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冠絕新漢朝 作者:戰袍染血 (已完結)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6-8 02:35
第一千一百六十章 知而無法,防而無用

  放榜之時,整個幽州為之而動。

  不只是幽州,其他各方勢力的探子,冒著可能暴露的風險,也要來一探究竟。

  這裡面的原因,就在於關中那邊的變化,刺激了不少人的神經,讓他們越發對那引起一切爭端源頭的科舉重視起來。

  要知道,在陳止的那篇預言文章裡面,可是明確的指出來,說這科舉那是千年安穩之策。

  此時此刻,陳止的判斷可是已經具有一定的權威性的了,誰人又敢等閒視之?

  只是這些人仔細瞭解之後,才隱隱察覺到,似乎裡面有些事乃是他們之前一直忽略的。

  「這科舉之事,很有可能是陳都督早就醞釀好了的,甚至他當年剛剛抵達代郡,為那代郡太守,就開始謀劃了。」

  得到前方情報之後,聶道仁來到了石勒面前,給出了這麼一個判斷。

  「此話怎講?」石勒的神色不是很好,因為不久之前,才有消息傳來,說是他的那個侄子石虎,最近動輒殺人,更是越發暴虐起來,這不由讓石勒想起了陳止那篇文章中的預言,說他這建立的基業,最終都會被此子篡奪。

  聶道仁也知道自家主公的不快原因,卻不多言,只說此來之意,就道:「這事屬下之前隱隱有所察覺,但今日得了陳都督的文章,再回頭一看,才驚覺其人佈局之久,可謂步步為營。」

  石勒聽到這裡,也不由將雜念排除了一些,問起緣故。

  「陳都督為太守的時候,在穩固了權柄之後,跟著就是製造了陳氏紙,改進了印刷術,更是大肆倡導商賈,而這三者結合在一起,便讓諸多寒門有了為學的機會,靠著諸多小印刷工坊,以及諸多因為陳氏紙而降價的紙張,拓印成書,寒門就能夠為學了!」

  石勒馬上就明白了那話中之意,不由沉思起來。

  聶道仁卻還沒有說完,就繼續道:「隨後,又有玄甲軍鎮壓,維持領地繁榮,吞併兩州,威震天下,世家不敢言,天家不足憑,如今一篇文章出來,人人都要思量科舉之利,王上,您說厲害不厲害?」

  「厲害,是真的厲害!」石勒歎息了一聲,「我原道自己為天下梟雄,可以成大事,可與目無餘子,而今卻也不得不承認,他陳征北的本事,遠在某家之上,不說別的,就說那關中一變,某家就在思量,你說石虎到底是個什麼想法?」

  這就是直接從剛才的話題,轉移到了當前他石勒最為關心的事上了。

  這麼直接的被詢問了,聶道仁當然不能當做沒有聽見,於是他也亮堂的說道:「石虎之患,不再其人,而在其權。」

  石勒沉吟了一下,然後說道:「說下去。」

  「陳都督之言,其實並非預測,而是說策,他說關中將亂,是因為知道關中兵力不足,而民心思動,加上有胡部駐紮,最終演變成尊佛,也算是理所當然的,相比之下,王上這邊的情況,其實就更為簡單了,便是如今領軍打仗的人雖然不少,但能長久執掌兵權的人卻不多。」

  石勒瞇起眼睛,壓低了聲音,用有些冰冷的聲音說道:「你這話的意思,是說石虎掌兵太久了?」

  聶道仁直言不諱道:「石將軍跟隨王上起兵,一路歷經風雨,幾次出生入死,是有功勞的,也是有能力的,其兵家之法更是接連大勝,不過這些年卻越發嬌慣起來,如今更是執一軍,鎮守東地,確實是個隱患。」

  石勒卻是冷冷的盯著他,好半天都沒有說話,最後才道:「若是這般,等於是讓某家自斷一臂,而且豈不是正中陳氏下懷?他寫出那篇文章,本就有離間的意思,若是因為一個觀眾變化,這其他各家就自相疑人,相互消耗,最後只能讓幽州得意!」

  「這便是問題所在了。」聶道仁歎了口氣,然後正色說道,「此事,看起來似乎是離間之事,但卻不是無中生有,陳都督沒有憑空胡說,而是分析的絲絲入理,本來各家還能以妄言之說抵制,現在有了關中的例子,連這個抵制都難以堅持下去了,就要開始分析裡面的問題所在了。」

  說到這,他頓了頓,放低了生意,說了一句:「王上可以分析石將軍,那石將軍一樣能分析王上之心,不是說您一味避而不談,就能躲過去的。」

  「夠了!」石勒抬手一拍,顯露出怒意,「你先下去吧,某家要思量思量。」

  聶道仁也不解釋,點頭就走,毫不遲疑。

  他剛才的那句話,就有些誅心了,事後如果被石虎得知,難免對他存有成見,說不定還要說他劇中挑撥。

  但事實上,正像聶道仁所說的那樣,就算石勒不去想這個問題,石虎一樣要想,而且如果石勒為了大局穩定,保持沉默,反而會讓石虎心存疑惑。

  發展到最後,說不定變成了石虎有所準備,而石勒沒有防備,最終造成了悲劇。

  「說到底,還是那篇文章,對天下局勢的剖析,實在是太過透徹了!」連石勒這樣的大老粗,現在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而同樣有著相似的對話的,還有兩人,便是那江左之地、金陵城中,王家宅院裡面,正在對話的族兄弟二人。

  王導與王敦,這時正各自拿著一篇文章,發出感慨。

  「陳守一果然是天下奇才,當初我等沒有看錯他,只可惜還是未曾足夠重視,如今卻是被他打了個措手不及。」王敦說著放下了那篇文章,做出了沉思之態。

  「這話說得不多,怎麼叫措手不及?」王導卻用有些勸慰的話語說著,「我王家如今與琅琊王乃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之局,何必自尋煩惱?如今關中尚有威脅,北地更有一大變數,王上在江左地位並不穩固,理應將心思放在這上面。」

  「莫非經過了這些事,你還不明白,如今誰手上有兵馬,誰才能脫穎而出,才能長治久安!」王敦卻是乾脆的搖了搖頭,「天下人都說科舉乃是昏招,但是為何他陳征北還能屹立不倒,一篇文章,就鬧得天下滿是風雨?無他,玄甲軍爾!」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6-8 22:51
第一千一百六十一章 江左勢之始

  「既然你也知道那文章鬧出了不少風波,那就該收斂一些。」王導眉頭微微一皺,順勢說道,「聽聞最近有人邀你酒宴,你卻在宴席上公然討要美姬,此事已經有人上報王上……」

  「庾亮上報的吧。」王敦嘿嘿一笑,「此人倒真是有恃無恐,只是前陣子卻顯得很是低調,前後變化,正好和那關中事摻和在一起,不免讓人多想。」

  王導卻道:「庾亮如何,不好多言,此人也算是有些名望,而且他這次上書,算是站得住理。」

  王敦還是嘿嘿笑著,搖了搖頭,說著:「也別說那麼許多,現在朝中上下誰人不知道,庾亮的依仗就是那北地陳氏,他倒是拉的下臉,一轉臉就能去給仇人當孫子,要我王敦,就幹不出這事,比殺了我還讓我難受!」

  「你這個性子得改一改,」王導也搖頭了,他告誡道,「你當知道,這有些話還是不能說透的,而且現在朝中已經開始有人防著咱們了,你這個時候要求兵權,絕非好事。」

  「現在不要求,以後更拿不到了!」王敦聽到這裡,卻收起笑容,正色道,「而且他們不是擔心我在揚州窩著,讓他們不自在麼,擔心我真像那文章中所言的一樣,會犯上作亂麼?那我主動要去荊州,豈不是正好?」

  「這荊州刺史的名頭,可不是那麼好拿的。」王導搖了搖頭,「不過,若是籌謀一番,倒也能拿到,只是那邊現在有幾家反賊作亂,你若是過去,不能平之,反而被拖累其中,倒是要成為其他家族的攻訐藉口。」

  「我自是知道這些,不過些許小賊而已,這江南無人,陶侃重病,周氏衰微,才會覺得難以制之,」王敦卻渾然不擔憂,「以朝廷官兵,安營紮寨,徐徐圖之,自可勝之。」

  「真有這般簡單?」王導則有些不信。

  王敦便瞥了他一眼,笑道:「你便是不相信我,總該相信那陳征北吧,我這個征荊州的法子,實際上還是從他的幾本說兵的書裡面翻出來的,這下總該放心了吧。」

  「這兵書之說,和真正征伐還是有區別的,」王導看似還有擔憂,卻還是點了點頭,「不過,你領著兵馬在外,確實也有好處,至於壞處,只能盡量避免。」

  「哈哈,」王敦忽然笑了起來,「其實你亦清楚,這征伐也好,北伐也罷,看著是兵家事,其實是朝堂事,而今江左各家皆有根基,我王氏靠著和琅琊王的關係,佔有一席之地,隱隱成為南下世家的首領,但畢竟不夠穩妥,還是得有兵馬才能安心。」

  王導沒有在說什麼,只是點頭。

  幾日之後,在王氏的運作之下,那王敦果然如願的穩固了荊州刺史的名頭,原本按著不讓他離去的幾家,也在王氏的妥協退讓下,終於鬆口放行。

  接下來,這王敦就領著一支兵馬緩緩西去,沿途經過的郡縣,都被他找了藉口索要了口糧和人口,造成了不少的影響。

  消息傳回江左朝廷,馬上激起了一波輿論風潮,但王導到底是有手腕的,加上南下世家的支持,最終還是將這事的影響按下來了,朝廷只是派了個人過去,督促王敦盡快行軍。

  只是這敦促卻無多大作用,王敦還是依舊故我,依舊緩慢進軍,只是隨著被他禍害的郡縣多了,這各地的局勢都有些不穩了,反倒是他的兵馬越來越多了。

  這事最終拖了一個多月,等北地那邊都傳來首屆科舉順利閉幕的消息了,他王敦的人才抵達荊州外圍,前前後後,和反賊是一場都沒打。

  這事在朝中自然又是引發了一場風波,只是比起上一次,這次的程度要稍微小一點,原因倒也簡單,還是王敦那邊看著已經稍微有些成氣候了。

  不過,最後琅琊王倒是忍不住了,先後去了幾封信,希望王敦盡快動手,把幾大賊兵剿滅。

  王敦這次倒是不含糊,接到了信的第二天,就把自己駐紮的那個荊州外圍縣城的縣令給抓起來砍了,換上了自己的人,名頭倒是不小,說是那縣令私通匪類,給反賊通風報信。

  那縣令是不是通風報信了,朝廷當然不知道,只是看著這個架勢,不少人卻是想起了陳止的那篇文章,對於王氏的描述。

  於是這江左朝廷裡面的風氣,慢慢有了變化,王氏出身的官僚,都感到了壓力陡增,便是平時在各自的衙門裡,也會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著實讓人有些難以忍受。

  不過這種局面持續的時間也不算長,隨著王敦終於開始朝杜氏反賊發起了衝擊,並且接連打了幾場勝仗後,這江左朝廷上的風向又變了,開始吹捧起王敦的軍事才能,更有那趨炎附勢的,想要藉機得王氏青睞,馬上就跳出來,將那王敦的本事吹的是天上有,地上無。

  更有不少人,乾脆就弄出了一個北陳南王的說法來,意思倒是簡單明瞭,就是把王敦和那幽州的陳止相提並論,說兩者都是漢家名將,這兵家的本事不分伯仲。

  對此,自是不少人嗤之以鼻。

  不過江左朝廷卻本著一些考慮,加上王家的從中運作,並沒有排斥這種說法,隱隱有想要將王敦塑造成忠臣良將的形象。

  這背後的關鍵原因,還是因為王府乃是由北而下,在南方根基不穩,需要一些名頭來鎮壓氣運,再加上那陶侃病重,江左南方在兵家上似乎沒有什麼能拿得出手的人了,這和北邊的幾個勢力一比,無疑就顯得出於劣勢、下風,因此想要靠著王敦的舉動,來增加一些底氣。

  但可惜的是,這邊剛剛將這個架子鋪開,那邊王敦就吃了敗仗,因為中計,損失了不少兵馬,不得不暫時退而守備。

  可這樣一來,江左朝廷就顯得有些尷尬了,是繼續吹也不是,不吹收回來,更是自打臉,於是就只能先冷處理了。

  好在那王敦到底有本事,加上王家和不少北地世家的支持,靠著硬摩的功夫,花了大半年的時間,終於在荊州徹底站穩,並且一路將那叛軍朝南推,最終讓王敦的這個荊州刺史名副其實了。

  但當時的江左朝廷,一定未曾想到,這就是一切災厄的開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6-9 00:22
第一千一百六十二章 養寇者王,難伐者石

  自從王敦在荊州站穩了之後,便靠著王家的支援和幫助,在荊州發展起來,其人之能更是在朝中被廣泛讚譽。

  只是雖然荊州發展的不錯,但那作亂的賊匪卻是一直未被剿滅,反而還有蔓延的趨勢,每每到了關鍵時刻,才被王敦的人擊破。

  無論是從哪方面來看,從戰報上來講,這都是一個勉力維持的局面,似乎王敦只是靠著一些兵馬,艱難的堵住了賊人,然後再艱難的發展壯大。

  不過,到了第二年的中旬,王敦兵強馬壯,卻依舊沒有徹底剿滅賊匪,朝廷上的一些人品味過來了。

  這該不會是要養寇自重吧?

  此話可不是什麼夢囈之語,而是經過不少人的推算,覺得大有可能的。

  要知道,這王敦跑到荊州經營,可不像當初陳止北上幽州,中間隔著一個混亂的冀州,所以朝廷難以支持,他王敦和江左之間,不僅有陸路連接,還有長江水道,物資錢財每個月可著勁兒的要,兵家兵刃更是一個不拉,就連兵丁補充,有的時候都要朝廷從其他地方給他調配。

  這樣的情況下,王敦在荊州所得的錢財稅賦,卻只有一小部分上繳朝廷,大部分都被他自己截流下來,留在當地,所以雖然時間不短,但荊州的勢力卻是急速膨脹。

  偏偏這麼膨脹後的勢力,依舊奈何不了那些賊匪,這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畢竟,隨著江左局勢的穩定,這賊匪的情報和信息也逐步被朝廷掌握了,這江左朝廷上下,也知道那些賊匪看著勢大,但其實組織鬆散,內部還有權利爭鬥,真要是論起來,根本沒有什麼發展前途。

  偏偏就是我這麼一夥人,你王敦佔著這麼大的優勢,硬是拿不下來!

  所以,這最近雖然朝廷上,依舊還有鼓吹王敦兵家才能的,卻再也沒有人拿他和陳止比較了,畢竟這上上下下的人,乃至民間的百姓,都十分清楚,就那麼一點賊匪,真要是請了北地都督過來,顧忌花半個月的時間,都算長了。

  不過,不管旁人怎麼說,王敦還是自顧自的為之,而且隨著兵力的增加,在荊州的勢力越發穩固,這朝中對他是越來越沒有辦法了。

  到了這個時候,終於又有人想起陳止的那篇文章了,私下裡就傳言,說是這王家的災禍,果然要應在王敦身上,朝廷怕是難以安穩了。

  反觀幽州方面,自從科舉之後,便重新沉澱下去,再也沒有動靜,一如往昔,只是這一次,卻沒有哪家再敢輕視了,因為他們十分清楚,幽州現在埋頭髮展,就是為了積蓄力量,將並州、平州,乃至大半個草原,諸多強橫部族的力量,都盡數消化了,然後才會有進一步的動作。

  甚至這周圍的幾家勢力,比如那冀州的石勒,反而因此越發擔心起來,不斷找人估算,那陳氏何時才會南下。

  漸漸地,這石勒就把注意打在了南邊。

  這一日,他聽聞那荊州的王敦,又一次與賊軍交戰,雖然大勝,卻還是讓賊匪逃脫出去,便招來了聶道仁,詢問他的意見。

  「我觀那王敦,實乃養寇自重,而江左朝廷時有紛爭,王氏與其他家族多有矛盾,北地與南方世家更多齟齬,若是我南下江左,可有勝算?」

  聶道仁卻道:「王上,今日司州與兗州之土,尚未消化,哪裡還能再顧得上江左,那長江天塹非輕易可破。」

  石勒又問:「若是只是拿江左朝廷在江北的土地呢?徐州離著不近,前些時候攻伐青州受阻,若是可先得徐州,然後三面夾擊,青州可以下矣!」

  聶道仁沉思起來,他知道石勒當前的心思,和其他勢力不同,因為冀州就在幽州邊上,因而石勒對幽州顧忌頗深,這一年多以來,總是覺得,幽州兵馬隨時可能南下冀州,因此急切的想要擴張勢力。

  為此,他甚至不惜與關中朝廷打了幾次,基本上確立了對司州和半個兗州的控制,只是這樣卻還是不放心,總覺得要再多拿幾個州,作為根基,來養兵馬,方能與幽州玄甲軍抗衡,不說戰而勝之,至少能守住基業。

  現在冀州的情況並不好,雖然通過幾次衝突,將關中兩王的勢力驅逐到了潼關以西,但由於有並州玄甲軍的威脅,安潼關周圍的郡縣,石勒並沒有真的駐紮吞併,而是空出來,作為三家之間的緩衝,只有那冀州南邊的一片土地,被他實際控制。

  潼關作為天下險要,又有並州的玄甲軍作為威懾,因此石勒軍的擴張方向,在西邊近乎到了盡頭,那剩下的就是東邊的青州和南邊的江左了。

  青州一直在攻伐,只是並不容易,現在石勒聽聞王敦之事,窺見了江左的虛實,會因此起意,也是理所當然的。

  考慮到這些,聶道仁也知道,若是強行拒絕,總歸是不妥的,而且有些事,不去做,還真說不准最後的結果,尤其是江左的戰力,到底如何,其實並不清晰,或許真的可以一試,更何況,當下石勒的勢力內,還有另外一個隱患,如果操作的好,還能一舉兩得。

  於是他思量了一下,便提議道:「可以讓石虎將軍,領軍南下,他之前攻伐青州不力,一直住在在青徐兗交界之處,此時正好南下,只是在發兵之前,王上最好對江左去信一封。」

  「還要去信?」石勒不由皺眉,「我若是要得江北徐州之地,當速戰速決,不給江左反應的時間,怎麼能先去信呢?」

  聶道仁就解釋道:「江左當下,兵令不一,內部多有紛爭,那王敦便是代表,王上予信一封,也不要言其他,就說知曉徐州有亂,願平之,若是江左有心,可以出兵攻伐即可,其他便無需多言,只觀那江南反應,若是滿朝皆從,那將軍便先不出兵,若是其相互推脫,則可速擊,若是爭奪這出兵之權,則可以滅之!」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6-9 22:37
第一千一百六十三章 亂就一條線

  七日之後,快馬抵金陵,石勒那封信就已經被擺在了江左朝廷的朝堂之上,果然不出聶道仁所料,直接後果,就是激起了一場爭論。

  據說事後的探子描述,當時爭論的時候,整個朝廷上各派意見飛舞,甚至還有武將差點上演全武行,但最後的結果卻非常詭異。

  「居然是沒有哪家主動出面?這是何故?」石勒找到聶道仁,便直接詢問起來。

  「這原因倒也簡單,蓋因徐州之前乃是那江都王佔據,甚至琅琊王都曾經托庇於其人,只是後來江左勢大,天下各方局勢不明,那江都王也知道孤木難支的道理,於是便主動投靠,最後卻也入了算計,丟失了地盤,這次讓江北的徐州之地,被江左朝廷統領,這便是原因了。」

  「那某家現在動手,豈非正是時候?」石勒瞇起眼睛,「你之前的算計,卻還是有了偏差啊。」

  聶道仁笑道:「屬下也是沒有料到,那江都王都投靠了一陣子,其本人都失去了地盤和軍隊,結果江左朝廷卻還是未能將這江北的一塊地整合、消化。」

  石勒聞言卻是沉默起來,過了好一會,他才說道:「你這是將幽州的事,當成了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了,那徐州未曾被江左整合,某家卻覺得乃是理所當然的。」

  聶道仁聽著,點頭稱是。

  而後石勒也不囉嗦,直接下了命令,讓石虎和支雄各起一支兵馬南下,攻伐徐州。

  這兩個人如今卻並非一路,各有駐守之地,只不過距離徐州都較近,所以同時得令。

  二人這一南下,最開始的時候受到了激烈的抵抗,那江左朝廷一看石勒來真的,倒也因為外部壓力,達成了一致,派出了兩路兵馬過去。

  只是隨後發生的事,卻是兩路兵馬在半路停了下來,一直到徐州北邊盡數被攻陷了,他們都未曾有進一步的動靜。

  這個原因,就連石勒都想不明白,直到探子將江左朝廷上的事稟報回來,才知道居然還是和王敦有關。

  「這個王敦也真是囂張,自己佔領荊州了,離著揚州有段距離,居然在揚州的兵馬裡面,還有一定的影響力,但是他為何會阻止兵馬北上?」石勒說著,瞇起眼睛,「是擔心有人和他一樣,也借此做大?這北地可不是南邊幾個賊匪能比的。」

  「王上,您不能只從這兵家的角度看待此事,」最後還是聶道仁一言點醒,「這江左朝廷出兵北上,其實不光是個兵家的事,還是一件很有代表性的問題,您且思量,如今落在您手中的洛陽,對那江左朝廷、對關中朝廷,甚至對北地三州,是個什麼意義?」

  石勒到底也是做了幾年頭領,這時候一聽就明白背後的原因了,臉色不由陰沉起來。

  「想來在江左朝廷那邊,我等胡人兵馬一出,佔了洛陽,那是讓他們正統蒙塵,所以向北出兵,就是北伐了,而且是打我這胡人的兵馬,意義重大,若是能成,立刻就是名望威勢皆來,他王敦打了這麼久的賊匪,才有一點氣象,可能這邊北伐的兩家只要能勝個一二場,就能比得上,還猶有過之了。」

  「正是這個道理。」聶道仁點點頭,「是以王上此戰的憂患,其實不在南邊的江左,而在那徐州北邊的青州。」

  「青州曹嶷!」

  石勒冷冷的吐出了這個名字。

  「正是此人!」聶道仁點點頭,「徐州若是落到王上手中,則他青州再無半點遮掩可言,自然不會放任不管。」

  「那要如何防他?」石勒這一問。

  聶道仁卻笑著搖頭道:「為何要防?此乃好事!可以一石二鳥,王上當提前準備兩軍,那曹嶷兵馬一動,先放他南下,然後攻其巢穴,使其回救,然後讓石虎將軍引軍北上,前後夾擊,可以滅之!」

  之後發生的事,果然如這君臣二人預料的那樣,青州的曹嶷眼看局勢不妙,只能是糾結兵馬南下搗亂。

  不過,曹嶷能在青州搞出陣勢,畢竟還是有點本事的,雖說曾經一度瀕臨崩潰,但最終還是越挫越勇,最終東山再起,他領軍南下,事先也做了些準備,只不過還是江左朝廷太過軟弱的行為,有些出乎意料,因此這準備還是不太足的。

  在徐州邊界,他與石虎的兵馬交戰了幾次,還佔了上風,甚至一路進逼,到了彭城郊外。

  可關鍵時刻,因為擔心波及到彭城陳氏,引來災禍,在戰術的安排上有了漏洞,還是被那石虎抓住了機會,反殺回去,一次大敗,便不得不後撤了。

  他這一撤,士氣全失,儘管曹嶷還有些戰法,但下面的兵卒卻是戰役全無,最終成了潰敗之局,果然如同石勒、聶道仁預料的那般,一路快退,一直退回了青州地界,結果卻還是入了那前後夾擊的局面,兵馬徹底潰敗,被當場擒拿,成了石虎的戰俘。

  而石虎完全無視了石勒讓他將曹嶷帶回鄴城的命令,在擒拿了曹嶷的當日,就直接活剮了其人,並且將曹嶷手下的三千直系兵馬全部坑殺!

  消息傳回真定,石勒很是氣憤,直接將手邊的一個瓶子雜碎。

  「他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重新坐下來之後,石勒招來了幾個親信,詢問鄴城那邊的建設情況——佔領了一部分司州之後,石勒便將原本的計劃重新搬了出來,要把自己的行政核心遷徙到南邊的城市。

  待瞭解了大概的進城之後,知道大體已經完工後,石勒又招了聶道仁過來,直言打算:「某家打算過些時日,便先往鄴城坐鎮,那徐州若是入了某家之手,未來這疆域也算廣闊,再待在北地有些不便,何況這次石虎所為,也某家很是憂心,隨說這次有支雄同出,與他制約,沒有讓他真正得到徐州土地,但這麼下去總歸不是個辦法。」

  聶道仁聽著,便意識到,自己的這位主公,終於決定要動手了!

  只是莫名的,他的心裡卻有一抹不安。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6-10 00:20
第一千一百六十四章 石氏內亂

  承景二年,也就是江左朝廷的建嘉五年,著實發生了不少的事。

  先是王敦的荊州大治,將一眾賊匪清出了荊州地界後,開始大肆擴兵,緊接著石勒的兵馬南下徐州,一口氣將那江北的地盤都給打了下來,這還不算,轉臉青州曹嶷便領軍南下,最後反而接連慘敗,一個青州軍閥,在徐州邊界沒了性命。

  隨後,石勒用了半年的時間,慢慢收拾了青州境內的抵抗勢力,將這個大州納入了統治之下。

  至此,這石勒就成了北方除了玄甲軍之外最為強橫的勢力,地盤橫跨冀州、司州、兗州、青州和徐州。

  真要是嚴格算起來,這幾個州都是人口稠密、經濟發達、開發完善的土地,過去無論是哪一個漢朝,都對這幾個州重點開發,隨手因為天災人禍,如今有了很大的損傷,但底子還在,嚴格算起來,比之有幽並之地可是好上太多了。

  因此石勒這一納了青州,周遭的勢力全部警惕起來,尤其是那江左朝廷,更是如臨大敵,連帶著對王敦的一些過分要求都答應了,就是要讓他在荊州防守,在合適的時機,北上司州。

  不過,就在這江左覺得大禍臨頭的時候,終於有了一個好消息傳來,說是那石勒和自己的侄子石虎爆發了矛盾,雙方有了兵鬥的跡象。

  又過了不久,石勒居然在鄴城被人偷襲,因此重傷,據說一度生死不知,養傷期間,石氏地盤的東邊再起波瀾,那石虎居然直接扯起了一個清君側的旗子,說是有奸臣聶道仁,整日裡在石勒身邊搬弄是非,要將之誅滅,於是領軍殺向了鄴城。

  這一場兵災,可謂複雜異常,到了最關鍵的時候,石勒那年僅十歲的長子石興出面,凝聚人心,號召各地兵馬,拱衛鄴城。

  便在這般情況下,周圍的各方勢力,都琢磨著,是不是可以從石氏的地盤上找點便宜占占。

  其中最為熱衷的,正是不久前剛剛丟了徐州的江左朝廷。

  當初徐州沒守,是因為種種原因相互制約,可等事情過後,卻又有諸多矛盾爆發,也有人想要抓住機會,能拚搏一下,最好的結果,就是借此得到了政治優勢。

  其中又以北方南下的士族最為熱衷,只不過江左朝廷中,如今各方勢力相互拉鋸,局面十分複雜,各方相互僵持之下,根本難以如願,在這種情況下,他們自是只能求助於外。

  於是一個由陸家領頭的使節團就這麼出現了,使節團乘船北上,在幽州海岸停靠之後,就馬不停蹄的抵達了薊縣。

  只是當前正是幽州都督府改組時期,陳止偏偏還不在薊縣,去西邊的並州視察去了,這使節團不得不暫時等待。

  那使節團的正使陸謙,卻沒有因此而消停的意思,他深刻的意識到,目前幽州正轉向積累和建設,想要讓他們答應相助,哪怕只是口頭上的支持,都十分不容易,所以便打算上下打點一番。

  恰好,他們陸家在這幽州也是有佈局的,族中的一個子弟,如今還在將軍府,現在該叫都督府出仕,於是便主動聯繫起來。

  後來又通過這個子弟,聯絡上了都督府的其他官吏,就定了個時間見面。

  見面的地點,是城中一家頗為有名的茶肆。

  「九叔,」陸建早早的就等在裡面,見到了陸謙來了,便起身相迎,然後便給他介紹了身邊幾人,「這位乃是張景生,這位是王構,二人乃是侄兒的好友,其族如今也在江左。」

  陸謙心中一動,看著王構,不由生出念想,卻不張揚,隨後入席。

  眾人天南海北、經史子集、詩詞歌賦的說了一通之後,也是酒過三巡了,這話題終於轉移到了當前的時事,最為要緊的,當然便是那冀州事了。

  「只是這石興既然都被推出來了,想來那石勒是真的重傷難行了,甚至都已經難以理事了,所以才會讓一個半大孩子出面主持局面。」王構先就議論起來。

  如張景生、王構這般尋常的官員,沒有密諜司之類的內幕消息,只是靠著猜測和一些其他渠道洩露過來的隻言片語,做出了大致的判斷。

  不過,他們這些官員也只是窮極無聊,找些事作罷了,最近因為將軍府改組,朝著都督府轉變,原本的很多官員在官職上都有了提升,每日裡忙裡忙外的就是為了一個晉升名額,可謂辛苦,以至於對外界的變化,都不怎麼關注了。

  也實在是冀州石氏離著幽州太近了,才會被他們注意,只是談論石勒時候,卻不見這些有什麼敬畏之念。

  這卻是讓陸謙心底大為感慨,要知道他們江左,如今提起石勒之名,不能說是心驚膽戰,但多數人還是憂愁深重,就是擔心這位自封的趙王,真要是沒什麼時候,那麼一旦平定了石虎的叛亂,下一步定然就是南下江左,那可就沒什麼安寧日子了。

  但聽這幽州的年輕官員交談,不僅任何畏懼,反而還有一種居高臨下的意思,連石勒這般梟雄,都隨意點評。

  尤其是聽到王構那一句,更是感慨萬千——

  「他石勒就算是死了,下面的侄子和兒子爭奪,也必然不敢有謀劃幽州的念頭,倒是咱們到時候該怎麼?是支持一方,還是分化打壓,或者乾脆就趁此機會,直接拿下冀州?」

  倒是陸建見這問題越扯越遠,咳嗽了一聲,便收住了話題,然後直言道:「我這叔父此番過來,其實就是為了這件事,那石勒之前侵佔了徐州,而今內部動亂,朝廷便想著借此機會,將徐州奪回來,況且這也是為了都督著想……」

  他既然是陸家之人,這些事是免不了的,不過張景生聽著,就不免暗暗搖頭了,畢竟當初石勒攻伐,你們毫無動靜,白白把地讓出去,現在又要搶回來,而且聽這意思,還沒有多少兵馬可用,想靠著玄甲軍支援,怎麼想都不對勁。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6-10 21:30
第一千一百六十五章 北亂南散,皆不成運

  見幾人議論開了,陸謙也就不再瞞著他們,說出了來意:「當下朝廷局勢艱難,南有賊匪之患,北邊則是胡人壓境,朝中諸公對此都是憂心忡忡啊,只是我等兵力分散,還要放著南邊的賊匪,這北邊……」

  「陸叔父……」張景生聽到這裡,忍不住點明了,「您是陸建的長輩,我等更是莫逆之交,也是親如兄弟,那您也不是外人,那晚輩有些話,就想要說說。」

  陸謙知道張景生的出身,乃是公侯之後,在這幽州年青一代的官僚中,算是首屈一指的,能力過人,見識也不凡,對方既然要開口,他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便做出了洗耳恭聽的樣子。

  「這江南的朝廷兵力其實不少,只是多數集中在幾個人手裡,如今那石勒治下既有大亂,就是全局皆亂,那麼江南朝廷只要出兵兩路,一路自荊州北上,一路自金陵北上,則石氏首位不能相顧,更因其亂,而難以有效抵擋,到時便是不能奪回洛陽,亦可拿到徐州。」

  張景生這話一說,旁邊幾人便緩緩點頭,覺得很有道理。

  這局面其實很清楚,石勒勢力內亂,但地盤很大,從哪邊攻打都行,畢竟對方還要打內戰,既然如此,多打兩個方向,反而更好,說不定還會促使對方分兵。

  這一邊內戰,就要牽扯部分兵力,再一分兵,也不用打了。

  只是陸謙卻暗暗苦笑,知道此法看似可行,但那時在幽州的角度來看,因為幽並平三周,乃是都督府治下,宛如一體,陳止的權威深入人心,說一不二,他說一路攻伐,自然能凝聚力量,他說兩路南下,那就都會盡心盡力,就算是兵分三路,那也是如臂使指。

  江左朝廷卻又不同。

  「既然是自己人,那叔父我也不瞞你們,我等現在實在是不好出兵啊,一來是賊匪牽扯了王都督,二來則是江左那邊兵馬還在整編,尚未操練出來,否則焉能讓石賊那般如意?」

  陸謙說是這麼說,但實際上他心知肚明,如今江左朝廷,也隱隱分裂成兩塊,東邊的朝廷,和西邊的荊州刺史、行軍都督王敦。

  王敦不希望朝廷出兵,而朝廷也不希望王敦出兵,朝廷出兵,可能塑造出一個政治上的強人,而王敦如果收復了洛陽,那可就有了更大的政治資本。

  正因如此,才會陷入僵局。

  看著幾人臉上的表情,陸謙也知道,恐怕自己的話根本就沒有說服力,便換了一個說法,提到:「萬一朝廷大舉出兵,反倒讓那石氏的雙方因此聯合在一起了,豈不是弄巧成拙?」

  「這倒未必,」王構笑瞇瞇的接話道,「他石氏這次可不是尋常的家族鬧騰,實有你死我活之意,若是那石虎成了,整個勢力都要改天換地,可若是石虎被鎮壓下去了,此族也要內亂一陣子,無論如何,都要衰弱下去了。」

  說到這裡,幾人不由對視一眼,都想到了陳止的那篇文章,目前看來,幾乎所有的事都在按照文章中的進程在發展。

  而經過了最初的震驚之後,現在就連幽州內部的官員,在興奮之餘都有了一點恐怖之感,越發感到自家那位主公可以說是高深莫測了,平時但凡陳止出現的地方,哪怕離著很遠,他們都不敢大聲說話,甚至連呼聲都下意識的壓低起來。

  現在再想到那冀州的局勢,石虎固然是反叛了,而江左朝廷,則是王敦的跋扈,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發展著,那麼按照正常的思路,豈不是說只待幽州做好準備,一路南下,就能掃平冀州,甚至更進一步……

  想到此處,幾個年輕官員都忍不住呼吸加快起來。

  更進一步是個什麼情況,他們可都是感到由衷的恐懼,畢竟劉氏天下已經幾百年了,早就深入人心了,難免讓人多想一些。

  就連陸謙都有些察覺,但他馬上就說道:「這次請幾位過來,其實就是想要讓你們相助,能在都督那邊美言一二,也好讓他能夠應下出兵之情……」

  還不等陸謙將話說完,張景生就搖搖頭,直言不諱的道:「這怕是不成,如今北地都要休養生息,短時間內不會起刀兵,更何況江左想要收復的乃是徐州,離著我幽州太遠了,遠水難解近渴!」

  「並非真要打到徐州,」陸謙趕緊解釋起來,「只要幽州做出出兵之態,那石氏必然膽戰心驚,調配重病防禦,那時我等便可以順勢出兵!」

  「讓王都督行之,豈非更為合適?」張景生看了王構一眼,這般說著。

  陸謙出的主意,乍聽之下,似乎與他之前的提議沒有區別,只是將王敦軍換成了玄甲軍,當然,實際上按著玄甲軍的名頭,確實只要做出一個攻擊姿態,石氏就要膽戰心驚,甚至局勢更加混亂。

  只不過,張景生也知道,當前這個時候,如果幽州出兵,有很大機率能拿下冀州,乃至繼續南下,將那司州、兗州、青州也撕扯一塊下來。

  但是想要治理就不容易了,畢竟一場科舉過後,得了大批生力軍後,那並州和平州的官場,卻還沒有填滿,在官吏和治理上更存在不少問題,現在如果再得個冀州,未必是好事。

  不過這些都扯遠了,聽著那陸謙的請求,幾人對視一眼,最後還是應了下來。

  等陸謙告辭之後,陸建就過來向幾個人道謝,隨後更是問王構道:「那王都督與你也算同族,此事若是王兄有他念,也是理所當然的。」

  「陸兄多慮了,」王構搖了搖頭,正色道,「王家之中,也並非所有人都同意這般做法。」

  陸建聽了,終於放下心來,但跟著他們卻又憂愁起來。

  「只是這事要如何對都督提起?」

  和過去不同,他們幾人現在的身份,可不是什麼客卿之流了,而是陳止的屬下,雖然因為家族背景,加上跟隨的較早,如今算是陳止親近的人,尤其是最近這些時間,更是經常能與陳止見面說話,但若說提及這兵家的事,依舊不合適。

  張景生卻笑道:「此事倒也不是不能說,畢竟冀州出了這般變故,都督必然是有其應策的。」

  其他幾人聽著,不由點頭。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6-10 23:14
第一千一百六十六章 玄不可往,而王可北上

  幾日之後,陳止從並州回返,再次坐鎮幽州。

  張景生等人倒是信守承諾,果然將陸謙的請求傳達了過去,陳止當時也沒有說什麼,卻是答應了那陸謙的面見請求。

  消息傳回去之後,陸謙自是大受鼓舞,急急忙忙的就準備起見面事宜,而且還將同來的幾個同僚聚集起來,要一起商討對策,推測陳止會問什麼,自己等人又要如何回答。

  不過,等真正面見陳止的時候,這些準備卻全部都沒有派上用場——

  當陸謙懷著興奮之情,在引領之下,見到了陳止之後,馬上就恭恭敬敬的行禮,口稱「冠軍侯」,隨後就開始攀關係——這裡的關鍵,自然就是和陳止有著師徒之名的那位琅琊王了。

  「我也是很多年沒有見過王上了,不知他如今可好?」

  陸謙便道:「王上英武而多斷,乃是難得的明主,又有都督您在後背支持,深受我江左世家擁護。」

  陳止點點頭,笑道:「如此便好,我亦能安心了。」

  見兩邊的關係似乎親近了幾分,陸謙可不想浪費了這個氣氛,馬上就趁熱打鐵,想要傳達江左朝廷的意思。

  沒想到,陳止直接擺了擺手,說道:「你的來意,我已經知道了,不過這件事,我是無法答應的。」

  乾脆利索的回答,讓陸謙事先準備的說辭,全部都成了空,以至於他只能滿臉不解的問一句:「這是為何?」

  因為太過驚訝,這語氣上難免就重了一點,可等一句話說完,他又意識到自己是在與誰說話,於是趕緊鬆下口氣,又有些為難的表情,說道:「都督只需傳言一句,說是要支持朝廷,然後說要出兵,便可行之。」

  陳止卻搖頭笑道:「正使想的確實有些淺了,陳某人雖然不會自傲,卻很清楚此時我在北地的份量,這一句話說出去,可不是單純就是個側影,如今這草原內外,三州周邊,乃至那冀州之內,便有很多人時刻關注著我這邊的動靜,這話一旦一說,真個就是一片大亂,甚至冀州因此而崩,朝廷可有能耐收拾局面?」

  這話自是有誇張的成分,但也並非毫無道理,因為無論是陸謙,還是其他人,都十分清楚,朝廷的打算,根本就不是北伐收復失地,而且他們也根本沒有收復失地的條件,不光兵力不夠,內部的相互制約,更是嚴重的問題。

  但陳止的話,核心還是一點——

  朝廷根本就對北方的土地,沒有任何的想法,至少江左朝廷如此,既然是這樣,陳止如果登高一呼,造成北地混亂,朝廷拿走了一隅之地,那剩下的亂局誰來收拾?

  如今石勒勢力分裂,對陳止而言最好的結果,就是這種分裂長期存在,讓他們相互消耗,尤其是算上還未完全消散的河間王等勢力,讓他們相互撕扯、攻伐。

  等玄甲軍重新擴充完畢,修養生息好了,一股而下,接連吞併,那些小勢力本身還有建制,能一定程度上維持治下的秩序,這就省去了重建的消耗,可以迅速變成戰鬥力,總好過北地再亂吧?

  正是由於這一點,陳止一下子就把雙方這次見面的基調給定好了,陸謙就算是巧舌如簧,也難以說動,最後只能苦笑。

  倒是陳止最後問了一句:「我與琅琊王有師生之名,他既然承認了我的爵位,又予以尊待,那我亦不該放著不管,只是幽州距離江左實在太遠,便是想要相助,也著實是愛莫能助……」

  陸謙聽著這番話,倒是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知道這背後到底是何用意,可等他聽完陳止的下一句話,卻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

  「……若是王上願意,可以來我幽州,自可萬事無憂!」

  此言一出,莫說陸謙,就連跟著他同來的同僚,以及這都督府的一眾官吏,也是眼皮子直跳,感到太過具有衝擊力了。

  這背後的種種隱患、憂慮,自是無需多說,而陸謙當然不可能答應下來,他甚至都未必敢將這話傳遞回去,只當是陳止拒絕南邊請求的場面話。

  只是這話既出,這後面當然也就沒了進一步懇求的餘地,陸謙便苦笑告辭。

  等回到住處,就召來同僚,談及此事。

  「這必是推脫之言,他陳都督在北地說一不二,若是王上來了,他二人誰人為主?」

  「正是這番道理,我等一路過來,見這幽州富庶,更有精兵良將,皆虎狼之氣也,若不是有冠軍侯鎮著,哪個能下達命令?這若是王上來了,怕是難以服眾啊。」

  「況且,我等南方世家,有王上在那江左,也可順勢為之,若是王上北來,那江左之地可就沒了主心骨和根基了。」

  ……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說著心裡的擔憂和顧慮,卻是聽得陸謙連連點頭,覺得很有道理,而且有一個根本的問題,他是很清楚的,那就是無論琅琊王與陳止的關係有多親近,他們江左人士,都不會將這位王上放走的。

  所以在徘徊了幾日,確定不可能得到承諾後,陸謙最終還是告辭了,不過他雖然沒有得到江左朝廷想要的,卻還是有收穫的,就是為陸家籌謀了一番,尤其是有陸建,以及陸映的這個關係——陸映當初可是與陳止一同遊學的好友。

  借助這些便利,又看到了幽州的富庶和安穩,陸謙當即就有了新的想法,等他回到了南方不久,那一個個陸家的人便先後到來,準備在這幽州北地,也開一個分支,算是留個後手。

  而另一方面,有關陳止拒絕的消息,在江左流傳之後,很快就引來了負面評價,尤其是陳止讓琅琊王北上幽州的提議,更是引起了不少人的警惕,以至於在這後續的時間裡,江左朝廷雖然還在官面上,保持著和幽州的聯繫,卻在私底下慢慢減少了直接往來。

  至於主導這一切的,正是琅琊王氏。

  這些變化,當然逃不出幽州情報機構的探查,但陳止看了回報之後,卻好像絲毫也不放在心上,只是說道:「江左朝廷,聚集世家,乃是集過往氣運之大成,自有一番定數,無需多問,我等且先經營自家,靜待時機。」

  至於是等待什麼時機,陳止並未明說,一時之間,引得不少人思緒連篇。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6-11 23:21
第一千一百六十七章 局明幾分,何人訂製?

  在很多人看來,如今的天下局勢,已經到了混沌將明之時——

  本就是天下大亂的格局,按照過往的經驗,那肯定要有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割據和攻伐,然後才會有人收拾河山。

  當然,在很多人的心裡,還是難免覺得,這個最終出來收拾河山的人,大概還是姓劉,這都不是忠心之故,而是很多人經歷了之前的種種,形成了一定的思維定式。

  不過,現在的局面確實比較複雜,原因就是朝廷其實有了兩個,兩個之間還相互對立,彼此都想要削弱對方的正統性,再加上很多地盤已經被其他人實際掌控,也在刻意的削減、甚至醜化朝廷的名聲,因此隨著時間的推移,朝廷的威望越發跌落,在很多地方,甚至呈現斷崖式的跌落。

  與此同時,各地的不同勢力相繼崛起,各領風騷,看起來頗有一番東漢末年、群雄並起的局面。

  「但那是以前!」

  茶館之中,眾多聽客未作一團,聽著最裡面的那個富態書生說著話本。

  「在那幽州尚未出兵之前,這天下之間,可以說是群雄紛爭,只可惜啊,他們生不逢時,與陳都督生在同時,這便沒了機會,諸位且聽我來分說,那南北東西的兩家朝廷且不說,就說這各方的那些個群雄,也都是叫得上名號的!」

  那聽的人裡面,就有人起哄道:「黃生,你倒是說說,都有哪些人!」

  這個被稱為黃生的人笑道:「正要說與諸位,卻說這原本的群雄,多數都是漢家,但也有那胡人,咱們平州就有一家。」

  原來,這茶館是位於平州的一個縣城裡面,這平州本來是胡人居多,漢家較少,但自從科舉開啟,便有不少士人來此,這士人往往還有僕從、佃戶,帶著一併過來,中原稱之為闖,慢慢的這各個縣城裡,漢家人的比重都增加了很多。

  而茶肆、酒館,往往就是他們喜好聚集的地方。

  「你說的可是那宇文氏?」人群中,又有人接話了,跟著就發出了嗤笑,「那宇文部不知好歹,當年他們走投無路,冠軍侯好心將他們收留,沒想到這群人終究是喂不熟的狼崽子,最後還要噬主,結果卻葬送了部族!」

  「這位兄弟說得好!」馬上就有人笑了起來,「聽說那宇文部如今的貴族,都被拉到礦山去挖礦了,也算是求仁得仁。」

  又有人冷哼道:「沒將他們都宰了,已經算是便宜他們了!」

  不過,無論是什麼態度的人,都能品味出他們話中的那一縷自豪,因為如今這平州,他們漢家人,哪怕只是佃戶和農夫,那也是一等一的上等族人,只要沒有作奸犯科的,都可以參加科舉,未來有做官的機會。

  相比之下,那些胡人想要參加,可就困難的多了。

  而他們在這城中,其實族群人數還不算多數,卻一個個都格外自信、不會畏懼,就是因為各地皆有玄甲軍的兵營,只要發生了胡漢紛爭,那麼不用多言,都會向著漢家之人,除非是那些入了編戶齊民的胡人。

  「兄台說的不錯,」那黃生這時開口了,微微一笑,「只是卻非宇文部族,此部當年為冠軍侯守門,便已將命脈交出來了,後來還敢反叛,完全是自尋死路,其勢本就是幽州延伸,算不得一家,在下這次要說的,乃是那平州東南邊緣的一家。」

  有人馬上就明白過來。

  「段部?」

  「正是那段部。」黃生輕輕點頭,「諸位且先莫失望,覺得乃是小生胡說,那段部按說也有一番氣象,段疾陸眷病死之後,段匹磾為其首領,本也有左右逢源的機會,奈何並州事直接便將其人下住了。」

  這人說完,人群中就響起了歡快的笑聲,然後有人就道:「那我就知道了,你接下來必然又要說那並州匈奴、草原的拓跋與慕容,但這都是老事了,誰人不知?也要你來介紹?」

  黃生聽著也不惱怒,反而點頭道:「正是這幾家,除此之外,還有那遠遁漠北的柔然部,但聽著諸位,卻是沒有多少興趣的,那咱們今日就不說這些了。」

  便又有人道:「那是要說中原群雄?是說河北石氏,還是蜀地李家啊?」

  「也不說這些,」黃生這麼一說,不少人都驚訝起來,隨後就聽他道,「咱們今日且說科舉,不知諸位可曾聽聞,那第二次的科舉,明年便要舉行了。」

  「自是聽說了。」

  馬上就有幾個人回復,多數還是書生打扮。

  那黃生就笑了,說道:「既然如此,那諸位可知道,此次科舉,是要分科目的,諸位可是想好要考哪一科麼?」

  「還要分科目?」幾個人對視了一眼,都是滿頭霧水。

  黃生輕笑點頭:「自是要分的,你們去學館一問便知,這卻不是我可以置喙的,今日提起這個,其實還是為了講一講這科舉之事,對南邊中原各方的影響。」

  說著,他頓了頓,才對周圍的人說道:「諸位既然不願意聽那群雄之事,那不如就說說群雄地盤上,因為這科舉事,而起的一些趣聞。」

  他這麼一說,果然有不少人感興趣起來。

  「哦?早就聽說你是從南邊來的,見多識廣、博聞強記,那邊說說吧。」

  在眾人的起哄聲中,這黃生喝了一杯水,清了清嗓子,這才說道:「若說科舉的影響,便要由近及遠,先從咱們身邊的說起,想來在場也有不少人,乃是從冀州遷徙過來,當知道這科舉事,在冀州那掀起了多大的波瀾。」

  「不錯,」人群中就有人接話,「那石勒在冀州倒行逆施,又有許多羯人殺人成狂,壞田造廟,逼著很多人背棄祖宗,但凡有些志氣的人,無不痛恨此舉,得知都督倡導科舉,便紛紛來此。」

  「正是如此!」黃生點點頭,然後笑道,「其實不止如此,諸位只是看了這兩年的影響,卻不知那冀州已經有不少宗族,看出都督府倡導科舉,乃是長久之策,於是已經從族中挑選出讀書種子,讓其他各房供養其讀書!諸位可知道此舉意味為何?」

  馬上就有那精明的人明白過來。

  「這是那宗族大姓,想要更進一步,成那世家啊!」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6-12 15:55
第一千一百六十八章 觀天下勢之窪

  那黃生所言,其實不只冀州之事,實際上在幽州更有不少宗族、大姓行之。

  而且,比起遠離都督府的冀州,幽州的宗族先天佔據優勢,那冀州的宗族根基在冀州,人口、分支、田產等等眾多,自然不能說走就走,只能先培養幾個讀書種子出來,讓他們北上幽州,先得幽州戶籍,好好科舉。

  「這些讀書種子只要能通過科舉考出成績,那麼族群便可以動用族中資源,好生供養一番,讓他們在幽州開枝散葉,打下了基礎後,再逐步轉移錢財。」

  說到這裡,黃生忽然笑了起來,他問道:「諸君,可曾記得,先前有不少家族,因為幽州壓制世家之策,而舉族南下,很多便入了冀州,如今這群人卻是最為後悔,只是他們再怎麼痛心疾首,亦是無用,蓋因這一舉一動,皆在密諜司記錄著,其族中之人,是科舉無望了。」

  他說著的好像是唏噓的話,但話語中反而有一種幸災樂禍的味道。

  這茶館裡的眾人也都明白緣由,很多人輕笑起來,卻也有一二人表情木然,顯然和那些南下的家族有些關聯,心裡正在擔憂。

  黃生說著說著,便又道:「說完冀州,就該說那司州,司州本為天下中心,朝廷重鎮,為真龍盤踞之處,但如今卻是龍去城空,被幾家分得,而且因地處中央,實為四戰之地,州中百姓多有流離失所之人,不過大體還是富足的。」

  這館子裡又有人出聲說道:「我們洛陽那邊,北上的人也不少。」可見,就連這平州的縣城的一座茶館裡,都聚集著五湖四海之人。

  「正是如此,洛陽之前乃是龍盤之地,多有風尚,天下各地的奇珍異寶,皆會匯聚於此,當初幽州出了紙與陶,便先入了洛陽,然後流入江左,被士人名家稱讚,這才風行天下。」

  他頓了頓,喝了一口水,才繼續道:「陳都督之名,亦因此而傳,而今洛陽亂,司州裂,但都督之名卻更響亮,因此科舉之事一出,那司州之人,無論世家還是布衣,皆有從者,真要是算起來,對此事最不熱衷,甚至有牴觸的,其實還在江左。」

  「江左?」

  屋子裡的眾人聽著,下意識的相互看了看,想要從身旁的人裡面,找出自江左而出之人,可是這一看,才猛然發現,居然真的沒有江左出身之人。

  「江左而今有那琅琊王坐鎮,又有長江天塹,偏安一隅,自成一派,而且其底子多為世家之人,說句咱們很多人可能都明白的話,那江左之地,跟咱們這平州,可以說是兩個乾坤,截然不同!在那邊,可真是醉生夢死之地,人人皆為名士,九品流轉,可不是小小的科舉消息,就能改變的。」

  有人就問:「這麼說,那江左世家,不會有人來參加科舉?」

  黃生搖搖頭道:「倒也有些,多為布衣,那江左是世家享樂之地,卻非布衣舒適之所,但凡有人想要改寫氣運,出人頭地,就不會缺乏北上科舉之人,除此之外,更有許多世家子弟,也北上科舉。」

  馬上邊有人判斷道:「這些世家子弟不事生產,在江左也不缺平步青雲之路,此番北來科舉,恐怕是為了遊戲風塵。」

  這話,卻是激起了不少人的不快,尤其是那些寒門出身的、乃至許多布衣,因為這群人很清楚,世家子弟自有飽讀詩書,不用分心他顧,論學識、論本事,比他們這些人要高太多了,而且還有人脈關係。

  別看北地都督府獨立於兩家朝廷之外,甚至隱隱還有敵對的意思,但實際上拋開這兩個政治實體,只看裡面的人,哪怕經過了幾年的文武舉以及一次大科舉,但裡面的官僚主體,依舊還是世家出身。

  畢竟,從科舉起家,最後形成的利益階層,可不是短時間內就能形成的。

  所以從各個方面來看,那些對科舉並不虔誠的世家子弟,很有可能成為科舉最大的受益者。

  「倒也不是如此,」黃生看出了眾人的心思,他笑著解釋起來,「這裡面還包含著一點其他目的,便是這科舉雖然為江左世家不喜,但在他們看來,卻是一個可以借此與都督府加強聯繫的法子,因此自然熱衷於此,派子弟來此,亦是如此。」

  「這些世家就是會謀劃,會計算!」有人忍不住嘀咕著。

  黃生笑了笑,跟著又說起蜀中局面,從他的話中看得出來,這人對蜀地的瞭解不多,但知道大概,這一說出來,就讓眾人知道,知道那蜀地相對封閉,消息並不靈通,加上多安逸之人,是以沒有多少真心想要北上科舉。

  不過,這黃生的些許話語都被角落裡的一人記錄下來,等到事後就被寫成一篇,快速的傳遞出去。

  幾經輾轉,這篇文章被擺放到了陳止的面前。

  他低頭看了幾眼,對身邊的佟海笑道:「這個黃生倒真是個百曉生一類的人物,他的話多數皆對,只是在蜀地中略有出入,但所差亦不遠。」

  佟海便請教起來。

  陳止笑道:「那天府之國坐落盆地,自古以來便是鎖龍之局,多有割據之人,只是難以出之,不過外人亦難以攻破,但只要一日入蜀,往往便是傾覆之局。」他這般說著,不由想到了原本歷史上劉備的結局。

  佟海這時說道:「這黃生頗有些本事,屬下想要將他拉攏進來。」

  陳止看了他一眼,笑道:「這要招募幫手,本不用請示於我,看來你對此人倒是頗為看重。」

  「正是如此,想要委以重任,是以請示。」佟海並不隱瞞,也知道無法隱瞞,自家的這位主公,如今在很多人眼中,已經有如神人了。

  陳止擺擺手,說道:「皆由你定,這麼些年了,莫非還不信自己的眼睛?」

  得了這令,佟海方才鬆了一口氣,然後又順著那黃生的分析,說起天下局勢。

  「且觀之。」陳止瞇起眼睛,看著不遠處懸掛於牆壁上的一副地圖,「玄甲軍若再動,便不是滅一胡國那般作為了,在這之前,且觀之,觀這天下之勢,往哪邊流動。」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6-12 23:36
第一千一百六十九章 北地陳學兩支

  陳止這般說著,隨後果然沒對那南邊的勢力變遷投入多大精力,只是派人紀錄局勢,而自己卻投入到了對科舉和制度的完善上。

  隨後整整兩年時間,陳止便盡心於此,一方面是完善科舉之制,制定了諸多科目,其中雖有玄學儒經,卻還包含了其他各家的學識,其基礎便是幾冊《大典》,甚至連陰陽家的一些道理,也被他化用其中。

  就這樣,兩年的時間下來,這民間與士林很多人為了科舉,不得不研讀這出自陳止之手的諸多書冊,為此耗費精力,鑽研其中。

  不僅如此,兩年的安穩,周遭內外的勢力盡數都被打壓下去,再無掣肘,也讓陳止可以從容調度各種資源,於是一座座煉鐵廠拔地而起,高爐技術日新月異,又有許多水鍛工坊輔之,沒有多久,就有諸多新式鐵製品誕生。

  伴隨而來的還有許多附屬產業,其中一些能夠惠及普通民生的,更是被陳止寫入幾本書中,編著入那科舉書冊參考目錄,使得不少士人為了提升科舉時的一旦評價,不得不親自去嘗試、試驗,格物致知。

  這般倡導,在第二屆科舉舉行之後,越發盛行起來,並且在得知第三次科舉將會如期舉行後,越發被人重視。

  慢慢的,這些參考目錄中的書冊,隨著科舉士人的重視,逐步流傳出去,被很多科舉之外的人知曉,馬上就激起了諸多聲浪。

  究其根本,還是其中有許多和過去士林的倡導牴觸、違背,自是不得推崇,而且還有許多批判。

  這批判的背後,實際上還有許多各方勢力在背後推動。

  那幽州玄甲軍的戰力冠絕天下愛,沒有人敢捋虎鬚,只是卻並不會因此就放棄警惕,更不會甘心,現在有了一個靶子,自然是想要借此將陳氏的名聲搞臭,畢竟按照他們過去的經驗而言,這人的名聲,可是十分重要的。

  可惜,他們卻不明白,那名望重要的時代,乃是天下一統之時,靠著九品官人法為刻度,自是能通過品評來排列人的高低,但如今情況卻已不同。

  科舉制度的確立和不斷完善,實際上就是在逐步侵蝕九品官人法的生存空間,而由於朝廷的分裂和弱勢,這九品之法的影響力日漸衰退,已然不是唯一選擇。

  是以儘管在一定範圍內,北地陳氏的名望有所衰退,但卻絲毫也影響不了天下士人對科舉的嚮往,甚至隨著時間的推移,眾人更是趨之若鶩。

  不僅如此,隨著那些參考目錄的書冊影響力逐步外溢,很多人為了批判陳止,而加以研讀,居然慢慢的積累了一批專心研究陳氏著作的人,並且慢慢形成了規模,相互之間為了加深理解,居然開始相互探討起來。

  若是放在一統的太平的時日,便會有那杏壇論道的時候,拿出陳氏著作一統研讀、批判、審評的事情,但現在因為各處大亂,南北東西割據,便沒有了這樣的機會,這也使得對陳氏著作的研究,呈現出了地域化、區域化、碎片化、差異化的分別。

  後世史書多數都稱此時為「陳學的誕生和漸分」時期。

  在後世的研究者看來,此時的陳學主要有六大分支,其中影響力最大的共有兩支,都是在幽州境內。

  其中一支被稱為「科舉陳學」,也是當時人數最多的一派,主要的代表人物就是陳氏陳梓、陳停,以及士人高慶、劉祥等人。

  其中前兩者乃是陳氏族人,一個是陳止最為親近的親信與族人,先後當過三次主考官,對陳學的研究非常深入,另一個乃是陳止的親兄弟,也是致力於研究陳學,而且還曾經參加過一次科舉,只是未曾上榜。

  至於高慶、劉祥這二人乃是前幾批上榜之人,資格最早的進士,尤其是後者後來還成了陳氏姻親,他們熟讀陳學,本身就是立足的一大優勢,當然不會輕易放過,漸漸發展成了研究和解釋陳學的權威。

  只是這一支陳學,主要還是偏向於科舉,使用價值較低,多數涉及理論,雖然路線上是正確的,卻偏向於務虛,並不深入,後世的大儒多有批判,甚至在那陳學新解的運動中,被韓愈等人大肆批判。

  與之相對的,就是幽州的另外一支陳學,其中的代表人物,乃是高並、孫秀,以及後來的王構之侄王猛。

  這些人多數都不是科舉出身,而且各有擅長,那高並和王猛多為兵家事,高並看重的乃是陳學中的兵家思想,並且將之付諸於實踐,最後總結出一套《高氏兵法》,多數被認為是陳氏兵家思想的主要傳人之一。

  與之相比,王猛著作不多,不過其半師張賓卻有十五篇評言被收錄為《陳氏兵法之要》,而其人的一些言行,也被總結起來,被看做是陳氏兵家法的另外一個主要傳人。

  而孫秀乃是道教出身,改善了煉丹之法,並且編著了道藏,更是請了葛洪北來,為道教從上層傳入民間做出了諸多貢獻,他所編撰的道經,很多都借鑒了陳學,有些甚至是原封不動的照搬上去。

  是以也被看做是陳學的主要傳人。

  和兩個兵家傳人不同,孫秀的著作多數涉及到許多煉丹與望氣法門,其中紀錄了諸多化學現象和物理實驗,具有很高的科研價值。

  他們這這一支的陳學傳承比較駁雜,但因初生的時候,與科舉陳學相對,被歸為一類,稱之為「雜項陳學」。

  這兩套陳學,發源於北地三州,後來逐步傳播,成為北地陳學的根基之一,並且慢慢構成了幾個主要的流派,按照地域,主要可以劃分為燕趙派、魯地派,以及中原陳學。

  那中原陳學主要是繼承自科舉陳學,便成了後來幾個朝代的指導思想。

  除去這兩支陳學,餘下影響最大的,還是江左陳學。

  但不同於北地陳學的發展,江左陳學誕生伊始,主要是為了批判和反駁,是諸多江南大儒、名士、經學大家,乃至世家子弟,為了打擊陳氏名望而興起,所以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對陳學都是以曲解為主。

  但隨著玄甲出征,這個局面便慢慢有了變化,江南陳學開始朝著正面轉變,並且慢慢發展處了一套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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