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冠絕新漢朝 作者:戰袍染血 (已完結)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11 21:41
第二百章 文魁出,則顯於杏壇

  左家的這個文會,陳止在接到請帖之後,就曾經了解過,他和劉家、彭家、張家的關係不錯,而張家更是左家的姻親,自是有所了解,反饋過來的信息也較為詳細。

  按照陳止了解到的情況來看,最近幾年中,,左家的文會是斷壯大,影響力不斷提升,這個文會的根基,其是不是左家本身,而是左家的文館。

  文館的誕生,和那位引得洛陽紙貴的左思關係不淺,當初左思崛起,其妹入宮為妃,親近的家人都搬去了國都,後來雖然失勢,但在這期間奠定了左家的文運,搜集了不少典籍,這也就是文館的雛形。

  如今,左家文館名滿青州,連徐州人都有耳聞,有諸多典籍珍藏,每年都會引得不少人去談玄論道,最初只是單純想入文館閱讀,等去的人多了,勢頭出來了,就成了不少人交換學識、提高名望的機會。

  陳止要北上游學,在青州看一看、走一走,也是有順便參加左家文會的想法,但文會的請帖早就已經發出來了,左家的人又突然跑過來,不光人顯得焦急,更說出這麼一番話來,自是讓陳止疑惑。

  好在左淵此來本著誠意,既然陳止問了,他就直說了緣由︰「這次的杏壇講學,本來未到時間,不該今年舉行,因為有異族大家過來訪問,因此提前,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那孔家傳來了消息,說是青州各家文會的佼佼者,都可以往杏壇論道,入局手談,揚名天下,因此使得各家對文會格外重視。」

  說著說著,他嘆了口氣︰「正是這條規則,讓很多原本對文會不怎麼重視的大族,突然發力,將不少名流延攬和邀請過來,就是為了爭奪個頭名,我們左家有些名氣,可論底蘊,和人家根本不能比,因此受到了影響。」

  「這是什麼意思?」陳止眉頭皺起,覺得裡面有一絲選拔的味道,「是說青州其他家的文會,挑選出佼佼者,去參加杏壇講學、論道?」

  左淵點頭道︰「對,就是這個意思,雖說文無第一,但每一家、每一年的文會,還是得有個高下的,那在文會中獨佔鰲頭的,在私底下就被稱為文魁。」

  說到這,他微微一頓,壓低了聲音︰「聽說,這次各家文會的文魁,都能入得手談之局,與從各處過來的百家名士對弈,這不光是揚名的問題了,自陳侯開啟百家手談之局,棋局就是展現學說的重要方法,若能得勝,就能壓過異族一頭,未來出仕,好處實多,更不要說這次杏壇之事,還有幾位王爺關注。」

  陳侯開啟的百家手談之局?這從何說起?我最多是留下「杏壇」之名,點了地址,可沒弄什麼百家手談啊。

  陳止先是疑惑,但跟著就注意到話中一詞。

  「涉及到異族麼?」咀嚼著這個消息,他若有所思。

  左淵卻會錯了意,以為陳止是有顧忌,趕緊道︰「陳先生不用擔心,異族不比中土之人,對經義典籍的領悟多有偏差,唯獨在手談之道上有些建樹,但我中原人杰地靈,各大學派能人層出不窮,完全不用擔心,所以杏壇論道是一次揚名的絕好機會。」

  陳止笑道︰「既然如此,左先生你也不用擔心,這和你們文館文會並不衝突。」

  左淵又解釋起來︰「幾大世家在文會上發力,將我左家邀請的不少名士強行請去,使我文館文會冷清,總歸是不好的,其實參加文館文會,對先生也有好處,以先生之才學、三品之鄉品,必能獨佔鰲頭,到時您以文會文魁的身份參加杏壇之事,更為有利。」

  說道這,他怕陳止不解,就細細分說︰「我不是說,先生您收到的杏壇請帖無用,但這次杏壇論道,邀請的人實在不少,陳先生在彭城是首屈一指的人物,三品鄉品,可接下請帖的人裡面,三品之人不在少數,其中很多最多在旁邊觀禮,不見得能有所表現,但如果是通過我左家文會,得了文魁之名,情況就不同了,可以與來往的能人同台論道。」

  話有些委婉,但意思很清楚——

  陳止在彭城出類拔萃,冠絕一地,但杏壇論道邀請的是天下英杰,陳止接了請帖過去,和他位格、名望相同的人眾多,根本沒有露臉的機會,倒不如走他們左家文會的渠道,拿個文魁的名頭,就有了展示的機會。

  不過,陳止又發現了一點問題,笑問︰「閣下來找我,是擔心我不守承諾?既然有這樣的好處,我又怎麼會拒絕?」

  見左淵有心解釋,他擺擺手笑道︰「左先生不用擔心,我既然答應了,就不會不守承諾,不過聽你的意思,文會的文魁可以參加杏壇講學、論道?莫非是每一個青州的文會都可以麼?」他的話,直接就問到了點子上,讓左淵露出了尷尬之色。

  如果隨便什麼文會,只要是青州世家舉辦的,文魁就可以參與杏壇論道,那這個杏壇講學的門檻無疑就很低了,那豈不是說,青州隨便哪個家族,只要弄出文會出來,就能取得一個文魁的名頭,那還不得遍地開花?

  左淵不得不再次解釋起來︰「以我左家文館文會的底蘊,文魁自可以參加杏壇之事,只不過因為其他幾個大士族,臨時決定爭奪名額,將先前說好的名士都強行請去,令我文館勢頭大衰,杏壇之時,難免會有人注意,若沒有一個撐得住場面的人,情況就非常不利了。」

  這話對陳止有些不敬,仿佛是實在沒有辦法,才找他湊數,可陳止畢竟最近成名,左淵也是坦誠而言,沒有必要指責。

  陳止又說道︰「文館底蘊深厚,又有諸多人脈,請個比陳某品階要高的人,不是什麼難事吧,文魁未必能落到我的頭上,若能落到,那你們那邊所請的人,就太少了點。」

  左淵苦笑一聲,拱拱手說道︰「瞞不過先生,實是我左家的一個後輩,因為爭風吃醋,得罪了幾位貴人,被人放話了,因此有些名士為了避嫌,不得不退避。」

  陳止奇道︰「眾名士尚且退避,為何左先生找到我這裡,還與我明言?」言下之意就是,他陳止名望尚淺。

  左淵還是苦笑,但不敢隱瞞,就道︰「我家後輩得罪的人,裡面有朱守將軍的佷子,以及王家的子弟,這兩位的背景,在青州是沒人敢惹的,稍微聽到一點風聲的名士,都不願意輕易趟渾水,往日還好些,如今幾大家族都注重文會,名士們不愁無處可去,因此情況急轉直下,我也是聽說先生和朱將軍、王家都有交情,才來相求,句句都是真言,先生若有難處,盡管直說,我左家依舊尊敬先生。」

  歲旦之時,左荊來送請帖,親眼見了朱守幕僚鄭管過來,而彭城早就流傳陳止和瑯琊王家有交情。左思考慮再三,才厚顏上門,因此話一說完就垂首不語,可心裡卻忐忑不安,等待著陳止的答覆。

  旁邊的左荊更是神色凝重,宛如等待審判的犯人,他為小輩,負責左家一些產業,比左淵這樣的文人更清楚家中局面,當下有很多困境,就靠著文會之名緩解,若最終文會虎頭蛇尾,對左家的打擊就太大了。

  陳止沉吟片刻,點頭笑道︰「左先生是正人君子,既然你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當然沒有拒絕的理由,實不相瞞,我正打算與幾位好友結伴北上,到青州游學,到時還要到貴府叨擾。」

  左淵、左荊一聽,鬆了一口氣,然後就道︰「不知陳先生準備什麼時候動身,我左家可以安排車馬、護衛。」

  陳止就道︰「既是游學,急切不得,離貴府的文會還有一段時間,不用急於一時,至於車馬護衛,也無須勞煩,我早有準備。」

  左家叔佷自是聽了些傳聞,並不堅持,又談了一會,留下禮品,連連感謝,這才離開。

  等兩人一走,陳止坐在原位,思索了一會,有了決定。

  「既然已經決定了,那就沒什麼好耽擱的了,收拾收拾,做好準備,五六天之後,就可以上路了。」做好了決定,他就起身去安排了。

  雖然很早之前就開始準備,但臨行之前,還是有許多事要做,好在他登臨三品,這個位格足以讓他在新漢境內暢通無阻,享有特權,這才是游學的根本所在。

  就在陳止去做準備的同時,回到了客棧的明法僧、白衣青年則接到了一封信。

  白衣青年看過之後,不由對明法僧苦笑起來︰「大師,咱們要稍微多等幾日了,要等我這個師兄過來匯合再走,好在他已經過了江,最遲不過五六天的時間。」

  明法僧笑道︰「這沒什麼,多等一等,正好讓貧僧拜會一下徐州名士。」

  「就怕耽擱了您和老師的會面。」白衣青年滿臉歉意。

  明法僧搖搖頭,不以為意。

  這個時候,有個僕從過來通報,說是有蜀中名士魏歐等人,慕名過來拜訪。

  「正好,」明法僧淡然一笑,指了指門外,「又到了觀名士風采之時。」

  白衣青年點頭道︰「本來只是想停駐一下,送完請帖就離開,現在既要多留幾日,自是要見識一下名士風采。」

  時間流逝,六天的時間轉瞬而逝。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12 20:32
第二百零一章 啟程之時,攔路之人

  南方的佛家大師明法僧,抵達了彭城的消息,在幾天的時間裡迅速流傳,隨後孔家請帖的事,也隨之透露出來,瞬間就把彭城上下的目光都給吸引過去了。

  街道上、市坊中、茶館裡、酒館內,但凡人流密集之處,都在議論此事,將原本對陳止的議論徹底衝淡。

  就在這種氣氛中,沒有人注意到,陳止在城外的莊園,最近幾日來往之人明顯增多,今日,幾位陳家老爺更是親自前往。

  此時,這幾位老爺都聚院中,看著忙裡忙外的僕人,瞅者幾輛馬車,正在與陳止囑咐。

  「止兒,出門在外,一定要處處留心,逢林莫入,遇水繞行,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凡是要多留個心眼。」陳遲喋喋不休的說著,臉上神色頗為擔心。

  六爺陳迂則道︰「若不是有青州那邊文會之事,我是不會同意你現在去游學的,七弟已經不在了,你卻尚未娶親,未曾留下子嗣,就要外出游學,有些說不過去。」他的語氣有些僵硬。

  「六弟,話不能這麼說。」陳遲在邊上搖搖頭,一臉笑容的說道,「咱七佷子有本事,那就得去闖蕩,怎麼能老窩在家中?你最近也聽說了那明法僧的消息,這次北上青州,去的能人可不少,止兒此去,若能脫穎而出,那就是揚名天下,這是光宗耀祖的事!」

  五爺陳迅也哈哈一笑,點頭道︰「可不是麼,止兒這次出去,也能讓人知道咱們彭城陳家,有著三品人物!」

  八爺陳遠則語氣平淡的說著︰「出門在外,要多靠朋友,那陸家、陶家的君子,都是有見識的人物,遇事記得要多問一問,多聽聽他的建議。」

  「八叔,這是抬舉我等了。」

  邊上,早就等候在陳邊的陶涯、陸映趕緊謙虛起來,因為他們都與陳止平輩論交,兩個多月以來,關係已經親近很多,因此自居為幾位老陳的佷子輩。

  這幾個陳家老爺第一次聽到的時候,那是惶恐不已,如今多少習慣了,這心裡更多了不少的驕傲之念。

  陶涯就說︰「論見識,我等不及陳兄十之一二,先前聽他談及天下風貌,處處有如親眼所見,這是足不出戶,就知天下變遷,我等斷然不敢與陳兄相比。」

  陸映也點了點頭,這位陸家公子還存著和陳止論辯的心思,並沒有因為陳止登臨三品,就自慚形穢,只不過辯論許久,也是敬佩陳止的為人和見識的。

  接下裡,眾人就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場面很是熱鬧。

  經過幾日準備,陳止終於將游學所需準備妥當,如今正是邀請眾人,準備出發的時候,由於這次游學,本來就不是為了宣揚,所以陳家在準備的時候,都是本著低調為主,就算是幾個老陳,也是考慮到陳止的安全問題,不願意過多張揚。

  加上彭城內外,都在為了明法僧和孔家請帖的事在議論,因此反倒沒有幾人注意到陳止這邊的動靜了。

  等幾個老陳交代的差不多了,車隊駛出了宅院,陳止則回過頭來,看向陳遲、陳邊後面的陳停、陳息、陳蔓,還有老僕陳輔、弟子陳蟄等人。

  因為地位的差別,雖然是陳止的血親兄弟,但依舊不能站在最前面,可現在陳止朝他們招了招手,幾個人方才靠近過去。

  陳停行了一禮,直起身才道︰「兄長,望您一路順風。」

  陳止點點頭,然後笑道︰「二弟,我不在的時候,你就是家裡的頂梁柱了,凡是記得多問問長輩和輔叔的建議,有事情可以和陳覺商量。」

  陳停鄭重點頭。

  邊上,陳息有些不捨的道︰「大哥,你可要早點回來啊。」

  陳止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說道︰「我不在的日子裡,你可要多多用功學業,不要貪玩。」

  「我記得了。」陳息連連點頭。

  陳止收回目光,視線一轉,落在陳蔓身上。

  後者也是滿臉的不捨。

  「大哥,你可要早點回來……」陳蔓也說出了這麼一句,「你不在,我是會想你的。」

  陳止笑道︰「放心吧小妹,我此番游學,必然會見到許多稀罕物件,到時候都帶過來給你看看。」

  「真的?」陳蔓頓時又高興起來,「你可要說話算話!」

  「大哥可曾騙過你?」陳止反問一句,伸手摸了摸陳蔓的頭,然後看向忠僕陳輔,說著︰「輔叔,家中要勞煩你來照顧了。」

  陳輔正色道︰「少爺放心,老僕但有一口氣在,就得守著陳家!」

  陳止聞言,點頭笑道︰「可輔叔你也得注意點身子骨,家裡可不能沒有你,那些瑣碎小事,就吩咐給其他人去做,也可以讓陳覺安排……」說到這裡,他又扭頭看著侍候在一旁的陳覺,「陳覺,我走之後,這家中內外,你得多勤快點。」

  「少爺,小的謹記在心,定然不負所托!」陳覺神色肅穆,心中狂喜,能在這種場合被特地交代一句,這叫什麼?

  這是心腹的待遇啊!

  努力了這麼久,終於混到這個地步了。

  就在陳覺得狂喜中,陳止來到了陳蟄的跟前,看著自己的這名弟子。

  論資質,陳蟄算不上上佳,不過自拜了陳止為師之後,卻有一股韌性,加上陳止特別定制的教程,倒也進步頗快。

  陳止笑了笑,然後說道︰「我這次不帶著你通往,是因為你還有許多要學的東西,具體的書冊,我都寫下來了,你可以隨時翻看,那城外宅子裡,你的房間也保留著,你可以將祖父接過去同住。」

  「老師,我……」陳蟄想說什麼,但見了陳止的表情,最終一臉堅定地點點頭,「老師,您放心吧,我定會用心的,不會給您的名望抹黑。」

  這陳蟄本來對讀書性質不大,但陰差陽錯之下,成為了陳止的弟子,深刻認識到知識改變命運的意義,加上祖父的殷切期望,所以頗為用功。

  在陳止登臨三品之後,這陳蟄又有了一股壓力,生怕給自己的老師丟人,所以更為刻苦,原本的性子都快消失了。

  陳止見了他的表情,卻搖搖頭道︰「讀書為學,其實沒有那麼多的目的,你覺得有趣,那就多看,覺得有用,就可以多學,覺得能改變命運,那就刻苦,但不要因此忘卻了自己,我的這番話,可能你現在不明白,但先記下來,日後自有感悟。」

  交代了這一句後,陳止又朝著幾位叔伯拱了拱手,然後轉身出門,整個動作有如行雲流水。

  來到這邊,早就等在那的陸映,忍不住問了一句︰「就這麼離去麼?是否要與郡守他們告別?」

  「我三日前拜見過了,都已經說過了此事。」陳止又回頭看了自家的莊園一眼,然後登上了馬車。

  陸映、陶涯、劉綱,這三位同行者也是如法炮制。

  頓時,車隊緩緩前行。

  說是車隊,其實只有三輛車,分別是陳止、陸映和陶涯的,劉綱則與陳止同乘一車。

  車隊兩旁,走著諸護衛,其中有五十名看上去頗為精幹,這些人正是從兩百名武裝家丁中挑選出來的。

  家丁本就是從一千人中篩選出來的二百人,經過了嚴格的訓練,而這五十人又是二百人中較為出色的,所以論精氣神,已經有了諸葛言離開時,那支諸葛家的精銳家丁的味道。

  既然是一支車隊,當然少不了護衛,可人數也不能太多,否則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除非是諸葛家這樣的豪門,但也不能太少,畢竟無論是陸映,還是陶涯,乃至劉綱,都是出身不凡,他們本身也有護衛相隨。

  於是,護衛齊聚,在眾多祝福聲中,車隊緩緩駛動,走上大道。

  由於人數眾多,車隊行進的並不快,沿途又不少人看到後,大概猜出了來歷,都是注目行禮,卻沒有人上來阻攔,因為這都是僕從的布衣,或者路過的商賈。

  等行走了兩個時辰之後,兩邊的行人漸漸稀少,隨性的護衛也逐步提高了警惕,因為這裡已經離開了城鎮範圍,進入了野外,那就有可能踫到盜匪,若是應對不好,整個車隊全軍覆沒了,消息可能都要幾天後才能被人知道。

  好在這一路上還算平靜,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馬車之內,陳止正與劉綱聊天。

  「在等一會就到斜口鎮了,晚上可以在那裡落腳,此鎮落座山腳,山上有座廟宇,是最近幾年新起的,聽說裡面的僧人頗有智慧,既然出來游學,那陳兄可不能錯過此人。」

  劉綱作為劉家之人,也曾造訪周邊,所以對這裡的情況頗為了解,算是半個向導。

  陳止聽了,就來了興趣,笑道︰「也好,正要去見識一下。」

  劉綱跟著又道︰「對了,那明法僧在彭城停駐幾日,聽說這兩天也要啟程了,之前在城中,他那邊人來人往的,不好拜見,說不定咱們停個一兩天,可以在這斜口閃廟中,踫到他也說不定,正好探討佛法。」

  兩人這麼說著,車外的日頭漸漸西沉,天邊泛起火燒雲的時候,前面的路上,卻突然出現了幾道人影,都騎著高頭大馬,將道路堵上。

  為首的那人,一看到車隊,就一勒馬韁,迎了上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12 20:37
第二百零二章 前後行

  「你們是什麼人?」

  那騎馬的人一靠近過來,守衛在兩邊的護衛,就散落開來,擺開了陣勢,更有一名首領模樣的人上前詢問。

  這人名叫陳舉,也是陳家之人,但家道中落,早就淪為農夫,在陳止招募家丁的消息傳出去後,這陳舉就報了名,因為還有家傳武藝,很快就脫穎而出,是兩百家丁中的佼佼者,如今更是被選為隨行五十人之一,成了領隊。

  陳舉這一走過去,那騎馬而來的人就停下了動作,居高臨下的打量著陳舉,又看了看車隊,最後點頭道︰「不愧是陳兄費心訓練出來的人馬,果然是非同凡響。」

  聽著這話,陳舉微微一愣。

  另一邊,已經有人將消息通報給了車上的陳止等人,就見陳止、劉綱,連同後面車上的陶涯、陸映也依次下車。

  他們都聽到了有人擋路的消息。

  這裡已經離開了居住區域,如果真被伏擊,那就是一場麻煩,眾人不得不謹慎一些。

  只是,他們一下車,往前面一看,見到了騎在馬上的那個人後,都露出了意外之色。

  「趙兄?」

  來人正是趙興,他一身勁裝,騎在馬上,手持一柄長槍,英武非常,一見陳止等人出來,變順勢翻身下面,然後抱拳笑道︰「幾位,請了。」

  「你怎麼會在這裡?」陶涯與趙興最為熟悉,上來詢問著,可這心裡多少都已經猜到了。

  「幾位游學,也不提前通報一聲,若不是我有些渠道,恐怕就要錯過了。」趙興一邊說著,一邊來到陳止跟前,故作責怪的語氣,「陳兄,你這可就做得不對了,咱們這幾個月以來,交談甚歡,怎麼你要游學,也不帶上我。」

  陳止笑道︰「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趙興的來意倒是很明確,也是想加入到這次的游學之中,但按道理而言,以趙興這樣的身份,是不可能輕易加入的,因為這和諸葛言的情況不同。

  諸葛言游學,趙興相隨,本來就有隨行保護的意思,更是世家情誼的表現,其他世家是不能和諸葛家相比的。

  正因如此,陳止根本就沒有開這個口。

  如今趙興主動過來,局面自是不同,陳止沒有拒絕的道理,因為趙興這一加入,他們的這支游學小隊,在陣容上又有了提升。

  「陳兄,你的這些護衛,真是不同凡響,只是看他們的行進動作,就是法術森嚴,都是精銳之士,陳兄果然有操練之法。」趙興在和幾人見禮過後,又轉而誇贊起陳止的護衛來。

  剛才他騎馬過來,居高臨下,看著守衛的動向,就已經心生贊嘆了,這趙興過去,也看過不少士族的家丁隊伍,眼光肯定是有的。

  陳止也不謙虛,而是點頭道︰「這不是我操練得法,而是他們能刻苦而行,是他們的本事。」

  趙興也不多言,笑著點頭,然後一招手,就聽一陣馬蹄聲中,又有約莫十騎疾奔而來,到了跟前,則齊齊下馬,看上去動作整齊、井然有序。

  趙興指著幾人,笑道︰「我這十騎,也是家中家丁的精銳,武技尚可,到時候陳兄若是看他們可堪造就,不妨也操練一下。」

  陳止順勢看過去,仔細地打量幾眼,然後笑道︰「趙兄,這幾位騎手,體格見狀、精氣飽滿,一手撫馬,而馬無動靜,可見無論是人,還是馬,都是經過嚴格操練的,哪裡還需要我來多嘴?」

  陶涯上前兩步,有些疑惑地說道︰「趙兄,這幾位勇士是最近才來的吧?過去我可沒見過他們。」

  趙興點頭道︰「瞞不過你,都是消息傳回去,家中派過來的。」

  「難怪如此。」

  幾個人寒暄了幾句,那趙興也不囉嗦,真正加入了隊伍,就和陶涯同乘一車,那十名騎手,則分散車隊周圍,伴隨而行。

  太陽逐步落山,但在天完全黑下來之前,他們終於抵達了斜口鎮。

  ……………………

  「聽說了麼,陳家的那位上品人物,突然啟程去游學了。」

  「可不是麼,我也聽到消息了,還真是意外,居然無聲無息的就走了,這等人乃是我彭城驕傲,他的游學不是小事,理當有歡送之舉才對。」

  「這兩天城中都在議論那位佛學大師,以及孔家請帖,以至於陳家上品離去了,眾人才有所察覺。」

  ……

  陳止一行人離開的第二天,彭城內外就有了議論,畢竟他走的時候,是那麼一個車隊,想不被注意都不行。

  消息從城外傳來,很快就在城內引起了討論的風潮,不少人議論起來。

  陳止要外出游學的消息,對這些人而言,其實算不上是新聞,他們早就從各種途徑知道了,可真正讓他們在意的,是陳止走得這麼快,偏偏沒什麼聲息,等城中發現,那車隊已經離開了彭城縣的範圍。

  這彭城父老鄉親,盡管有了新的風潮,吹捧著新來的佛家大師,但在心裡還是更為支持陳止,因為陳止乃是同鄉,所以陳止這一走,議論聲一起來,就難以平息下去。

  很快,連剛剛抵達彭城的人,都聽說了這件事。

  「這可就奇怪了,明明我那師弟和明法僧抵達了彭城,聽旁邊幾桌的議論,偶爾也會提到,但最多不過是順帶,真正的主角還是那個陳止,這可就怪了,這個陳止,名氣這麼大?」

  一間布置典雅的酒館中,正有兩人坐於雅座,其中一人容貌清秀,留著兩撇鬍子,看上去頗為儒雅,一邊喝茶,一邊說著。

  他對面的那人,看上去年齡稍大,得有四十歲出頭的樣子,留著長鬚,正微微笑著,說道︰「孫兄,這個陳止的消息,我有所聽聞,乃是上品人物,一定品就是三品,這彭城地處北方,這裡的士人能定品就三品,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被眾人議論,沒有什麼值得驚訝的。」

  說著說著,他話鋒一轉︰「對了,你那個師弟曹慶,不也是差點就定品就上品了麼?以他的出身而言,這也是挺不容易的。」

  那姓孫之人就道︰「我那師弟,自有聰慧,情況自然不同了,不知這個陳止到底是什麼情況,有空倒是要問問才行。」

  兩人說著說著,看了一眼窗外,很快就有僕人過來傳信,說是那邊已經準備好了。

  長鬚那人就起身笑道︰「你想要了解,估計要再找時間了,當下還是先往你那位師弟那裡吧。」

  他們的目標,正是明法僧等人落腳的客棧,等二人抵達的時候,客棧內外已然煥然一新,從裡到外,都看不到有客人,只有一名名精神飽滿的家丁,站於兩側,迎接著兩人的到來。

  「師兄、荀兄,你們總算是來了。」

  那白衣青年曹慶,以及明法僧就站在門口,一見二人到來,這曹慶就滿臉喜色的迎了上來,然後就對明法僧道︰「大師,這位就是我的師兄孫敏,這位乃是他的好友崔折。」

  明法僧哈哈一笑,衣袍一甩,朝著兩人行了一禮,說道︰「久仰二位大名,今日得見,果然是見面更勝聞名。」

  那孫敏則回道︰「大師,我等也是久聞您的大名啊!」

  曹慶點點頭,兩方說了幾句,就攜手入客棧,很快就傳出了準備啟程的消息。

  頓時,整個彭城上下,都聽聞了此事,那縣令楊永,很快就組織起來人手,次日,就在城外擺上了陣勢,要歡送眾人北上。

  這幅架勢落在旁人眼中,卻有人不解起來。

  「怎麼我彭城上品離去的時候,不見多少動靜,反倒是這路過停駐之人,能得歡送幾里?」

  「陳止離去的時候,可沒有這麼大張旗鼓,人家是安心去游學的,這僧人就不同了,他北上論道,本來就是為了揚名傳佛,生怕別人不知道呢,怎麼可能安生?我聽說,此僧抵達的第一日,就曾經約見過陳家上品,好像交談了什麼,但內容為何,不得而知。」

  「莫說這些,人與人不同,陳家少爺又不是注重這些的人。」

  ……

  諸多的議論聲中,又有那蜀中名士魏歐等人過來,但他們卻不是來送行的,而是早就和曹慶等人約好了,要一同北上。

  「不愧是佛家大師,這場面才配得上大師的境界。」魏歐一來,就是滿嘴的奉承,幾句過後,就和幾名好友挑了一輛馬車登上。

  他們和陶涯想的是一樣的,知道名聲有損,需要從其他方面彌補,只不過陶涯選擇了與陳止同行,而這魏歐等人,則選中了明法僧。

  就在這熙熙攘攘中,車隊緩緩開動。

  很快,這支車隊也抵達了斜口鎮,那明法僧忽地就讓停車,等有人問其緣故,就聽此僧笑道︰「我有一友,其徒於此地山上開廟,既然路過,自然得去看看,諸位若是有心,不妨與貧僧同往。」

  魏歐立刻積極響應,說道︰「既然是大師好友的弟子,那肯定也是佛門高人,我等怎麼都得見一見才行。」

  曹慶、孫敏等人也無意義,很快眾人就往山上走去。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12 20:41
第二百零三章 空門為誰開?牆上有陳言!

  這座山,其實無名,放在後世要被定義為丘陵。

  不過再矮小的山,也是滿山林木,若無人引路做個向導,這外地來的人,很難找到對的路。

  所以,他們請了當地的兩個獵戶作為想到,這兩個獵戶身高體胖,在林中穿行無比迅疾,還能幫著將一些難走的路撫平,省了明法僧等人的不少功夫。

  不過,這山路到底和他們想的有些不一樣。

  走著走著,那孫敏忍不住就問︰「這山中林木重重,卻有廟宇座落,為何不修一條山路?這當初又是如何將廟宇所需石材搬運上去的?」

  那在前面引路的獵戶聽了,放慢了腳步,說著︰「好叫這位君子得知,咱們這山路不能開得太清楚,因為前幾年匪患嚴重,差點就殺上山廟,只好將原來的一條小徑毀了,後來那大賊王彌更在周圍游蕩,更是不敢開路,至於這蓋廟所需的石材、木材,多是就近取材的。」

  那孫敏聽了默默點頭,然後微微用力,將掛在一根樹枝上的衣袖拉了下來。

  身後,明法僧也好,曹慶也罷,連同那個荀折、魏歐等,都是大袖飄飄的樣子,偏偏這幅打扮,在山中行進是十分不便的,動作稍微大一點,就會被沿途的樹枝拉住,讓人不勝其擾。

  不過,即便如此,他們卻不得不做出一副豁達的模樣,以維持風度,因為此行,是為了去山上一見佛家之士的風采的,他們又怎麼能在途中就陷入狼狽?

  茲啦!

  就在這樣的情況下,忽然有裂帛聲傳來。

  眾人循聲看去,卻見那魏歐一臉尷尬地看著裂開的袖子,注意到眾人的目光,他忽地長吸一口氣,然後笑道︰「哈哈哈,這真是滿山枝葉晃催衣衫啊,別有一番滋味,古之名士能赤膊長歌,進入我這衣袖一裂,有如聲樂,豈非妙哉?」

  安靜。

  空氣中多了一絲尷尬的氣氛,但很快眾人都回過神來,看著這前路上的一根根樹枝,又看著那笑著的魏歐,都回過神來,頓時就稱贊起來。

  「魏兄果然是好興致啊,此言當真奇妙!」

  「別說,這行走山間,還真有一種奇特感覺。」

  「果然當放歌一曲啊!」

  茲啦!

  話音落下,魏歐的一名友人,同樣是衣衫破碎,被樹枝劃開了,但他並無尷尬之色,反而哈哈一笑,說道︰「走於山林間,滿山綠意繞!今日此衣一破,有如心境開窗!」說到後來,竟是按照樂府調唱了起來。

  茲啦!茲啦!

  話音落下,又有幾人特地用那樹枝劃開了衣服,然後滿臉笑意,與之歌聲相合,一副歡快景象。

  氣氛越發濃烈,眾人結伴前行。

  但這一幕卻看得兩個在前領路的獵戶面面相覷,二人先不聲張,還是在前面帶路開道,只是走了幾步,見離後面的人遠些了,才低聲說道︰「這群世家老爺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衣服給劃破了,還唱歌?」

  「八成這就是有學問吧,不過我們進山前,可都跟他們說過,得換上一身,他們不願意啊。」

  「也對,要不怎麼咱們是帶路的,他們是大人物呢?興許大人物都這個樣子,哎?你看那人,多好的衣服,怎麼自己就給撕了呢?」

  在這兩名獵戶的可惜聲中,一行人不斷前行,很快就走出了山林,來到了一條山道上,這條山道能看出來,原本應該通向山下,但中間就被毀壞了。

  「幾位老爺,這邊走。」獵戶說著,回頭看了一眼,然後眼皮子就是一跳,就見身後的那些老爺們,一個個衣袖襤褸,隨風飄蕩,但一個個卻歡笑異常,其中有兩人還抽空服了五石散,正處於興奮狀態。

  這個時候,明法僧加快步伐,來到了兩個獵戶的身邊,貌似無意地問道︰「我之前在鎮子裡,聽到有人說過,之前也有士族到來,不知這幾位,可是留住廟中了?」

  「你說的是劉家君子和陳家君子吧?」獵戶馬上就想起了之前的那一支車隊,他們雖然地處彭城縣城之外,但也知道彭城劉家、陳家的名號,「這幾位公子上過山廟,但並未停住,只是拜見了一下,第二天就都走了。」

  「原來已經走了,」明法僧點點頭,跟著又問,「那你們可知他們在廟中發生了什麼?」

  獵戶理所當然的道︰「這麼短的時間,那肯定是不會有什麼事發生吧。」

  明法僧還是點頭,正好那魏歐這時候走過來,聽到了對話,就笑道︰「大師,那陳止的學問或許不錯,但在佛法是毫無建樹的,他來到山廟,必然是仰慕佛家智慧。」

  另一邊,荀折看著山路盡頭的那座廟宇,轉身問那明法僧︰「大師,你說此處乃是你好友的弟子主持,不知多學為何?」

  明法僧的衣袖也是破爛不堪,聞言卻是寶相莊嚴,雙手合十,露出笑容,點頭說道︰「此地主持法號贊若,為空宗傳人,承襲支婁迦讖的法統。」

  空宗為大乘佛教,那支婁迦讖是東漢末年的高僧,自西域而來,在洛陽弘法,譯了《道行般若經》十卷。

  那荀折聽了這些,露出欣喜之色,隨即說道︰「原來是空宗的高人,這位法師的發號,當是取自《光贊般若經》吧。」

  明法僧聽了,含笑點頭道︰「正是如此,沒想到荀施主你也是個與佛有緣之人啊。」

  荀折正色道︰「這佛法一道,博大精深,自傳入中土,就開啟諸多智慧,可惜之前蒙塵,幸而先後三位王爺大力倡導,否則不知道何時,才能讓世人知道天下間有這等玄妙。」

  兩人說著說著,已經來到了廟宇跟前。

  這座廟的解結構簡陋,跟那些在江南富庶之地的雄偉廟堂完全沒有可比性,但從那門匾上的「不真空寺」這四個字上,卻能讓人感受到一股精神意志,仿佛寫字的那個人空無飄渺。

  明法僧見得眾人臉上表情,不由笑道︰「先不要驚訝於這幾個字,我這位友人的弟子佛法精深,諸位一見便知,絕對不虛此行。」

  「那是要見識一下。」孫敏當先而行,龍行虎步,他是眾人中衣衫最為完好的,雖然一路行走山路,但神色如常,現在當先來到佛寺門前,太守敲門。

  吱呀。

  這門一敲,竟是自己就打開了,隨後淡淡的誦經聲從中傳出。

  孫敏心中略感意外,然後伸手一推,將那寺門推開,頓時就看到一名名僧人盤坐在院子裡,對著一面牆,正在低頭誦經,自有一股肅穆氣氛。

  「這是?」

  孫敏見狀一愣,跟在他後面的魏歐等人,這時候也走了過來,看到了寺中的這一幕,神色各異,但很快都被經文中的那股肅穆之意感染。

  「這佛家之法,果然玄妙,諸位法師席地而坐,對牆誦經,看似簡單的舉動背後,隱隱隱藏著某種道理,讓我有所感悟。」魏歐感慨著,朝身邊的明法僧看了過去,情不自禁的雙手合十,「大師,佛法之妙,一至於斯!現在想來,這寺門不關,也是暗藏玄機,有空門之意,諸位覺得如何?」

  明法僧本來看著院中景象,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可聽著魏歐的言語,還是露出了淡淡笑意,做拈花狀,言道︰「性空之宗,最得真實!」

  邊上,荀折立刻就露出拜服之色,說道︰「果然是一言一行,皆有妙意,受教也。」

  明法僧一聽,就笑道︰「施主,慧根深啊。」

  邊上的曹慶等人,也是微微點頭,看著眾僧對牆而坐,聽著肅穆經文,又品味著明法僧的話語,一時之間,只覺得心頭醞釀了某種感悟。

  唯獨孫敏眉頭一皺,心裡生出一點疑惑。

  正好前面有一個掃地的小沙彌,見了眾人推門,於是走了過來︰「諸位施主,請問從何而來,來我不真空寺有何貴幹?」

  他一來,正好被孫敏抓著,指著眾僧問道︰「這些法師是在做早課麼?從來聽聞,早課當坐於大堂,為何貴寺居於院中,皆對白牆?」

  「啊,施主不要誤會,我等並非不敬佛祖,而是之前有一位陳施主,他與主持論佛,留下幾個字在牆上,主持覺得這幾個字大有玄妙,於是坐而參悟,心有感悟,諸多師兄於是效仿之。」

  他的聲音不大,但很清晰,很自然地就傳入了門前眾人的耳中,讓這些正沉浸於佛法精妙的士人隨之驚醒。

  「什麼?陳姓?莫非?」

  頓時,他們不約而同的想到了在斜口鎮聽到了一些傳聞。

  陳止可是在他們之前就抵達了此地,而且先他們而去,中間偏偏就拜訪了這座寺廟。

  明法僧本來淡淡笑著,此時表情不變,可笑容卻僵硬了幾分,多了幾絲尷尬,但兀自撐著。

  孫敏卻來了興趣,他凝神觀看,果然在眾僧所對的牆壁上,看到了幾個字,但因為距離太遠,看不清楚,他也不先看字,轉而繼續問道︰「那你們這寺廟,之前關門不關門呢?」

  小沙彌一聽,卻是露出了驚慌之色,趕緊低聲道︰「施主且萬莫聲張,這是昨夜小僧品味陳施主所留之言,太過深入,忘記關門了。」

  這話一說,魏歐的笑容也僵在臉上。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12 20:45
第二百零四章 憶陳施主之言,明白牆上之語

  小沙彌的話音一落,眾人的神色皆有變化,但到底是身經百戰、見得多了,很快就恢復過來,只是臉色都有些尷尬。

  魏歐則心生擔憂,猜著是否是陳止留下了什麼,引得寺院眾僧這樣舉動,那他之前說的話,就有些難以下台了。

  明法僧則上前一步,走到眾人前面,要詢問小沙彌兩句。

  那小沙彌這才注意到明法僧,蓋因眾人一路走來,衣衫多有破損,明法僧混在人群中並不顯眼,但他一走出來,模樣、氣度頓時鮮明起來,小沙彌就趕緊上來合十行禮。

  「這位大法師,是從何而來,是來見我家主持的?」

  明法僧笑著點頭,說道︰「貧僧自江水寺而來,法號明法。」

  「江水寺?」小沙彌面露疑惑,然後猛然一驚,追問道︰「可是廣陵郡邊江水寺的明法法師?」

  廣陵郡就在長江、也就是大江邊上,江水寺在徐州地界頗有名氣,一般人知道並不奇怪,可這個小沙彌的反應,顯然超出了這個範疇。

  驚訝過後,他的態度恭謹了許多︰「明法大師請稍等,我這就去通知主持。」

  明法僧擺擺手道︰「不忙,不忙,不能擾了誦經,我等在這等一下,也是無妨的。」

  魏歐等人趕緊點頭,表示願意等待。

  不過,小沙彌不敢讓他在寺院門口等著,就讓眾人進來,要請去廂房休息,但明法僧走了幾步卻停了下來,朝那面牆壁看了過去。這個距離已經能看清牆上的字了,但最先引起他們注意的,不是這話中的含義,而是那字本身——

  寫在牆上的字乃是正楷,端正而古樸,平實而深沉,讓人一看就挪不開眼睛,心神都為之沉入。

  隨後,魏歐等人深吸了一口氣,已然明了,這字基本上可以確定是出自陳止之手了,放眼整個徐州,能寫出這樣一手書法的,除了陳止,恐怕沒有其他人了。

  明白了這一點,眾人的心思都複雜起來,尤其是那魏歐,更是面色連變。

  孫敏倒沒有多少顧忌,欣賞完書法之後還稱贊了兩句,緊接著就關注起那句話的含義。

  「聖智無知而無所不知,無為而無所不為?」

  將這一句話念出來之後,他陷入了沉思。

  周圍的人也轉而注意起來,想著這話代表著什麼,到底有何玄虛,若非有諸多僧人對壁誦經,他們都要以為是故弄玄虛之言了。

  「只是一句話?」魏歐鬆了一口氣,他本以為陳止寫了篇宏論,或者寫了首什麼佛家詩,若是如此,只憑眾僧面壁誦經之事,就具備傳揚出去的基礎了,結果只是這麼一句話,倒是讓他放鬆許多。

  不僅如此,魏歐還想起來,南方友人傳來的一些話——

  「《師說》傳入廣陵的時候,就讓佛門吃了一虧,這位明法僧大師首當其衝,因此他一來到彭城,就先見陳止。陳止對佛家並無研究,他的文章,在廣陵都被人拿去攻擊佛門主張,必然是跟佛門有衝突的,怎麼他留下來的一句話,能讓這寺院的僧人們面壁誦經?」

  正是因為廣陵傳聞,這一路上,魏歐才會有意的附和和奉承明法僧,進門之前,更是一番議論,按著他的看法,牆上的一句話,只看「無為」兩字,該是道家的主張才對,哪能讓佛門這般推崇?其中必定還有緣故。

  倒是明法僧一見此言,陡然間嚴肅起來,眉頭皺了起來,如臨大敵。

  對佛家有些研究的荀折也皺起眉頭,問起那小沙彌︰「無為而無所不為?這是道家之言吧,何故引得貴寺僧眾如此作態,莫非還有什麼緣故不成?」

  小沙彌不疑有他,聽得人問,就老老實實地答道︰「是這樣的,那位陳施主上門之後,稱贊了咱們廟宇,但沒有拜佛,正好主持經過,見了就想提點一兩句,沒想到那位施主卻說起了名教有無之別,總之就是不想拜佛。」

  荀折一聽,眉毛越皺越緊,而曹慶更是露出了不快之色。

  孫敏倒是露出感興趣的神色來,隱隱還在點頭。

  魏歐則道︰「遇佛而不敬,哪裡還能強詞奪理?不知道貴寺的主持,可曾指出他的錯誤?」

  名教有無之爭,如今正如火如荼的在天下間展開,是學問圈的一個大事,但一聽陳止將有無的說法放到了佛家、拜神上面,頓時就讓人覺得有些不靠譜了。

  小沙彌點點頭,說著︰「我當時也是這麼想的,就覺得佛祖在上,是實實在在的,咱們中原人都該拜敬,那位施主既然來寺廟,就得拜祭,我等皆為凡人,當表示恭謙,因此見了那一幕,就留心起來,我家主持在出家前也是有學問的人,和那位陳姓施主討論有無,說到般若智慧,談及佛緣無所不在。」

  荀折點頭說道︰「對,般若智慧無所不在,是開悟之道路,可以開啟人心光明,讓人覺悟。」

  小沙彌就朝著荀折合十行禮,說道︰「這位施主好明的佛性。」

  荀折笑了笑,沒有自傲,只是問︰「你口中的那個陳施主,是怎麼回答的?」

  小沙彌露出苦惱之色,搖搖頭道︰「小僧學問淺薄、智慧不足,聽了那個施主的話,是隱隱有一點明白,他說的是什麼『大清明』之類的,好像說的又不是有無了,總之非常複雜,連主持聽了都沉默起來,可能也是在思考。」

  「虛一而靜,謂之大清明,萬物莫形而不見,莫見而不論,莫論而失位。」孫敏卻笑了起來,「這是《荀子》上的語句,說的是虛心、靜心,跳出心靈的約束看待事物,然後天下間的事、規律,就都能通透而明,沒有什麼能蒙蔽心靈的了,陳止對荀子之道,了解的很熟悉嘛,也對,他字守一,虛壹而靜的道理,肯定是明了的。」

  魏歐眉頭一皺,正要說些什麼,但荀折卻先開口了︰「我有些明白了。」

  眾人就朝荀折看去,後者灑脫一笑︰「我也是略微了解皮毛,還是因為這座寺院的寺名才能想到,空宗有一支認為,這天下萬物、宇宙洪荒都是虛妄,只有看破這個虛妄,那麼無論是何等形態、何種外表,都可以一眼看破,和荀聖之言有異曲同工之妙,想來陳止的回答,就是基於這一點,這是一種覺悟,能看破的就是覺者。」

  「是這樣麼?」曹慶默默記在心裡,原本的不快之色,被好奇之色所取代,對那個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陳止,在感觀上有所變化。

  小沙彌也露出恍然之色,跟著就道︰「原來是這樣,難怪我們主持當時就正色起來,和那個陳施主說話的時候客氣許多,還問他惑知、聖智、真智之分,而陳施主就回答了什麼聖心之類的,我是記不太清楚了,幾位等會可以詢問主持,當時主持和幾位長老聽了之後,都大為嘆服,也不讓那位施主拜佛了,反而讓他留下墨寶……」

  「還有這等事?」魏歐聽到這,只覺得像是天方夜譚,你說你陳止,游學路過不知安穩,跑到人家寺廟不拜佛,反而強詞奪理,最後說了一番話後,不光沒再受到指責,反而被央求留下墨寶,真是太古怪了,「陳止就答應了?」

  「陳施主一開始是拒絕的,」小沙彌露出回憶之色,表情有些古怪,「他說自己先前只是隨性之言,不成體系,根本沒有留字的價值,不能我們讓他留字,他就留字,而且一邊說還一邊走,等出了正殿,架不住主持的堅持,終於還是點頭同意了,但不願在殿中留字,說零散之語,不登殿堂,就讓人取了筆墨,在那牆上寫下了那一句話。」

  「還有這樣的波折在裡面,這麼看來,這句話中莫非隱藏了某種智慧?」曹慶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朝那面白牆看了過去,視線再次掃過那一行字,感覺已經截然不同了。

  那這句話,到底代表了什麼?

  疑問再次在眾人心底升起,但這一次,他們就不再覺得是故弄玄虛了,因為這話,是陳止和寺廟主持贊若對話後,生生改變了後者的態度,被央求著留下來的墨寶,那贊若在來的路上,被明法僧誇贊,被其他人推崇,這樣一個人卻央求陳止留下墨寶,帶著眾僧對壁參悟,那這牆上的話還能簡單了?

  可惜,以眾人的知識儲備,尚不足以領悟其中奧秘,沒看連贊若都帶著僧眾在研究麼?

  想著想著,眾人的目光就都落到了明法僧身上,想著這位高僧是不是看出了什麼。

  這位大師頓時就有些進退兩難了。

  就私心而言,他不願意推崇陳止,但那牆上的話,他只是看了一眼,就意識到,對於般若一道來說,其實有著重要的意義,若是能加以延伸,說不定能實現自己這一系法統、幾代以來的目標,將般若智慧總結起來!

  但也有風險,就是讓純粹的佛念,慢慢遷就於中土之言。

  偏偏,這話是陳止說的,假借了道家之言,這對於有心推廣佛教的明法僧來說,是一個非常難以抉擇的情況。

  幸好,不等明法僧開口,就有個聲音從旁傳來——

  「明法師,好久不見……」

  卻是一名衣著簡單的青年和尚,帶眾僧起身,來到幾人邊上,主動問候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12 20:50
第二百零五章 僧注陳止語

  這個青年僧人正是寺院主持、住持,法號贊若。

  剛才,他在前面帶著僧眾面壁誦經,還不覺得如何,這時候一走過來,眾人都忍不住驚嘆起來。

  這個主持,還真年輕。

  看起來,贊若約莫三十歲出頭、四十歲不到的樣子,這樣的年齡就為院主,可以稱得上是年輕有為了。

  就算這座廟宇不大,地處偏僻,可院中眾僧、沙彌少說也有二三十人,能脫穎而出,說明主持在佛學上是有過人之處,能維持這麼多人的生活、以及寺院的運轉,在管理上也該有獨到之處。再加上此僧背景,自是讓人高看一眼。

  明法僧聽得問候,雙手合十地回禮,說著︰「是有些時間沒見了,看你的樣子,在佛法上有所精進。」

  「般若如海,談不上精進,」那贊若主持搖搖頭,語氣真誠,不是謙虛,而是真情實感,「諸位與明法師同來,當是北去論道的名士了,是過來拜佛的麼?」

  他對眾人的來歷有所了解,但一想就明白過來,陳止提前來過,那杏壇論道的消息傳出來也不奇怪,況且以贊若僧的情況,就算他接到了青州的請帖,也不會讓人覺得意外。

  在他們轉念的時候,贊若僧已經當先說道︰「我看幾位,對陳施主留下來的這句話,也是很感興趣的,那我等可以一論。」

  荀折等人聞言,一一過去見禮,然後荀折有些迫不及待的問道︰「大師與陳止交談有無之論,最後他留下的話語,裡面到底有何玄機?」

  「非也,」贊若僧卻搖了搖頭,看得眾人一愣,以為那小沙彌隱瞞了什麼、或者都是謊言,跟著就聽贊若說道︰「陳施主說的並非是經學、名教的有無,而是我佛門的『知』。」

  「啊?」

  這個答案,讓眾人一愣。

  孫敏卻覺得有趣,指了指牆上留下的那話,問道︰「那這話作何解釋?無為有為,明顯的道家之言。」

  贊若僧還是搖頭,就說︰「此話的無為、有為,本不是重點,前面的無知、無所不知方才是關鍵,陳施主領悟了無知則無所不知的奧秘,知道般若無知,方能遍觀天地真理。」

  眾人聽得面面相覷,尤其是那魏歐更感詫異,他很清楚,陳止在彭城期間,從來沒有表現出對佛家的傾向性,更不要說領悟什麼佛家奧秘了。

  「我在彭城的時候,聽了不少傳聞,說那陳止研究過農家,寫過書法,論過法家,談及經學、儒家,連墨家之術都涉獵過,就是沒聽他研究過佛法,而且從一些細節來看,陳止對佛家並無傾向,怎麼在這個贊若僧的口中,陳止仿佛一下子得了佛家的大智慧?這裡面肯定有問題!」

  和他抱著同樣想法的人不少,但直接問出來的,只有孫敏一人。

  「這是陳止的原話麼?」孫敏臉上帶著一抹笑容,「他就是用道家之言,給佛家注釋?」

  贊若僧沉默片刻,搖頭道︰「陳施主本身不是這個意思,按他的說法,是用佛家語作為注釋,來闡述道家之言。」

  這話一說,眾人面面相覷,越發覺得離奇了。

  照這個僧人之前的話來看,眾人以為是陳止用道家的話,給佛家之語作注釋,這就有借著中土文章,傳播佛法的味道;可等孫敏一問,眾人才恍然驚覺,意識到事實根本就反過來了,是陳止用佛家的語句,闡述著道家的精神,分明是辯論之術,是陳止在和佛家之士的辯論中,用對方的武器表達自己的理念,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結果,等陳止走了,這位主持卻大言不慚地扭曲了原意,但被人一問,卻又實話實話了。

  贊若僧卻面無慚色,反道︰「陳施主佛性深厚,只是自身並無察覺,他所言的『無知、無所不知』之境界,比之荀子的『虛一而靜』境界更高,實是無心而覺悟者。」

  眾人聽到這裡算是明白了,敢情這位是自顧自地將陳止看做了佛性之人,然後給了個評斷,關鍵他對自己的判斷深信不疑,因此才理直氣壯,這是極度相信自己心中信仰的表現。

  孫敏卻笑道︰「大師這話可不地道,你這是為了弘法,不惜用陳止的話,來證明自己的觀點,你就這麼看好陳止?」

  他的話一說,旁人才反應過來。

  對呀!

  陳止說了一句,就被這個僧人曲解,用來證明佛門之言,但問題是陳止的話就一定是對的?除非,陳止的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代表某種權威。

  這個思路一理順,眾人的表情就都古怪起來。

  贊若僧也不以為意,反對明法僧道︰「明法師,陳施主乃是心有大智慧的人,若能入我佛門,必能光大弘法,我已問清楚了,他尚未娶親,說不定早就有出塵之心,未防西南道教趁虛而入,當盡早詢問才好,好在老師北上青州,還有機會踫上陳施主,不妨詢問一下。」

  此言一出,眾人都僵在風中,對陳止的觀感複雜起來,他這留下了一句話,就讓和尚惦記上了,也不知道是福是禍。

  最尷尬的還是明法僧,他只是笑笑,沒有接話,跟著話鋒一轉,談及佛理。

  頓時,贊若僧來了興致,拉著幾人來到正殿,談論起佛法。

  說是正殿,但山中簡陋,論大小好比大戶人家的正堂,幾個人坐在蒲團上,說著說著,又繞回了陳止身上,圍繞著那句話交談。

  很快,能夠接上話的,就是曹慶、孫敏、荀折三人,那明法僧則垂首不語,給人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但看他的表情,又不像是在思考。

  ………………

  另一邊,陳止的車隊又經過了兩座小鎮,接近了武原縣,同行幾位正聚在陳止的馬車中,談論著過去兩天的見聞。

  但這彭城周圍的景象,對劉綱來說沒什麼新鮮的,對陸映、陶涯、趙興而言,也沒什麼吸引力,所以風土人情說了幾句,話題就轉到了那日在不真空寺,陳止和寺院主持的一番對話上了。

  「陳兄,你在廟中和那個大和尚討論的,到底是什麼意思,我半天都沒聽明白。」劉綱在眾人裡面鄉品最低,相對的最沒什麼負擔,問起話來沒什麼顧忌。

  他的這個問題一問出來,眾人的注意力就都集中起來。

  那日廟中,陳止和贊若僧的對話,聽起來頗為高妙,讓人想不在意的都難,偏偏佛家喜好機鋒,話不通透,要讓人自己參悟,這就陶涯等人頗為迷惑,不解其意。

  陳止聽了,笑了起來,說道︰「其實也沒什麼,那位贊若法師的話,體現了他看待世界的觀點,他所精研的佛法有獨到之處,但因為身為主持,所以又有偏差,有些難以解脫的東西。」

  陶涯奇道︰「是什麼偏差?難道作為主持,還會影響參悟佛法?」

  陳止就道︰「佛法是一種思想、思維方式,乃至某種精神,但寺院是一種組織、一種實體,用實體來傳播精神,難免就有矛盾之處,比如說,贊若僧倡導萬物皆虛,但作為主持,偏偏又執著於拜佛之禮,難道萬物皆虛,唯獨佛像是實的?我只是提出了這個看法罷了,沒什麼複雜的地方。」

  「就是這樣?」劉綱很是驚訝。

  陳止點頭道︰「就是如此,佛法和寺廟本就不能一概而論,就像百家精神和各家書院一樣。很多書院源自同一本典籍,最後發展出不同主張,就是因為典籍承載的是精神,而書院卻是人組成的組織,人對典籍理解的差異,就是症結所在。」

  「我好像明白了一點。」劉綱點了點頭,車上的其他人也鬆了一口氣,跟著陷入沉思。

  陳止看著眾人,沒有多言,他清楚的知道,贊若僧的思想,乃是一種唯心思想,追求的是邏輯自洽,其實不能多言,否則容易思路混亂。

  這時候,那陳舉過來通報眾人,說是有武原縣的王希,領著五名騎手過來迎接。

  「王兄有心了。」陳止一聽,就笑著下車,準備會見老友,而車上的眾人還在思索著陳止話中之意。

  「同一個典籍,不同的主張,這不就是注釋典籍導致的不同麼?同樣的語句,斷句、理解不同,注釋有偏,就會誕生不同的主張。」

  ………………

  幾個時辰之後,在山廟拜訪的明法僧等人,經過艱難山路,下得山來。

  「那陳止是用道家的言論,講給佛家的人聽,這是辯論的技巧,怎麼想都是那贊若僧曲解了陳止的原意……」

  路上,曹慶忽然說出這麼一番話來,他這一路都在思索。

  荀折眉頭一皺,搖頭道︰「也不能這麼說,你也聽贊若大師對那句話的解釋了,說的很清楚,是般若經中的一種解釋,陳止的話也是符合經文的。」

  孫敏卻笑了起來。

  荀折轉頭問道︰「孫兄,你笑什麼?」

  孫密就道︰「我是笑啊,那廟中和尚不知不覺中,就給陳止的一句話作了注釋,不過這注釋過後的含義,卻是用佛家的主張解釋,現在呢,你們又在這裡,討論著注釋後的含義。」

  曹慶一聽也笑道,點頭道︰「師兄說的不錯,就是不知陳止原來的意思,到底是什麼。」

  說話間,情緒複雜的眾人回到了斜口鎮,過了一夜,次日一大早就再次啟程,兩日後抵達了武原縣。

  只是,還未進城,他們就察覺到此城有些怪異,來往之人頗多,而且形色匆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12 20:54
第二百零六章 陳止,技止於此

  「武原縣我也來過幾次,雖說有不少行腳商人,但不見他們如此急促,莫非發生了什麼?」

  看著來往之人,曹慶露出了疑惑之色。

  「該不會又是順道吧?」荀折猜測起來,經過了不真空寺的事後,他對陳止有些上心,「算算時間,陳止正好就在咱們前面,許是在武原城留了什麼事跡,或者尚未離開。」

  「很有可能。」曹慶不由點頭,神色有些不自然。

  孫敏卻笑了起來︰「找個人問一問,不就知道了麼?」他不等其他人反應過來,就跳下馬車。

  正好迎面來了個商賈打扮的男子,行色匆匆。

  這人看到了車隊,露出疑惑之色,但也只是看了幾眼,就收回目光,然後就要繞過車隊,前往縣城。

  不過,孫敏已經攔在了前面。

  「這位兄台,看你這麼急,是去做什麼?城中可是發生了什麼事?」孫敏笑眯眯的說著。

  那商賈男子被人擋住了去路,有些著惱,就要喝罵,但見了孫敏的風度和衣著,知道不是一般人,再看車隊的一個個護衛,理智的收回了罵語,拱手道︰「這位君子,攔住在下,就是為了詢問城中之事?」

  「正是。」孫敏點點頭。

  商賈一聽,又道︰「看君子你們風塵僕僕,當是從外地而來,不知道城中的事也不意外,因為這本就是這兩天才發生的。」

  「這兩天?」孫敏留意起來,車上眾人也走了出來,各有猜測,都知道和陳止脫不了關係了,頓時心思複雜。

  經過了寺廟一事,眾人對陳止的看法都有了變化,一前一後兩個車隊,都是前往青州去的,他們可不想一路上都聽著陳止的作為。

  「總不能陳止又在這武原縣中,留下了類似廟牆書言的事吧?」

  這是眾人的心聲。

  別看山上的寺小,但憑著那位主持的背景,陳止廟牆書言一事,就有了傳揚出去的基礎,而士族子弟游學,本身就會不斷傳名,有些影響很大,足以上史書,而令眾人不快的是,他們成為了這次事件的配角,前車之鑒近在眼前,當然不想再來一次。

  關鍵就是,陳止的人還不在,他們有心論道,都找不到人說。

  商賈見眾人各個風采不凡,心裡暗驚,趕緊見禮,然後就道︰「兩日前,彭城陳家的上品人物到來,那陳君子外出游學,隨行有許多名士,都是各方大族,如江東陸家的後輩、還有陶侃陶公的子佷等,真是……」

  「這些我們都知道了,」孫敏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也看出來了,我等是從南邊過來的,當然知道陳止北上游學的事。」

  「原來如此,陳君子乃是我徐州有數、一定品就是上品的人物,一說起他,我這就有些管不住嘴了,」那人略顯尷尬,見幾人神色不善,趕緊入了正題,「我這麼急急忙忙地過去,是為了一觀那幅三字帖。」

  「三字帖?」孫敏疑惑起來,但心裡算是有底了,一聽這話,就知道和書法有關,八成是陳止的作品。

  其他人也相互對視,心思就都明了了。

  「聽這話的意思,似乎是陳止寫了幅字,那就沒什麼了,他的書法好,我等都是知道的,寫得再好,因為書法傳出了什麼趣聞,固然能揚名,但終究比不上在廟中的論佛一言。」

  接下來,按照這個商賈所說,眾人明白了前因後果,原來陳止的車隊在兩日前抵達,昨日就啟程離開了。

  「那日車隊行來,有王家的王希少爺引路,陳家君子一至,城內外的人爭相一睹風采,連縣令都在逢樓設宴,款待諸位君子,那場面真是讓人嚮往,可惜我不在縣中,未能親眼所見。」商賈說話的時候,露出遺憾之色。

  孫敏笑問︰「三字帖是在酒宴中寫下來的?」

  那商賈卻搖搖頭道︰「是在酒宴之後,眾人出樓,踫到了一個小童,這小童年不及十歲,卻乖巧懂事,拿著字帖沿街販賣,聽說乃是其父所作。」

  「哦?」孫敏對這個結果有些意外,「是因為此童,陳止寫下了那個三字帖?」

  「是也不是,」商賈見面前的世家子弟感興趣了,也來了講述的興致,「聽說,此童家中淒苦,其父本是鄉間有名的書生,兵災之時傷殘,家道中落,妻子被接回了娘家,只能靠寫點字帖維持生計,但他身有殘疾,不便親自行動,就在家寫字帖,再由三個兒子拿出去賣,陳君子他們那日所見,正是長子。」

  孫敏明白幾分,眼裡卻有一絲失望之色,口中則道︰「原來是這樣,三個兒子、三字帖,裡面看起來有故事啊,是陳止主動相助?」

  商賈卻道︰「三字帖是陳君子所寫,但並非陳君子主動相助,而是彭城劉家的劉君子央求,這位劉君子見了三小兒慘狀,心有不忍,又敬佩他們的孝心,就請陳君子寫了《孝經》中的『紀孝行章』給三個孩童。」

  孫敏不解地問道︰「既是《孝經》的一章,為什麼會被叫做三字帖呢?」

  那商賈早就料到他會有此一問,笑道︰「這個啊,我也是聽人所說,沒有親眼所見,不敢胡言,這不是急著去見識見識麼?聽說那家人,如今在家中展帖,可以觀之,其中玄妙,得君子您親自過去看了,才能明白。」

  他這麼一說,孫敏還好,那魏歐等人的心頓時又提起來了,擔心陳止再鬧出什麼動靜,若真是如此,他們說不定得改變北上路線,繞遠一點。

  不過,也有明法僧、曹慶、荀折等人,有心再見識見識,他們或者是不服,或者是好奇。

  那商賈說著說著,忽地一愣,看到城門口多了一群人,那武原縣令和諸多世家的族長,正趕過來,直奔自己所在之處。

  孫敏給他告了罪,就迎了上去。

  隨後,就是一派迎接景象,看得商賈既震驚,又迷糊,等車隊進了城,他才咂舌道︰「好傢伙,原來這隊人的來頭更大!陳家君子不過是縣令設宴,這次是縣令親自迎出來了。」

  想到這裡,他又暗自慶幸起來,剛才沒有什麼失態、失禮的地方,但旋即又遺憾起來。

  「忘了問剛才那位君子的來歷,這個後給人吹噓的時候,總不能不說名字吧。」

  不說這商賈的心思,卻說孫敏、明法僧進了城中,自是一番寒暄、酒宴。

  等酒過三巡,孫敏提到了三字帖,那縣令笑道︰「就知道幾位要問,我早讓人將那三字帖請來了。」

  說話間,有個行走不便的中年男子緩慢上來,滿臉討好笑容,奉上一幅字帖,眾人凝神看去,頓時都是眼中一亮。

  「好字!」

  連明法僧都忍不住稱贊起來。

  「之前廟中牆壁上的正楷就堪稱驚人,如今這一幅字帖,更是令我大開眼界,這絕對是入品之字!」曹慶驚嘆連連。

  荀折則笑道︰「難怪寫的孝經一篇,卻被叫做三字帖,一篇文章,分別以楷書、行書、隸書寫了三遍,確實可稱之為三字帖啊,更難得是,這三種字體,每個都可入品,陳守一的書法,當真是徐州一絕!」

  原來,這幅字是以三種字體書就,所以得了三字帖的美名。

  見幾人歡快,那縣令也笑了起來,這三字帖出現在武原縣,字字入品,對他也大有好處,又得眾人稱贊,名聲自然更響,於是就道︰「這三種字帖,對應鄭家的三個孝子,這位鄭萬就是他們的父親。」他指著之前遞字帖的那人,如此說道。

  「哦?就是你的兒子在外販字?」孫敏朝那人看了過去,剛才他就注意到此人行走不便。

  其他人則在傳閱那三字帖,最後落在魏歐手中。

  魏歐一看,也是忍不住驚嘆書法,知道遠超自己,但旋即輕笑一聲,低語道︰「陳止的書法之名早就傳於徐州南北,其實不算意外,他在外游學,必然會有動作,但此舉不比廟牆書言,言驚法師,我等後至,措手不及,又無法與之論道,如今這武原縣中,他只能以書法揚名,或技止於此!」

  陳止的本事,魏歐自認為也知道不少,先前廟中遭遇,著實算是意外,他此行本意是修補名望,自然不想事事落後,雖然知道陳止能耐不小,但還是以這話自我安慰、安定人心。

  這話一說,也讓幾名有人鬆了口氣。

  「咱們要不趁這個機會,早點上路,若能追上陳止,也省得再生意外。」

  「好主意。」

  商議篤定,眾人安心,歡歌笑語中,夜色降臨。

  整個縣城都安靜下來。

  與此同時,距離武原縣不遠的一片樹林中,正有諸多人影晃動,隱隱有馬匹嘶鳴的聲音。

  幾個健壯身影晃動,有對話聲響起。

  「大哥,真要動手?」

  「連王彌都栽在陳止手中,咱們能行麼?」

  「是啊,要我看,還是北上投胡吧,或者去找幽州王浚。」

  幾人議論著,卻被一個粗嗓門打斷了。

  「來都來了,不做上一票,還有臉在綠林上混?咱們被那乳臭未乾的冉瞻追趕,不得不逃入青徐,想投王彌,結果王彌他娘的被罵死了。但那個陳止,若老老實實待在彭城,我是不敢去的,但他居然出來游學,這是天賜良機啊,是送上門來的肥肉,怎能放過?宰了他,壯了名,再北上,還愁沒有富貴?咱們急急趕來,就在這等著他的車隊出武原,然後自投羅網!」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12 20:57
第二百零七章 賜予是福?林邊攔路!

  嘩啦!

  這個時候,樹叢晃動,一束月光照射下來,將說話之人的身影照明幾分,就見此人虎背熊腰,滿面虯鬚,眼睛瞪得有如銅鈴,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

  若有冀州、兗州之人在此,只看這個相貌,就會想到官府張貼的懸賞布告——

  此人正是北方一伙馬匪的頭領,名為牛門。

  這牛門據說也是出身大家族,自有習武,但不知為何落草,帶了一瓶人馬,在北方流竄。

  幾年以來,他在北方兩州犯下不少大案,心狠手辣,殺戮不少,因為是馬匪,手下的匪人都騎馬而行,行動迅疾,加上人數不多,目標相對較小,再由於有王彌等大匪吸引官軍,倒是讓牛門的這一支隊伍存活至今。

  期間,官府雖然圍剿了幾次,但都被他脫身出去,沒有傷筋動骨。

  只是,常在河邊站哪能不濕鞋,三個月前,他們截殺一支馬隊的時候,招惹到了一人,那人年方十幾,但弓馬嫻熟,乃是兵勇之家出身,遇襲之後,帶著十騎,一路追擊,兩百多馬匪竟不能敵,竟是被那少年一路追殺,哪怕躲在山間角落,最後也會被找出來,最後無奈之下,逃到了青州,想要投靠王彌。

  但等他們到了青州,才知道王彌突破了官軍的圍剿,已經是率軍南下,於是牛門這一隊馬匪也順勢南下,可到了泗水邊上,又聽說王彌被人朱守擊敗,兵馬潰敗。

  這下子,牛門頓時就懵圈了,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但很快又傳來消息,說是王彌躲藏在彭城,似乎有什麼圖謀。

  牛門一聽,就又帶著人馬過去。

  不過,這個時候他投靠王彌的心思少了,卻有了結拜之心,想要以兵馬入伙,和王彌共做大小當家,但還沒抵達彭城,又有消息傳來,說是王彌被人給罵死了。

  開始的時候,牛門以為這是說笑,根本不去相信,可隨著消息越來越多的傳來,終於確定了真實性,然後這支馬匪就徹底混亂了。

  馬匪內部,對下一步的動向產生了分歧,一部分人認為該在青徐境界劫掠,先補充一下,另一部分在主張北上,投靠其他勢力。

  當然,也有建議投降朝廷的,考慮到朝廷的不確定性,這一系的意見根本不成氣候。

  就在馬匪內部意見不一的時候,又傳來消息,說是那個罵死了王彌的陳止,想要外出游學,或許很快就會成行!

  頓時,匪首牛門就起了心思,他本就偏向北上投靠其他勢力,但此人清楚,自己身為馬匪,就算過去投靠,也未必能得個一官半職,說不定反成了他人的馬前卒,所以猶豫不定。

  但陳止的消息一傳過來,他就有主意了。

  陳止在徐州風頭正勁,比之罵死王彌的時候還要強盛幾分,他準備游學的消息不脛而走,牛門就帶著人手在青徐交界處游蕩,雖然也打家劫捨,但鬧得不凶,當地官府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

  等待中,陳止啟程的消息終於傳來,但因為陳止比較低調,牛門接到消息的時候,已是幾天之後,得知陳止一行人抵達了武原縣,便日夜疾行,趕到這裡。

  一到地方,他就派人出去探尋消息,因為手下的人,幾乎都被官府通緝,這打探的人不敢進城,遠遠探查,看到了一支不小的車隊抵達,有縣令親自迎接,立刻就來回報。

  「有縣令迎接,又是車隊,肯定是陳止沒跑了,弟幾個趕緊養精蓄銳,幹完這一票,咱們從此吃香的喝辣的!」

  眾多馬賊被他的話所鼓動,都有了幹勁。

  時間流逝,東方泛白,新的一天到來。

  住在武原城中的明法僧等人很早就起來,他們這次北行目的地是青州,但經過沿途郡縣,為人處世還是要有的,就算打定主意早點上路,但該做的事,還是的加快速度做完,因此今天一上午,都要和過來拜訪的世家族長見面、交談。

  而有關他們的消息也在城中傳著,成為街頭巷尾的談資,但還是繞不開陳止的三字帖,尤其是那鄭萬一家,更被人津津樂道。

  說是這家人現在好了,得了眷顧,昨日又迎接了貴人,連帶著被娘家接回去的妻子,都又回來了,一家人其樂融融。

  另一邊,官道之上,已經離開彭城郡的陳止車隊,也在馬車上談論著鄭萬這一家人。

  「劉兄,你讓陳兄留下了那幅字,從此鄭萬一家必然時來運轉了,我估摸著,他那個跑掉的妻子,都要回去了。」陸映對人心的變化,明顯有著自己的認識,說出了看法。

  陶涯卻搖搖頭道︰「我倒覺得,這未必就是好事,鄭萬一家的遭遇固然值得同情,可真正淒苦的並非只這一家,以陳兄一篇墨寶,換得此家的暫時改觀,可以如意一時,可時間一長,一切恢復平靜,他們家未必還能如同過去一般。」

  趙興也點頭道︰「單純地給予幫助,能解一時困境,但不能根除緣由,按理那鄭萬也是讀書人,可我見他的三個兒子卻沒有讀書的意思,也不習武,只在街頭販字帖,長此以往,等三兄弟長大了,又要如何?他家的田地也變賣的差不多了,以後連種地都不行。」

  劉綱卻道︰「世間不如意之人眾多,但既然踫到了,自是要幫上一把的,若是見不到也就罷了,難不成我這舉動,還能害了他們?至於說讀書習武,其實也好解釋,從來窮文富武,習武耗費何等巨大,肉食、藥膳哪個便宜?趙兄自是不覺得什麼,但普通人家如何負擔,倒是讀書還有可能,過去興許是鄭萬忙於生計,無暇教授兒子學問。」

  陶涯笑了笑,不再多說。

  陳止坐於一旁,聽著幾人議論,始終沒有發表看法,讓人摸不清他的想法。

  說話間,車隊駛入了東海郡的範圍。

  日上中天,已過午時。

  武原縣中,忙碌了一上午的明法僧等人,送走了最後一位客人,簡單吃了午飯,就組織了車隊,踏上了前路。

  他們這一動作,武原縣城上下又是一番忙碌,那位縣令不得不再次出面相送,在一番客套話後,看著遠去的車隊,縣令終於鬆了口氣。

  「一連兩支車隊到來,都不是尋常人物,間隔時間還這麼短,真是耗費心力、物力、人力,好在人都走了,總算能安寧了,咱們這樣的郡邊縣城,最怕的,就是這樣南來北往的上品人物啊。」

  帶這樣的念頭,武原眾人重新回去,整個縣城恢復了平靜,唯一的一點不同,就是那鄭萬父子依舊還是風雲人物。

  鄭萬父子在明法僧等人離開時,也參加了送行,回去之後,就成了鄉里的風雲人物,不斷有人過來拜訪,只求一觀那三字帖,漸漸他的家中也有規矩了。

  這是後話,略過不表。

  卻說明法僧等人這一啟程,其實有著追上陳止車隊的念頭,至少不能再落在後面了,不然每到了一個地方,都要先聽些關於陳止的傳聞,實在不是個事。

  負責引路的家丁,正跟曹慶等人介紹前方情況︰「前面的官道年久失修,車隊的速度就要緩慢下來了,今夜得在彭城郡邊界的一處村鎮落腳,那邊還有一處官軍的關卡……」

  聽著這話,眾人都不由點頭,讓他盡管安排。

  「若能趕上陳止,也可以省去後面的些許繁瑣,」曹慶說著說著,忽然眼中一亮,「其實,完全可以邀請陳止同行,聽說與他同行的還有趙家的趙雲、陸家的陸映,以及陶公的親近後輩,論品階都是可以觀杏壇之事的,邀請他們,並不算是失禮。」

  明法僧笑道︰「怎麼,你現在又不擔心,無法給陳止請帖了?」

  不等曹青回答,孫敏先道︰「這一路上,見識了他陳守一的本事,這樣的人物,不會在意些許微末枝節的,再說了,就算是提前應下來,又能如何?我這師弟啊,有時候就是太過謹慎了,謹小慎微的是好的,可也得看清局面,陳止的請帖少不了他。」

  話是這麼說,可不少人心裡清楚,曹慶之所以這麼謹慎,和他的出身有關,他乃是魏武帝曹操之子,曹植的後代,身份在本朝有些微妙,行事自然得多考慮考慮。

  「什麼攔路!」

  正說著,這行駛中的馬車猛然停了下來,而後外面有一陣雜亂的馬蹄聲響起,伴隨著一陣陣嘶吼,還有幾聲慘呼和喝罵。

  「怎麼回事?」

  馬車裡的眾人悚然一驚,小心掀開了車簾一角,朝外窺視,就見外面人影憧憧,馬影穿梭,有不少凶神惡煞的男子騎著馬,包圍住了車隊,與馬隊護衛對峙。

  目光一轉,能看到幾個墜馬倒地的身影,顯然已經發生過一輪衝突了。

  「遇到了攔路的劫匪?」

  曹慶等人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這個。

  就在這個時候,正前方有一個粗嗓子對他們喊道︰「哪個是陳止?出來給咱們瞧一瞧!我倒要看看,能把王彌罵死的人,是不是長著三頭六臂!」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12 20:58
第二百零八章 快快從實招來!

  陳止?

  這攔路的人,要找的是陳止?

  我們這哪來的陳止?

  明法僧他們的這支車隊,一連幾輛馬車都坐著人,這時聽到了這一番話,個個表情精彩,這心裡別提有多難受了。

  敢情我們跟在陳止後面,不光要聽他的傳聞,還得替他擋槍?

  趁這個功夫,不少人都從馬車裡往外看了幾眼,放眼望去,是一名名精壯的漢子騎在馬上,從四面八方聚攏過來,把前路、後路都給斷絕,邊上的林中還有一騎一騎不斷衝出。

  為首之人看上去頗為凶悍,滿臉虯鬚,眼如銅鈴,配合著那高大的體格,宛如一頭騎在馬上的大熊。

  「這是一伙馬賊,看他們的體格,還不是什麼小賊,估計是從其他州郡流竄過來的,」看著窗外的情形,荀折露出了凝重之色,「他們提前埋伏在這裡的,莫非是陳止的仇家?這段官道本就崎嶇,加上靠近林木,乃是隱晦之地,這群人恐怕是計劃許久,想要突襲,結果陰差陽錯之下,把我們給截住了。」

  一般的山賊、馬賊,如果要維持規模,就得劫掠,這一伙馬賊人數不少,兵強馬壯,說明不缺吃穿,所以能維持體力,如果長期待在一個地方,肯定會引起地方官府的注意,然後加以圍剿。

  孫敏收起了笑容,衝車外喊道︰「這位壯士,我等可不是陳止,陳止也不在我們的車隊中,你們是認錯人了,不如就此退去,我等絕不追究,如何?」

  「哈哈哈!」馬賊頭領牛門仰天大笑,然後猛的止住笑聲,露出一個猙獰表情,「當我是三歲小毛孩啊,想騙我離開?你們說沒有,我就走了,傳出去,還不要不要混了?廢話少說,陳止,讓你出來你就出來!如果不願意出來,就讓我的人去搜車,如果你不在車隊,我轉頭就走!」

  這話一傳進車中,眾人都無奈了。

  這種事,本就不好解釋,哪怕外面那個馬賊見過陳止本人,眾人也不可能走出去讓他辨認,更不要說讓馬賊搜車了,這和送狼入羊圈,有什麼分別?

  馬車之中,孫敏眯起眼睛,壓低聲音說道︰「既然事情無法善了,那乾脆也別拖延了,我試著拖延一下時間,你讓人做好準備,盡量突圍!」

  荀折忍不住就問︰「不能將他們擊敗麼?我們的隨車護衛,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要是擺開陣勢,未必就輸給他們。」

  孫敏搖搖頭道︰「他們事先就埋伏好了,突然暴起,說明這支馬賊也是有點經驗的,不是尋常山賊能比的,況且他們人數不明,萬一還有其他人手埋伏,就算能擊破眼前的這些人,也沒什麼用啊,而且還不一定能擊敗,他們可是人人有馬的!」

  「這群人哪裡弄的大馬?」曹慶滿臉不解,「朝廷馬匹的管制可是十分嚴格的,結果這群人幾乎人人一匹,太古怪了。」

  「你這是讀書讀死了!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先按著我吩咐的去做,如此這般……」

  世家子弟外出游學,在荒郊野外遇到賊人,並不是什麼罕見的事,對不少的賊匪來說,這種世家游學之人,算得上是肥羊,過去類似的截殺時有發生。

  所以,世家子有一套暗號,通過敲擊車廂來傳達指令,可惜,不等孫敏安排完畢,更沒有他計劃拖延的機會,外面的牛門忽然冷笑起來,吼道︰「敬酒不吃吃罰酒,讓你出來你不出,那就怪不得我了!給我殺!」

  隨後,就響起了一陣廝殺聲,期間更夾雜著幾聲驚呼。

  「馬賊展開進攻了,那就沒辦法!」孫敏眉頭一皺,似乎已經有了決定。

  曹慶趕緊詢問起來︰「師兄,咱們現在該怎麼辦?」

  孫敏反而笑了︰「咱們沒辦法了,本來就是事出突然,敵人又半點都不拖延,那就只能等在車中,能做到的,就是不給護衛添亂,畢竟咱們這些護衛,多是精挑細選出來的。」

  此言一出,眾人的臉色都難看起來。

  車外傳來陣陣衝殺、喊殺的聲音,讓馬車中的眾人不由繃緊了心弦。

  咚!

  突然,沉悶的聲響伴隨著馬車晃動,似乎是有什麼人撞在車廂上,整個馬車搖晃了一下,車裡眾人神色連變,連孫敏都維持不了笑容,變得嚴肅起來。

  他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車門上。

  好在撞擊過後,並無後續發展。

  幾息的時間,在這種廝殺中,就好像是幾個時辰一樣漫長。

  忽然,外面響起了幾聲淒厲的慘叫,聲音頗為熟悉,曹慶一下就辨認出來,是屬於魏歐那幾個友人的。

  頓時,車廂裡的氣氛沉重起來,他們知道這代表著有人遇害了。

  不過,曹慶等人可沒功夫關心他人,他們自己同樣身處危險之中。

  就在這個時候,馬車忽然輕輕一震,然後緩緩移動起來。

  車中的人都緊張起來,而後就聽一個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

  「幾位君子、大師,賊人的人馬太多,咱們雖能抵擋,可衝不過去,難以持久,這附近有一處官軍關卡,只要抵達那裡,烽火傳信,官兵聯動,那賊人必然就要畏而退去!」

  聽了這個聲音,車裡的人才重新放下心來。

  車外的交戰聲越發激烈,曹慶瞅著機會,掀開車簾一角,小心的觀察著外面,見賊軍雖然人多,但不成體系,衝殺過來看似凶猛,但被護衛的陣勢一攔,就被挫了銳氣,散而退去。

  「奇怪,這些人剛才突襲的時候,看起來還有點樣子,怎麼進攻起來,又沒有章法了?」荀折也看到了外面情形,知道護衛靠得住,稍微鬆了一口氣,同時問出了疑惑。

  孫敏倒是想明白了︰「馬賊就靠一股氣,第一氣衝殺的時候,如果沒有拿下我等,就弱了幾分,再踫上精兵,更難以建功,不過看他們這個凶狠勁,咱們的護衛也別想擊敗對方,可惜了,剛才慘叫的幾人,如果老老實實待在車裡,隨護衛行進,或許不會有什麼意外,越是這種時候,越是要穩住,不能自亂陣腳,諸位不妨看看大師……」

  曹慶、荀折一聽,朝車廂一角看去,就見明法僧盤坐一處,低頭念經,神色雖然有些肅穆,但並不見慌亂。

  荀折忍不住感慨道︰「大師的定力,不是我等能比的。」

  亂時鎮定,說起來簡單,做起來何等困難,就算曹慶他們幾個,在馬車移動的時候,也是難以壓下心頭驚恐,尤其是車外馬匹受驚,馬車差點失控,車夫被賊人一箭射死之後,連曹慶都以為要玩,差點就奔出馬車,幸好被孫敏一把抓住。

  隨後,一名護衛挺身而出,駕馭馬車,急速前行,經歷了一陣混亂,有人大喊「官兵來了」,終於讓這伙馬賊遲疑起來,隨後在牛門的一聲令下退去,不過卻有兩個魏歐的同伴,被他們放在馬上掠走了。

  呼呼呼!

  馬蹄聲急,揚起塵土,來去如風,轉眼這一隊馬賊就盡數退去。

  過了好一會,馬車車簾被掀了起來,孫敏小心地朝外打量,見馬賊真的走乾淨了,才深吸一口氣,渾身放鬆,宛如癱倒,別看他剛才有說有笑的,其實是為了安定車中幾人的心,實際上他也是緊張不已。

  「馬賊來去如風,難怪難以根絕啊。」

  一聲感慨過後,孫敏聽得幾聲呼喚從不遠處傳來,然後幾名兵勇衝了過來,看得出來,這幾個兵勇也是驚魂未定。

  「我們已經聽說了,諸位受驚了……」

  兵勇的頭領過來,見了孫敏等人,連連說著,孫敏等人馬隊的護衛,甫以開戰,就有兩人突圍出去,給關卡那邊通報。

  關卡的人手不多,之所以能將馬賊嚇退,是因為有著烽火、傳聲等通訊方法,一旦被關卡知曉,就有可能令大量官兵聚集,牛門可不想這種時候和官軍起衝突,一見遠方有煙氣升騰,就果斷退兵了。

  那兵勇頭領也是一副後怕的表情,看了看略顯狼藉的車隊,說道︰「賊軍退去,諸位君子還是趁著此時,盡快上路吧!」

  「不可!」突然,一個略顯嘶啞的聲音從後面傳來,然後魏歐一臉悲憤的走了過來,「馬賊截了我的幾個友人,豈能善罷甘休?朗朗乾坤、太平盛世,馬賊卻可以逞凶,豈能放任?速速帶我前往駐軍將領所在,須得點齊兵馬,以十倍兵力,追殺這伙馬賊!」

  說話間,他咬牙切齒,想著卻是陳止,在他看來,若陳止先被截殺,他們就不會這麼倒霉的踫上了。

  「我懷疑,這伙馬賊就是那陳止招惹來的!」

  他話一說,孫敏等人眉頭微皺,但魏歐的話,也有在理的,不好反駁,而兵勇頭領額頭卻是流下汗來!

  另一邊,牛門帶著一眾弟兄撤退後,在一處密林暫避,派幾個人出去放風、打探,自己則審問抓來的兩人。

  這兩人遍體鱗傷,禁不起拷問,問了幾句後,牛門不禁就皺起眉來。

  「真不是陳止的車隊?」他滿臉的詫異,但旋即又問道,「那你們是什麼人?陳止又去了哪裡?快快從實招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12 21:03
第二百零九章 豈非有如殺雞?

  「這車隊的人,還挺有來歷啊,有南邊來的大和尚,還有曹植的後人?以及江南孫家的傳人?好傢伙,都是厲害人物啊,那他們該有不少錢財才對,那這一票沒有白幹!」

  聽著兩個俘虜的話,牛門不光沒有驚恐,反而哈哈大笑起來,原來他這次襲殺,雖然認錯了人,但是在衝殺的同時,也劫了兩輛裝著財貨的馬車,隨馬隊一同撤退,這是本著出手不空回的原則。

  「大當家的,折了七個兄弟,這群護衛還真不簡單。」

  果然,那邊就有清點收獲的兄弟過來,先是說了一下戰損,跟著又匯報了這次的收獲。

  「你說這陳止的車隊還真肥!不愧是三品人物啊,這拉東西的馬車上又是布帛,又是金銀的,還有不少珠寶,可惜還有兩箱子的書,白白佔了地方,如果沒有這些個書,多放些錢財,那多好啊。」

  那個匯報的弟兄,臉上頗為遺憾。

  牛門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別不知足了,能有這些收獲已經夠了,還得趕緊走,萬一官兵來了,那可就不妙了,對了,那書佔地方,又是累贅,記得扔了。」

  說到這裡,他一拍腦袋,道︰「對了,忘了說了,咱們這次還真找錯人了,這支車隊不是陳止的,不過坐在裡面的人也挺有名的,如果能殺了,也能大漲咱們的名聲啊,可惜,讓他們給跑了。」

  「啊?找錯人了?」那個兄弟先是一愣,跟著又笑道,「大當家的,誰說找錯了?就憑那兩輛車上的東西,咱們就沒找錯!」

  「對!」牛門咧嘴笑了起來,他指了指在地上發抖的兩個俘虜,「我覺得這也不是壞事,按這兩個的說法,這支車隊上的人比陳止要重要,而且隨行護衛的,都是精挑細選的,所以咱們這麼多人都攻不破,反觀那陳止,只是帶了些家丁隨行,換句來說,咱們這次雖然沒有拿下這支車隊,卻可以確保拿下他陳止!因為,陳止的護衛,怎麼都不會比這次的厲害!」

  「原來是這樣,到底是大哥想的周到!」他那兄弟露出了興奮之色,「不過話說回來,那個陳止在哪呢?」

  牛門眯起眼睛道︰「就在前面的路上,把這個兩個人帶上,就讓他們指認,如果三天之內找不到陳止,就將這兩個人殺掉,如果找到了,再說其他。」

  那兩人已然遍體鱗傷,聽到這裡還是忍不住渾身顫抖。

  這時候又有人過來,這人是被派出去探查的,帶來的消息是沒有官兵的蹤影。

  「咱們就趁著這個機會先走,繼續北上!」牛門當機立斷下達了命令,「也別管其他了,就去找到那個陳止,既然這個和尚的車隊咱們拼不過,那就去找能拼得過的,他陳家的家丁,我等攻之,豈非有如殺雞一般?」

  話落,兩人相視而笑!

  很快,隨著牛門的命令傳達下去,休整中的一馬賊騎手三三兩兩的聚集起來,隨著一聲聲催促,策馬狂奔而去!

  …………

  另一邊,明法僧等人發現了盛放錢財貨物的馬車被搶走了,這使得他們的行程出現了些許困難,畢竟身份地位再高,錢貨也是要的。

  不過,眾人更關注的,還是怎麼抓捕那群馬賊,當然,這件事的主導者成了魏歐。

  截殺之後,魏歐的三名友人受了傷,又有兩人被掠走,這些人都曾追隨諸葛言游學天下的,身份地位擺在那,聽了魏歐的建議,加入了明法僧的車隊,想混個觀杏壇之事的資格。

  現在人被擄走了,魏歐於情於理都要過問,何況這也涉及到他的名聲和人脈。

  「幾位,這位就是這片駐守軍的將領于其。」最早接觸孫敏等人的兵勇頭領,帶著眾人來到駐軍之處,在前面介紹著。

  孫敏等人則觀察著周圍的情景。

  這裡是一片兵營,但看上去很是散漫,眾人走了約莫一個時辰才到這裡,期望這個號稱有五十多人的駐守軍之地能稍做表率,召集其他駐守點的兵力,集齊人馬,圍剿馬賊。

  不過,看這鬆散的兵營,以及那一個個精神不濟、身子歪斜的兵勇,魏歐的心頓時就沉了下去。

  連孫敏等人的表情都有些不好了,因為這實在有些荒廢兵事的味道。

  帶頭兵勇也看出來了,趕緊指著于其說道︰「這位于領事,在朱將軍擊敗王彌一役中,就有所表現。」

  「哦?」孫敏來了精神,不禁就問,「你曾和王彌決戰?當時情況如何?」

  于其的臉色有些尷尬,他過去吹噓過這個,但實際情況有著出入,當時和王彌決戰的,乃是朱守自北邊帶來的精銳,現在被人當眾問道,考慮到對方的身份,他不得不硬著頭皮如實說道︰「當時我等只是外圍,在王彌賊軍潰散之後,率眾追擊一兩殘賊,斬殺了幾人。」

  「原來是這樣。」孫敏頓時了然,知道這個人話中水分不少,所謂的斬殺幾人,估計能有一兩人就算不錯了。

  魏歐卻有些急切地道︰「就這某些人,哪裡夠啊,那群馬賊窮凶極惡,人數還多,不以大軍壓境,根本無從剿滅!更不要說救人了!」

  于其聽了,就委婉地勸道︰「馬賊滅絕人性,只看重錢財,往往草菅人命,人若是被抓去了,那十有八九是就不不回來了,而且諸位也看到了,咱們這的兵馬,人數有限,聽諸位的描述,那馬賊人數不少,靠著咱們這些人可不夠啊。」

  其實,牛門這支馬匪在境內肆虐,于其怎麼會不知道?但宣武裁軍後,地方駐軍人手有限,雖說近些年有所回升,可他這樣的小頭領,能掌控的人數很少,加上還要吃點空餉,近百人的名額,實際上只有五六十人,還有大半紀律散漫的關係戶不在營中,不參加操練。

  說白了,比之尋常世家的武裝家丁還要不如。

  這樣的戰鬥力,踫上稍微有經驗的馬賊,就是去送菜。

  而牛門等人自從來到境內,就還算克制,地方官府沒有圍剿的需求,于其這樣的駐軍頭領自是裝作不知,這時候被逼上門了,也是本著這個心思在勸。

  可惜,魏歐不吃這一套,他冷笑一聲,說道︰「我知道頭領所想,是不想招惹這伙賊人,但是你要想清楚了後果!我那被劫走的兩位友人都是有身份的,這件事一傳出去,他們家中要過來追究,你擔負得起這個責任?」

  于其一聽,臉色就是一變。

  魏歐接著又道︰「我等北上,是要見過各方名士的,到時候問起路上的經歷,這一伙馬賊勢必天下皆知,到那個時候,我等再說起今天的事,你覺得會怎麼樣?你的官職還能保住?」

  于其已是滿頭大汗了,忙不迭地擦著汗,最後苦笑一聲,說道︰「既如此,還請諸位先與武原縣的縣尉說通,讓他寫下文書,也好調動周圍的兵馬。」

  魏歐還是不滿,依著剛才的勢頭繼續威逼道︰「這樣豈非耽誤時間?那馬賊來去如風,等消息傳給武原縣,再集齊人手,這一來一回都過去多長時間了?哪裡還來得及追擊?」

  于其苦笑解釋著︰「這事只能這麼做,我等兵馬擅自調動,地方官府只要一句話,上面就要問罪,畢竟是兵家事,不可輕動,何況要圍剿這伙馬賊,單靠某家的人手是肯定不夠的,可調動兵馬沒有個名頭,誰敢為之?」

  魏歐還待再說,孫敏卻止住了他的話,說道︰「于頭領說的不錯,若誰都能隨便調動駐軍,地方上焉有寧日?還是按他的說法,先遣一快馬往武原縣城,讓縣尉寫下文書,再通報其他駐軍,集合人手,其實這樣也有好處,可以借機寫下書信,讓當地的世家、豪族派出些許家丁助戰,他們之前酒宴上,可都說過有事會幫忙,相信不會不認賬。」

  魏歐聞言一愣。

  于其卻精神一陣,趕緊點頭道︰「這位君子說得好,若讓大戶人家派出護院家丁,那聚集起來,必然能平定馬賊!」

  無形之中,透露出地方的駐守官兵不如世家家丁之事。

  只是魏歐沒心思分析這些,聽了孫敏的話,也同意下來,但還有些擔心︰「那會不會讓馬賊逃了?」

  于其反而鎮定下來,許是世家家丁給了他底氣,就聽他道︰「馬賊還能跑到那裡去?只要再有動靜,必然會被官府察覺,既然諸位有心殲滅他們,又能說得大族相助,就無須懼怕他們了。」

  魏歐瞥了他一眼,冷哼道︰「我等可根本就沒懼他!」

  于其頓時尷尬起來,可心裡也不服氣,想著若是不懼怕他們,何必尋求官兵幫助?你們遇到馬賊的時候,不乾脆順手滅掉?

  想是這麼想,可他不敢說出來,接著派出快馬朝著武原縣城奔去,那裡,剛剛送走了大神的縣令,忙碌了一天,正要休息。

  而在縣城東北,樹林之中,牛門則率領著眾多兄弟,在揚起的塵土中一路向北,那為首的牛門,側臉上滿是興奮。

  在這條道路的遠方,跨越山水河道,有這麼一座小鎮,破舊而貧瘠,土地荒廢了許多,但官道寬敞,正有一支車隊駛過,正是陳止等人所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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