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冠絕新漢朝 作者:戰袍染血 (已完結)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7-9 16:28
第一千二百一十章 天下只此一隅

  玄甲軍逐漸南下,終於到了隔江相望的時候。

  伴隨著這樣局面的,就是江左朝廷裡面越發凝重的氣氛,無論是王敦麾下的那些將領、官僚,還是迫於形勢不得不投靠的世家官吏,都感受到了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氛。

  但就在這種氣氛中,王敦並沒有被動等待,更不願意引頸待戮,所以同樣有所佈置,並且很快就有了結果和反饋——

  「果然不出王公所料,那玄甲軍確實有兩支兵馬隱匿前行,一直從荊襄向南,想要繞道而來,一直卻是沿海而至!」

  他的幾個幕僚得到各方的消息之後,馬上就過來向王敦反應情況,口氣裡面都是慶幸的意思。

  王敦卻是捋了捋鬍子,笑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他陳氏的行事風格,我早就研究過了,此人雖喜堂堂大勢,但並不排斥奇兵襲擊,而且他的奇兵,不是為了出奇制勝,而是為了縮短攻伐時間!」

  他看著眼前的幾人,淡淡說著:「這陳氏佈局南方,一開口就是用陽謀,先說蜀地,後指荊州,就是要亂我陣腳,可見也是求快,既如此,那就得不得不防著一手,他既說親自領兵南下,卻緩緩而行,知江左之事而不加急,必有所圖,是以我讓人於幾處探查,果然發現了他的圖謀!」

  眾人聽著不由點頭。

  原來,這王敦也算是有新的,猜到陳止親自領兵的噱頭,很有可能是為了吸引注意力,給其他方面的兵馬製造奇襲的空間,所以就專門派了人在幾個關鍵的路徑上檢查,一旦發現了有兵馬蹤跡,就第一時間過來回報。

  沒想到,還真讓他發現了蹤跡,這時候拿出來,就要振奮人心,一掃最近的沉悶氣氛。

  只是這邊高談闊論,還未多久,忽然又有戰報傳來——

  「不好了!海上攔截的兵馬盡數都被擊潰,而那繞道山越的兵馬,更是收服了不少山越部族,已經從南邊打過來了,佔領了幾個小城!」

  聽著這個戰報,王敦徹底說不出話來了。

  他還能說什麼?

  提前預測到了對方的戰略,更做出了安排,甚至還為此聯絡不少勢力,可以說是佔了天時地利人和,結果呢?

  「結果卻是,連阻隔半天的時間都做不到麼?」

  王敦的臉上忽然露出了頹然之色。

  「過去只是聽別人的戰報,也只是震驚罷了,尚不能感同身受,還覺得多多少少都是其他各方做的準備不夠,才會被玄甲軍隨意擊破,但現在落到了自己身上,才知道這事果然不是那麼簡單,不是說你預料到了對方的動向,就能阻止的,更不是能夠戰勝的!」

  眾多屬下從他的這句話裡面聽到了灰心喪氣的意思。

  一時之間,氣氛越發壓抑起來,很多人也不免心灰意冷,想著與玄甲軍對抗,看起來是真的毫無勝算,便是自己這個雄才大略、心狠手辣的主公,面對玄甲軍的直接進攻,也顯露出頹勢來。

  注意到手下之人的氣氛,王敦馬上意識到,閒著可不是自己展露喪氣的時候,於是他一瞇眼睛,沉聲說道:「不過,事已至此,我等與陳氏之間,是再無轉圜餘地了,當下我們還佔著這座城池,這就是優勢,他玄甲軍就算再厲害,剛剛打下蜀地,還未消化,加上之前北地還有不少風波,也未完全消化,這就說明,他們無法抽調太多力量南下!」

  他站了起來,為了穩定人心,不得不多說幾句。

  「現在,他們幾路大軍下來,看起來勢大,但究其根本,終究還是要聚集一處,其目的既然知曉,就可以從容佈置,傳我命令,讓各方兵馬盡數收縮,我等也不那陳氏有什麼多言,就在建康與他一決高低!」

  這個命令確實有幾分振奮人心。

  因為在兵法上,若是提前知道了對方的戰略目標,確實是佔據很大優勢的,很多時候,足以以弱勝強!

  就是不知道,這個強能有多強,這個兵法原則,能否讓王敦軍,戰勝玄甲軍!

  接下來的幾日,王敦的兵馬從各處被收攏過來,聚集了力量和兵馬糧草。

  這般陣勢,就是那不識兵家之術的人,也看得出來,是王敦打算在建康城與玄甲軍決戰。

  一時之間,人心惶惶。

  玄甲軍的名號在那擺著呢,而這城裡的人很多人都是被脅迫的,甚至很多人與王敦之間還有仇怨,一想到最後還要被此人連累,和天下無敵的玄甲軍交戰,怎麼想都憋屈。

  於是,這城中的各大家族動向的更加頻繁了。

  到了最後,甚至都有些毫不遮掩的意思了,逼著下面的人不得不找到王敦,讓他作指示。

  「當下就等著一鼓作氣的決戰了!此乃生死所在,其他的暫時也顧不上了,」王敦冷笑著,眼睛裡露出了寒芒,「若是此戰敗了,我等都沒有命活,哪裡還顧得上其他人的性命?這些城中的家族,這時候還給我搞事,分明是要我死啊!既然想讓我死,還有什麼說的?但凡有鬧事的,盡數抓起來,屢教不改或者性質惡劣的,直接斬殺!無需多言!」

  眾人從他的話中體會到了濃濃的殺氣!

  而下面的人得了命令,也意識到了王敦的決心!

  很明顯,現在的王敦,就是要收縮勢力,聚集全部的力量,在這裡和陳氏一決勝負,若是能勝,多少能增加一些政治籌碼,就算是僵持起來,都有一定的機會能得到條件,可一旦敗了……

  「此戰,我必全力以赴!」

  震雲密佈,一連……兩個月!

  讓建康城內外的人沒有想到的,那玄甲軍幾路大軍,明明早就做好了準備,偏偏就是不攻!

  不過,他們是只不攻建康,面對這建康周圍的州郡縣,可是一點都不客氣,可謂橫掃,兩個月的時間,除了江左建康和周邊的幾座城池,這那邊的其他地區,幾乎都被幾路玄甲軍佔領、征服。

  連那那邊的諸多山越部族,都有玄甲軍配合官僚過去收編、整治,要納入規劃。

  至此,天下之間,只有一隅之地不在玄甲掌控。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7-10 18:32
第一千二百一十一章 絕圍

  王敦糾結了兵馬,本意是要集中力量,與陳止的玄甲軍一決勝負,可以說是背水一戰了,結果這預想中的決戰根本沒有發生,反倒是周邊的郡縣,被一一拔除。

  這就好像是一個人收攏拳頭,打算全力攻出去,結果剛剛運好了勁力,一抬頭才發現對面沒人了,但是對方帶著一夥人,在更遠的地方,把自己給圍起來了。

  這種打空了的感覺,著實是太過難受了,而且還帶來了一連串的嚴重後果。

  天下四方,皆被玄甲所得,這種情況,莫說是那王敦心中惶恐,他的那些從屬一個個也是慌亂無措,偏偏無計可施。

  便是那些被脅迫低頭的世家和江左朝廷勢力,一個個的也意識到不妙了,更帶有一股難以言喻的緊迫感——

  因為他們忽然意識到,如果情況一切如常,像是過去一樣,江左在漢家名下掌控,那麼陳氏想要攻伐這南方的土地,首先就有一個最難的問題無法跨越——

  名分。

  或許強行攻伐,以玄甲軍的戰力也一樣是戰無不勝,肯定能將江南打下來,但是名不正則言不順,到了最後,這下面的人心自有不同,會在後續的治理上憑空生出許多問題來。

  結果,現在王敦這麼一鬧,理論上江南之地已經離亂了,所以玄甲進軍,也找到了合理的藉口,不是評亂,就是鎮城。

  而那些城池要嘛不敢與玄甲軍對戰,要嘛根本就一心投靠,很多城池的城守和其中世家,甚至在幾年前,就和北邊暗通曲款,此時機會一來,往往是玄甲軍還沒有打過來,自家已經將旗幟換了,站在城頭迎接。

  於是短短兩個多月的時間,整個南方的局面就煥然一新。

  隨著一座座城池改旗易幟,江左朝廷,或者說王敦兵馬能夠掌控和利用的資源越來越少,甚至很多原本沒有被他發現和重視的問題,也都一一浮現,成為了讓人頭疼的事來。

  其中的一個關鍵,就是失去了周圍郡縣的支持,建康這座都城作為首都的諸多功能和職能,逐漸限於癱瘓——

  要知道,這個時代,土地能夠供養的人口,其實並不多,建康作為都城,前後經過幾十年的發展,在宣武北伐之前,這裡作為國都,已經被建設的十分完善了。

  宣武遷都之後,江左建康的重要性有所降低,但比起其他城市,依舊還是被重點關照,歸根到底這裡有著新漢的老底。

  於是發展到了如今,這座城市的常住人口是遠遠超出其他城市的,城市的人口,往往與它的影響力成正比。

  這樣一座城市,江左各大世家當然都有自己的觸角或者勢力據點安排在裡面,很多家族經過幾代的經營,更是漸漸將這裡變成了大本營之一。

  平日裡,要供養這麼龐大的人口,再加上城市內外的駐軍,單純靠著周圍的土地,那是根本不夠的,還要靠著江南各地的郡縣城鎮運輸糧草過來供養。

  江南水系發達,又有大江為憑,運輸成本上相對較小,是以能夠供養超過原本城市容量的人口。

  但現在局面完全不一樣了,隨著玄甲軍將其他地方的城鎮佔領下來,哪怕不能實施有效的管轄,但至少可以斷絕這些成真,對建康的供養。

  發展到最後,那建康城中逐漸發生了恐慌,因為這龐大的人口,哪怕是動用城中的儲糧,也根本不夠的。

  關鍵是,之前王敦為了決戰,將大部分的兵力都集中起來了。

  這兵馬人數,在戰時是戰鬥力,可單純擠在一座城裡面,人吃馬嚼,時時刻刻都在消耗。

  本就超出了城市容量的人口,加上大量的兵馬,周圍被圍困、斷絕了補給,最直接的反應,就是每一個人都在拚命的想要活下去。

  吃,無論是世家,還是平民,無論是貴胄,還是兵卒,都無法避免。

  而且隨著日子一天一天過去,距離糧草用盡時刻肯定是越來越近了,雖然王敦不願意公佈總共的糧草儲量,只是這城中不少人作為官僚,還是能接觸到一些內幕的,再加上有心人刻意傳播,於是,很快就有糧食已經不足一月的消息在城中流傳。

  這消息彷彿長了腿一樣,快速的傳播開來,很快就滿城皆知。

  「馬上給我抓人!不用管他們的身份,但凡事傳播消息的,全部抓起來,一個都能放過!」

  王敦在得知消息之後,還算是沉穩,沒有陷入混亂,而是下達了清晰的命令,只是從命令的內容來看,卻已經有幕僚意識到,自家主公可能已經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全然顧不上其他了。

  果然,接下來的發展,就印證了這個猜測。

  那消息的傳播,根本就控制不住,抓的人多了,反而造成了更大的慌亂,但是若是不抓人,這局面卻越發難以收拾了。

  鬧到了最後,連抓人的兵卒都生出了諸多怨言。

  消息被反饋回到王敦的桌上,他卻是失神起來,最後長歎一聲。

  「到底還是被算計了,」王敦渾身無力的坐下,「這般情況,我根本就是有敗無勝,連求一戰都不能,最後要被生生困死在這裡,他陳氏根本不需要做什麼,只要維持這個局面,要不了一個月,看城裡的局面,恐怕只要幾天,建康便要自亂。」

  目前這個死結,根本不是靠著智謀就能度過的,因為營造這一切的是玄甲軍的絕對實力。

  「但即便如此,想要讓我認輸投降,那是想都別想!」

  正當王敦這般想著的,忽然一連幾個消息傳了過來——

  「陳氏的兵馬已經開始朝著建康逼近!」

  這個突然到來的消息,讓王敦很是意外,他不明白,在明明勝券在握的情況下,陳止此舉何意。

  但不等他思量,另外一個消息就讓他一下子坐不住了——

  「宮中生亂,似有賊人意謀害聖上!」

  得到了消息之後,王敦也顧不上分析了,馬上就派人過去探查宮中消息,最後不放心,乾脆自己帶著人追了上去。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7-11 00:08
第一千二百一十二章 落寞結局

  皇宮之中,正爆發一場騷亂。

  王敦在佔領了建康城後,並沒有搬入皇宮,那宮中還是讓皇帝居住,甚至他還安排了人手,用以巡查和護衛皇宮安全。

  而王敦則在皇宮之外處理諸多事物,當然了,他充沛的人手,足以保證自己對皇宮裡裡面的控制,無論有什麼風吹草動,都可以第一時間知曉。

  但百密一疏,如果有人處心積慮的計劃,就是要挑那巡查之人的漏洞時行動,配合著謠言流傳,城中亂成一團的時候,終於得手了。

  等王敦趕過去的時候,就見皇帝所住的宮室外面,已經倒了不少人,其中有幾個人甚至身首異處,鮮血滿地。

  「怎麼回事!」他滿臉怒氣,斥責著負責巡查的首領,「如果最後裡面出了什麼事,你提頭來見!」

  那巡查首領看起來吶吶難言,滿臉驚恐,聞言驚慌地跪倒在地上,磕頭如搗蒜,忙不迭的說著:「主公恕罪,此番事發突然,未曾料想那賊人潛伏到了巡查裡面,今日趁著夜色,又有流言,加上城中混亂,突然暴起,才成了這般局面,屬下實在是……」

  「我來到這裡,可不是聽你給自己開脫的!」不等對方說完,王敦就直接打斷了對方,「裡面現在是什麼情況,給我詳細說清楚!皇上有沒有出事!」

  「這……」那巡查首領遲疑了片刻,但注意到王敦冷冽的表情,終於不敢拖延了,如實回答道:「那裡面的情況,到底如何,屬下也不知道,賊人趁機衝了進去,屬下……屬下……」

  「廢物!」王敦勃然大怒,「你這首領都不知道裡面的情況,要你何用?你為何還待在這裡!」說到怒處,他更是控制不住,直接一腳蹬了過去!

  那巡查首領被他踢了一個踉蹌,卻生生忍著,低著頭辯解道:「這……屬下是要在這裡等著,將情況跟主公說清楚……」

  「你說清楚什麼!?」王敦聽著,卻是更加惱怒了,但他知道情況緊急,若是皇帝真出了什麼事,那是徹底完蛋了,莫說他王敦,就是整個王家,都有可能會被連累,是怎麼都不能放任的,於是也不管那首領的,轉身就帶著人衝進宮中。

  等這人一走,那首領看著王敦遠去的背影,卻冷笑了一聲,旋即低下頭去。

  宮中正是一片狼藉。

  王敦星星走走,在幾個宮室中搜尋,卻都找不到皇帝的身影,這心裡不由越發焦急起來。

  「給我分散了找!一定要把人給我找到了,找不到的話,你們一個個也都不用走!」

  多日以來積累起來的壓力,以及謠言帶來的影響,早就讓王敦有些亂了方寸了,這時也不管自己這話會帶來多大問題,卻是盛怒之下,已經壓不住了。

  他的那些從屬聽了命令,趕緊分散開來,朝著宮中各處搜尋過去。

  只是這人一走,王敦身邊的守備馬上就薄弱起來,但怒火之中,他並未注意到這一點,所以當周圍的幾個角落,忽然湧出大批兵卒的時候,王敦再明白過來,已經是晚了!

  就算過去習武練功,但現在面對眾人圍攻,也是一樣無法,幾下之後,王敦就敗下陣來,散了發、亂了衣,被粗麻繩捆了起來,然後押送到了兩人面前。

  等王敦一看清楚兩個人的面孔,立刻就破口大罵:「原來是你們這兩個賊子,白眼狼!呸!」

  出現在王敦面前的,自然就是前幾日有了密謀的庾亮與張應了。

  王敦看著二人緩緩走來,注意到對方臉上的笑容,他更是忍不住。

  「你們這兩個小兒!原來早就做了陳家奴!」王敦掙扎著,卻是無法掙脫,反而被人摁倒在地上,於是只能盡量抬起頭,看著兩人,「你們兩人當初可還都與那陳氏為敵,現在確實厚顏無恥……」

  「王大將軍,你也別說得這麼難聽了,」庾亮實在是有些聽不下去了,「良禽擇木而棲,我等所為,又有什麼好指責的?反倒是你,你們王家可是當初早就對冠軍侯心懷不滿了,現在天下眼看重歸一統,你卻還在這裡負隅頑抗,甚至不惜犯上作亂,你這等人物,又有什麼理由和連綿,斥責我等?簡直笑話!」

  「天下重歸一統?」王敦卻好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一樣,哈哈大笑起來,過了好一會,他才止住了笑聲,「不知道這天下是誰人天下?」

  庾亮卻不回答了,反而指揮著兩邊的兵卒,將王敦押送下去。

  「我卻要問你一句!」只是王敦被帶走的時候,卻猛然回頭看了過去,「不知皇上如今何在?」

  「放心,我等不像你這般亂臣賊子,不會將聖上如何的!」

  這次卻是張應回應的。

  聽到了這句話,王敦的表情有些複雜,似乎是在失望中還有一絲如釋重負,然後他搖頭失笑:「未料我王敦會敗在你們這兩個小人手上,還真是造化弄人!若是與他陳氏對峙,然後敗亡,也不失名流千古,死已足矣,但現在,卻不是我所願!」

  「你這般賊子,哪裡還有這許多要求?」庾亮聽到了,卻是嗤笑起來,「莫非你還以為,末了結局了,還能有一場轟轟烈烈的大戰,為自己送行添彩?」

  「我準備許久,動員諸多兵卒,又戰局江左都城,你以為希望的是被小人暗算?」王敦搖了搖頭,整個人落寞起來,終於被人帶了下去。

  看著此人背影,張應卻是對庾亮說道:「你說冠軍侯到底是什麼意思?本來你我都要動手了,沒想到卻有人特地過來送信,讓我們不可暗害了今上,難道說,冠軍侯並無此心?只是他都走到了這一步了……」

  庾亮也皺起眉來,默默搖頭。

  他們二人本來是打算給那位新皇帝一個「意外」,來為陳止鋪平道路,也可以避免一些口誅筆伐,沒想到卻被陳止的人阻止了。

  這事也不算隱秘,很快就傳遍了建康城。

  各大世家皆在琢磨,那位冠軍侯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卻是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這紛紛擾擾的氣氛中,陳止終於踏足了這座古老城池。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7-12 00:13
第一千二百一十三章 冠之,絕之

  王敦被捕,這首腦一去,整個王敦軍頓時群龍無首。

  雖然他的幾個將領還試圖維持局面,可這建康城,本就因為種種壓力,人心混亂,所以王敦的消息一傳出來,馬上就蓋不住、也摀不住了,根本就鎮壓不住。

  於是,混亂從王敦的軍中爆發開來,然後很快就蔓延到了整個軍隊體系,隨後帶頭投降的人出現了,於是接下來的事自是順理成章。

  玄甲軍天下無敵的名聲深入人心,原本這城中的兵馬就覺得自己沒有半點勝算,只是上面有令,又有強壓,還有軍中宣揚、洗腦的,他們這些吃兵糧的,終究只能硬著頭皮頂住。

  結果,現在那頂頭上司都沒了,再要求他們抵抗玄甲軍,那就真的是強人所難了,而且還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誰能受得了?

  在這一片混亂中,玄甲軍也順理成章的入了城中,接管了城池防務,而陳止則直入皇宮。

  與此同時,那張應和庾亮所做之事,也隱隱約約的被透露出來,很多人都意識到,如果不是最後時刻陳止派人過來,這事恐怕已經成了。

  但是後果如何,著實難料。

  只是如此一來,眾人卻也疑惑起來,卻是不明白,陳止到底是個什麼心思。

  眾說紛紜之中,江左各大世家的人又聚集在一起,商討猜測。

  對他們而言,只有搞清楚了陳止的心思,自己才好投其所好,維持富貴權勢,最起碼不會讓家族陷入危境。

  「莫非那陳氏之志不在那位置?還真是個匡扶亂世的忠臣?」

  「這決計不可能,他所為的那些事,一旦交權了,哪一個不是禍患?不說別的,那玄甲軍,他能忍心交出去?」

  「那就是想要做個權臣?這也不是不可能的。」

  「他陳氏是飽讀詩書的,更是通古博今,不可能不知道這古來權臣的下場,縱然一生能全身而退,可等這主心骨一死,家族就要遭難,他陳氏在幽州都留下了一支家族,顯然是看重家族傳承的,豈能不懂這個道理?我看啊,絕不是權臣之路。」

  「若非權臣,又不逼龍,還將那王敦擊敗,又入了城中,到底是何打算?難道要正大光明的逼皇帝退位不成?如此一來,那名聲可真就是……」

  眾人在這裡猜測陳止的心思,一個一個的,卻是越發沒有頭緒了,這心裡逐漸驚慌起來。

  未知的,往往才最讓人難以琢磨,也更容易帶來恐懼。

  揣摩人心,往往是世家的拿手絕活,無論是向上,還是向下,都能無往不利,是他們在世間立足的基礎之一,但現在在陳止的身上,卻好像失去了效用,一時之間,眾皆惶惶。

  他們卻不知道,自己這一群人難以定下來的心思,此刻也化作氣運波動,在蕩漾之中,被陳止感知到,並且納入了自身體系之中。

  不僅僅是難以定心的世家,還有那遍佈全城各處的王氏兵卒、城中百姓,甚至是跟隨他一路南下的玄甲兵卒,這一個個人、一個個群體、一個個組織,在這一刻,各有其心,但都是因為陳止進城這件事生出了種種念頭。

  他們有的惶恐,有的不安,有的畏懼,有的迷茫,有的欣喜……

  種種情感並非無故生出,而是這些人根據眼前的局面,對自己的未來做出了預測,然後才表現在種種情緒上。

  未來,在玄學層面上的表現,最直觀的就是氣運流向。

  而此刻,這整座城池,乃至江南、天下,其未來如何,氣運所鍾,皆在一人身上。

  「欲得其位,必承其重,若根基不足,就是德不配位,不僅自己要倒霉,便是這個天下愛都要一併跟著遭殃……」

  一步一步的在皇宮中走著,感受著天下各處匯聚過來的氣運變化,陳止的心裡越發明悟起來。

  前方,一個王朝最為根本的氣運之基正在吞吐氣運。

  陳止的眼中閃爍著金光,他能看到,那條代表著王朝歷史的斑駁真龍,正盤踞在宮室的最裡面,吞吐著稀薄的氣運。

  衰老、衰敗、衰老……種種能和暮色掛鉤的氣息,充斥在那條氣運真龍的渾身上下,而龍身早就千瘡百孔。

  代表著萬民的鱗片不斷剝落下來,代表著統治的根骨零散四落。

  而在陳止的身後,卻是五光十色的氣運光輝,代表著社會各個階層的氣運,化為白色、青色和明黃色,融入陳止之身。

  在這一刻,陳止似乎代表了這天下間億萬生靈的根本之念。

  他從一個時代,走向了另外一個時代。

  但在這之前,他先要推開舊時代的大門。

  皇帝所在的宮殿,並沒有關閉大門。

  陳止十分順利的走了進去。

  在進門的時候,那皇帝坐在宮殿最深處的龍椅上,距離帶來了威嚴,讓陳止意識到,面前的這個人,乃是代表著新漢王朝的皇帝。

  但是走進幾步之後,他又看到了那人臉上的侷促和敬畏,以及一絲絲期盼,這讓皇帝位格有所衰減,展露出琅琊王的氣度來,畢竟時日尚段,格局還為完全從王蛻變為皇帝。

  再近了幾步,那人臉上的期盼越發濃郁起來,更是主動出聲招呼起來。

  那張開了一些、但和記憶中還是有八成相似的面孔,於是這位琅琊王,又恢復成了那個有些調皮和跳脫的少年,劉蓋。

  「陳……師,你來了,你可是來護衛朕的?要驅逐王敦那亂臣賊子?」

  劉蓋的樣子有些憔悴,眼睛裡有著期望還有畏懼,畢竟之前他差點就被張應和庾亮給直接悶掉了,自是清楚的知道,自己雖然名義上乃是皇帝,但生死其實掌握在面前這個人的手中。

  「皇上,」陳止開口了,「你我之前有情誼,我不會害了你的性命,所以之前有人謀劃,我就讓人制止了……」

  聽到這裡,劉蓋不由鬆了一口氣,但緊接著就聽陳止說道——

  「……不過,我走到了如今這個地步,身後有太多人在推,實在是退不得,而且為了實現我的宏願,同樣也退不得,但我不為陰謀事,我得位,是為願,不為權,所以自是不會行陰謀詭計,我經營幾年,鑄就玄甲,興盛百家,重弄控商,趁勢而冠天下,有這番底氣更有實力,為何要行隱秘事?要做什麼,自是明明白白的做,正大光明的做!」

  「所以此番過來,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訴你……」

  「退位吧,此番我來絕漢。」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7-13 16:01
第一千二百一十四章 止

  那青年天子的臉上露出了複雜的表情,吶吶難言,過了半晌,他才歎息著說道:「老師便不看皇兄的面上,留下一點香火情分麼?」

  「我給出這個決定,不光是看在了先皇的份上,甚至還看在了昭烈皇帝的面子上,方有此言,這一切既然由我而生,自然也該由我而止。」

  陳止的這番話,對面的年輕皇帝並不能理解,於是露出了滿是疑惑的表情。

  不過陳止也無需對方明白,因為他這番話是說給自己聽的,也是說給這盤踞在皇城、皇宮之中的新漢氣運聽的。

  這氣運原本凝聚在洛陽之上,隨後新漢天下破碎,氣運隨之兩分,一部分在關中,一部分在江左。

  而今,一切塵埃落定,新漢的氣運也就凝聚在江左皇宮之上,俯視城中之人。

  衰敗之龍,行將朽木,但依舊佔據著正統之位,若是移動起來,難免帶來隱患。

  所以在過往的歷史上,乃至在原本的歷史中,禪讓之後得位之主,往往坐不穩,其實就是過往之龍餘韻所致,在現實中的原因,就是對階層的控制和重建不夠徹底。

  不過陳止現在卻不同,因為除了這江左之地,他的玄甲軍可是一刀一槍將其他地方都打下來了,而且……

  「等消息公佈之後,天下之中必有人揭竿而起,他們跳出來的,正好一一鎮壓,將這隱患拔出,然後再將那背後指使和謀劃的世家抓出來,以儆傚尤,趁機將這內外好好清理一番,便可以化為己用了。」

  帶著這樣的念頭,陳止又看了一眼高坐在龍椅上的皇帝。

  年輕的皇帝依舊在試圖勸阻,可惜久為傀儡,他能夠動用的卻只有言語——

  「老師,如今好不容易華夏重歸一統,若是再動,難免還有反覆……」

  「我所求的並非是一時安穩,而是萬世傳承!」陳止搖了搖頭,不等對方把話說完,就說了起來,「莫說是這漢家已經三斷,便是我今日取而代之,最多不過三百年,怕是又要有治亂循環,此都是難以避免的,畢竟我亦無法永生……」

  「既然如此……」皇帝卻是有些摸不準陳止的心思。

  「但得國之後,方可為之,我能布下些許舉措,在這華夏苗裔的心中、在周邊部族的血脈中,刻印下一些痕跡,傳承方可久遠。」

  說著,他忽然轉身,面向了宮殿之外。

  「今日我逼你,他日或許也會有人逼迫我的子孫,但只要是靠著兵甲制度,以強而治弱,那這天下終究可以繼續,能守一族傳承。」

  這一句話說完,陳止也不再看年輕皇帝,邁開腳步,走了出去。

  他這邊出了皇宮,相應的消息馬上就在城中傳開,引發了軒然大波。

  一時之間,有人歡喜,有人憂愁,更有那痛罵出聲的。

  這些動嘴的還算好的,緊跟著就是那些要動手反抗的,其中有不少,還是王敦軍中的兵卒,他們本來投降,現在忽然暴起,倒是引起了一番騷亂。

  只是投降之後,這降卒的兵器都被收繳起來,連隊列都被嚴格規劃,在玄甲軍的管理方法下,他們根本就翻不出浪花,於是前後不過幾個時辰的時間,這軍中的騷亂就被一一鎮壓下去。

  不過,與之相應的,城中還有些百姓聚集起來,表示反對,更有諸多士林之人、士子之流的,直接以文章痛罵。

  但對於這樣的局面,玄甲軍也有著預案,所以整個事情並沒有引起太大的風波,要嘛就被制止了,要嘛就被引流出去,實在不行的,就關押起來。

  對於那些有恃無恐的,玄甲軍也不會手下留情,直接捉拿,根本沒有半點心理負擔,甚至一次衝突,差點有兵卒當場砍殺了三位名士。

  但最後還是江左世家的人出面,化解了這次危機,隨後城中類似的事情就少了很多。

  其實這裡面的很多事,陳止很清楚,是江左的世家躲在後面在刻意試探,想要看看他的態度到底如何,結果發現自己的堅定之後,這些人才知道厲害,於是都收手了。

  「算他們見機的快,」接到回報之後,陳止只是淡淡說著,「可惜了,這本來是一個殺雞儆猴的好機會,將那背後隱藏著的兩個大族抓出來,好生懲戒,然後將他們的產業拿出來,作為餌食,用以分化其他家族,當初我在彭城的時候,就有一個家族,這般消散……」

  說著,他將手上的卷宗放到了一旁。

  下面就有幾個人過來詢問:「張應、庾亮他們正在準備勸進之事,要如何應對?」

  陳止早有主意,聞言就道:「此事終歸是要走一套流程的,只是卻不可以在此地,這裡終究還是有著餘韻的,難保不生意外。」

  下面的人馬上會意,當即說道:「主公的意思是要遷都?不知意屬何地?」

  陳止沒有說話,而是朝著牆上的地圖看了過去。

  很快,陳氏要領皇帝遷都的消息就傳了出來。

  一時之間又有不少人表現出痛恨之意,免不了又逞口舌之快。

  但更多的人,卻是在猜測陳止會選擇哪裡。

  有的人覺得乃是那幽州薊縣。

  「雖說現在玄甲軍席捲天下了,但真正被其所掌控的最深的、經營的最徹底,也是真正的根基之地,便是薊縣,除了此地之外,不做二想。」

  「非也,那幽州遠離中途,乃是邊陲之地,更堅苦寒,這一國之都,實乃氣運凝聚之地,一旦定下來,那就是眾家遷徙,幾十萬的人聚集在一城!這吃的喝的,可都不能短缺的,薊縣看著富庶,那是因為人口少,一旦人多了,光是運輸都是問題,每年要耗費多少人力,絕跡不會是薊縣,我看那鄴城倒有可能。」

  「鄴城,原本乃是石氏所佔,本就是大城,根基底蘊足夠了,只是聽說石虎嗜殺,更喜破壞,將個城池折騰的夠嗆,頃刻之間,怕是難為國都……」

  「那就是洛陽?此乃中央之地,只是畢竟是原本的龍庭所在,怕是還有忌諱……」

  眾說紛紜之中,有關遷都的準備卻在有條不紊的進行中。

  終於,在各種心思中,新的國都地點被宣佈出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7-15 15:53
第一千二百一十五章 遷

  長安。

  在新漢的這一場天下大亂中,很少有城市不被波及,而幾個有著特殊意義的古城,更是難以避免。

  長安就是其中之一。

  且不說最初這長安就曾經興起波瀾,就說那三王逼迫先皇遷都,中途發生變故,隨後兩王入長安,卻已經轉而孱弱,被關中的不少軍閥、族群反客為主。

  到了最後,為了維持脆弱的權勢和平衡,兩王甚至選擇了推行佛教。

  這樣的變化,從人口,到政治架構,最後一直到思想領域,可以說都受到了衝擊,以至於在玄甲軍接管之後,這關中的局面一時之間都很難平息下來。

  所以,當陳止選擇了長安這個地方作為新的國都地點,並且讓朝廷開始準備遷都事宜的時候,很多人都感到有些意外。

  不過,稍微思考之後,他們又覺得合情合理,自認為有了一套說得通的原因。

  他們雖然不知道,在原本的歷史上,因為關中的勳貴集團崛起,以及北周和隋唐的關聯性,這長安作為大唐國都,持續繁榮了幾百年。

  但就算是放在現在,這裡對陳止而言,依舊是一個非常理想的地方。

  關鍵的原因,就是關中由於來回折騰,已經亂成一團,不管是世家實力,還是胡部族群,又或者是宗教勢力,因為彼此牽制的關係,各自都是損失慘重殘缺不全。

  「這樣的關中局面,其實比當初的幽州還要好,此處乃是天下中央,地理位置和人口,就不是幽州能比的,而當初我得幽州的時候,勢力還不夠強大,雖然靠著玄甲之利,掃清了不少阻礙,但其實還有妥協的部分,但現在卻不同了!」

  面對一些最近投靠過來的,或者早就與北邊玄甲軍有聯繫的人過來詢問,陳止倒是開誠佈公的給他們透露了一些內容。

  這些人裡面,就包括了張應和庾亮。

  他們背後都有家族,和其他投靠的人不一樣,凡事不由要多想一些,因此才會找到陳止,想要搞清楚這位冠軍侯的想法到底是什麼,他們的家族才好提前佈局。

  作為在玄甲南下的時候發揮了巨大作用的兩人,他們當然認為有資格提前知曉內幕。

  但現在聽到陳止的話後,這群人卻只是感到心裡發涼。

  他們如何聽不出這話的潛在含義?

  那意思已經十分露骨——關中方便這位冠軍侯進行徹底的改造!

  改造到什麼程度?

  這些人自是不知道,也猜不到的,但是聽陳止話中的含義,他們還是很清楚的,在陳止的謀劃中,對關中的改造,至少不會低於幽州。

  那幽州是個什麼情況,他們這些人還是知道的,別的不說,至少世家在裡面是被嚴格壓制的,說是寸步難行是有些誇張了,但卻是處處受限。

  若非如此,這江左的世家,先前不會對北方那般牴觸,以至於最後都不得不打壓陳學的流傳,刻意曲解,其實根源還在於對陳氏的敵意。

  這敵意從何而來?

  正是源於陳止在幽州所行之策,其中很多已經動搖了世家的根基和利益基礎,他們當然不會喜歡,是以才會更為團結在江左朝廷的周圍。

  可惜,陳止如今大勢已成,根本無需拉攏南邊的士族,而是靠著兵馬平推,就佔領了江南,更是趁著王敦作亂,兵不血刃的拿下了建康城。

  至此,這些世家的種種敵視、牴觸,盡數成了空中樓閣,再無作用。甚至於,他們還要反過來,對過往所為後怕起來。

  好在陳止並沒有追究的意思,甚至還明確下令,說不會因言治罪。

  這話無論真假,多少是擺出了一個態度,讓不少家族的人放心下來,隨後也偃旗息鼓,不怎麼攻訐陳氏了,為為了避免日後還有隱患,這些人也都謹言慎行起來,不再做挑釁之事。

  但也有那些狂士,他們雖然不再攻擊陳氏私德,卻還是扭曲和篡改陳學,並且試圖傳播。

  只不過,很多學子礙於陳止的威嚴,卻是不敢去聽他們的宣講。

  有人講這個事拿到陳止面前,請他定奪,是否要將這些狂士捉拿起來,但陳止只是擺擺手,任憑陳學的扭曲版本傳播。

  這下面的人摸不清陳止的意思,只好不理不問,只是有一點卻很清楚,那就是陳止並非放縱世家,而是有心要好生整頓。

  這江左的世家正等著頭上挨一刀呢,結果忽然蹦出了遷都的消息,心裡著實是複雜無比。

  一方面,此事似乎是讓他們暫時擺脫了危險,只要統治重心走了,想來就是被邊緣化,不至於遭遇幽州那邊的世家命運。

  可另一方面,被邊緣化,本身也是個問題,讓他們難以抉擇。

  不過,說一千道一萬,如果讓他們陪同陳止一同遷都,那是萬萬不肯的,而且他們也覺得,陳止不會有這樣的要求。

  尤其是等張應他們離去,消息在城中傳開,不少人就更是鬆了一口氣。

  畢竟你要去改造關中,肯定要削平那邊的世家,這排除還來不及呢,又怎麼會從別的地方遷徙過去?

  沒想到,他們這邊剛剛放心,那邊朝廷就傳出了一個消息,說是要恢復古制,遷天下大戶以入京畿。

  這個消息一出,立刻就猶如晴天霹靂,將各地的世家,尤其是最近的江左士族給震得頭暈腦脹,進而就是驚恐不安,惶恐難耐!

  說是朝廷傳出來的消息,但現在的朝廷完全被陳止控制,這其實就是陳止的意思。

  既然是陳止的意思,那麼其他人的反對就毫無意義,因為他們根本就對付不了此時的陳止!

  而所謂的古制是個什麼意思?

  那可是一個要命的制度,乃是當年漢廷為了制約天下豪族,所以定期割韭菜的方法,簡單來說,就是每隔一段時間,或者新皇登基的時候,將各地排的上名號的家族,強行遷到都城周圍安置。

  這麼一來,他們在地方上的根基就算不廢,也殘了大伴,容易被後來者顛覆。

  而一旦到了都城周圍,這些各地的豪族大姓可就性命不在自己手上了。

  只不過隨著朝廷權威衰減,尤其是幾次戰亂之後,這個制度也就名存實亡了,等到了新漢時期,那更是早就被扔到了歷史的垃圾桶裡了。

  如果不是現在被人提起,恐怕都要被遺忘了,沒人能想的起來。

  這種關係到家族興衰的大事,這事他們如何能忍?

  所以,哪怕知道陳止勢大,這些家族,也決定要拼一把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7-16 01:07
第一千二百一十六章 也許...

  「稟告主公,作亂的幾個家族盡數都被平定,其中影響力較大的當屬周家和朱家,另外,還有不少宗室參與其中,要如何處置?」

  半個月之後,當所有的準備工作都做好了之後,準備妥當的世家也打算要舉事了,只是他們這邊剛要動手,結果很多參與的人馬上倒戈,還引來了玄甲軍將他們的會議地點完全包圍。

  那些人的護衛,如何是玄甲軍的對手,三下五除二之間,就被盡數拿下來,然後實際參與者的名單,就被送到了陳止的面前。

  「之前上下串聯的人數要更多一些,看起來,還是有些人最後懸崖勒馬了,只是這影響不大,這些人揪出來了,就牽連的人都抓捕起來,我也不搞什麼連坐,但確實要讓他們都明白一些道理,就都放到學館之中,接受教化吧。」

  有了陳止的這句吩咐之後,這下面的人就知道該如何做了,於是匆匆而去。

  但緊接著又有消息傳來,但這一次卻不是名單了,而是實實在在的戰情——

  「江左幾個地方有人翻盤,拉攏了兵馬人手,打著各種旗號,說是……說是要驅逐奸佞、清君側。」

  那報信的官僚說話的時候,小心的觀察著陳止的表情,卻見後者神色如常。

  「這就是要驅逐我,他們說的不錯,我確實是存著他念的,此事也沒有必要隱瞞,防來防去,無非就是那些人在我的面前小心了,私底下該怎麼說,還是怎麼說,但是這各地的叛亂必須要鎮壓。」

  陳止立刻就在眾人面前定下了基調——

  「其實這不是一件壞事,因為心有不滿的人眾多,但真正有實力和影響力拉出隊伍造反的,其實不多,這天下處處似乎都能揭竿而起,但遍數其人,那帶頭的多少都有來歷,放在江左這裡,就更明顯了,這些舉起反旗的,背後都有支持之人,將他們鎮壓,只不過是第一步!」

  他看著面前的眾人,淡淡吩咐起來:「然後順籐摸瓜,找到指使之人,將相關人等盡數拿下,然後給予定刑,所以這幾處反叛之人,其實並非壞事。」

  眾人聽著,心裡已經明白過來。

  這就是過去在幽州、在冀州,在北地施行過的方法,但凡有不服從之人,他們自己跳出來,這無疑是最好的,就可以用玄甲軍徹底根除隱患,順勢再靠著正大光明的定罪,直接就將世家打壓下去。

  陳止對世家的態度,如今已經十分明確了,借其影響力,招攬其人才,限制其權力,最後再想方設法的動搖其根基。

  換一個人這麼做,恐怕早就被天下的世家、士人代表弄死了,偏偏陳止如今冠絕天下,掌握兵馬制度,又有諸多先進利器,還有北地民心歸附,兵鋒所指,所向無敵。

  那些世家鼓起勇氣反抗一二,還沒有鬧出什麼波瀾,就已經鮮卑鎮壓下去了,哪裡還有膽子再挑戰?

  所以當玄甲軍全線出擊,掃蕩江左反叛,一一拔出釘子,然後順籐摸瓜,找到了相應的世家,再和北地一樣如法炮製,將這些世家削弱、打壓,乃至直接肢解,這旁人也只是敢怒而不敢言。

  只不過,幾次之後,連和陳止有些關聯的家族,也免不了遭罪,其中最有代表性的,無疑就是陸家了。

  這陸家子弟,先後投奔陳止,那陸映更是陳止起於微末時的至交好友,關係非同一般。

  當陸家的幾個分支家族,也被牽扯其中,以至於被直接、鎮壓,令整個陸氏元氣大傷之際,早就在陳止的都督府中擔任要職,這次更是為了能說通江左士族,親自跟隨過來的陸映,終於按耐不住,在家中老人,以及自己心中念頭的驅使下,他來到了陳止的面前。

  「坐。」

  陳止難得的空出時間,沒有去做任何公務,而是在前庭的廊道上,見了陸映。

  兩人的面前擺放著一套茶具。

  「你我已經很久沒有像這樣坐在一起,隨意的聊聊天了。」

  陳止為陸映沏茶,淡笑著說著。

  陸映的表情卻有些僵硬,他的臉色並不自然,聞言只是道:「主公此言差矣,你我……」

  「現在就不用拿那一套縱橫家的說法出來的了,」陳止直接打斷,他放下茶壺,「你此番過來,雖然是為了陸家求情,但肯定不是為了說這些。」

  陸映沉默了一會,終於說道:「陳君,你到底是何想法,真要行逆?此舉著實不妥,而且你現在處處樹敵,更是打壓世家,其實不利於血脈傳承,需知世事或有變化,但世家傳承卻不會斷絕,縱然一時失勢,但終歸還有復起之時,而且……」

  他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說道:「陳君你這次得罪的,可不只是一家,就算一兩家大族真因為拆分、打壓,徹底一蹶不振,但其他家族難免發展壯大,到了那個時候,與陳氏的敵意或許會一直持續下去。」

  說到這裡,陸映停了下來,看著陳止,等待回應。

  「我知你意。」陳止點點頭,「其實我如今所為,就算在玄甲軍內部,也有諸多非議,尤其是都督府中,很多出身世家的,其實皆有其怨,只是本著諸多念想,才會生生忍下來,不過……」

  他忽然指了指兩人面前的茶盤。

  「世家固然不會滅,但組成世家的人,是會變的,如今這些世家、士族的根基,說到底,還是知識、是權柄、是家風、是教育,是一個一個不斷能做官,能鞏固權柄,能劃分職權,能掌管任免,能懲惡揚善,所以一切都來得及……」

  他忽然將那茶盤拿起來,扔到了走廊之外。

  「只要我活下去,就有時間慢慢改變,也許三百年後,一切又會歸零,也許我這一次就會真正永眠,也許會以另外的形式,看著世間,也許這一切也不過就是歷史長河中的瞬間,看起來改變了,但最後還是會歸於源流的,但是……」

  陳止站了起來。

  「這不是我不做的理由,而這一切,我也都做了。」

  隨後,他在陸映迷惑而又擔憂的目光中,轉身走了回去。

  五日之後,遷都事宜正式展開,大大小小的事情,無數繁雜的瑣事,都要被一一過問。

  長安本有宮室,但皆有破損,修繕之後,才堪使用,而江左這邊同行的,除了朝廷的諸多衙門,更有許多人員,還要加上一些世家的族長,他們會被先行帶過去,至於餘下的族人,也會在之後的日子裡,被一點一點的遷徙過去。

  這一遷,就像是一輛早就破損不堪的馬車,被幾匹瘦馬強行拉扯著,朝著一個地方奔馳而去,稍有不慎,就是車倒馬翻的結局。

  熙熙攘攘之間,一切慢慢定格在長安。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7-18 14:40
第一千二百一十七章 禮成,朝立

  天嘉元年,年末,朝廷遷關中。

  落戶此地之後,倒是引起了不少風波,因為這突然之間來了一個朝廷,可是不同於兩王當初搭建的小朝廷。

  江左朝廷,嚴格算起來也是一個割據政權,但在江南士族的支持下,在規模上還是猶有過之的,尤其是等關中衰落,兩王立佛借胡,局面為之一變,很多原本跟隨過去的家族,也就紛紛棄之而去,或者歸於江南,後者北上玄甲。

  不過,陳止的態度始終明確,到了他的地盤,世家的權柄就要受到削減和壓制,所以大部分的世家,只是基於狡兔三窟的想法,分出一兩支脈,過去佔個位置,關鍵的重點,還是要經營江左。

  按照後世史書,以及教科書上的說法,那就是這些世家,當時還心存僥倖,認為統治基礎薄弱、生產方式落後的南方朝廷,因為佔著正統之名,所以將主要的精力還放在南邊,並且妄想著這種局面可以一直維持下去。

  「但是中原人民期盼統一的心情,是無法改變了,經過了新漢末年的戰亂,三十多年前,天下三分時的苦難記憶,又重新浮現人心,所以當時的人們,對於重新統一前的北方政權更加的擁護。」

  「北方的玄甲軍政權,倡導技術,擁有更為先進的政治體制,更擁有著先進的戰術思想,在兩者的武裝下,訓練處了冠絕天下的軍隊,這成為了以北統南的基礎,並且最終獲得了實現。」

  「當然,玄甲政權依舊有著時代的局限性,為了安撫北方的基本盤和根底,不至於因為定都關中,影響到軍隊的根基,於是以『燕』為國號,並且依照舊例,提拔了一部分舊部,塑造了新一批的勳貴集團。」

  ……

  無論後世對此是如何評價的,但至少朝廷再次落於關中,還是難免激起當地一些勢力的反應。

  無論是當地的世家,還是胡人部族,乃至是宗教勢力、流民團體,一時之間都難免會有抵制心情。

  只不過,陳止在推動遷都之前,早就在關中留下了一批玄甲軍,讓他們釐清了當地勢力,鎮壓了各方念頭,再加上連蜀地都被一併平定,南北就有了呼應,還絕了關中一些人南下的心思,於是朝廷再來的時候,風波就少了許多。

  不過,隨著各方世家被強行遷徙過來,還是難免再起波瀾,不說這些世家的不情願,以及在各地鬧出的大小事端,就說他們這麼多人聚集過來,令長安周邊的京畿之地,人口陡然之間暴漲,令各方面的問題都凸現出來。

  發展到了後來,甚至連正常的生活起居都受到了影響,造成了一連串的矛盾。

  而這個時候,就體現出科舉出身的官僚,在經驗上還有許多欠缺——這次遷都,為了畢其功於一役,防止又有諸多弊端,陳止將這些辦事的人員,都換成了北地出身的官員。

  這些人大部分都是這幾年中通過科舉出身的,對玄甲政權有一定的忠誠,在辦事上自成體系,但多數還是年輕人,驟然擔負眾人,終究難免疏漏。

  但好在有陳止給他們撐腰,又有玄甲軍保駕護航,所以在經過一番折騰之中,終究還是讓遷都事宜走上了正軌。

  前前後後,幾乎用來三個月的時間。

  到了天嘉二年的春季,這遷都的諸多事項,才算是完全平息,長安內外恢復運轉,看起來也是一片平靜。

  只是在這平靜之中,自有那些世家官員的不滿被積壓起來,卻也無處發洩,最終只能這般忍著,就想著日後能否有機會舒展這心中之念。

  至於那內外的百姓,乃至被強行歸於一處的胡人部族,卻是心態複雜,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念頭,有的支持,有的反對,各有其念。

  就在這樣的氣氛中,時間緩緩流逝。

  天嘉二年,年中一過,長安城算是徹底歸於正軌,整個天下的各處,再次政令暢通,只是這一次,因為玄甲軍的原因,加上諸多工匠出力,鐵罐馬和軌道慢慢鋪設開來,取代了一部分直道和官道,將長安與天下間幾座主要的城市連接在了一起。

  當然,因為地域和地理的原因,有些城市難以與長安、洛陽連接,畢竟路途太過遙遠,所以,就將邊疆的主要城市進行了連接。

  這看似簡單的舉動,卻對後世造成了巨大影響,當時的人並沒有多少認知,卻也注意到,隨著幾座城市連接之後,調兵遣將卻是越發快捷的了,以至於幾個心存僥倖想要渾水摸魚的鮮卑小族,剛有動作,幾日後便被舉族屠滅,著實是又一次震懾了天下人心。

  而隨著各方消息的傳來,長安城內,暗潮湧動,勸進之聲再起,三請三辭之事就有人念叨起來。

  終於,在一日朝會之上,以張應、庾亮為首,諸多官員起來,勸陳止晉帝王位,成至尊格。

  讓他們意外的是,陳止壓根就沒有打算謙讓,更沒有三辭,這邊一說,那邊就應了下來,讓許多人不甚習慣,以至於引起了非議。

  但是,事情的進展,並不會因為這些人的非議,便發生變化。

  所以兩個月後,一切準備就緒,陳止按著該有的禮儀規矩,在長安接受了禪讓。

  龍袍加身,百官跪拜。

  他坐於龍椅之上,感到四面八方的氣運澎湃而來,浩浩蕩蕩、無邊無際,一派繁華、興盛的景象。

  但他還是注意到了,在這烈火烹油氣象之後,那隱隱約約透露出來的隱患和災厄。

  「如此看來,這大燕朝當有六十年興盛日,若是後輩子孫爭氣,或許還會有二十年中興,隨後卻依舊難逃治亂循環,畢竟這天下間的矛盾、問題,是怎麼都解決不了的,能有六十年興盛,八十年強盛,放在三百年的循環裡,已經佔了不少事件,算是不錯了。」

  這般想著,陳止的眼睛裡,卻是閃過興滅變化,與天下氣運相合,一道似虛似幻的奇妙光影,在他的身後漸漸成型。

  「只是若想要達成所願,終究還要靠著一點玄妙,那最後所得的上上籤,或許就是為此而生,但想要有所成就,我還要在餘生之中,做些事來。」

  這般想著,他一揮手,讓朝拜的文武盡數起身。

  禮既成,則朝立。

  注:作者曰 ─ 正文部分結束,還有兩、三張後文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8-11-26 12:22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1-26 12:22
第一章 季漢末年,天下不寧

  烈日當空,王侃迎著烈日,流著滿頭大汗,在院子裡打拳,這一拳一腳,頗有氣勢,偶爾生風,讓在旁觀看的趙瑩嘖嘖稱奇。

  待得王侃一輪拳打罷,趙瑩從旁邊的椅子上拿起一條毛巾,就走了過去,遞給王侃,嘴裡說著:「王同學,你那幾個狐朋狗友說你會武術,原來不是胡說,而是真的,我剛才看你打拳,速度不快,但好像很有力氣。」

  王侃接過毛巾,擦了擦臉,笑道:「我說班長,你還是有眼力的,我剛才那套拳也是有來頭的,叫做陳式拳,專練長短勁兒,長勁存腳底,短勁崩下腹,運之於拳,如滔滔江河,勁力不絕,傳聞是大燕朝的開國之君所創,流傳到現在,少說也得一千七八百年了吧,都是國粹。」

  「說你胖還喘上了,真會扯淡。」趙瑩沒有半點女孩子的矜持,雪白的臉蛋忽然繃了起來,「行了,說正經事,我今天過來是要問問你,徐方來找過你嗎?」

  「怎麼,他上次沒挨夠,還來找我想吃兩拳頭?」王侃放下毛巾,一聽到那個名字,就露出了不快之色。

  趙瑩眉頭一皺:「瞧你這樣子,上次打架沒給你記過已經算是便宜你了,還想再揍人?這你幾天是怎麼在家反省的,還想不想上學了?」

  「其實我真不想,要不是我爸媽逼著,老早找個沒人的山林練功夫去了。」王侃小聲嘀咕著。

  趙瑩瞪了他一眼,然後又問道:「你可跟我說實話,真沒見著徐方?」

  「真沒見著,怎麼,他失蹤了?」王侃也好奇起來。

  「那你就別問了,真是的,就這麼點事,還得等你半天,浪費時間。」趙瑩拿手扇了扇風,看了一眼太陽,「行,那你繼續反省吧,我回去了。」

  「讓你等了一中午,怪不好意思的,其實是我功夫不到家,打拳的時候不敢說話,不然這一口氣洩了,就白練了。」王侃撓了撓頭,「這樣吧,我請你吃飯,作賠罪,怎麼樣?」

  「這還差不多。」趙瑩說著,就要往院子外面走,「去哪家?你們這附近有好吃的館子麼?」

  「別出去了,這附近的飯菜我都吃遍了,也就一般,我親自下廚吧。」

  王侃他們家住在城中村,據說再過一年兩年的,就要拆遷了,周圍的住戶人心思動,各種加蓋,原來租出去的店面也收得七七八八,確實沒什麼像樣的飯店。

  趙瑩這麼一想,就點點頭。

  王侃先趕回屋子稍微收拾了一下,看著趙瑩進屋了,笑道:「你先坐會,我去廚房,我爸媽中午不回家,這午飯早就做習慣了,快得很。」

  「沒想到你還有這麼一個技能,讓我刮目相看啊。」趙瑩坐了下來,順勢朝周圍掃了一眼,入眼的都是普通擺設。

  她家前兩年搬進了住宅樓,但以前都是住平房院子的,對王侃家的環境並不陌生。

  水泥地、木製桌椅、大背頭電視機,以及通透的茶機子,上面擺著茶盤,六個玻璃杯倒扣著,最上面蓋著白布。

  要說什麼不同的話,就是那幾個用來做間隔、隔開了幾個房間的工藝架了,上面擺滿了一冊一冊的書。

  「書香門第啊你,失敬失敬。」她忍不住說著。

  「嗨,都是我爸的,他就一民史學家,整天也不好好建設社會主義,就想著回家看書。」王侃圍著一個圍裙,從廚房裡走出來,看了一眼掛鐘,來到電視機前面,伸手一按,打開了電視,然後拿起遙控器,「滴滴滴」的換到華頻十台。

  裡面正放著幾個小朋友,在舞台上進行鷹語朗誦。

  「沒想到你這麼好學,中午還看潘多拉鷹語。」趙瑩很是意外,她知道這個節目每週有六天播放,都是中午十二點以後。

  「我對這些嘰裡呱啦的鳥語可沒興趣,唯一比較熟悉的就是鴿子語,咕咕咕,」王侃一邊表演,一邊把聲音開大,然後將遙控器扔給了趙瑩,「我們家屋頂上養了一籠子鴿子,原來都是我喂的,現在因為忙著練拳,也沒時間了,鴿了有幾個月了,現在是我爸負責,所幸還沒餓死。」

  「你可真會扯淡!」趙瑩接住遙控器,正要換台,就被王侃攔住了。

  「別換,聲音開大點,我主要是聽等會的瞎幾把講壇,四十五分開始演。」

  趙瑩放下遙控器,笑道:「什麼呀,原來是看諸子講壇啊,那也挺好學的,怎麼說的這麼難聽,這話在女生面前說可不合適。」

  「女生?哪呢?」王侃作勢尋找,等一個白眼反饋過來,就笑著說道:「我也就最近看看,其他時間是不聽他們在那一本正經的扯淡的,都什麼啊,說得跟自己在邊上圍觀似的,哪是講壇,都是講故事,但最近的故事我愛聽。」他轉身走回廚房。

  「什麼故事?」趙瑩問了一句,但廚房裡傳出了油煙機的呼呼聲,並沒有回答。

  「切,還賣關子!」趙瑩撇了撇嘴,正好看到潘多拉鷹語開始播放結尾字幕,「這不就開始了……」

  很快,屏幕上閃過諸多人影,伴隨著古色古香的背景音樂,講壇開始了。

  不算大的演播廳中,觀眾們端坐整齊,鼓掌歡迎一個穿著中山裝的中年男人走了上來。

  下方的字幕給出了介紹:著名陳學專家、中華陳學理事會理事長、帝都永定附屬學院教師,閻括丈。

  隨後畫面一轉,一個3D動畫出現了,首先出現的是中原地圖,伴隨著的是醇厚的畫外音:季漢末年,天災不斷,由此帶來了各地不斷的起義和叛亂,讓季漢朝廷走到了一個歷史反的分水嶺上。

  就見那張中原地圖上,四方邊角開始浮現火焰,慢慢朝著中間匯聚。

  「朝堂之上,因為接連經歷了後宮幹政和宦官專權,士族集團通過剪除權閹,逐漸坐大,形成了臣強君弱的格局,皇權受到壓制;」

  「不過,在士族官僚的內部,南北之間的矛盾並沒有彌合,雙方之間的權力鬥爭逐漸白熱化,使得季漢的政局逐漸混亂;」

  「與此同時,各地流民軍逐漸成長,不斷削弱著中央對地方的控制,也讓各地的封疆大吏漸生異心,整個天下逐漸步入了一個混沌的局面……」

  伴隨著畫外音的結束,屏幕上再次轉變成了演播室,那位閻教授正在講台邊上微笑。

  「各位觀眾,大家好,昨天我們講到了,因為小冰河時期的影響,北方的幾州天災不斷,人民流離失所,這人民一沒有吃的,也沒有住的,還看不到明天,那怎麼辦呢?我看到有的朋友笑了,看來是知道咱們的傳統的,那肯定是要造反了。」

  他微微點頭,表情逐漸嚴肅起來:「但是造反這個事,是要掉腦袋的,而且也不是單純的體力活,怎麼造反,往那去,這些怎麼處理,其實都是學問,你沒有一定的經營能力、背景、人望,是幹不成的,咱們前幾期就說過,季漢這個朝代,是建立在妥協中的,立國的時候,很多事幹的不徹底,這就留下了隱患,最後發展下來,學問武功固然受人尊敬,但更重要的確實品級和人望,就連造反也是這麼回事,所以我們可以看到,季漢末年,最後能成氣候的,幾乎都有出身,就連造反也不例外。」

  他頓了頓,屏幕上出現了一個人的半身像,這是一幅藝術照。

  「大家看這個人,」教授指著身後屏幕,「他叫王彌。」

  隨後屏幕上出現幾行字,羅列此人身份背景。

  王彌,東萊(今山東萊州)人,汝南太守王頎之孫……

  「這個人,是當時的大匪,恐怖分子,他幹過什麼事呢?309年,夏天,北方幾個州,青州、徐州、兗州、豫州等遭遇大旱,他帶著人攻城略地,燒殺搶掠,把不少官員和吏員抓起來,剝皮、凌遲,百般折磨,還經常留書挑釁,說這些人是貪官污吏,死不足惜,如果有機會,還會殺人全家,恐不恐怖?」

  觀眾中有人點頭。

  「就因為他,北方幾州不寧,朝廷愁白了頭,反覆幾次圍剿,能擊敗王彌的兵馬,但抓不著人,你抓不住人,就有後患,還不是一般的大,剛才提到了,王彌是有出身的,他其實算是世家子,統治階級,前幾期我也講到了,這世家、士族當時壟斷知識,普通人只能愚昧無知,字都不認識,能分左右,好了,這是個聰明人,而世家子弟學文習武,這怎麼比?」

  「這其實是維護統治的方法,但問題是,這上升通道、陞官發財的路徑沒設置好,統治集團內部不滿意,發生分化,自己就要打自己,王彌就是這麼個人,史書說他能識斷,通兵法,這一通兵法可不得了,你打不死他,他過陣子就重新糾結一批人,給你添麻煩,還不是蠻幹,史書說他『胸有謀略』,打仗用腦子……」

  這時候有人舉手,然後問道:「朝廷那麼多兵馬,還能怕他重新聚集人手。」

  「問得好,」教授點點頭,「朝廷的兵馬不少,問題是,這兵馬時時刻刻要花錢,吃穿用度一刻都不能少,要調動起來更加麻煩,而且王彌在什麼地方?幾州的交界處,打得就是一個你相互統屬不清,今天我打兗州,青徐的軍隊看笑話,明天打徐州,中原的中軍不說話,你說相互之間協調一下,但誰主誰次?不好辦啊,最後反而讓王彌越打越打,最後怎麼著?他死了!」

  這一下來的太突然,眾人一時之間回不過神來。

  連電視前的趙瑩都是一愣,冒出了和電視機裡觀眾一樣的疑問來。

  「死了?怎麼死的?」

  這時候王侃端著兩盤子菜出來了,一邊走一邊說:「真會繞圈子,王彌怎麼死的?還不是被崇聖帝罵死的!」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2-20 00:03
第二章 萬里河山,雙銘銅錢

  「……當時這位大燕太祖還只是一位年輕人,而且剛剛洗刷了一些惡名,關於這部分故事,我相信很多人不會陌生,畢竟這是好幾個成語的典故出處,但我想之後的故事,可能知道的人就不多了。」

  電視上,那位教授用崇敬和讚歎的語氣,訴說著那位傳奇人物在王彌作亂前後做出的事。

  無疑都是充滿了傳奇性的,這讓趙瑩聽得津津有味,她一邊看著,一邊聽著,一邊吃著,當節目播放完畢了,才戀戀不捨的收回目光。

  「還挺有趣的,以前我可不知道,教科書上寫的那些語句背後,還有這麼多故事,」趙瑩放下筷子,「我還以為那位老先生會介紹什麼開創科舉、廢除門閥,或者開鑿大運河、重修大典、完善曆法之類的,哎呀,畢竟那位千古一帝在位時間又長,幹的事又多,打下的領土也多,咱們如今一千七百多萬平方公里的國土,大部分都是那時候奠基的,然後又是移民實邊,又是傳播陳學的,最後還建立界碑,說都說不完!」

  「你說的那些都是虛的,我這幾天對這個節目感興趣,是因為這個裡面講的,都是小道理,不是大功勞,說的是他的經歷,以及為人處世的方法。」王侃一邊說著,一邊起身收拾碗筷。

  趙瑩也收拾了一下,然後有些好奇的問道:「這有什麼不同嗎?真正流傳千古的,不還是那些豐功偉績?我小時候聽大燕十三將西征的故事,也是聽得心潮澎湃!那可是一路打到歐洲了,逼著當時的歐洲諸國,把他們的國家象徵都交上來,還訂立金冊,劃定地圖,刊印天下,記錄當時情景的畫作可有不少,原來都是收在東都的,結果好多又被他們搶回去了!」

  王侃卻顯得不那麼同意:「文治武功誰沒有?這一千多萬平方公里的土地,本來就是咱們的,再怎麼變也改不了,所以後面歷朝歷代只要定鼎天下了,國內穩定了,很快就能恢復疆域,再說了,本來該是兩千多萬,結果近代喪權辱國,生生被人把裡海周邊、吐火羅和南洋割讓出去了,還有東瀛扶桑,內戰之後,就被美利堅自由邦利用,到現在還在鬧分裂,你說那西美利堅,在北美九國裡面是最弱的,結果扶桑那邊還整天跪舔,真是丟人!」

  他把碗碟放進廚房,出來又繼續說道:「當初崇聖帝開朝立國,登基稱帝,結果第三年他就說了,大燕撐死也就三百年國運,他幹的這些事,以後還會有後人重複,實在無趣,反而不如多寫幾本著作!」

  「你這都是從哪個野史上看的?」趙瑩嗤之以鼻,「你看看大燕太祖幹的那些事,顯然是個雄才偉略的人,這樣的人必然雄心勃勃,不可一日無權的,怎麼可能說出這些話?」

  王侃卻發表了不同意見:「但是人家這一輩子,可也寫了眾多著作,最後退位之後,更是著書立說,留下了後百家傳承的源頭!」

  「行,我不和你爭論了,這都是古代的事兒,說來說去,也沒有人能真正知道是怎麼回事,沒有結果,我先回去了,得趕緊跟教導員匯報一下,另外,謝謝你的午飯,味道不錯!」趙瑩看了一眼時間,衝王侃擺擺手,就趕緊走了,似乎有什麼急事。

  「吃飯的時候怎麼沒見你急,吃飽喝足了,說不過我了,就這麼快走了。」王侃嘀咕了一聲,但並沒有深究,而是掃了掃地,然後拿了一本拳經,就坐著看了起來。

  他這一看格外投入,等回過神來,日頭已經西沉。

  「這一套拳法,我也瞭解的差不多了,過連天去買了藥,就可以開始練習了,正好趁著這個在家反思的時間,把練法都掌握了,省得回到學校之後就沒時間了。」

  他這邊正在想著,忽然家裡的電話「鈴鈴鈴」的響了起來。

  王侃靈活的一翻身,直接一個後翻,落到沙發後面,然後拿起話筒,隨後就聽到了話筒裡面趙瑩略帶慌亂的聲音:「王侃,你在家麼?趕緊來一趟!我好像碰到壞人了,有人跟蹤我!」

  「什麼情況?」王侃撓撓頭,完全搞不清狀況,「見了壞人,去報警啊,找我有什麼事。」

  「這不是還不能確定嗎?萬一把警察叫來了,結果沒什麼事,那可不是鬧著玩的,哎,你來不來啊,我知道你身手厲害,算我欠你一頓飯,成麼?」

  感受到了對方話中的焦急,王侃想了想,回道:「行吧,你在什麼地方了,我現在過去。」

  「博物館!我先掛了,我在外面的電話亭等你!」

  趙瑩話音落下,話筒裡就變成了忙音。

  「博物館?她跑到那邊去幹什麼。」王侃心裡疑惑,但動作可不慢,也不耽擱,套上外套,鎖了門,推著自行車就衝了出去。

  他的這座城市,只有一座博物館,就是市博物館,坐落於山邊,要爬好大一個坡才能抵達,騎自行車上去,格外費勁。

  不過,王侃的兩條腿經過多年打熬,勁力充沛,屏息蹬踏,快速交替,車行速度極快,不到半分鐘的時間就衝到了崗上面,然後就直奔博物館而去。

  等把車子挺好,王侃環視一圈,找到了一個電話亭——其實就是一根桿子上面放著一個半圓形的罩子,裡面放著磁卡電話。

  不過電話亭裡面是空的,沒有趙瑩的身影。

  「奇怪,人呢?」

  王侃疑惑起來,他來來回回的巡視了幾回,都沒找到人。

  「難道進去了?」

  他撓撓頭,和傳達室的大爺打了個招呼,就進了博物館。

  博物館裡陳列著不少文物,大部分都是漢燕時期的,因為王侃所在的這座城市,先後出了幾位帝王,和漢朝、燕朝關係密切。

  「咱們這座博物館館藏豐富,有三件鎮館之寶,分別是起自漢代的金縷玉衣,起自燕代的氣吞山河圖,以及唐代的雙銘通寶,其中氣吞山河圖,據說還出自燕朝太祖崇聖皇帝之手……」

  平時博物館裡面空空蕩蕩的,幾乎沒有什麼人,顯得冷清,但裡面的東西著實不少,歷史氣息濃郁,更有不少東西被城市民眾引為驕傲,而今天更是罕見的有幾個人在閒逛——

  兩個身高體壯的男人,以及一位身材嬌小的導遊。

  但王侃有事在身,無心多看,快步走過,接連穿過了幾個廳,都沒有見到什麼人,更沒見到趙瑩的人影,終於意識到情況不對了。

  「別不是真的出事了吧,那可就糟糕了。」想到這裡,他不免著急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有一陣吵雜的聲響,從不遠處傳來。

  一個氣急敗壞的男人聲音傳來——

  「到底是怎麼回事!東西怎麼會平白無故的就沒了?」

  緊隨其後的,是個略帶哭腔的女人在說話:「我真的不知道,沒有警報聲響,也沒有什麼人進來。」

  那個男人馬上喊起來:「報警!報警了嗎!還給我搖頭,這都什麼時候了,還不報警!趕緊報警!把門都關上,別讓人出去了,調監控,仔細的看,你知道這是多大的事嗎?要是銅錢找不回來了,這個責任你擔得起嗎!」

  到了最後,他提高了音量,聲音更是尖銳起來,幾乎叫破了嗓子。

  不用多問,王侃就知道出事了。

  「聽這意思,有什麼珍貴的東西丟了?」王侃思索了一下,隨後就感覺進退維谷,他本能的不想摻和到麻煩裡面,但又沒有找到趙瑩,萬一出去了,人沒找到怎麼辦?可留在這裡,萬一趙瑩在外面,那自己一時半會可出不去。

  「真倒霉!」

  等注意到幾個保安朝自己走來,他就意識到,現在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小伙子,館裡出了點事,請你配合一下,到那邊房間裡等一會。」一個中年保安好言說著,王侃只能點點頭,跟著他走了過去。

  房間裡已經有幾個人了,包括之前見到的那個導遊和兩個壯漢,他們正在小聲的說著話,等見到王侃之後,那兩個大漢愣了一下,表情怪異,彼此對視了一眼。

  「情況特殊,等會有公安局的同志過來,希望大家能配合一下。」一個明顯是保安隊長的人對屋子裡的人說著。

  「能問一下,發生了什麼事嗎?」一個頗為穩重的男人問道,「博物館丟東西了?」

  「詳細的等警察同志來了,看他們怎麼問,我其實也不怎麼清楚。」保安隊長說著推托之詞,很快就找了個藉口離開了,因為他看出來,有的人火氣要上來了。

  王侃心裡想著趙瑩的事,但實在沒法脫身。

  等他再次從博物館裡出來,就已經是三個小時之後。

  看著天色漸暗,周圍還不見趙瑩的身影,王侃越發著急,萬般無奈之下,他準備去學校宿舍問問,趙瑩有沒有回去。

  不過,這邊剛騎上自行車,從山崗上下來,朝著一個小巷子騎過去,前面忽然閃出一個人,手裡拿著一根長棍子,就朝王侃掃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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