柄多年,這股氣度一說出來,立刻就有一股不容他人質疑的味道,那兵卒便不敢再多言了,同時也覺得這話不假,是真是假,帶回去直接就知道了,誰敢冒充?

  這一走,當真鬧出了一些風波,這兵營裡面的人一聽說是王導來了,便各有議論,而軍中又有很多出身王氏和相關從屬的官僚、將領,便都想要紛紛趕過來要見禮。

  只是軍中有令,又是交戰之時,到底不好隨意擅離職守,隨後王敦更是下達命令,讓各處之人皆不可過來,然後就在中軍大帳裡面和王導見面了。

  「你這是要絕了王家之傳承!」

  王導一見面,便不客氣的指責。

  王敦卻哈哈一笑,他搖頭道:「我是為王家留下一線生機!」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7-6 15:55
第一千二百零六章 城陷

  「我知道你的心思。」面對王敦這般直接的態度,王導並沒有惱怒,而是坐了下來,淡淡說道:「你所想的,無非是玄甲軍不可敵,只能以圍魏救趙之法,徐徐圖之,尤其是蜀地消息傳來,更是讓人明白,靠著天險亦是無用,唯有此舉,或許還能破局!」

  王敦點頭笑道:「不愧是兄長,既然你都知曉,為何還要過來,難道是要將那城中隱秘和盤托出?這卻是不用了,那城中有幾家人,始終與我通信,朝中有什麼風吹草動,皇上有什麼計謀,甚至兄長你有什麼動靜,我都能第一時間知曉。」

  「那既然如此,你就該知道,自己所為,是要為王氏帶來災禍的!」王導的語氣轉而嚴肅起來,「莫非你真以為,挾持了皇上,便能讓陳氏投鼠忌器?」

  「或許不能,但總要一試方可!」王敦的眼睛裡閃過一點精芒,「人生在世,總得留下些事!」

  而後,他話鋒一轉:「倒是兄長,你苦心積慮所為,無非就是要讓王家與我割裂,此事倒也不難,等會我便讓人將你關押起來,送回城中,這般折辱之事,足以讓人知曉,我王敦與王氏,已經勢不兩立!」

  「你!」王導一愣,並不惱怒,反而失神片刻,最後無奈的搖了搖頭,「你這又是何苦?我是親自去過北邊的,可以明確的告訴你,玄甲之強,遠遠在你的想像之上,那破開蜀地的兵卒,恐怕都只用了十之三四的本事,真要是冠軍侯拿出了全部本領,莫說你拿下建康城,就算是佔領真個江左,也決計是抵擋不住的!」

  這話說到後面,已經有了些諄諄善誘的誠懇之意了。

  王敦也收起了笑容,他輕輕搖頭,沉默了一會,這才笑道:「大丈夫生於世,豈能處處如意,今日我行此舉,若成,青史自有其紀,若是不行,亦不枉此生,若是讓我向那陳氏低頭,卻是不行,他是什麼出身?我是什麼出身?」

  王導看著這個族弟,半晌無語,最後只得搖搖頭,知道是勸不住了,但最後還是說了一句:「那陳氏的心思,深淵如海,便是我也猜測不透,你今日所為,歸根結底,還是當初他那一席話,安知不是為其人前驅,為他掃清障礙?」

  「便是如此,那又如何?」王敦卻是一抬頭,「這天下間,能行此事的,唯有我爾,便是他陳止,顧慮名望與身後事,不是一樣不敢動手?」

  王導張了張嘴,最終不再言語。

  王敦見了,哈哈一笑,衝著王導拱了拱手,然後轉身就拔出長刀,朝著桌案用力劈砍!

  咔嚓!

  伴隨著桌角斷裂的聲音,同時響起來的,還有王敦的怒喝聲,周圍的親兵馬上圍了過來。

  「給我將這個狂悖之徒捆了!」

  幾息之後,被鎖銬起來的王導被披頭散髮的扔到了城門前,那樣子格外狼狽,對於視名望為生命的世家人而言,可以說是極度的羞辱了。

  所以等王導被帶入城中,得知了消息的皇帝都親自過來,見了王導之後,立刻就慰問起來。

  「愛卿受苦了!未料那王敦這般狼心狗肺,連血親都如此折辱,這般人,怕是根本說不通,朕與他亦沒有什麼君臣情誼可言了!」

  一番話語,將這件事徹底定性,也代表著這位皇帝清楚的意識到,今日的事,怕是不可能輕易善了了,城外的王敦,根本就沒有和他和解的意思,如此一來,無論是如何讓步,恐怕都無法取得結果。

  既然如此,那這事情也就明瞭了,那就是他們與王敦之間,唯有一戰,拼盡全力守住城池!

  「這也是好事,」王導整理了衣衫,面色如常,「原本城中存著諸多心思,總想著和解或者拖延,乃至寄希望於援軍,於是都不願意出力,心思各異,力不能往一處使,最後的結果,就是十成力氣,發揮不到七成,現在倒是可以拋去臆想,專心對敵了!」

  皇帝聽了,便就點了點頭,當即吩咐下去,全城戒嚴,不可再有他念!

  結果當天晚上,就有三家大族作亂,燒燬了糧倉,更是壞了一扇城門!

  這三家大族,皆為江左本地出身,與江左朝廷積怨不淺,結果在這個時候,居然選擇了叛亂。

  最後,三族雖被鎮壓下去,但守城之局卻破,糧倉動盪,人心不穩,加上城門破損,難以抵擋,午夜之後,王敦的兵馬長驅直入,在城中掃蕩。

  他麾下的荊州兵馬,固然比不上玄甲軍,但也是飽經戰陣考驗的老兵了,和這城中的兵馬比起來,著實精裝凶悍,有如虎入羊群,很快就控制住了局面。

  待得城池各處皆被掌控,各大家族的領頭人物也都被一一抓捕起來,其中就包括了之前出過城的王導。

  但王敦卻是見也不去見這些人,而是在火焰和廝殺聲中,逕直走入了皇宮,來到了那座高階之上的宮殿前。

  宮中早就人去樓空,跑的跑,逃的逃,但還有忠心的宦官和侍衛留下來,護持著那位同樣沒有選擇逃避的九五之尊。

  「見過皇上!」

  王敦來到大殿之上,衝著孤零零端坐在龍椅上的皇帝拱了拱手。

  「臣,有些唐突了,今日來此,還是請皇上下令,也不要去了陳氏名號,只是讓他安分守己,終生不可過江。」

  皇帝坐在龍椅上,露出了苦澀的笑容,但很快轉為冷笑,他說道:「王都督,你以為朕這一封信,真能約束得了冠軍侯?」

  「不試一試,如何能知道呢?」王敦也笑了起來,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齒,「更何況,皇上,今日我是讓你寫,而不是求你寫!先帝的長子,如今可就在不遠處!」這話殺氣騰騰,圖窮匕見。

  皇帝心中一窒,最終低下頭來。

  王敦這才心滿意足的轉身離開,按著計劃,這只是第一步,目的是塑造輿論,若是陳氏不尊,那接下來就要進一步以天下人之口,以皇帝之令,壞其根本。

  只是等王敦剛剛走出皇宮,就有一個幕僚急匆匆的跑過來。

  王敦一見此人表情,就知道出了事,於是沉聲詢問。

  「荊州……荊州失守了!被不知道從哪來的一支玄甲軍,攻陷了!」

  王敦一聽,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7-6 15:55
第一千二百零七章 少時胡作為,今日奇人舉

  徐州,彭城。

  一大清早,這城裡城外,但凡有頭有臉的人物,全部都等在了城外,朝著遠方的道路張望著,一刻也不敢移開眼睛。

  徐州的幾個大族——劉姓、彭姓、張姓等,他們的嫡系和說得上話的人,全部都集中在了城外,若不是幾位太公年歲已大,有的甚至已經去世,恐怕那幾位還免不了親自過來。

  即便是現在這樣,那幾位也是連連催促,將家裡能出來的人盡數都驅趕出來,一大早就要在這裡喝風吃土,等候那位的到來。

  卻是什麼人要來?

  諸位看官自是猜出來,正是出身於彭城的陳止。

  他下令進軍,便有兩支兵馬,分別從荊襄、蜀地出兵,快速佔了那王敦的老巢之後,自己卻領著一支兵馬,不疾不徐的南下,沿途通報消息,讓各地的官府有所準備,也算是一次南巡視察了。

  他這一路下來,動靜不能算小,雖然以兵馬開道,並不怎麼需要地方上予以迎接,但以陳止如今的身份和地位,他到了一個地方,旁人又怎麼敢真的就晾在一旁?

  於是這一路上可謂豐富多彩,甚至還有兩個攔路告狀的,很是讓陳止過了一把破案的癮,而這消息也不脛而走,讓前面的諸多郡縣都風聲鶴唳,生怕鬧出什麼事端。

  好在陳止畢竟是領軍南下,在各個地方都不會耽擱多久,很快就來到了徐州。

  徐州這個地方,這兩年可算是折騰得不輕,先後易主不說,每一次易主,還往往伴隨著戰爭和鬥爭。

  最初朝廷管轄的時候,就有天災人禍,那王彌等人的入寇,讓徐州上上下下就承受了不少衝擊。

  好不容消停兩天,卻是突然之間天下大亂,江都王等人先後來佔,最後還是歸了江左朝廷,結果還沒喘口氣,石勒的人又來。

  過了沒多久,石勒和石虎先後敗亡,這江左朝廷便要收復,結果派過來的官員還沒抵達,這徐州便自己跑過去歸順了玄甲軍。

  入了玄甲門,自是沒人敢再多言了,此處總算是安寧下來。

  現在忽然有消息,說是玄甲軍的首腦、出身徐州的冠軍侯領軍南下,要經過徐州,自是從上到下,人人皆興奮不已,尤其是那彭城和下邳兩處,更是熱衷於此。

  這兩個地方,一個是陳止自小家鄉,一個則是陳氏如今大支,與陳止的關係都非同一般,於是得到了消息之後,立刻就大肆宣揚,並且做了準備。

  如今,這彭城之外的迎接隊伍,與此也有關係,但說到底,那位冠軍侯如今在北方的地位,已然超越了皇帝,那是真正的北地之主,沒有人敢等閒視之。

  「當真是世事變遷啊,想當初,那冠軍侯還在城中為學,亦曾與我等一同去迎接他人,而如今,我等卻要在這裡一直等到午時,否則便是不敬……」

  有人那幾大家族的族長感慨著。

  這話可不假,按著消息來看,陳止他們的兵馬,要到中午才會抵達,那前期的斥候等,已經通報過了。

  這徐州如今在玄甲軍的掌控之中,乃是自己的地盤,而且因為陳止的關係,掌控力度還很大,各處也十分配合,自是不會出現半路劫道的事來,所以這兵馬的進兵速度,都是提前定好的,不會出現意外。

  結果他們這一城稍微有些地位的人,就要大清早等在這裡,甚至還要頂著烈日,一直等到兵馬過來,少說也得有兩三個時辰。

  但最多也就是嘴上嘀咕一下,沒人敢真的抱怨。

  不過這人一開口,卻也引得不少人好起來,就有那這幾年剛剛露頭的新生代,忍不住詢問起來:「聽說當年冠軍侯少年之時,就素有大志,多與那販夫走卒相交,乃知三教九流,如今才可一下拿下半個天下,是否為真?」

  這樣的傳聞,這幾年越發流行起來,對陳止過往的言行舉止,都有了各種角度的褒獎和稱讚。

  這時聽到詢問,那些族長等,不由唏噓起來。

  「此話說來,還頗有傳奇色彩,當初很多人說冠軍侯嗜賭成性,乃是敗家之人,誰知卻是行楚莊王事,要厚積薄發,三年不鳴,一鳴驚人!」

  「可不是麼,如今回想起來,過去冠軍侯所為,哪個不是蘊含深意?想來他少年時,就已經看出百家之重,如今才能編撰陳學大典,傳播天下,更是成王霸之事!」

  「是啊,這奇人果然要行奇事!」

  ……

  這話題一打開,各方自覺和陳止過去有些交情的,都要過來說上兩句,一邊感慨過去自己見識淺薄,同時還要暗示,其實他們早就注意到陳止常常有驚人之舉,只是過去眼界不行,看不出玄虛,如今回憶起來,才知道其中蘊含深意。

  卻是讓諸多年青一代聽得心潮澎湃,對陳止的敬仰和敬畏,更加濃烈起來。

  等陳止抵達彭城,經受了熱烈歡迎,入了城中,聽八叔陳遠提起此事,不由失笑道:「年少無知之舉,到了他們這口中,卻是有了這許多褒獎之處,卻是讓人哭笑不得了。」

  陳遠也笑道:「你如今身份不同了,過去做的事,便都是不得了的了,旁人就要研究,甚至效仿,說到底,他們不是驚訝你過去所為,而是希望也能得你這般成就!」

  陳止想到了前世的不少成功學圖書,不由搖頭失效,他著實沒有想到,自己也會有這麼一天。

  想著想著,陳止卻是略過這個話題,問起來:「八叔,此番過來,還是想要詢問你一句,是還想繼續做個都尉,還是去北地做一縣之主?」

  陳遠搖頭道:「如今能做都尉,都是拜你所賜,我這本事自己知道,這就到頭了,若是為縣主,那可是要鬧出亂子的,到時候別人不會說我陳遠如何,卻要說你冠軍侯的親族行了壞事,壞了你的名聲,這決計不行!而且我聽說,如今北地想要當官,都得要經過科舉,你不可因血親就壞了規矩,省得日後有人效仿。」

  陳止聽著,鄭重點頭,說道:「這次卻是我糊塗了,想著有缺口,若非八叔提醒,怕是要犯了錯了。」

  「不用來這一套,你自是知曉的,無非來試我口風,」陳遠笑了起來,隨後收斂笑容,「不過,你此番南下,到底有何用意,那王敦已經攻入建康,你卻還不盡快,是存著何等心思?」

  陳止笑了起來,他說道:「此話,是有人托八叔你問的吧。」

  陳遠也不隱瞞,只是道:「現在都有人傳言,說你出生時,有異象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7-7 11:35
第一千二百零八章 匡天下之志,為此

  「生而有異象,這是帝王、開國之君才能享受的待遇,這些人想要試探什麼,已經可以說是非常明顯了。」

  陳止聽了之後,沒有感到意外,反而是直言不諱的說了起來。

  倒是陳遠聽著這些話,臉色大變,本能的想要制止陳止,讓他不說這些犯忌諱的話了,只是話到了嘴邊,他卻猛然醒悟過來。

  就算這句話是犯忌諱的,又有誰能指責?誰又敢指責?指責又有什麼用?

  如今在這北方,連著蜀地,以及那荊襄,自己面前的這個人,都是當之無愧的主宰,真正的說一不二!

  他的話,比江左朝廷裡的那個皇帝還要管用!

  因為這些地盤,可不是朝廷按著九品官人法之法讓他掌管的,更不是中正官予以評判,而是陳止麾下兵馬,一刀一槍,直接給打下來的。

  整個過程,還沒有過多長時間,偏偏只要被他打下來的土地,就幾乎能夠被徹底掌控,從上到下,官僚、吏胥,乃至諸多基層組織,都會在玄甲軍的督促下,用最快的速度建立起來。

  所以,陳止的權力基礎給外穩固,別說他將一些出格的話,就算真想要做出格的事,恐怕也會有一群投機之人過來相助。

  陳遠定下心,想著最近不少過來探自己口風人,那話裡話外,其實有慫恿進言的意思,顯然是有勸進之心的,只是這些心思之中,有多少事真意,多少是想要趁機撈好處,就著實不好分辨了。

  「叔父你該是想到了不少,」陳止注意到了陳遠欲言又止的樣子,就猜到了他的心思,「那就不該為此煩憂。」

  陳遠躊躇了一下,最後還是問道:「那你這心思,到底如何?總該給家裡面透個底的,否則這下面的人,心思不定,說不定反而還要出事。」

  陳止沉吟了一下,說道:「這旁人如何說,其實並不重要,而今北地皆控於我手,卻不是為了權勢傾天下,而是要貫徹心中所想、所學。」

  陳遠一愣,然後歎息說著:「你這心思是好的,但現在這麼大的攤子鋪著,你可沒有後退的理由。」

  「自是無需後退,」陳止說話的時候,眼睛看向窗外,「因此番南下,當可開闢局面,奠定根基。」

  陳遠聽到這裡,固然不知陳止所想,但見其表情,卻是不由鬆了一口氣。

  這接下來,終於就到了叔侄共敘親情的時候了。

  隨後,陳家在這裡的其他人,也都紛紛聚集過來,給陳止見禮,說話。

  由於幽州攤子鋪得太大,加上陳止在那邊的絕對權威,所以幽州陳氏的發展,如今進入了快車道,吸引了不少陳族子弟前往,最初只是一些不得志的子弟,隨後連家族菁英也被吸引了許多。

  留在這裡的族人,倒是顯得有些單薄了。

  可這裡畢竟是祖地,有陳莊為根本,繁衍生息多年,底蘊十足,等陳止拿下了徐州之後,北地陳氏又有不少人趕回來發展,畢竟衣錦不還鄉,那還有什麼意思?

  因此現在能出現在這裡的族人,著實不在少數,倒也很是熱鬧。

  不過,陳止不會在彭城待太長時間,南邊的消息一個接著一個的傳來,自從王敦攻破了建康城,不少人就猜測著他會做些什麼。

  如今,這消息越來越清晰,主要就體現在兩個方面,一個是加官進爵——王敦要得爵位,還要總攬朝政,另一方面,就是要改編新軍,他要收攏手上的兵權。

  然後,又有消息傳來,說是王敦逼著皇帝,要撤了陳止的爵位。

  這個消息傳來的時候,陳止剛剛抵達了下邳。

  那下邳城中的陳氏本來還未陳止的到來而歡欣鼓舞,結果一轉頭就知道了這麼一個消息,頓時便滿心的不快來了。

  甚至還有人不顧世家教養,破口大罵的。

  畢竟撤銷爵位本就是一種侮辱,而陳止如今更是陳家的支柱,這般作為,等於是要將陳氏的面子放在地上摩擦,最近自視甚高的陳家子弟如何能受得了這個氣來?

  況且這般表現,也是為了能讓陳止生出好感,自是人人奮勇。

  只是他們的這一番心思,最後卻是做了無用功,因為陳止停下來,還未到片刻,就被陳永叫了過去。

  這位曾經在朝中擔任過九卿的老人,而今在整個下邳陳氏,乃至整個徐州陳氏中,都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可以說得上是德高望重,除去陳止,這位老人在陳氏族中,也算是地位最為尊崇的了。

  和幾年前比起來,陳永蒼老了許多,自從他的兒子在蜀地生死不明之後,陳永的精氣神就一日不如一日。

  中間更是伴隨著天下大亂,經歷了不少,本來身子骨一度衰微,好在後來挺了過來,加上因為陳止的關係,陳氏越發強勢起來,他的身份地位一日重過一日,便是那不懷好意的,也不敢將他如何,生恐惹惱了陳氏,被千里滅殺。

  這時候,陳永招了陳止過來,先是稱讚了幾句,說著說著,卻忍不住感慨起來。

  「老夫當年見你,就知道日後成就非凡,只是怎麼也沒有想到,會成今日之勢,我陳氏一族因你而榮。」

  但說到了最後,這位老人想起了什麼。

  「當初我與楊公在洛陽受了災,還是靠著你的名號才能逃出來,當初楊家雖說因為你的關係,與我陳氏交善,只是兩家畢竟在位格上不同,還是有高低之分的,楊家之人見了陳氏子弟,難免心存傲氣,但現在,他們卻是都主動低頭了,這便是你的功勞,不僅僅只是楊家,還有這天下世家,皆有低頭之勢,就是不知道,你要如何對待他們。」

  陳止聽到這裡,正色說道:「這便要看他們如何作為了,只要不妨礙我行事,便可存之,否則的話,我也不隱瞞,皆要掃清。」

  陳永聽著這話,立刻感到了濃烈的壓力,終於意識到,面前的這個晚輩,果然已經不同了,甚至自己也沒有什麼倚老賣老的資格。

  於是,他也正色道:「老夫也聽了科舉之事,此法要一直推行?」

  「我得北地,入蜀地,拿荊襄,未來還要匡扶天下,其中便有一部分願意,是因為此法,自是不可停下!」

  陳止淡淡說著,卻聽得陳永不由倒吸一口涼氣,感到了那話中縱橫天下、蕩平乾坤的大志。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7-8 16:18
第一千二百零九 明災與隱患

  就在陳止一路南下,步入徐州,並且越來越接近大江,眼看著就要與江左朝廷隔江對峙的局面下,這消息有如雪花一樣,紛至而來。

  江左朝廷這邊,可以說是應接不暇,只不過處理這些事的人,已經從朝廷諸公,變成了王敦的幕僚班子。

  但是他們的壓力,沒有因此而減輕,準確的說,如果是諸公當政,面對玄甲軍大舉而來,甚至是陳止親自領兵,難免要膽戰心驚,但尚且不至於手忙腳亂,因為知道有個朝廷大義在,還有先皇的恩義在,關鍵時刻還能用這個名義過去探口風。

  再不濟的話,也是能保住家族的,畢竟就算那北地玄甲軍真有什麼念頭,也不是為了毀滅江左,而是要一統天下,那倒霉的也是皇家宗室,而不是他們這些世家大族。

  但是王敦的幕僚就不一樣了,他們是很清楚的,一旦真要被攻伐過來了,那真是半點僥倖都沒有,很有可能就被直接滅殺了。

  所以這幾日時常就有幕僚因為壓力太大,而累倒的情況,甚至還有不少人找到王敦,想要向他暗示,最好能想個折中之策,實在不行,就是讓出建康也無妨。

  不過,每一次王敦都沒有任何表示,直到次數多了,似乎他也是不勝其擾了,便傳令下去,將麾下的諸多幕僚全部都召集起來,聚集在一起。

  「我知道你們這幾日得知了北邊的消息之後,一個個都是心神不寧的,」王敦環視眾人,一開口就直接點題,「甚至還有不少人找到我這裡,表達著這樣的念頭,想讓我退一步,只是你們卻沒有想到,如今這個局面也是好不容易才爭取到的,一旦退讓了,頃刻之間就是敗亡的局面!」

  說到這裡,他深吸一口氣,這才繼續道:「很多人現在不理解,為何我要進攻建康,但現在回過頭去看,如果咱們還留在荊州,是個什麼情況?」

  聽到這話,所有人的表情都變了,一個一個的臉色有些苦澀和不自然了。

  「荊州,可是已經被那玄甲軍攻陷了!」

  王敦說出了所有人的心中所想。

  「若是我等還在荊州,難道就能抵擋玄甲攻勢?怕是未必!」他歎了口氣,有些無奈的搖頭道,「我等雖然著力攻打江左,但是在荊州也是經營多年了,而且那裡作為我的根基之地,所以放了不少的人守護,結果也不過就是幾日時間,換成我等親自駐防,恐怕也不會有太大不同,甚至還會被困死其中,再無逆轉的機會!」

  聽到了,不少人已經開始點頭,承認這話說的確實在理。

  「我之前攻伐江左,也是抱著一個僥倖,覺得陳氏或許還顧慮朝廷,顧慮皇帝,但現在看來,還是不夠瞭解他,」王敦說話的時候,表情逐漸陰沉起來,「寫給此人的幾封書信,不得半點回應,結果他還興大軍而來,根本就不擔心皇帝會出意外,既然如此,那我等也只能做最壞的打算了!」

  眾人聽到了,有人歎息,有人唏噓,卻也有那意志堅定。

  隨後就有人上來說道:「最近城中世家,不少人有動靜,是否要嚴加看管?」

  「怎麼管?」王敦冷笑起來,「怕是沒有動作的家族,反而是少數吧?」他一擺手,「都隨他們去,無需理會!難道這個時候了,他們還能有其他想法,無非就是想要聯絡陳氏,為自家保留元氣罷了,只要守住各方通訊渠道,自是不用擔心,而且還能從這些人的往來信件中,得到不少情報。」

  下面的人聽了,就默默點頭。

  不過,他們心裡也很清楚,王敦這話說著灑脫,頗有大氣,好像是掌握住了關鍵,但實際上也是無奈之舉。

  別看建康城已經落入了王敦等人的掌控,但那也只是佔領而已,這裡作為新漢王朝各大世家最後的據點,裡面的關係當真是錯綜複雜,人員更是複雜,而且牽動天下各處,關係網路層層疊疊。

  王敦的兵馬雖然相對強橫,人數也不少,但即使全部散開,深入到各家裡面監督,那就得把軍隊全部散開了,著實有些難辦,因此只能選擇這種折中手段。

  說到底,各大家族根本不認他王敦之權,只是迫於刀兵,於是暫時低頭,想讓他們配合,那是休想。

  王敦的這個選擇,目前看來,是最有可能施行的了。

  只是他並不知道,諸多家族雖然大部分都是謀於外,卻也有那有心兵行險著,建立一個功績的。

  就在前線傳來消息,說是陳止的兵馬離開下邳,繼續南下的當天夜裡,在庾家的一處別院裡,前後來了兩撥人,通過密道行進,最後在院子深處秘會。

  「見過張公。」

  其中一人,便是如今的庾家之主庾亮,他起身迎接的,卻是那張家的張應。

  張應擺擺手,回應道:「庾君無需客氣,你我如今皆為冠軍侯做事,沒有什麼資歷之分,那北地唯才是舉、以科舉取士,我等也當時刻提醒,不可亂之。」

  庾亮稱讚道:「張公不愧是張公,這般認識,我輩不及也!請!」

  客氣之後,這兩個立場詭異之人寒暄了兩句。

  當初,他們都曾與陳止為敵,後來心驚膽戰,又都選擇了投靠陳氏,期間自是有百般困難,二人做足了低姿態,又付出了不小的代價,最終才能如願。

  自此,他們算是放下心來,然後專心為北地做事。

  當初張應在關中,本來想要提前避禍,離開關中的,但最後為了能在陳止面前立功,又生生忍住,只是讓幾個兒子提前轉移,自己則帶著兩個兒子,在關中搜集情報,同時給兩王下套。

  等關中陷落,這人又隨著大部分的世家,來到了江左,想要故技重施,結果到了地方才知道,在這裡自己根本排不上號,有大批的家族早就投靠了北方。

  其中影響力最大的,居然是庾亮的庾家,二人當初處境相似,一來二去,居然有了交情,時常共謀。

  待得二人落座,馬上就說起此番見面的目的。

  「冠軍侯南下,此乃天賜良機,未來玄甲一統,華夏才有強盛機會,只是當今聖上,與冠軍侯畢竟有著情誼,到時兩邊難免相互顧慮、妥協,時間長了,難保不發生意外,我等還想個法子,杜絕隱患!」

  庾亮淡淡說著,聽得張應瞇起眼睛,微微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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