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冠絕新漢朝 作者:戰袍染血 (已完結)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21 21:15
第三百章 洛陽京畿在眼前

  突然之間到來的這個消息,別說陳府眾人,就是張央也無法理順思路。

  怎麼突然之間,就說陳止立了大功,得了敕令。

  張江見著眾人的模樣,並不遲疑,將事情的經過大概的說了一遍。

  當聽到那匈奴之主劉淵,也因為陳止的計謀而身死的之後,這周圍眾人本就瞪大了的眼睛,不由又睜大了幾分,一個個都露出了難以置信的模樣。

  「太樂令?這可是列卿之下的中樞之官啊。」

  陳遲回過神來,目光在張江和陳邊的身上來回掃動,事先最後落到了那封信上——陳遲捧信看著,神色越發興奮,拿著信的雙手更是微微顫抖起來。

  陳迅湊到邊上,問起來︰「大哥,怎麼回事,這為官差說的是真的?」

  陳遲扭頭看了他一眼,連連點頭,說道︰「不錯,都是真的,這上面有官府的印,錯不了!錯不了!陳止,咱們家的陳止,已經是征北將軍、太樂令了!」他的聲音中,有著一絲顫抖。

  「征北將軍!中樞官職!」

  陳邊和陳迅對視一眼,二人的腦子也仿佛瞬間炸開了一樣,先是頭腦一片空白,但很快就化作濃烈的喜悅之情,其他的種種都顧不上了。

  隨著張江等人的到來,這個消息也好像海嘯一樣、狂風一般,瞬間就刮過整個陳止莊園,從裡到外,從上到下,盡數知曉!

  「乖乖,厲害了,我的七哥!」陳羅更是搖頭晃腦,那嘴角幾乎要咧到耳邊了,笑的叫一個開心,「這出去游學也游的太厲害了,人家游學回來,最多是地方上推薦,能為一方官令,他倒好,這一圈出去還沒多久呢,就得了個將軍名頭!」

  陳署也感慨道︰「是啊,游學本為開拓眼界,但也是積攢名望,如那下邳的陳華,拜師之後也曾游學,最後北上彭城,一番手段也是為了積蓄名望,然後回去就要出仕,結果流年不利,被七弟損了名頭,如今不得不蟄伏起來,穩固名望,想等風頭過去,再說其他。」

  「嘖嘖,要不怎麼說七哥厲害呢!」陳羅哈哈大笑,「那位下邳的叔祖父成了太僕,下邳陳氏一躍而起,我正想著,這風頭也能波及到咱們這,也讓咱們有個在京為官的背景,那樣至少就不用擔心,被人給打上門來了,誰曾想,這還不用下邳陳氏的風吹過來,咱們自家的兄弟,就要發跡了!」

  說著說著,他越發興奮起來,拉著陳署的袖子,就問︰「兄長,我這平時讀的書不多,你是知道的,這個征北將軍到底是個什麼樣的頭餃,我只是隱約聽祖父以前提過,知道是個大官。」

  「你啊你……」陳署搖搖頭,開始給自己的兄弟做科普。

  另一邊,整個陳家也沸騰起來,後院中的陳輔,更是來到院中,朝著縣城的方向,低語禱告,說著些老爺夫人保佑之類的話。

  這位老僕這幾天一直都在擔驚受怕,生怕自家少爺好不容積攢的基業,因為那個張央而毀於一旦,現在聽到消息,這心裡的大石頭總算是落下了。

  在陳輔的身邊,陳停、陳息更是手舞足蹈,他們作為陳止的親兄弟,在這幾天裡面無疑是壓力更大的,但長輩在前,也沒有他們說話的份,只能在心裡乾著急。

  如今,兄長消息傳來,內容超乎想像,更是讓他們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一種揚眉吐氣的感覺。

  前方,隨著整個家族的歡喜,先前的凝重氣氛頓時被一掃而空,陳邊看著那面色陰晴不定的張央,心底暗暗冷笑︰「這下子,那個什麼張央估計是沒轍了吧,他之所以敢這麼囂張,還不是認準了我彭城陳家上面沒人,萬一出了事,下邳陳家為了不被牽連,不影響風評,也不會過多干涉,但現在情況不同了,一個太樂令,可能還沒什麼,但征北將軍這個頭餃,可不光只是好聽,還代表著更多的意義。」

  他正想著,那張央似乎也回過神來了,看著張江,冷冷說道︰「你說陳止以計誅殺了匈奴之主,這太荒謬了,據我所知,就連他擊潰的匈奴騎兵,都是鮮卑糜將軍擊敗的一支匈奴軍隊的小股人馬。」

  「這怎麼可能?你是從哪裡聽來的消息?」張江露出了一副難以理解的模樣,「先不說這中原腹地,匈奴的大股人馬如何進來,就說糜將軍,他在魯王府的時候,還和陳將軍起過衝突,若是如此所說,當時糜將軍就該直接提出來才是,但最後的結果,卻是糜將軍退避。」

  「糜軍和陳止對峙,自己退了?」

  張央的臉色越發難看,他從這個簡單的話中,已經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糜軍想要搶功勞,編造了一個戰功,結果朝廷提前給陳止下達了封賞,這糜軍眼看下不來台,但好巧不巧的,這個偽造的戰功,被張央給知曉了。

  想通了這些,他狠狠一咬牙,然後又狠狠的看了在場的眾人一眼,艱難的轉身,然後直接離開。

  看著他遠去的背景,陳家的不少人也都狠狠的猝了一口,隨後就陷入到了歡喜的海洋中。

  陳遲也顧不上其他,直接讓人將張江等人請進去,隆重的款待起來,然後詳細詢問著陳止的情況,了解到陳止果然是直接前往洛陽的時候,陳遲又很快有安排了人,讓他們準備好,盡快上路,將家中的情況告知陳止,然後負責進行聯絡。

  這也是各大世家的應有之事了,一旦在京城有了官職,那和家族的聯繫就更要緊密,雙方相互配合起來。

  等陳遠、陳迂在城中撲了個空,回到莊園,知道了消息也是驚嘆不已。

  「沒想到小七這一口氣就成了京官,為太樂令,雖然官品不算太高,但乃是清品之官,能結交人脈,更方便日後升遷。」頗為穩重的陳遠說著說著,也壓抑不住心中的喜悅,露出了笑容。

  陳迂更是撫須而笑︰「這樣也不用去麻煩郡守了,我陳家自己就可平事了,不簡單,不簡單,七弟的這個兒子,未來前途不可限量!如今得了太樂令之名,又有征北將軍的稱號,允文允武,大有可為啊!我彭城陳氏復興之日不遠也!」

  其他幾個老陳,也是一通誇贊。

  等老一輩誇完,小輩又是一陣崇拜,最後陳羅卻找到陳迅,說道︰「這個,我覺得我和七哥這麼親近,留在彭城有點大材小用,不如讓我去洛陽,連帶和家中聯絡。」

  陳迅笑罵道︰「你那點小心思,當我不知道?還不是念叨著洛陽繁華,想要過去,但是這事,你不能找我,去找你大伯吧。」陳迅甩甩手,指了指陳遲,這心裡也是樂意的,他這個兒子可以說不學無術,本來都不被重視,但隨著陳止崛起,和陳止關心親近,就成了陳羅最大的優勢,若是能謀得這個差事,那日後他們這一房也就有了底氣。

  不過,陳羅這麼一說,其他各房也回過神來,那些小輩一個個也都動起心思,朝著陳遲看了過去,目光熱切。

  這一刻,陳遲終於感到那種大權在握的感覺,這腰桿不自覺得挺直,淡笑道︰「先不急,先招待來客。」說著,就帶著眾人入了宴,款待張江等人。

  不說陳家這邊,就說那張央回去,半路就遇到了蘇峻,招呼都不打一聲,徑直走了。

  蘇峻見對方的樣子,知道未能如願,心下奇怪。

  「這張央莫不是在陳家又吃了一虧?」等半路上,就有消息傳來,得知了前後緣由,蘇峻也忍不住咂舌。

  「乖乖,這陳止是真不得了,人家游學,他也游學,人家游學回來還要蓄勢才能出仕,他游學出去,不光當官,還當了將軍,上達天聽,這人值得結交,來啊,先給刺史寄去書信,再告知家中,讓他們準備一份禮,派我那兄弟送去洛陽!」

  與此同時,剛剛寫好了文書、準備上報的徐輝,也知道了始末,同樣是驚嘆不已。

  「彭城陳氏崛起之日不遠了,來人,給我備禮!」

  很快,包括中正官祖納、縣令楊永在內,彭城內外大大小小的官吏都知道了消息,各有打算,同時隨著另外一支報信人馬抵達下邳,更多的消息在南邊流傳開來。

  很快,各方行動,那一道道消息朝著洛陽而去。

  不過,在消息抵達之前,陳止他們一行人的車隊,就已經抵達了京畿之地。

  「這京城地界,果然不一樣了,你看看這沿途之人的穿著、舉止和其他地方就是不一樣!」

  看著這沿途之人,劉綱嘖嘖稱奇。

  邊上,趙興騎馬靠近,笑道︰「這還只是京畿周邊,還未到那真正的繁華之地呢。」

  兩人說著,前方忽然傳來一陣喧囂,二人循聲看去,就看到路邊的一間茶肆中,正有一群人圍在一起,喧囂鼓噪,彼此爭論。

  隨後,就有琴聲從中傳出,這喧囂聲才略有平息。

  「這些人是做什麼的?」陳止探出頭來,問了一句。

  趙興笑道︰「這定是兩家書院正在鬥樂!」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23 12:22
第三百零一章 這不是個好差事

  「書院鬥樂?」劉綱馬上就來了興趣,「難道是和那手談論道一樣,要通過彈琴,來辯論學問?」

  趙興笑著搖頭道:「不,這只是單純的彈琴罷了。」

  這個回答讓劉綱頓時失望了很多,他本還以為這首都之地、皇帝腳下,又發展出新的論道之法,可以看看熱鬧呢,而且憑借著陳止的能耐,說不定又能借機揚名,沒想到是這麼一個結果。

  仿佛是看出了劉綱的想法,趙興接著就道:「其實這說是沒有論道,但背後也牽扯了幾個大書院的名望,其他人就算有心插手,也不會輕易涉足,否則牽扯到了書院之間的爭鋒,那可不是鬧著玩的,混亂至極。」

  兩人說話之間,那人群中的琴聲越發密集起來,但並不悠揚,因為能聽得出來,這分明是有兩人在同時彈奏,還是彈奏的不同曲目,各談各的,導致聲音駁雜,毫無美感可言。

  這樣的聲音傳過來,劉綱的眉頭就皺了起來,然後搖搖頭道:「這樣鬥樂,能有什麼意思?不過就是意氣之爭罷了。」

  「這樣鬥樂都算好的,」趙興卻苦笑起來,「咱們現在只是剛入這京畿之地,所以還不顯得如何,等真正深入其中了,這局面可就不同了,單純的手談、鬥樂,乃至論辯等等,都還算好的,更有甚者直接就大打出手。」

  劉綱頓時奇道:「在這都城之地動手,那不是第一時間就要被抓去了?這京城之地的守備肯定格外森嚴,哪裡能夠動手?」

  「沒你想的那麼簡單,」趙興還是搖頭,然後簡單的講解了一下,「實際上,洛陽周邊的治安,一直都是個大問題,不知道多少人曾經雄心壯志的想要整治一番,最後都黯然收場,就連光祿勳麾下的諸多從屬,有的時候都不好插手。」

  「這是什麼緣故?」劉綱頓時就驚奇起來。

  陶涯從馬車上下來,看了看遠方的茶肆,然後對劉綱笑道:「這也好理解,你是將彭城的局面,想當然的給套在了京城上,彭城郡境內若是有亂,以官府的威望都能鎮壓,就算是幾家世族之間有了矛盾,只要有郡守出面協調,也能大事化了,但你想一想,若是有大族在彭城橫行呢?」

  「大族在彭城橫行?」劉綱也皺起眉頭,然後搖頭道,「這種事還真不好說,但彭城那樣的地方,暫時還沒有大族。」

  陶涯就點頭道:「這就對了,正是因為沒有太過強勢的世家,官府的意志才能貫徹下去,維持地方上的安寧,但也是一樣的,一旦有個頂級的世家插手,比如之前的諸葛言到來,那彭城郡的官府就會處於劣勢,哪怕只是一個世家的嫡子,但只要代表著背後家族的威嚴和利益,就算是郡守,也有可能不被放在眼裡,因為這些家族的一句話,可能比郡守上報還要有用。」

  「連郡守都不放在眼裡?不至於吧?」劉綱露出意外之色,在他的概念中,這五品的郡守就已經是地方大員了,權勢極大,就算是他的祖父,面對郡守徐輝的時候,也要表現得客氣無比,這還是長者長者的優勢,如果是自家族長,那甚至要表現出恭敬。

  陶涯笑道:「等你見得多,也就會明白了,這大族的子弟若有恭謙之人,那就說明是家學淵源,乃是涵養所致,並非是畏懼權勢,但也有不少人追求真性情,不加掩飾心中倨傲,行事也沒有什麼顧忌,對地方官府的權威是很大的威脅。」

  劉綱聽到這裡也明白過來,不由說道:「洛陽乃是京城,諸多大族聚集,而且百官雲集,很多都是位高權重的人,加上他們的家族、家人,那確實是不好管理。」

  陸映也湊過來,點頭說道:「這洛陽確實不一般,本來在南北分治的時候,這洛陽還先後被幾次兵災所涉,兩次被焚毀,近乎成為空城,但隨後都迅速恢復元氣,等到天下一統的時候,雖然並未回到全盛,但也初具規模,但也正因如此,就好像是一張未曾做完的畫作,被宣武皇帝看重,遷勳貴大族來此,這才重現繁榮,但也因此大族雲集。」

  這麼一說,劉綱連連點頭。

  一個大族的子弟,到了地方上,都能掀起風浪,官府都未必能製,更何況是大族蘊及、權貴紮堆的京城,就算是那些手握職權,能梳理京城治安的官員,若沒有深厚背景,在治理的時候招惹上哪家了,都有可能留下隱患,也難怪無人能治了。

  只不過,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陳止聽到這,卻是心中一動。

  「那位宣武皇帝,還真是煞費苦心,當初兩漢之時,尤其是前漢、西漢的時候,皇權勢強,每一位皇帝登基,都要做一件事,那就是將地方上的豪族世家遴選出來,然後強行將這些大族整個家族,都遷往關中,美其名為護衛京師,但實際上卻是將他們在地方上的影響力和根基斬斷,防止地方上的豪強坐大。」

  陳止回憶前世,深有感觸。

  他在那東漢末年掙扎許久,最大的感受就是世家莊園,有如國中之國,朝廷的政令,不如世家家主的命令,這就是世家根基穩固之後,帶來的直觀反應。

  「就算國都之地寸土寸金,有投資價值,但華夏家族曆來講究的,乃是狡兔三窟、多方下注,哪裡會一口氣把自家根基都斷了人,案後舉家搬遷?這種行為,其目的昭然若揭,但在漢室勢大的時候,旁人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但只要稍有衰落,這個制度就得名存實亡,那東漢末年的各路諸侯,能積蓄到爭霸天下的力量,也是這個制度衰落的結果。」

  想著想著,他也走下車來,朝著前方的茶肆看去,那鬥樂似乎進入到了白熱化的時期,兩邊的琴聲都混亂無比,混合在一起,宛如巴山猿啼,難聽的不得了。

  「那位宣武皇帝的諸多舉動,能看出來是有恢復前漢之製的想法,這種事本來是很寬難的,因為莫說東漢,就連這新漢朝的建立,都不是打破了原本的秩序,更像是勢力洗牌,是統治階級內部的利益再分配,這也是我上一世走向劉備的原因之一,因為除了他這個假借漢室宗親之名、白手起家的之外,其他諸侯盡數都是士族、世家了,這種關係傳承下來,宣武皇帝借統一天下的威望,尚且不能根絕啊!」

  結合這一路上的見聞,陳止如何還不知道,那位皇帝盡管借著遷都的名義,將不少大族從南邊遷到了北邊,但並沒有斬斷他們在各地的根基,以至於他們的權勢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衰減,到了現在,使得這國都真正是權貴雲集,難以管製了。

  這邊想法剛落,那邊就是一陣混亂,琴聲也停了,取而代之的是唇槍舌劍,最後又有推搡,這周圍看熱鬧的人,一見事態不斷升級,反而不看熱鬧,而是主動退避。

  頓時,這圍在一起的人群,就散開了一大半。

  陳止留意到,那些穿著比較普通的人,大部分都隨著人群離去,留下來的,都是衣著有些講究的,一看就有些來歷的。

  「這是在趨利避害啊。」趙興看著這個場景,感慨了一下,然後對陳止說道,「咱們也得盡快離開了,那正在爭吵的兩人,乃是兩名儒家傳人,但卻分屬不同的書院,他們也有來歷,現在只是發生了口角,偶有推搡,這都還是好的,等會要是兩邊的隨從東起手來,那就不好脫身了,守一還沒正式接職,最好別節外生枝!」

  有了他的這個提醒,眾人也都收起好奇心,回到了車上,跟著車隊前行,駛過這間茶肆,繼續朝著洛陽行去。

  車上,幾個人還在談論剛才的情景。

  陶涯問道:「趙兄,聽你剛才說話的口氣,莫非這樣的事情經常發生?」

  趙興點點頭,然後苦笑道:「豈止是經常發生,而是每天都在發生,而且不管是洛陽城內,還是城外,幾乎隨處可見。」

  陸映開口道:「這是正常的,洛陽為國都,人文薈萃,別說各大學派,就連幾大教派都是一門心思的想要在這裡紮根,只要能影響到此處之人,天下各處都會大開方便之門。」

  劉綱不由皺起眉頭,說著:「這麼說來,這洛陽城內外,豈不是記不太平、也不安穩?」

  陶涯笑道:「也不至於如此,只要我等不要去招惹他們,自可安穩度日。」

  劉綱點點頭,正要再說,就見趙興苦笑道:「恐怕,我等不得不去招惹他們,準確的說,是陳兄不得不去招惹那些個書院,因為書院爭鬥的諸多方法,很多都涉及到太樂令的管轄範圍,守一一旦接下這個職位,那就不得不攙和進去了。」

  「啊?」劉綱頓時傻眼了,「這……這本以為太樂令乃是一清閒職位,那照你這麼說,豈非是個得罪人的差事?」

  「我想,能讓守一甫一出仕,就得這般職位,也有這方面的考量吧。」趙興搖搖頭,「這事不好辦,但如果能辦好,無疑能體現能力,當然了,最好是無功無過、中庸度過!」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23 12:23
第三百零二章 暗潮湧動,當快刀斬亂麻

  幾個人說話之間,車隊來到洛陽城郊的一片小鎮,然後緩緩駛入了一條巷街。

  這是徐慮和蔡究告知他們的地址,算是用來接待外地官員的場所,但和頗為簡陋、魚龍混雜的驛站不同,這條巷子裡面的院落要典雅的多。

  實際上,這正是為了服務於世家大族而建設的一處地點,為了維持他們的風度,也和普通的寒門官吏區分開來,才有了這麼一條巷子。

  陳止他們都有身份,根本不用多說什麼,整個車隊就默認著不去驛站落腳了,哪怕這國都洛陽的驛站,比其他地方的要好上許多。

  至於徐慮和蔡究二人,他們本來是隨著車隊一起過來的,只是在踏入京畿範圍後,就當先一步過去通報了。

  實際上,這次給陳止的通報和封賞,在程序上是很不正規的,在陳止抵達了洛陽之後,還會有一個稍微正規一些的儀式,到時候會有宮中的人直接過來,徐慮他們就是當先一步,把陳止到來的消息傳上去。

  「這個陳止,簡直是突然冒出來的,本來陳永一個人在朝中,根基不能說穩,就算一時半會無法壓製下去,但也不會讓他真正坐穩位置,沒想到這個陳止忽然受封,打亂了計劃,難怪連庾亮都在他的手上吃虧了。」

  陳止抵達的消息,不脛而走,不光是宮中已經知曉,方方面面的人,也都得到了消息。

  張應,出身江東張家,為張家當代青壯派的代表之一,那位徐州刺史張初見了他,還要叫一聲兄長。

  張應如今也在朝中為官,為尚書左丞,為四品位。

  自新漢鼎立之後,列卿的職權越發萎縮,與之相對的,就是尚書台的崛起,這裡面的官員漸漸掌握實權。

  張應這個尚書左丞,就是掌台內禁令,還可以權知宗廟祠祀、超儀禮製、選用署吏等,聽起來好像不是實權,但其實權柄極重,因為古代王朝,祭祀關係著政權的合法性,而禮儀代表著威嚴和秩序,所以有國之大事,在祀與戎的說法。

  能與這兩者沾邊的職位,都不是表面上那麼簡單。

  一個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匈奴之主劉淵的死訊傳來,皇帝召集幾個重臣的時候,張應也是其中之一,只是沒有發言的機會,陪在邊上罷了。

  這樣的一個人物,卻非常關注陳止,或者說,陳家。

  不過他的消息,卻不是陳止進城的時候得到的,而是從彭城那邊傳過來的——張央就是他的兒子,針對陳家的行動未能成功,張央在氣憤和惱怒之餘,第一時間就將消息傳到洛陽,一方面是為了減輕罪責,另一方面也是心中有氣,想要借著家中之力,直接對付陳止!

  「陳止此來,陳家在京城的力量增長許多,但這未必就是壞事,說許更方便咱們行事。」

  張應的對面,還有一年輕人站著,口中說話。

  他容貌頗為俊秀,只是一雙眼睛有些狹小,讓他整個人的氣質都顯得陰沉許多。

  這人名為王布,為太原王氏的旁支,但早已沒落,得張應看重,提拔起來,如今為張應的屬官。

  說是屬官,但實際上和門客沒有區別,更是張應的謀主、謀士,過去曾有過幾次計謀,建功不小。

  王布拱拱手,笑道:「太僕執掌馬政,關係重大,如今匈奴之事平息,北疆互市再開,這可都是真金白銀,我張家過去的營生,因為一場兵禍,損毀了一半,找到他陳永說情,他卻不識好歹,想讓自己的家族摻上一腳,太過不知死活了,這樣的營生,豈是陳家能涉足的?」

  張應說道:「我豈不知?若是過去,這陳永根本就坐不穩太僕之位,但非常時期,東海王剛剛故去,各方都較為收斂,行事不好太過。」

  王布笑道:「是以當以其他方面入手,陳永圍觀多年,但門生故吏不多,行事低調,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這樣的人不好對付,也不好找到他的把柄,但他背後的陳家卻不同,之前恩主您讓四少爺去彭城,不就有這樣的打算麼?」

  「可惜,這機會一去不復返了。」張應已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但並不明說。

  王布乾脆把話挑明,說出了恩主的心思:「機會,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他陳止若擔任了太樂令,那就好辦了,他新官上任,總不能不作為,但這個職位稍有不慎,就要牽扯到學派分歧之中,到時候陳止焦頭爛額,陳永又豈能置身事外?這陳止不光不能成為他的助力,還要成為他的軟肋!」

  張應撫須點頭,但跟著又問道:「不過,陳止寫的幾篇文章,都是底蘊深厚,顯然這學問是很深的,對於各家學說想必也有研究,萬一這各家學派的事,他都能說上一兩句,豈非弄巧成拙了?」

  王布哈哈一笑,說道:「恩主多慮了,自宣武遷都,洛陽居龍,百家聚集,往來書院一百八十餘,而後又有佛家傳來,又有道教出蜀地,盤踞一處,皆有後台,這麼多的書院,他陳止學問再深,又怎麼能說得過來?再者說來了,若他真的都說出一二,那才不是好事,到時候立場搖擺,如何做得評判,此事恩主盡管交給我去做,管叫您滿意!」

  「好!那我就交給你了!」張應拍板,二人相視而笑。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在那京城的一座府邸,當朝太僕陳永,也在和幾名幕僚說起陳止,只是他的語氣,就頗為輕鬆了。

  「陳止此來,我陳家在京城的根基越發穩固,實乃好事。」

  就有一名幕僚道:「陳先生的名號,我在京城也時有聽聞,他的那篇《師說》前不久更在朝中引起了風波,確實是一位大才,但他到底還是彭城陳氏,未必就一定和太僕公一條心啊。」

  「無妨,無妨,有他念是正常的,沒有私心的人,誰敢用?」陳永微微一笑,並不在意,「他肯定是想著自家的,但兩陳本就是一體,我怎麼也是他的長輩,他這樣的聰明人,能想通的,當務之急,是告訴他,在為太樂令的期間,不要樹敵、不要立仇,多看少說、多聽少做,學會中庸之法,切莫攙和進去,否則就是身入泥潭,脫身困難。」

  這話一說,又有一名幕僚道:「就怕有人不想陳少君置身事外。」

  陳永點頭道:「這種事,本官自問還是能替他擋一擋的。」

  然後又有人問道:「那可要去給陳止通報一聲?將您的囑托,都告知陳少君?」

  陳永搖頭道:「這個先不急,他現在剛剛入京,還有不少事要處理,諸事紛雜,先不要去擾亂他的思緒,等他過來拜訪的時候,我再和他細說吧,對了,安排幾個得力的人手過去,陳止初入洛陽,手邊沒有可用之人,這可不行,須得有幾個僕從在旁侍候,也省得被人看清了我們陳家。」

  旁邊就有一個管事模樣的男子點頭稱是,記在心裡。

  這個時候,這外面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然後年輕的陳歡就直接衝了進來,一邊走,還一邊問道:「陳止來了麼?人在哪了?」

  這位孫少爺的後面,還跟著兩個滿臉焦急之色的僕人,一見屋中眾人的表情,就知道闖禍了,二人趕緊告罪。

  陳歡也知道自己冒失了,順勢行禮:「祖父,孫兒有些冒失了,實在是聽說那位同族兄弟來了,心中歡喜,難以自持了,您也知道的,自從得知他得了官職,我這可是日盼夜盼,才等到他來,快快讓我與他見一面吧。」

  「成何體統!」陳永當即板起臉來,「你今日不是當值麼?莫非又是擅自出來的?簡直胡鬧!趕緊回去,再有下次,老夫定要打斷你的腿!」

  陳歡見祖父暴怒,終於有些擔心了,後退了兩步,小聲說道:「這也不怪我,這消息可是傳遍宮中了,聽說皇上都催促著,讓陳止盡快進攻與他相見,若不是於禮不合,八成已經將他傳入宮中了。」

  「傳的這麼快?」陳永眉頭一皺,一邊催著陳歡回到崗位,一邊覺得有些不對,「就算陳止入城的事,被一些人重視,但最多是消息傳過去,不至於大範圍的傳播,我這孫兒在宮中當值,那接觸的人都是謹慎無比,皇宮重地進出之時,都是謹言慎行的,豈能輕易散布傳聞?莫非有人動手了?不行!」

  想著背後的意義,陳永心裡生出一點不安,馬上叫了人來,安排人手前往陳止那邊,又將吩咐,先稍微提醒陳止一些。

  「這洛陽真是暗潮湧動啊,太樂令這官職固然前途不小,但算不上核心官職,但怕也能引得不少人心思啊。」

  與此同時,剛剛安頓下來的陳止等人,也都抓住時間休息起來。

  而陳止則看著手上的那封敕令,陷入了沉思。

  「我既然決定接受官職,就是不想再糾纏在瑣碎之事上,要盡快得到足夠的位格,才能做自己該做、想做的事,既然如此,與其耗費時間精力,來一場入京篇章,倒不如快刀斬亂麻了!」

  一念至此,陳止嘴角翹起,在心裡默念兩字。

  簽筒!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7-4-24 19:46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23 12:24
第三百零三章 蕭規曹隨編成冊

  金色的名望金液在刻度格中輕輕搖晃,隱隱還有聲響傳出。

  陳止感受著那四格名望金液的鼓動,不由歎息一聲。

  「匈奴之主身死,被算到了我的頭上,看起來是榮耀,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絕對是個拉仇恨的名頭啊,也不知道最後會碰上怎樣的報復,但至少靠著這個名聲,讓簽筒於今生第一次集滿了四格,而我也接了官職,這就等於是走上了傳揚名聲的大道,未來的名聲會越傳越廣。」

  念頭一轉,陳止沒有半點遲疑,已然傳達了抽簽之念。

  頓時,四格名望金液迅速的衰減下去,幾乎就在轉眼之間,便徹底見底,可就在見底的瞬間,又是諸多名望金液誕生,轉眼就形成薄薄一層,並且還又不斷增長的趨勢。

  這其實並不奇怪,就好像是積攢財富一樣,這是一個滾雪球的過程,最初的起步階段十分艱難,因為那個時候勢單力孤,只能一點一點的積攢,但等到達成了一定的程度,那資本、金錢就成為了一個數字符號,在旁人眼中不可思議的數額,對於這等人而言,卻只是微不足的小目標。

  陳止的名聲,現在就在朝著這個方面蛻變,這是因為他的名聲不再限於民間,而是開始在朝廷和周邊諸國的上層中流傳。

  所以,這四格的名望金液快速消減後,這聚集的趨勢非但沒有停止,反而有了加速之勢。

  陳止不去理會五行刻度格的變化,轉而看向手中那一根竹簽,讓他的表情有些古怪。

  「消耗四格名望金液,得到的物件,往往頗為神異,而且多有意外之效,我上一世甚至有同時得到兩根簽的情況,但多數拿到手的,都是兵家相關,但這跟簽卻是……」

  道家簽!

  「耗費四格名望金液所得到的道家簽,解開之後,不知道能有什麼樣的作用,我可是打算快刀斬亂麻的。」

  搖了搖頭,陳止也不遲疑,默念「解簽」,那竹簽順勢潰散,然後化作一本書冊。

  說是書冊,但也不準確,因為只有薄薄的幾層,更像是幾張紙疊在一起的。

  「這麼薄的一個冊子,和道家能有多少關係?」陳止很是好奇,目光在冊子的封面上一掃,神色微變。

  「蕭規曹隨冊?」

  這個名字,讓陳止很是意外,隨即這心底就有開簽同時,傳來的一縷意念

  「蕭規曹隨冊。黃老無為,蕭規曹隨,本冊內涵三頁,可記錄三頁人傑之能,只需在某人施展才能之後,稱讚其人,便可得到人傑書頁,加入冊中,則宿主可得同等能耐,最多可記錄三人之能,若有第四人的人傑書頁成型,則要覆蓋三人之一,方可施展,被覆蓋者,其能不復存在。」

  這一番介紹過後,陳止卻是眼中一亮,不由嘖嘖稱奇,他哪裡還聽不出,這裡面隱含著的奧秘。

  「這豈非和那拓石,有異曲同工之妙?不對,還有區別,拓石是將外人之記憶,拓印到我的心中,但這書冊則是顯露於外,而且是臨時的,聽這描述,是需要誇讚別人的某個技能,才能形成一張書頁,然後加入其中,那大概只能掌握一種能力。」、

  想著想著,他翻開那書冊,看到果然很薄,只有三張紙在其中,而且都是空白的,就等著往上填寫東西了。

  「三頁紙,儲存三個能力,而且這就是上限的,再有第四種,就要覆蓋掉三者之一,只是不知道,這同一個人的同一種能力,能否反覆點讚,不斷拓印,若是可以,但也方便,而且這能耐是如何展現出來的,有沒有可能,讓我本身學習、熟練,進而掌握。」

  思考著裡面的細節和可供利用的地方,同時也明白了,這種能力的效用,其實頗有實際意義,對於自己即將接掌的那個位置,更是有著諸多的益處。

  「到底是四格名望金液生成的竹簽,單純從能力上來看,確實非同一般啊,而且和春秋枕不同,沒有明顯的時限。」

  等陳止將書冊放下,心裡不由感慨起來。

  他很清楚,這個書冊只要保護得當,是可以一直用下去的,而且因為自己為簽筒的宿主,旁人就是拿到了也沒有作用。

  「按照描述,這書冊就算不帶在身上,也可以通過稱讚,形成人傑書頁,但能不能放進去就不好說了,也許該找個機會試驗一下。」

  他這邊正在想著,門外傳來了陸映的聲音,卻是通知他出去準備一下,朝廷已經有人派來接洽了。

  這個人,並不是過來傳訊的,只是朝廷不同部門之間的協調,類似於過來做一些登記,記錄陳止他們的情況,然後再做安排,比如確定入職日期、分配住房等等。

  「好了,我這就去了。」陳止又看了一眼手上的蕭規曹隨冊,將之放下,人就已經走出房間,這走著走著,他忽然心生一念,朝陸映問道:「陸兄,我記得你過去師從琴藝大師,這琴藝高超,堪稱大家,已然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陸映搖了搖頭道:「沒有的事,不過是以訛傳訛的誇大之言,我這琴藝淺薄,根本不敢跟老師相提並論,最多是自娛自樂罷了。」

  陳止就笑道:「好了,別在這跟我謙虛了,咱們這一路走來,你的本事,我還能不知道?你說淺薄,那就是精通,說不能相提並論,至少也能分庭抗衡,你這個自娛自樂的水平有點高啊!你越是這麼說,我越是知道,你的琴藝了得!」

  他的這番話剛說完,忽然就心中一動,隱隱有所感應,不動聲色的拿手在懷中摸了一下,裡面已經多了一頁紙。

  不過,陸映當面,陳止自是不好拿出來觀看,等二人走過開間,來到前庭,陸映知道這朝廷的事,自己不好攙和,就先離開,讓陳止獨自面見那朝廷之人,陳止目送其人離開,這才將懷中那一頁紙拿了出來,低頭一看,就見上面寫著寥寥幾字,那字體宛如自己親筆寫下,內蘊神韻。

  只是,真正吸引陳止注意力的,不是這近似於他親筆所書的文字,而是內裡的句意

  「陸映,江左陸家之後,家學淵源,擅儒、法、經義,又有擅音律之道,此章乃錄其人音律之能。」

  簡單的一句話後面,卻變成詭異複雜的一個個紋路標記,就好像是諸多符文,但目光掃過,能從中捕捉到一種特異的感觸,耳邊仿佛有聲音縈繞。

  「看來還是得隨身攜帶啊,否則只能形成所謂的人傑書頁,卻不能放入書中,那也是用不來的。」

  簡單的試驗過後,陳止將那書頁重新放回懷中,並不怎麼著緊,因為不是簽筒宿主、沒有那本蕭規曹隨冊,就算是拿到了這張紙,也沒有任何作用,只不過是一個稍微奇怪點的文章罷了。

  收拾好東西,來到前院,見了兩名官差。

  這兩人氣度不錯,比之彭城不少宗族的族長卻也不逞多讓,卻做著跑腿、通知的活計,見了陳止更是恭敬有理,拿捏的十分到位,讓陳止也生出舒坦之感。

  問了幾句,才知道這兩人乃是太常官邸的從屬官,負責就是登錄心來官員的情況,陳止這位太樂令這一路西來,有徐慮他們跟著,消息也是時時傳來的,所以這邊還未真個進城,就有人過來安排了。

  「陳令且在這裡修養幾日,我等回去稟明,會有安排後面的事宜。」

  「不錯,之前的敕令傳達,說是有些簡陋,太常那邊會再安排一次,就在這院中傳達,在這之後,會有人來迎接您入城。」

  兩個人一番客套過後,簡單說了一下情況,然後就先後離開。

  「還要在這住上幾日?那也不錯。」陳止點點頭,並不覺得是什麼難以接受的事,「這裡也算是一處清淨之地。」

  他們暫時居住的小鎮,有點類似於洛陽的衛星城,靠近國都之地,論繁華比之彭城縣中也差不了的多少,只是物價卻很高,住在周圍的,也都是有些來歷的官吏,多數是從外地來京辦事的,非富即貴,其實是個結交人脈的好地方。

  陳止的身份,得了一座獨院,和幾位好友同住,其實倒也愜意。

  這邊,陳止安排下去,說是要住下幾天,眾人也都鬆了一口氣,如劉綱等人,表面興奮,其實初來乍到,還是有些不自在的,有心要見識國都繁華,又擔心舉止粗鄙,被人笑話,若是直接就進洛陽,還是有些擔心的,現在有了個緩衝,心裡都踏實不少。

  趙興則站出來道:「那幾位現在這裡休息,我先回去見過父親,也好給各位打點一番,來了洛陽,我算是半個地主,豈能不盡地主之誼?」

  「如此甚好!」

  趙興剛走,又有人來報,說是太僕府上來了幾人,要見陳止。

  陶涯等人便就回避,走前說道:「這可是你本家來人,那是要見一見的,也好約定時間,和陳太僕見面。」

  送走幾人,陳止就吩咐下去,讓把人帶到正堂見面。

  另一邊,那位皇帝劉岱,終於確定了陳止抵達的消息,正在宮中興奮。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7-4-24 19:47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23 12:25
第三百零四章 北疆部族知陳名

  「莫安節,你說朕是先微服出巡過去,見陳止一面好呢?還是就坐在宮中,傳召他過來?」

  這位年輕的皇帝,此時在御書房中來回走動,一刻都安定不下來,在他的書桌上,擺放著諸多的奏章,但都被堆了起來,唯一攤開的卻是一篇文章,正是陳止最近才書就的《六國論》。

  劉岱在得到陳止可能到來的消息後,就坐在桌前,看著這篇文章,等著確切的消息,等這消息經過了驗證,他立刻就坐不住了,就在這計劃著,要用什麼形勢去見陳止。

  「正好,朕也該用膳了,乾脆就召陳止過來,等吃了晚膳,朕與他徹夜暢談,豈不美哉?」

  他的那位大伴、如今已經升任中常侍的莫安節,在旁邊冷眼旁觀,感覺一陣頭疼,見那皇帝越說越離譜,不得不出聲提醒道:「皇上,朝廷自有法術,陳止此來,乃是應職,為太常屬官,這在規矩上,得等太常那邊跟他打過招呼了,您才能召他,否則師出無名,他畢竟現在還沒有官職。」

  「先前封賞,就該讓他入宮,現在人來了,朕還不能立刻見到,這是什麼道理?」劉岱一聽就不高興了,「朕要見個人,外庭還管不到,大伴,你讓人去給陳止說一聲,朕……」

  皇帝若是說出了決定,再讓他收回去,那可不容易,所以莫安節不得不硬著頭皮,在那話還沒有說完之前,他就趕緊道:「皇上,您若是如此作為,那害得可是陳止,讓他越過上官,與您說話,旁人如何去想?也不利於他今後行事。」

  皇帝則會眉頭越皺越緊,最後不得不點頭坐下,做出妥協。

  「好好好,就這麼著吧,」他臉上很是不滿,瞪著莫安節,「你說外庭那群人,整天說來說去,有什麼用?還不如陳止的一句話,不說劉淵之死,就說他最新寫下來的這篇《六國論》,這幾日不就有消息傳來,這文章剛寫完沒有幾天,就傳遍了周邊諸國,尤其是鮮卑幾部,更是人人傳閱,這麼厲害的一個人,朕想見他,還有這麼多規矩,如何能夠?」

  莫安節只能賠笑道:「是以我大漢才是上國,四夷臣服。」只是這心裡,也有些不自在。

  原來,劉岱提到的這個事,還真不是杜撰。

  陳止的那篇《六國論》,在王府晚宴之後,還真就迅速傳播,但奇怪的地方在於,這文章在中原之外的傳播速度,比之中原還要快上幾分。

  似乎是因為這篇文章的誕生,有鮮卑人參與的關係,以至於在鮮卑之地,那慕容部、段部、宇文部、拓拔部等,都格外追捧陳止的《六國論》。

  中原王朝在這樣的部族中,都有著自己的探子,為的就是掌握周邊部族的各種變化,將消息傳回去進行分析。

  所以,陳止文章流傳的這個事,他們當然不會放過,第一時間就通過種種渠道打探起來,並且和新漢的情報部門進行配合,分析內中緣由。

  結果原因,卻讓他們很是意外。

  不光是因為慕容鮮卑的大才,被這篇文章比下去了,還因為陳止用計誅滅匈奴的消息,也傳到了四邊諸部,從側面助漲了這些部族對陳止的好奇,迫切的想要知道這個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但陳止過去的事跡並不多,涉及到異族的,更是基本沒有,這些部族之人想要了解,最快的途徑,就是找陳止寫過的文章了。

  於是,這《六國論》首當其衝,被各個部族之人拿去討論,這文章中的含義,讓他們有所領悟。

  實際上,那文章寫的頗為露骨,提到的就是中央王朝如何治理四夷,以及對陳侯策的曲解,按理說這四邊的部族看了,該是憤怒才對,理由也很簡單,這等於是用居高臨下的態度的歧視。

  偏偏這群部族高層們,卻並不惱怒,反而覺得自己能看出文章深意,是高人一等的表現,仿佛只要他們看懂了意思,就能從原本的族群中剝離出去,成為高人一等的存在。

  在這種情況下,一個嶄新的鄙視鏈出現了,那就是能看懂《六國論》中貶低自己族群之意的,會對看些看不懂的人抱以鄙視,並且解析文章中貶損自己的部分,越是貶得厲害的,他們說起來越是興奮,然後一番檢討,視為部族的劣根性,而他們這些人不過只是讀懂了文章,卻仿佛已經擺脫了劣根性,成為了更高境界的族人,能和文章的作者,一起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的同胞。

  這樣的風氣之下,越來越多的人,鑽研起陳止的六國論,哪怕是看不懂的,也要學上兩句,顯得自己也有研究。

  以至於陳止的名聲,竟然在這種情況下,詭異的增長起來,短短時間內,這鮮卑各個部族,幾乎都知道了陳止。

  連帶著他的《師說》也隨之流傳開來,受到這四夷之中的為學之人推崇。

  甚至於,他的那首戒賭詩,都有流行的趨勢,因為這首詩的內容淺顯,更容易流傳和理解,對普通的異族之人來說,比那些文詞優美的詩,更加朗朗上口。

  以至於,連那匈奴國內,都隱隱有流傳的跡象了。

  要知道,如今在宣傳口徑上,可都在說劉淵之死,因在陳止,那普通的匈奴國人也有相信的,對陳止本該敵視,但在四夷風氣的影響下,居然也有了些許崇拜者,可謂離奇。

  這些個消息,傳回朝廷,被不少朝臣嗤之以鼻,並不看重四夷風氣的變遷,倒是皇帝劉岱覺得有趣,更隱隱有種緊迫感,仿佛自己的珍寶,被別人發現了一樣,是以陳止一來,他就有些急不可耐了。

  只是,他這位皇帝,到底不能為所欲為,在他的命令發過去之前,那太常府就送去了官服、官印,並且下達了讓陳止前往面見太常的時間。

  「少君,如今的太常鄧蒙,乃是那鄧家之人,與人為善,和朝廷的各派皆有善緣,所以才會安排少君您為太樂令。」

  收了官服、官印等,陳止安排了人打賞,隨後將兩名通報之官送出門去,他一回來,就有一人上前,給他分說形勢。

  此人名為蘇遼,乃是這洛陽本地人,但家貧孤苦,為陳永提拔,乃為陳家門客幕僚,現在被陳永派過來,一方面給陳止傳話,另一方面就是留下來輔佐陳止。

  先前陳永的一些擔憂,這蘇遼都已告知陳止,也簡單的分析了局勢,展現自身的才能,不過陳止並未顯露出太多的情緒,這讓蘇遼有些摸不清局面。

  現在,見陳止收了官府,蘇遼就又上來說道:「少君,如今諸事粗定,理應細細梳理,但這城外不是久居之地,老爺已經在城中,為您準備了落腳之處,可以讓您與諸位公子暫居,您看是不是盡快搬過去?」

  陳止低頭想了一下,說道:「也好,那你去安排,我正好去拜見一下叔祖父。」

  蘇遼聞言,趕緊說道:「諾!此事屬下這就去辦。」然後就急急而去,他心裡也很看重這次機會。

  陳永貴為太僕,九卿之一,手下的門客、謀士不少,蘇遼無論是在資曆上,還是年齡上,都不占優勢,出於一個尷尬位置上,但能力還是有的,否則也不會被陳永派出去輔佐陳止。

  在蘇遼看來,陳止現在的勢頭非常驚人,未來很可能大有作為,而其人當下還沒有穩固班底,正是自己投效的好時候,若能成為心腹幕僚,好處不言而喻,做事敢不賣力?

  「不過,這位少君,還真是喜怒不形於色,我觀其人,胸有城府,不是易於之輩,怕是沒有老爺的提醒,也不會上當,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還是盡快入城,留在這城外,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有麻煩上門,若是再有一點來歷,攔都不好攔。」

  帶著這樣的想法,蘇遼迅速安排人手,他能吩咐的人,都是陳永府上派來的,精明強幹,這邊命令一傳到,那邊就做好了準備。

  眼看著,東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就等著陳止一行人上路了,結果卻突然有人過來,說有人過來拜訪。

  「什麼人來的?」陳止接到消息,先是問了一句。

  「是什麼左岳書院的人,那人沒有報出姓名,小的觀其人衣著談吐不凡,不敢怠慢,特來稟報。」

  「左岳書院?」陳止回憶了一下,卻找不到相關的記憶,洛陽一地,書院眾多,大大小小,不下幾十,陳止並未盡數聽過。

  但蘇遼趕過來,聽到這四個字,卻是面色一變,說道:「不好,沒想到最先找來的,竟然是左岳書院,這下可有些不好辦了,這書院背後有一位大儒,德高望重,就算是老爺也要敬重,他的人來了,還真不好驅趕,只是左岳書院位於洛陽以西,怎麼會來得這麼快,背後定然有人布置!」

  簡單的情況,蘇遼已經分析出背後可能,但說這些也是晚了。

  陳止沉思片刻,還是讓人進來,然後對頗為焦急的蘇遼道:「莫慌,我既來此,為太樂令,早晚都要接觸,如今有人主動上門,未必是壞事,了解一下局面,也方便日後施為,我可沒有屍位素餐的打算。」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23 12:26
第三百零五章 取琴來!

  蘇遼聽得此言,就知道面前的這位,是有自己主張的,行事不好多涉,所以也不多問,遂轉變話頭,說道:「既如此,少君可有什麼需要在下去做的?」他從剛才陳止的反應,也看出來了,陳止固然是有了決定,但對洛陽的形式了解不多,至少不知道這左岳書院的來歷。

  陳止也不避諱,笑道:「還請圖清說一說,這書院來歷,我初來乍到,所知不多。」絲毫也不以為意。

  圖清乃是蘇遼的字,被直接稱呼,暗示親近,蘇遼心中歡喜,趕緊就說道:「這左岳書院據聞乃是源自左使丘明,承春秋三傳之說,隨宣武而至,紮根洛陽三十餘載,根深葉茂,在諸多書院中,亦可列入前十之數,其當代山長楊木,乃是弘農楊氏之後!」

  「好傢伙,這來歷可真是了不得了!這個道統,當真非同凡響!」

  在旁聽著的陶涯、劉綱等人,一個個都不由咂舌,光是聽這個名頭,就知道這個書院非同小可了。

  《左傳》作者左丘明傳下來的道統,這個身份可是不一般啊。

  自來學儒,都繞不開傳,當時那麼多的經學大家,名揚四海,受萬人敬仰,但若是不看傳,那就理解不了經,若要懂傳,就須讀注。

  這一個學術體系下來,這傳的地位自是清晰,乃是承上啟下的關係,從這個角度來看,這座左岳書院,其意義非同小可。

  而更讓人吃驚的,還有那書院山長的身份。

  弘農楊氏。

  這亦是當世大族,深耕關中,底蘊深厚,其先祖楊敞,以西漢霍光的長史官起家,取太史公小女,在霍光廢帝、貶為海昏侯的時候,那尚書令的奏文中,都提到了楊敞的名字,其後人楊震、楊彪等人,以位列三公,論資曆與那四世三公的袁氏相同,還世傳儒學,那楊震乃其時大儒,博學甄徹,靡道不談,人稱關西孔子。

  孔子那是何許人也?至聖先師,萬世師表,能被人以孔子類比,可見其能。

  而楊彪亦是有名,曆任司空、司徒、太尉、太常,其子楊修,更為後世多知。

  如此楊家,在北方擁有很大的影響力,不亞於琅琊王氏,甚至在十年前,其勢頭更是遠遠淩駕於王氏。

  乃至當今之世,還有三楊之稱,說的就是弘農楊氏的三位頂梁柱,為楊駿、楊珧、楊濟三兄弟,在宣武將北方重新納入大漢版圖後,這三楊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頗受宣武看重,楊家順勢崛起。

  時至今日,楊駿已然作古,而楊珧則早就告老還鄉,聽說如今在家中為學,教育後生,唯獨楊濟最近剛剛致仕,但在東海王之事後,朝廷權勢洗牌,又有勢力將這位元老推出來,據說乃是新任太尉的有力人選。

  如今,其人已經抵達洛陽。

  這等顯赫世家,其傳人坐鎮傳承自古的書院學派,只要稍微一想,就知道不可怠慢,但更不好應對,一個不好,熱鬧了對方,那就是無窮禍患了,尤其此地還是京城帝都,更多諸多變數。

  劉綱感慨起來:「不愧是洛陽啊,這隨便來了一個人,背後就有這等背景,就是不知道這來人到底和那位山長有何關聯,是代表著書院,還是他個人前來的。」

  他的話也說到了點子上。

  這也是眾人擔心的地方。

  大致了解了情況後,陳止就道:「現在想這麼多也沒有用,先讓人進來吧,問清楚來意,才好分說。」

  在他的建議下,那位來訪者很快就走了過來。

  這人果然如門房所言那樣,舉止言行都很有風度,容貌更是英俊,只是個頭稍矮,但絲毫不見風度。

  他揮舞著大袖,來到陳止跟前,順勢拱手道:「在下齊直,為楊師第三弟子,早就聽聞入夢君的大名,知君來洛,情不自禁,是以過來拜訪,還望恕罪。」

  「原來是齊兄,裡面請。」

  陳止請來這進來,來到正堂分主客坐下,他的幾位友人也分列兩邊,各自坐下,因為不是朝廷來人,是民間的交流,自是沒有那麼多規矩,連蘇遼都坐在一邊。

  陳止從蘇遼的臉上,辨別出來,這位來客齊直,似乎讓他鬆了一口氣。

  齊直坐下來之後,與幾人見禮,談笑幾聲,接著又道:「冒昧來訪,著實有些汗顏,只是我正好就住在左近,想著入夢君估計很快就要前往城中了,到了那個時候,想要再拜訪,可就不容易了。」他的話,顯得人頗為豁達。

  之後這人就普通的閒聊,談天說地,倒也與眾人頗為投機,連蘇遼都鬆了一口氣,覺得確實只是普通的拜訪,大概是說上幾句之後,就會離開了。

  其他人也是一般想法,而且這齊直人又有才,說話又好聽,一番論述下來,眾人都不由歡快起來。

  但說著說著,齊直忽然提到一事:「說起來,入夢君此來,乃是為了接掌太樂令,這個位置可不好做,涉及諸多,還關係音律之事,自從前任下台後,就空缺許久,不知閣下可有應對之法?」

  「哦?」陳止聞言,心中一動,不由笑問,「這事著實未曾細細思量,我本在那青州,準備參與杏壇論道,誰知朝廷下旨,方才接掌此位,到現在都還未理清內裡關係,就算再說其他,就更是力有不逮了,只是聽聞此職乃是執掌妓樂郊祀,又是太常麾下,想來是偏向於禮儀的,潛心了解,當可無憂。」

  「非也,非也,入夢君這是將事情想簡單了,」齊直卻搖了搖頭,正色說道,「如今這太樂令,哪裡有那麼容易坐,否則也不會空缺許久了,蓋因如今這洛陽城郊,書院聚集,各有所倡,各不相服,常有爭吵,但皆為君子,豈能動手,是以多從各方比拚,其中就有那棋藝與音律,時常會鬧得不可開交,這太樂令就多有裁決之責,有時還要開壇講律。」

  「哦?這麼一聽,還真是問題不小啊。」陳止點點頭,故意做出憂愁之色。

  那齊直見了,微微一笑道:「對了,過去聽聞入夢君的書法、文章,都是一等一的,不知道這音律之道如何?可否展現一二?你也知道……」他這邊還在說著,眼底卻露出得意之色,此番前來,本就有試探之意,直到此刻,方才顯露,就是算到陳止在音律上,或許並不擅長,畢竟人力有時而窮,一個人豈能樣樣精通?

  未料,他這念頭尚未落下,陳止就笑著對陳舉吩咐道:「取琴過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23 22:58
第三百零六章 不要沮喪,從長計議

  陳止說話的時候,神色從容,讓人觀之,心裡不自覺得就感到一陣安心。

  但這幅神色落在齊直的眼中,卻讓他有些意外。

  「怎麼回事?莫非是虛張聲勢?過去未曾聽聞此人在音律上有所表現,而王布與我言及之時,也是說搜集了這陳止自小到大之事,裡面也沒有提及他的音律之能,連品狀書上都沒有寫,難道這人有音律之能,居然還不彰顯於世,而是隱藏起來?」

  按著當今世道的風氣,這若是有一過人之能,那就得顯現出來,也好讓人知道,從而積攢名聲。

  原因也很簡單,在這個時代,名聲就是根本和資本,是通往更高位格的敲門磚,能夠取得名聲的能耐,又有誰會隱藏起來不用?除非那人另有所圖。

  齊直在這之前,就與王布接觸過,而王布則是那位尚書左丞張應的屬官,他和齊直有些交情,也知道其人住的地方,距離陳止他們落腳的地方不遠,所以才找上門來,投其所好的許下利益,再輔之以其人所在書院的種種利益,終於說動了此人。

  齊直過來拜訪,代表的不光是個人,還有背後書院,在他面前展現音律之能,就不光是給他一個人聽,同時也是向外公布能力,這個道理,齊直相信陳止不會不懂,那這樣的虛張聲勢就沒有意義了,因為自己是不會中途退去的。

  「他真的擅長音律,而且之前沒有顯現出來,一直藏著掖著?」

  在他的腦海中,只剩下這麼一個解釋。

  就在齊直心裡變幻不定的時候,陳舉已經將樂器取來,放在陳止身前。

  這琴並非陳家所有,因為陳止過去未曾顯現這音律之能,這車隊也就沒帶樂器,因而此琴實乃院中裝飾。

  有鑒於此,這位家丁頭子的眼睛裡,也滿是疑惑,看了看那支秦,又瞅了瞅自家少爺,心裡嘀咕著,自家少爺什麼時候學了樂器,過去可沒有聽說過,只是隨即想到,這位七少爺自從崛起以來,所做之事旁人見之,都覺得他不甚擅長,但最後卻都出人意料。

  不光是陳舉這麼想著,在這堂中兩邊,陶涯等人看著那支琴,也有著同樣的念頭,都思量著陳止過去隱藏了音律的本事,直到此刻才顯現出來。

  他們卻不知道,陳止第一世的時候,是學了點基礎的音樂,前世也抽空以做娛樂,並且得簽筒之助,略有所成,但在一般人中或許稱得上好手,但按著齊直所言,這太樂令還要開壇講律,那陳止的這個水平,是怎麼都達不到的,那至少也得是國士的程度,類比起來,就算達不到他書法的層次,那也得接近棋藝才對。

  而齊直最後的幾句話,已然暴露了對方的想法,陳止也知道要展露音律,那就不能太差,否則對未來開戰工作很不利。

  但這些擔憂,陳止並不放在心上,因為他也有著底牌,正是那本《蕭規曹隨冊》。

  之前朝廷送來官服、官印,陳止接下來之後,就抽了個空,回到房間,將那本書冊帶上,然後將陸映的那一張人傑書頁加入其中。

  這一放進去,三張空白書頁的其中之一,就被覆蓋下來,與那張紙融合為一,當場陳止就察覺到了那書冊中流淌過來的諸多信息,讓他瞬息之間就覺得自己沉浸音律之道許久,那雙手之中,更多許多熟悉之感,看著房間裡擺放著的、用作裝飾的琴箏,就有上前彈奏的衝動。

  當時他就常識了一番,然後感慨這書冊的神奇,更驚訝於陸映的謙虛,這位江東才子,並不以音律聞名,但其琴技實乃上乘,就算是放到這京城洛陽,也可與人傑一爭長短。

  正因如此,當齊直順勢用力,陳止也就不客氣的將計就計,待得長琴擺好在身前案上,他兩袖一甩,輕輕彈動,頓時那琴聲從眾流淌出來,宛如高山流水,順暢無比。

  叮叮咚咚,聲音乾脆、清澈,令聞者不自然的沉浸其中。

  但隨著琴聲的繼續,陶涯、劉綱等人不由驚訝起來,他們聽得出來,陳止彈奏的,實乃江左的一首民曲,整個曲風偏向於輕柔、細膩,好似豆蔻少女在溪水之中嬉戲,帶來清亮與歡快。

  這樣的民曲,在民間流傳甚廣,而且並無明確的作曲之人,多數是還經年累月下來,百姓們自發傳唱,形成的曲風,所以多數都被大戶人家的們拿來練手,平時興致所致,信手拈來,為酒宴之事助興。

  不過,這種隨處可見的民曲,人人熟悉,卻也因為太過普遍,而難以彈奏出彩,很容易泯然眾人,因此頗能體現出音律之能。

  現在陳止這麼彈奏下來,就算是粗通音律的,都能感覺到裡面的不凡,知道不是尋常人能彈奏出來的,當然驚訝。

  尤其是陸映,更是覺得陳止的彈奏之中,很多地方的領悟和停頓,與他感觸不謀而合,那本來就有的知己之感,不由越發濃烈。

  就這樣的,整個大堂中的眾人,都在這優美的曲調聲中,漸漸陷入平靜。

  待得一盞茶的時間過後,琴聲停歇,這大堂中還是久久無人說話。

  陳止收回雙手,感悟著琴音的餘韻,心下也不由感慨著:「這《蕭規曹隨冊》的效用,當真是奇妙,一首曲子彈下來,竟然有得心應手的感覺,只不過這種感覺畢竟是虛假的,其實不可持久,等陸映的這個能力被覆蓋了,那這種感覺也會消逝,不過……」

  他看著自己的雙手,感受著其中的一點餘韻,緩緩閉起眼睛。

  「這種感觸,通過親自彈奏,其實可以被身體記憶,那《蕭規曹隨冊》的作用,主要是作用在感觸和經驗上,偏向於精神境界,所以才會被歸入道家,等能力被覆蓋了,精神上失去了這種感觸,但只要肉身彈奏的夠多,筋骨之中自然有身體記憶,靠著這種記憶,一樣能進行學習,要走馬上任那太樂令,總不能真的外行領導內行吧,那是要出亂子的,還是得了解和研究一番,才好依著我的想法施為。」

  對陳止而言,這簽筒的道具固然方便,但單純只是用來應急,或者說快刀斬亂麻的話,未免太過可惜,也顯得太過單一,因此陳止多會嚐試著,從側面得到其他的收獲。

  此時,他就考慮著,是不是以後多多訓練,靠著身體記憶,從側面將記錄下來的人傑書頁能力,慢慢的學會,也算不浪費了這樣的好物。

  陳止這邊閉目沉思,其他人卻也不敢打擾,更不敢貿然開口,陳止剛才一曲,著實讓他們意外的不輕,這樣的音律水平,放在洛陽也能出名,尤其是對比起他過去從來沒有顯露過音律之能,其中反差,更加讓人意外了。

  過了幾息之後,陳止重新睜開眼睛,看著滿臉驚訝的齊直,笑道:「雕蟲小技,讓齊兄見笑了。」

  「入夢君謙虛了,謙虛了。」齊直趕緊搖搖頭,雖然臉上還有笑容,卻顯得勉強了幾分,但兀自維持著風度。

  陳止又道:「不知這等音律,可能入得閣下之耳?可否坐得穩那太樂令之位?」

  「自是坐得,坐得。」齊直嘴裡這麼說著,可他自己卻有一種坐立不安的感覺了,看著陳止的問話和表情,齊直就已經知道,自己的本意已經暴露,再留在這裡故作親近,著實有些煎熬,這就有了離開的念頭。

  簡單的說了兩句,他趕緊藉口不打擾陳止入城,迅速告辭,然後匆匆離去,走的時候,這風度已經折損了幾成。

  看著其人遠去的背影,劉綱忍不住感慨道:「這人還真是有名士之風,不愧是楊家門徒,還是書院士子,說話好聽,可以為友啊。」

  聽到他的話,陶涯卻忍不住笑了。

  「老陶,你笑什麼?」劉綱滿臉不解,但聽出了聲音中嘲笑。

  「這人可不能為友,他今天過來,不懷好意啊,可惜陳兄的本事出乎了他的意料,這才不得不順勢下台,然後匆匆離去。」

  劉綱眼睛一瞪:「什麼意思?難道這齊直是來挑釁的?我怎麼沒看出來?他不是好心提醒陳兄的麼?」但看著幾人表情,回憶剛才的情況,也明白過來,不由惱怒,「這洛陽不愧是首都,這裡的人也太會玩了,套路太多啊。」

  陳止止住幾人閒聊,笑道:「行了,咱們先不說這些了,蘇先生,車隊也準備好了,咱們這就入城,我也好見見叔祖父。」

  蘇遼也見了剛才的過程,此時態度更加恭敬,看著陳止的目光中,除了恭敬,更多了一絲敬畏。

  他躬身退去,很快就安排妥當,又與此處負責接待的胥吏做好交涉,就帶著陳止一行人前往洛陽,準備拜會那位陳太僕。

  另一邊,齊直離開了陳止住處,就馬不停蹄的來到一家酒館,一進門,就見到了等在那裡的王布。

  王布本來正在自斟自飲,見了急急而來的齊直,看那表情,就知道事情未能辦妥,卻也不遺憾,反而是一抬手,指著身邊的坐席。

  「齊兄,你回來了,來,來坐,不要沮喪,咱們從長計議。」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23 22:58
第三百零七章 正門迎太樂

  齊直本來還打算說一說情況,但見了王布的樣子,那嘴裡的話又咽了回去,說道:「看王兄你的這個樣子,似乎早就料到我這一次,是要無功而返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坐了下來。

  「話不能這麼說。」王布搖搖頭道,「我其實也只是有所猜測,但見了齊兄的樣子,才能肯定之前的推測,這個陳止,果然是隱藏著一手,沒有拿出來展現。」

  齊直一聽,反而更加惱怒,不由說道:「好啊,說了半天,原來你是把我當成了探子,派出去試探他陳止的卒子,如何,探得什麼結果了?」

  「齊兄莫惱,」王布不由笑道,「我是踢誰做事的,你心知肚明,眼下朝政變幻,各方皆有機會,但關鍵還在三公、列卿和尚書台,我等本就該守望相助,你乃楊公高徒,當知此理。」話說到這裡,他忽然話鋒一轉,露出一抹笑容:「而且,若非齊兄,其他人過去,未必就能探得陳止的底,他這個人,高深莫測啊。」

  「你這是話裡有話啊。」齊直怒氣稍平,因為王布的話中,也有恭維他的部分,如果是對上其他人,或許齊直也沒什麼感覺,但經過陳止的這一番震懾,到現在還有些驚魂不定,這種時候,恭維的話就顯得格外入耳了。

  在他看來,也就是自己這樣的定力,面對陳止的時候,還能維持風度。

  王布注意到齊直的神色,眉頭微微一動,跟著笑道:「這個陳止,和其他人確實有些不同,我家恩主得其生平,予我研究,就發現了一點有趣的地方。」

  「什麼地方?」齊直也被調起了心中的好奇之念。

  王布撫了撫嘴邊的鬍鬚,說道:「那就是此人似乎一直有心隱藏能耐,想要效仿楚莊王之事。」

  齊直卻不覺得有什麼異常:「效仿楚莊王?這樣的人,曆來就有不少。」

  三年不鳴,一鳴驚人,這樣的傳奇故事,本就流傳甚廣,為楚莊王在歷史上留下來濃墨一筆,後世有心揚名的,多有效仿。

  之前,齊直在過去拜訪陳止之前,就聽王布講過這事,說是陳止先前故作紈絝,直到被鄉中惡霸逼迫,這才顯露本領,也是頗為驚異,但隨即就記起不少類似之事,又不以為意了。

  現在一聽王布著重提起,卻也留意起來。

  王布就道:「據我觀之,這陳止所圖不小,從他目前展露的能耐來看,兵家、儒家、法家、農家、墨家、佛家皆有涉獵,隱約還有陰陽家的流傳,現在又有音律之能,而且似乎皆有不凡造詣,先不說他是從何處學來的,單是這些本領,若是一口氣拿出來,早就要名傳一方了,偏偏此人就是能耐得住性子,二十多年潛心為學、得了這一身本領,卻甘心蟄伏,哪怕被人看做紈絝,也是不改本意,若非家生意外,恐怕還願意那個時候暴露。」

  齊直在旁邊聽著,眉頭越皺越緊,尤其是聽得那一連串的儒家、法家等等,更是眼皮子直跳,回憶前世,這才發現王布所言不虛。

  「這還不是關鍵,」王布看了齊直一言,語氣轉而嚴肅,「那陳止每次都是因事顯露一樣本領,事先全無徵兆,而且每當覺得其人已經拿出了壓箱底的本事,但後面再遇到事情,卻還是能再透露出一點本事,這說明……」

  齊直倒吸了一口涼氣,然後頗為鄭重的說道:「這說明,這個陳止只是被逼著顯露本領,其他他還有東西隱藏,甚至於按著他本來的計劃,怕是根本就不是現在就暴露能耐,只是因為一連串的意外,不得不為之。」

  「正是這個道理,」王布恢復了笑容,「所以啊,才會請齊兄過去,對了,你覺得陳止此人如何?他若是為太樂令,能否坐得穩?」

  「朝廷的決定,我不敢妄議,」齊直的怒氣近乎消散,「不過,陳止此人著實與眾不同,他若為太樂令,或許能夠有所作為也說不定。」

  「竟然有這般評價?」王布頗為意外,但跟著就道,「既然如此,那兄台何不將此事稟報給尊師,聽聞楊老太公最近抵達洛陽,有意給孫女招婿,何必將這陳止之名傳上去?此人也尚未娶妻?」

  「哦?陳止尚未婚配?」齊直登時就露出了一點感興趣的模樣,「他這般隨水,竟是未曾娶妻?」

  這下子論道王布意外了,他本意只是想通過此言,讓齊直將這事捅到身後書院,進一步給陳止施壓,要知道,王布自從接了這個差事,就來回奔走,雖還未見成效,但已然有了一點苗頭,就等著串聯幾個交代書院的上層。

  他挑齊直試探,一方面是恰逢其會,但同樣也是對其人背後左岳書院的敲門磚。

  卻沒想到,這齊直居然真有意動的意思。

  好在齊直只是微微顯露興趣,跟著就搖頭道:「不妥,不妥,楊太公何許人也,他老人家的那位孫女,那是寵愛有加,抵達洛陽之後,不知多少達官顯貴穩之,都讓自家子弟過去拜訪,更有那諸多名士、名流趨之若鶩,但連一睹芳澤都做不到,又何談其他?陳止雖然不凡,但比起那些個勳貴子弟,卻是大大不如的,怕是難入其人之眼啊。」

  「原來是這樣。」王布不由鬆了一口氣,若這齊直真的起了心思,這事說不定還要弄巧成拙,讓陳家和楊家這等頂尖世家攀上了關係,那都不是差事能不能完成的問題,他王布怕是要卷起鋪蓋走人了。

  後面又聊了兩句,確定還齊直是有心回去稟報陳止之事,王布才放心離開,走的時候,還把酒錢給結了。

  等王布人一走,齊直坐在原出,卻是沉思了一會,才搖搖頭道:「可惜了,這陳止確實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我與他交談之事,就發現其人見識廣博,這王布想要對付他,也不得不承認陳止涉獵諸家,只可惜他的名聲還不夠,比不上真正的頂尖世家子,這些天以來,楊老太公派他那個心腹書僕,遍訪京城各大家族,就有見識見識各家子弟風度的意思,卻一直不見下文,足見眼界之高,但這種家世的嫡女,又受太公寵溺,如此情況也是正常的。」

  想著想著,他也起身離去,準備將今天的情況,稟報給自己的老師,楊木。

  就在兩人先後離去的時候,陳止一行人,終於進入了洛陽。

  這座古老的都城,曆經風雲滄桑,諸多磨難,乃至被多次焚毀,近乎成為荒城,但只要皇帝一令,八方聚集,依舊在短短幾十年的時間裡就恢復了繁華,甚至猶有過之。

  看著那沿街景象,來往人群,聽著耳邊劉綱的驚歎聲,陳止也能感覺到這座城池所蘊涵著的那種厚重之意。

  「果然是天子腳下,龍氣彙聚,你看這來往的車馬,還有這樓閣,一眼看過去,都看不到盡頭,真個是繁華之地!」

  劉綱一邊走,一邊看,一邊讚歎。

  陳止聽到這話,心中一動,笑道:「或許這龍氣,也是並稱律令而來的,天子金口一開,畫下皇城,自有八方之人聚集,有人幾句,則商旅皆來,相互助漲,興盛可期待,這些人豈不是就為龍氣?」

  陸映聞言,沉思片刻,說道:「陳兄這話,聽起來是有感而發啊。」

  陳止笑了笑,一行人在蘇遼的帶領中,穿過了諸多街道,最後來到了一座占地不小的府宅之前,這宅子的紅漆大門已然洞開,一見陳止等人抵達,就有人從中迎出。

  「好傢伙,這陣勢當真不小啊!」劉綱等人走在陳止後面,看到太僕陳府的正門打開,還有人過來相迎,就都驚訝了。

  這正門可不是隨便開的,有一套規矩在裡面,一般只有碰上頗為鄭重的時候,才會正門迎客,結果今天因為陳止到來,就將大門打開,當然讓人驚訝。

  尤其劉綱、陶涯等人知道內情,清楚的明白,相對於陳府而言,陳止乃是晚輩,官職也不及太僕,權勢、名望更是多有差距,卻可以享受這般待遇,其中必有內情。

  甚至於這周圍的不少府宅,都有人僕人出來打探,看一看讓太僕府邸開門迎接的,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等見了陳止一行人的年齡都不大,就紛紛竊竊私語。

  陳止不管這些,而是主動迎了上去。

  「哈哈哈!陳止是吧,果然是我陳家好兒郎,我是陳迭,你叔!」

  這迎出來的男子,正是太僕陳永的第三子,在軍中為將的陳迭。

  「你也別多想,咱們今天這個沒有什麼意思,是我吩咐下來的,開正門迎接你,我陳家下一輩中,你的成就和名望最高,未來乃是我陳家支柱,如今第一次入洛陽,自然要開大門相迎,過幾日,我陳家各支的傑出子弟都要過來,知道今天的這個事,就知道輕重了,不會再起什麼枝節,也算是我在離京之前,做的一點準備吧,我這個人最不喜歡彎彎道道。」

  陳家各支的傑出子弟要來京城?

  陳止聽到這個消息,心中一動,腦海中閃過了陳華的面孔。

  跟著,又和陳迭見禮,但陳迭不等他行禮,就一把抓過來,摟著肩往門中走去。

  陳止還有些不習慣這位第一次見面的長輩這麼親熱的態度,但也不好推辭,只能找話問道:「族叔剛才提到要離京,不知是往何處?」

  聽的此問,陳迭的臉色登時有些不快:「本想去往北疆,結果卻要入蜀。」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23 22:59
第三百零八章 兩陳合流之始

  「入蜀?」

  陳止對這個答案,也是有些意外的,他對這個陳迭並不了解,過去連名字都沒聽過幾次,但短短時間的接觸,卻讓陳止大致摸到了其人的特點,至少是刻意表現出來的特點。

  這樣的一個人,若是出為兵家,為軍中將領,那必然會更傾向於鷹派,自是想奔往戰場第一線。

  不過,隨著匈奴之主死去,朝廷大軍退敗,雙方都需要時間修養,所以戰局有了平息的跡象,但在軍方的眼中,戰爭並沒有結束,只不過是暫時的休兵,因此還有諸多鷹派將領,渴望著前往這北疆之地建功立業。

  這一點,從陳迭的話中也聽得出來。

  只不過,他也說到了,自己最後要去的,卻是川蜀之地,明顯和本來的意志不符。

  「陳永為太僕,有著諸多司職,其中馬政的部分,對軍方的影響不小,他提出來的意見,軍方肯定是要考慮一下的,如果這位陳迭真想要去往北疆,只要陳永的一句建議,結合他本身的身份地位,軍方不難讓他如願,現在卻事與願違,那原因若不是有政敵從中作梗,就是陳永並不同意……」

  他這邊想著,那邊陳迭鬆開了肩膀,就搖搖頭道:「我那父親,也就是你的叔祖父,他啊就是擔心這個,擔心那個,我那邊都找好了同僚、友人,準備前往北疆,結果他一句話傳過去,生生給改成了入蜀,你說氣人不其人?」

  陳迭臉上滿是遺憾之色,看著陳止,感慨道:「還是你幹得好啊,也不用親自前往北疆,一個消息傳過去,他劉淵就給氣死了,十萬大軍不比你殺一人,當真是幹得好,讓我陳家揚名北疆軍中,若我能去北疆,當鞏固我陳氏之名,再立戰功,現在卻只能去往那蜀地,你說那裡有什麼值得過去的?之前兩年,倒是有那李氏作亂,但如今李氏已然歸順,刀兵入庫,你說我過去了,能有個什麼用?」

  說著說著,他唉聲歎氣起來,讓陳止和後面的陶涯等人面面相覷,對這個一見面,就說出這麼多肺腑之言的陳家壯年,生出怪異感覺,但也知道,這八成是願望未能達成,所以心有淤積,見了陳止這個令劉淵殞命的人,忍不住抱怨兩句。

  就這樣,一行人且說且走,穿過庭院,來到了大堂。

  大堂之中,陳永坐在主位,除了他之外,還有七八人在場,三人年齡與陳迭相仿,餘下五人看起來則頗為年輕,陳歡正是這五人之一,一見到陳止過來,就面露喜色,朝著陳止擠眉弄眼,引得邊上一名中年人,連連咳嗽提醒。

  只是陳歡實在是覺悟有限,不得要領,但在身邊一名青年的提醒下,還是收斂許多,那青年在製止了之後,上下看著陳止,露出了打量之色。

  陳止將這堂中的景象盡收眼中,隨後就走上前去,給坐在主位的陳永行禮,口稱「叔祖父」。

  在他身後,陳迭笑著走到一邊,說道:「這人我可是帶來了,此乃我陳家未來之棟梁,我與他交談了幾句,確實是名不虛傳。」

  他話一說,莫說陳止,連隨後趕來,正在與陳永見禮,口稱晚輩、後生的陶涯、劉綱等人,都是面色古怪無比。

  蓋因從入了大門,一直到走到此處,陳止幾乎就沒有什麼說話的機會,這話全都讓陳迭包圓了,陳止最多是在關鍵的時候詢問一二,也好讓陳迭說的更加歡暢,結果這位因為說的舒服,就認準陳止名不虛傳了。

  陳永顯然也是知道這個兒子的性子的,並不接話,而是含笑點頭,吩咐陳止和陶涯等人坐下。

  陳歡等人,這個時候也依照輩分自行介紹了一番,那三名中年人,乃是和陳迭同一輩分的下邳陳家之人,也就是和陳止的父親是一個輩分的,但都是陳止的侄子,並不是親子。

  至於那餘下的五人,包括陳歡在內的三人,為陳永的孫子,餘下兩人則是族孫。

  這些陳氏族人,都是下邳陳氏,和陳止的彭城陳氏算是同族,但畢竟分開也有幾十年了,此時固然是客氣的見禮,但多少還是能感覺到一絲隔閡和生疏,哪怕是那個頗為熱切的陳歡,在言語的細節上,也可聽出蛛絲馬跡。

  但若說言語中隔閡比較少的,也有一人,就是先前提醒過陳歡收斂的那名青年。

  此人剛才也已經自我介紹,名為陳梓,是陳歡的堂兄,其父早亡,為陳迭養大,自小好學,後來跟隨在陳永的身邊,頗受重視。

  這人剛才說話的時候,在細節之處頗有講究,讓人聽著比較舒服,而且其人一開口,聲音圓潤,整個人更是給人一種溫潤之感,讓人不自覺得就生出好感。

  待得眾人紛紛見禮,陳永就順勢開口了:「守一,你的名號,我是早有耳聞了,今日見了,果然不愧是我陳氏子孫啊。」他邊說邊笑,看著陳止,微微點頭,一副滿意模樣。

  陳止當然是連連謙虛。

  接下來就是一問一答的環節,主要體現的就是同族情誼,氣氛溫馨而熱烈,不時還有陳歡亂入,令談話漸漸輕鬆、歡快,陳止、陶涯等人依次發言,並聽取了長者陳永的教誨和意見,都表示受益匪淺。

  實際上,陶涯等人也是樂得如此。

  這陳永再怎麼說,也是列卿之一,能來他的府上,對於這些沒有出仕、只在部分地區有名望的士子而言,好處是不言而喻的,就算是沒有多少營養的閒談,也是甘之如飴,因為這本身就是資曆,以後在外,碰上什麼事,就可以拿出來說,那誰誰誰位列九卿,我和他談笑風生之類的。

  事實上,他們這些人,一路走來,時間不長,但陳止的名聲幾乎呈現三級跳的趨勢,近乎一天一個樣,他們跟在邊上而言市場被人提起,熱度很高,超常達成了目標,這也是陳止不去參加杏壇論道,眾人也果斷跟隨過來的原因,這裡面自是有交情和友情的因素,但也夾雜著功利心,如周延、魯靖等人看來,跟著陳止,比在杏壇論道上的名聲收入要多得多。

  比如這一入城中,就能見到陳永,便是優勢了。

  陳永態度和藹,說著說著,忽然提道:「這次守一你過來,未來同殿為臣,乃是好事,是我陳家的喜事,這裡也都是自己人,老夫也不瞞你們,如今正是我陳家大展宏圖的時候,當多多提拔自家子弟,京城也缺乏人手,我就讓幾個家中的傑出子弟趕來,到時守一你得多多提點他們啊。」

  這個消息,剛才在外面,陳迭就已經是提過了,所以陳止也沒感到意外,又是一番謙虛,然後陳永就是一通誇讚。

  在融洽的氣氛中,這次會面圓滿完結,接下來陳永就安排幾個子侄招待陳止,布下了晚宴,自己則因為一點事入宮面聖去了。

  「不得了,這隨便說兩句,都能進宮面聖,列卿之位、天子腳下果然是非同一般。」

  席間,劉綱忍不住就感慨起來。

  「這有什麼,以後陳兄定是宮中常客啊。」陶涯微微一笑,看向陳止,「只看之前陳兄的定品,以及這征北將軍的頭銜,就知道是簡在帝心。」

  「是啊,真是羨煞旁人!」周延也在一旁笑著。

  這時候,陳歡端著一杯酒走到陳止邊上,客氣的道:「族兄,我對你真的是聞名已久了,你乃是我陳氏年輕一代的翹楚,今日得見,不醉不歸!」說完,當先仰頭將那杯酒喝了下去。

  頓時,邊上就有幾個人笑著叫好,又有唱行酒令的,氣氛逐漸熱鬧起來,隔閡漸漸消除。

  是夜,陳府載歌載舞,歡騰至深夜。

  翌日,陳止一行人就被安排到了一座宅子裡面,乃是陳永特地騰出來,讓他們落腳的,乃是陳家的產業,就算是日後陳止在職位上有所變動,這個宅子依舊還是留給他用。

  當然了,陳止身為太樂令,很快就會有專人過來,給他分配專門的官邸。

  很快,等他們在宅院中安頓好了,太常那邊又派了人來,和陳止約定了具體的見面時間,也就是陳止正式入職的時候了,還有幾天的時間,讓他安歇和準備。

  這些瑣碎之事暫且不表,卻說那邊左岳書院的齊直,在辭別了王布之後,第二天就來到書院,打算將自己面見陳止的事,上報過去。

  不過,當他來到書院,抵達老師所住屋舍的時候,卻發現這屋外為了一圈人,一個個都是精壯模樣,一看就知道是精心培養出來的家丁護院。

  「莫非是楊老太公來了?」

  齊直對這場面也不陌生,見狀露出喜意,然後就從同窗的口中得到了答案,正是那位老太公來了,正在裡面和山長楊木談話呢。

  「那正好,我這正要有事稟報,不知道何時可以進去?」

  齊直的神色有些興奮,那位楊老太公的身份何等尊貴,若能面見,留下好印象,自是受用眾多,相比之下,他過來的本意都得退居次席。

  那同窗則道:「要等一會,老師和太公正在交談,頗為鄭重,我等不好進去,得等裡面召喚方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23 23:00
第三百零九章 太尉之位動人心

  左岳書院位於洛陽以西的城外,說是書院,其實乃是一處莊園,最外圍被圍著,過去還曾在兵災波及的時候,作為防禦工事,所以內裡的布置頗為考究,齊直他們所在的屋舍,就在莊園的深處的獨院。

  此時,這院子裡裡外外布滿了人,多數都是訓練有素的護衛,但也有齊直這樣的士子。

  齊直口中的楊老太公,就是三楊中排名最末的楊濟。

  說是最末,那也要看是和誰比,與前兩楊比,他在最末,但比起其他家族之人,卻是不可同日而語。

  就是現在,楊濟都還掛著一個安北將軍、太子太傅的名號,這樣的身份,就算他什麼都不做,到了任何一地,都要引起雞飛狗跳,就算是洛陽也不例外。

  只不過,此時距離他抵達洛陽,已經過去一段時間了,加上最近的洛陽經歷了諸多變化,尤其是東海王的倒台和身死,諸多勢力的洗牌,多多少少將楊濟到來的影響力衝淡了。

  即便如此,當這位老太傅來到左岳書院的時候,這個書院的上上下下還是提起了全部的精力,所有目光都集中過來,也都有著和齊直想通的想法。

  不過,他們的這個願望想要實現,卻不容易。

  哪怕是身為楊木直傳弟子的齊直,也要恭恭敬敬的等在外面。

  院子裡的屋中,正有兩人相對而坐。

  其中一人年齡頗大,腰杆挺得筆直,雖然鬍鬚半白,但依舊能看得出面龐棱角分明,配合著那雙有神的雙目,更給人一種英武有力的感覺,這人正是楊濟。

  在楊濟對面坐著的,則是一名中年人,他的體格相對瘦弱,神色也頗為恭敬,正在低頭說話:「當下的情況就是這樣,廣漢王有意兼任太尉和大司馬,這件事朝中反對的聲音不少,若是我楊家動用上下關係,幫叔父您疏通一番,這太尉的職位拿到,並非不可能。」

  「太尉……」楊濟微微閉眼,低頭沉思了片刻,笑道:「這個位子當真是好大的吸引,就是老夫聞之,也不免心動。」

  太尉主五兵,丞相總百揆。

  丞相之權柄,就算對這個官職了解不多的人,也都是聽聞一二,乃是百官之首,而太尉在很多時候,能夠與之並稱,足見其能。

  自來三公,多有太尉之名,此官可掌武事,在王朝天下,這兵家之主可謂是定海神針,就算不說其能,單說此位意義,三公之一,人臣巔峰,得之必上青史,留名後世,就足以說明此官對常人之吸引,到底是有多大。

  如今,那位得了太師之位,兼大司馬之職,有掌尚書台的廣漢王,也盯上了這個位置。

  不說其他,就說這廣漢王眼下兼任的職位,就已經可以稱之為權臣頂配了,那大司馬的很多職權,甚至還超過太尉,在兵事上的權柄更為廣泛。

  實際上,東西兩漢的時候,太尉、大司馬這兩個同樣掌兵的職位,多數不會同時存在,但自三國以來,兩職多有並立,直到此時。

  可即便如此,在眾人眼中,太尉的名頭,還是要超越大司馬的。

  楊濟陡然聽到有可能擔任這般官職,呼吸也急促了許多,但最後卻搖搖頭道:「不過,此位得之,有害無益,或許還是取死之道!」

  「怎麼會呢?」楊木卻抬起頭,然後搖了搖頭,「如今朝政不清,東海王歿、武鄉侯隱,那其他幾家都取得了不小的利出,尤其是琅琊王家,除了王理之外,那王導也終於出仕,而且有傳聞說,他不是入尚書台,就要入御史台,乃至直接位列列卿都有可能,我楊家在北方若想壯大,最大的對手和阻礙,便是王家……」

  「老夫知道你想說什麼,」楊濟微微一笑,伸出手指,在兩人之間的坐席上指了指,「你覺得各家皆有所得,填一二官職空缺,但我楊家也得了一個列卿之位,只是暫時還未落實,最多不過一個月,就會有結果了。」

  楊木還是有些不甘心,遂又說道:「但是,廷尉畢竟不是太尉!」

  楊濟收了笑容,淡淡說道:「但是太尉和大司馬的職權多有重疊。」

  楊木聽得這個語氣,心中一凜。

  楊濟卻道:「太尉是好,但你也不要被這個位置蒙了眼,若是老夫得了此官,我楊家就能安穩了?從來世家大族,雖然需要官職品階的支撐,但家學也很重要,昔伯起公,乃以大儒之身,名傳當世,方有家族長興,況且我楊氏本就立下了計劃,要按部就班的在朝中經營,畢竟是盛極而衰,宣武一朝之後,兄長先後退隱,就是為了防止被人皇猜忌,現在這種時候,本就是紛亂之時,我等又豈能主動走上前台,況且……」

  說到這裡,他忽然壓低了聲音:「太尉之位,此時得知無用,蓋因兵權皆在大司馬之手,廣漢王不會分之,反而還要被其猜忌,你當其他各家,為何不取此位?真是家中沒有威望之人?非也,無非是順水推舟,老夫豈能上他們的當?若真的應下來了,權勢沒有到手,反而要成廣漢王的眼中釘,何等冤枉?還是當先固本,只要家族根本不動,三公之位,早晚會回來的。」

  楊木點點頭,半天不說話,最後卻又問道:「那叔父此番來洛陽,真是只為了悠兒的事?」

  「這個自然,這才是頭等大事。」楊濟的臉上再次露出笑容,眼神也柔和許多,「老夫寶貝孫女的夫婿,當然要精挑細選,由老夫把好關,畢竟這孩子性子軟,若是所托非人,那是要受委屈的。」

  楊木聞言有些無奈,卻也不敢多言,不過隨即提了一句:「叔父這些天來,讓偉兄去幾個大族之中看過了,可曾有什麼入得眼的人物?」

  楊濟搖頭道:「未曾見到。」

  楊木忍不住就提及:「叔父若不親眼看看,如何能夠放心?這些天也有些家族的子弟找到我這裡來,其中不乏風度不凡者,背景也各有可取之處,若不然,您挑個時間,在書院中見見他們?」

  「你這是替他們來做說客了啊。」楊濟笑了笑,見楊木想要解釋,就擺手阻止,然後說道:「別急著辯解,這並不是壞事,能見就見吧,我也想見見這年輕一輩的人傑,時間就由你來安排吧。」

  楊木點頭應下,他們這個層次的家族,挑選姑爺的時候,自是看重家世、鄉品的,但同樣也品性和前途,所以疏忽不得。

  同時,這家族聯姻,也是穩固世家地位的重要手段之一,所以他們這些長輩難免上心,挑選的家族人選,亦有門道。

  過去,楊家就曾與政敵聯姻,化干戈為玉帛。

  但此一時彼一時,因為新漢權勢起伏,北方世家有崛起之勢,山東以王家為首,而關中則諸族相爭,楊家略占優勢,這個時候,他們與王家之間的矛盾,可不容易化解,因為這不是政爭,而是爭運,誰能贏,至少奠定百年家運。

  這種情況下,就算是聯姻,也不會尋找王家,或者近似的家族,而是會選擇稍小一些的,也方便楊家借力和控制。

  「行了,正事就說到這吧,」楊濟話鋒一轉,「老夫這次來書院之中,看這裡頗為清淨,準備住個幾天,希望你不要嫌老夫麻煩啊。」

  「這樣的好事,我等自是求之不得!」楊木衷心說著,他為山長,當然也有經營書院的心思,楊濟若能在此停住,好處諸多,「說起來,我有幾個學生,一直仰慕您的學問,此時就在外面,叔父可願見上一面,指點一二?」

  楊濟笑道:「你話都說了,老夫豈能拒之?讓他們進來吧,老夫也和他們說說話。」

  楊木致謝一聲,就吩咐身邊僕人,去呼幾個弟子過來。

  這人一出去,門外的齊直二人知曉,就當先一步走入,那僕人則又去召集楊木餘下的學生過來。

  「後生末學見過文通先生。」齊直和同窗當先拜見楊濟,又見過老師。

  楊木有些意外的問道:「齊直,你怎麼來了,這幾天不是身染不適,在家靜養麼?」

  「回稟老師,我本在家中靜修,但聽說那入夢公子陳止,最近剛剛抵達,就在那鎮上暫住,於是忍不住過去拜訪,見過其人之後,就過來稟明老師。」

  楊木還未說什麼,楊濟先露出感興趣的模樣,問道:「哦?可是那個斬殺小王子、氣死匈奴王的入夢公子陳止?」

  「正是!」齊直趕緊恭敬回應,不敢有一點遲疑。

  「他來京城,是過來當官的,得了一個征北將軍的頭銜,又承了太樂令之位,」楊濟言笑了起來,「我為安北將軍,他為征北將軍,也是有緣,你叫齊直是吧,說說,此人如何?」

  齊直趕緊誠惶誠恐的將自己的所見所聞講了一遍,其中就提到了陳止當眾彈琴的一事,而且為了給楊濟增加印象,他將王布的一番分析也說了出來,當然了,在這裡都成了是他的分析和想法。

  果然,楊濟聽聞,先是指著齊直,對楊木說:「你這個學生不簡單啊,思慮周詳啊。」

  楊木也有些意外的看著齊直,但還是點頭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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